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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禾晏山 -【弄玉風雲】《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28 AM     標題: 禾晏山 -【弄玉風雲】《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7-7 01:28 AM 編輯

【書名】:弄玉風雲

【作者】:禾晏山

【內容簡介】:

  一場空難,醒來後我湮沒在一個不知名的時空裡。

  面對歷史的洪流,愛恨情仇的交織,

  我要掌握自己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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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31 AM

一 朱門繡戶

    2007年的除夕,莊曉瑜匆匆坐上飛往中國的班機,期待著幾個小時之後就能看見父母和弟弟的笑臉。

    莊曉瑜今年26歲,是美國一家證券公司的證券分析師,她已經一年沒見到遠在中國的親人,所以心情格外的迫切和激動。飛機的玻璃窗上映出她娟秀而略顯疲憊的臉,曉瑜向玻璃上的人影笑了笑,隨手從包裡拿出一本書,有意無意的翻看。

    「《宋詞精選》,想不到還有人在飛機上看這種書。」坐在曉瑜身邊的男人低聲笑了起來。

    曉瑜轉過臉,看見身邊坐著一個頗為俊秀的年輕男子,氣質沉穩而溫文爾雅,看上去像是成功人士的樣子,對上曉瑜的眼神,友善的笑了一下。

    「出門的時候隨便抓了一本,是在跳蚤市場上掏來的舊書,沒準還是古董呢。」曉瑜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有了良好的談話開端,曉瑜開始和身邊的男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打發飛機上無聊的時光。

    飛機緩緩飛過太平洋。忽然,飛機似乎遇到一股強大的氣流,開始劇烈的震動。廣播裡也傳出機長的聲音,說飛機遇到一些小故障,要大家保持鎮定,乘務員也走過來力圖穩定乘客的情緒。

    「別擔心,應該是小故障,很快就能解除,以前我坐飛機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曉瑜身邊的男人安慰道。

    曉瑜擔心的點點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但是這顯然不是什麼小故障,飛機震動的愈發厲害,最後機長讓大家穿上救生衣。飛機裡已經一片愁雲慘淡,大家亂成一團,而飛機還在不停的下降。曉瑜穿上救生衣,把手機開機,給父母發了最後一條短信:「我愛你們!永遠!」

    飛機開始急速的下降,曉瑜不自覺地抓住了身邊男人的手,一雙有力的臂膀圈住她,最後,飛機終於墜落到海面,曉瑜被強大的氣流震的昏了過去

    在長久的昏迷之後,我依稀看到前面有一點光明。我努力的走向那一點光明,聽到那邊有人急切的呼喚:「瑜兒,瑜兒,快醒醒,醒醒啊!」是誰在叫她?是媽媽嗎?我急切的向那個聲音靠過去,然後便覺身子一重,疼痛從四肢百骸湧了過來,用最後一點力氣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在身邊哭得很傷心的一個女人。我想說沒事,但是剛想張嘴就又暈了過去。

    再醒來天色已暗,身上沒有力氣,只是頭還有點疼,看到床邊趴著一個女人,我輕輕碰碰她,她抬起頭,迷茫的眼神瞬間變得激動和清醒。

    「瑜兒,瑜兒你醒了!」她忙不迭的摸我的額頭,「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總算平安無事。餓不餓?渴不渴?珍珠!珍珠!」她轉過頭向外喊。

    門吱呀一聲開了,她大聲的吩咐:「快,瑜兒醒了,把廚房熬的粥端過來。」她歡喜的好似得了珍寶一般,拿了杯子過來,扶起我。我真的是渴了,大口的乾了一杯。她把我的枕頭擺弄好,讓我倚在上面,又去給我倒了一杯水,我搖搖頭,她放好水杯,仔細的看著我,眉眼中都是笑意。

    有人端來一碗白粥,她接過來,拿起勺子,舀起一勺仔細的吹了熱氣,遞到我的嘴邊,我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一碗很快就見底了。

    「還要不要?」她輕聲問。我點點頭。於是她又餵我吃了一碗。

    然後她用手絹給我擦擦嘴,扶我躺下,蓋好被子,臨走的時候,我抓住她的手問:「你是我娘嗎?」

    她吃了一驚,溫柔的笑了笑:「我是你的奶娘啊,瑜兒一直叫我翠姑,瑜兒忘了嗎?」看我不作聲,翠姑摸摸我的臉說:「沒關係,瑜兒累了,好好睡一覺就什麼都想起來了。」說完她垂下床邊的幔帳,關門的時候聽見她說:「今兒晚了,明天一早就告訴老爺夫人,說三小姐醒了,燒也退了,另外把陳太醫請來再給小姐瞧瞧。」

    陳太醫?這具身體好大的架子。我吃力的坐起來。從剛剛喝水,吃粥一直到現在,我把周圍的環境觀察了一遍。可以確定的是,我來到了古代,雖然燭光不是很亮,但是還是能夠看出古香古色的陳設和傢俱,這具身體看上去還是個五、六歲大的小女孩。

    是做夢嗎?我的手摸上臉頰,這個女孩子的小手肉嘟嘟的,臉頰摸上去也肉嘟嘟的,我苦笑了一下。不過還好這個女孩子的家境似乎不錯,似乎不用為溫飽操心。剛才那個叫翠姑的女人大概只有二十多歲吧?長得如此美麗端莊的女人竟然會是奶娘?受古裝劇的誘導,我一直以為小姐公子們的奶娘最起碼都要四十歲以上。從翠姑的穿衣打扮看不出這是哪個朝代,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我長長的歎了口氣,剛才思考用了很多力氣,我躺下,頭一歪,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耳邊有很多人在說話,我睜開眼,一個白鬍子老頭正給我診脈,我身邊圍了好多人。有我昨天見過的翠姑,還有幾個丫環打扮的少女,以及一個美麗柔弱的少婦。這老頭應該就是陳太醫了吧?

    「小姐沒什麼大礙,只是身體好虛弱些,開點補氣補血的調養方子吃了就好,這兩天要吃清淡的。」陳太醫笑著說。

    「瑜兒好像不大認識我了,昨天還問我是誰來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翠姑問。

    「真的?」那個美麗的少婦好似很著急,湊到床前問:「瑜兒,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搖搖頭。

    「仔細想想,仔細看看,我是你娘,不認識了嗎?」少婦滿臉的焦急。她真是個美麗的女人,瓜子臉含情目,皮膚很白,看上去楚楚動人,眉宇間有股與生俱來的憂鬱,卻又為她平添幾許風情。

    「陳太醫?」少婦無助的望著陳太醫。

    「小姐從假山上摔下來,受了驚嚇,又高燒三日,恐怕對以前的事情記得不大清楚,現在只能悉心調養。」陳太醫說話間已經寫好了方子,「每日三次,飯後半個時辰後服用。」

    陳太醫走了以後,丫環們打了水進來,我在這個世界的娘親自給我擦臉,把我摟在懷裡給我梳頭。我喜歡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雖然被擺弄得很舒服,但是我很鬱悶,等到早飯端上來,我終於忍不住了:「難道不刷牙嗎?」滿屋的人都大眼瞪小眼的望著我。

    我歎口氣:「也可能叫擦牙,就是把嘴巴和牙齒搞乾淨。」這奶聲奶氣的語調配合無奈的表情,到是逗笑了一屋的人。馬上有丫環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了一隻小盒子進來,盒子裡有細細的粉末,翠姑過來用手沾了一點,然後放進我嘴裡幫我清潔牙齒。唉,果然沒有牙刷……呸,這粉末真鹹……

    吃過飯,娘摟著我唱兒歌,給我講以前的事情,雖然被美女摟著很受用,但是我仍然一臉黑線,只聽她說:「瑜兒,你還記得娘給你做過一雙小鞋鞋嗎?小老虎的……你最喜歡吃娘做得糕糕,你每次吃飯飯之後都要吃的。你喜歡穿新衣衣照鏡鏡,你不喜歡走路路,喜歡讓人抱抱,你睡覺時一定要拉著娘或翠姑的手手……」我汗,我狂汗,什麼鞋鞋,糕糕,鏡鏡的?我現在只想洗個澡,再好好的運動運動,四處轉轉,搞清自己的情況。

    鬱悶中,門外響起清脆的腳步聲,還有人的召喚:「小祖宗們,慢一些,慢一些!」門打開了,呼啦啦冒出一群小鬼。兩個女孩,兩個男孩,最大的不過十二歲,小的六、七歲的樣子。

    「姨娘。」小鬼們有禮貌的打招呼。

    「妹妹好點了嗎?」看上去最大的女孩問,長得很白淨,十歲左右就能看出將來準是個美人。

    「好多了。」娘慈愛的看看我,「這是你大姐,叫姐姐。」

    「她不認得我們了?」六、七歲大的小男孩湊過來,這小傢伙有雙晶亮亮的大眼睛,眼睫毛很濃密,讓眼睛看起來忽閃忽閃的。我坐在大人的懷裡,離他遠,於是下意識的向他湊了湊,但下一秒,他的小手就抓住了我的臉,用力揉搓,口裡說著:「木魚,你不認得我了?不認得了嗎?」

    我先是一愣,反應到自己的臉正在被一個小鬼**,不禁悲憤交加,馬上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臉,毫不客氣的撕扯。這叫禮尚往來!哼哼!

    「不許你欺負我妹妹!」旁邊的人這才如夢方醒,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跳了出來。

    「你怎麼能欺負瑜妹妹?快道歉!」另一個九歲大的小男孩也跳了出來,在那小鬼的頭上狠狠敲了一記。小鬼馬上鬆手,我也被娘抱了回去。

    「姨娘對不起。」大一點的小男孩賠禮。

    「沒關係,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下課了嗎?」娘笑得很溫柔。

    「沒,一大早就聽說妹妹醒過來了,所以提早回來。」那個是我大姐的人說。

    「她的手勁兒不小,看來是好了。」被我捏的小鬼揉著自己的臉,對我齜牙咧嘴。我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心裡想著,我是二十一世紀的職業女性,不和你一般見識。

    「姨娘,三妹妹已經醒了,我們就不多打擾,先走了。」八歲大的小男孩很有禮貌。

    「來玩一會兒吧。」娘還在招呼,可是小鬼們已經動身了。

    「好好養病,回來找我玩啊,丫環們給我做了新的風車和娃娃呢,還有那個八哥,會說『小姐』了。」八歲小女孩臨走時對我一笑。

    被我捏臉的小鬼最後衝我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鬧了半日,娘有些累了,把我交給翠姑,然後回房休息。翠姑、珍珠還有一個叫海棠的丫環在房裡陪著我,三個人一邊閒聊一邊繡花。我纏著她們問東問西,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她們你一句,我一句,讓我把現在的處境拼出個大概。

    我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空間,根據她們描述的地理和歷史,我確信這不是我知道的中國。這個國家國號大金,年號洪元,皇室複姓慕容。同時並存的國家還有北方關外的大周和西北方的大寧。大金佔據最優的地理位置,所謂中原一帶,國力卻日見衰微,邊境經常戰火不斷,但是基本維持三國鼎立的局面,實力相當。

    我的這個家庭姓莊,和我前世的姓氏相同,我的爹叫莊景卿是朝中的宰相,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四十多歲就有如此成就,實屬非凡。莊景卿娶了兵部尚書的女兒孫芳璐為妻,婚後多年無後,便認了一個義子,叫秦允謙,但四年後孫芳璐生下一個女兒,取名莊盼璐,而後那女人得了產後風,沒多久就撒手人寰。莊景卿收了亡妻的貼身丫環姚秀娟為妾,就是我娘。一年後又迎娶了御史的女兒魏麗華。魏麗華兩年後又生了一個女兒,取名莊敏瑤,這個女孩天資聰穎,靈氣異常,一歲能言,四歲能詩,連莊景卿都對空長歎:「奈何女子呼!」。而我這庶出的三女兒則是三年前出生的,取名莊寶瑜,因為嬌憨,也得到了父親的一些寵愛,現在魏麗華又懷孕了,聽說這個女人早上來看過我,只不過我還睡著,所以不知道。

    今天早上出現的兩個小男孩是褚家的公子。褚氏家族是大金首富,生意觸及到各個領域,各個國家。做生意在這個時代是受歧視的下九流行業,本為上流社會所不齒,但是近幾年邊境戰事不斷,國庫空虛,而褚家提供給朝廷錢糧,幾次面聖,聲譽地位極高,而又和莊家交好,住處極近,故兩家的小孩子經常在一起玩耍。今天來看我的是褚家嫡子,大的叫褚君蘭,小的叫褚君桂。

    看來我的地位不是很高嘛,雖是個小姐,但是母親出身卑微,身體似乎也不大好,是個謹言慎行的主兒,但是似乎和正室還相處融洽。這莊景卿地位尊崇,卻只有一妻一妾,這點倒是很讓人尊重,不是他老婆管得太嚴,就是他本身不好女色,要麼就是……呃……有了三個孩子,應該不是生理上有什麼問題……

    正想著,就聽有人說:「老爺到了!」有人打起簾子,翠姑、珍珠和海棠馬上放下手裡的活計站了起來。一個中年男子邁步走了進來,雙目炯炯有神,見到我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把我舉起來抱在懷裡問:「瑜兒好些了嗎?」

    我有點愣,這莊景卿真是好氣度!文雅中帶著一股隱隱的霸氣和肅殺,五官端正,不怒自威,站在那裡壓迫感就撲面而來。

    「聽他們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是嗎?還記不記得我是誰?」莊景卿放柔聲音。

    「你是爹爹!」我燦爛的笑了起來。這男人可是我以後的衣食父母,不討好他討好誰?想到這裡,我兩個胖胖的小胳膊攬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響亮的「波」了一下。

    莊景卿愣了半晌,忽然放聲大笑:「好孩子,還記得爹,不怕爹了嗎?」

    「三小姐雖然誰都忘記了,但是還記得老爺,老爺一下朝就來看望小姐,可見和老爺和三小姐父女情深,前一陣小姐太小,還不懂事。怎是害怕老爺。」翠姑在一旁笑著說。

    莊景卿顯然對翠姑這幾句話十分受用,他笑呵呵的抱著我在屋裡轉了一圈,隨手解下腰間的荷包塞到我的手裡:「拿去玩吧。」然後他轉頭問道:「你們奶奶呢?」

    「姨奶奶和小姐耍了半日,剛說倦了回去歇一會兒。」珍珠說。

    「罷了,讓她歇歇吧,她身子不大好。這幾日瑜兒病了,她也熬苦了。」莊景卿揮揮手,抱著我走了出去。翠姑趕忙拿了一頂小帽子扣在我的腦袋上。

    莊景卿好像心情很不錯,他把我抱到院子裡指著各色的植物給我看,寵愛之情溢於言表。我這才觀察到,這是個獨立的院落,但是也雕樑畫棟,十分精美,院子裡植物茂盛,景色宜人。

    「老爺,杜章大人在前廳求見。」一個小廝走過來畢恭畢敬的說。

    莊景卿轉身,示意翠姑過來把我抱走,然後笑瞇瞇的拍拍我的臉:「瑜兒,爹有正事要辦,回來再看你。」

    「爹爹再見。」我乖巧的送上微笑,目送莊老爺遠去。打開荷包,看裡面有兩個小小的金錠,那荷包也極精緻,心想幾句好話就賺了這麼一大筆,真是乖乖的不得了。

    翠姑狐疑的看著我,看來那原來的莊三小姐應該是很怕莊景卿的,不過我病了這麼一場,行為有所改變是很正常的吧?何況這莊寶瑜還是個小小的孩童呢!





二 翩翩少年

    在屋裡休息幾日,身體逐漸恢復起來。早上翠姑給我梳頭的時候,我在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的樣子:胖嘟嘟粉撲撲的一張圓臉,眼睛很大很圓,黑白分明,嘴唇很紅潤,看上去不漂亮也不難看。但是我知道,我這長相在大人中間是很有人氣的,也難怪丫環婆子們都喜歡我。

    這幾天我見到了莊家的當家主母魏麗華,那是個艷麗明媚的女人,如果我的娘是一汪水,那這個女人就是一團火。她和娘氣氛和諧的說一些家常,的確是相處融洽的樣子。看到這個景像我忍不住想對空長歎,反正我是無法想像自己會「姐姐妹妹」的和我丈夫的「妻」或者「妾」在輕鬆友好的環境下進行會談。

    莊景卿來看了我幾次,每次都讓我哄得合不攏嘴。娘看起來很高興,我也十分得意。聽海棠說,莊盼璐性情孤僻文靜內向,莊敏瑤人小鬼大如小大人一般,所以我認為這莊景卿最需要我這樣符合年齡特點善於撒嬌哄他高興的小孩子——這個寶押的沒錯。

    我終於洗了澡,而且從那以後在我的要求下,我能每天洗澡。莊敏瑤、褚君蘭和褚君桂每天都來找我,我懶得和小鬼們混在一起,所以每回都以身體不適為由裝睡。那莊敏瑤的確是玲瓏清秀,聰明伶俐的樣子。褚君蘭人如其名,小小年紀就隱隱有君子風度,蘭花一般的俊雅。而那個捏我臉的褚君桂,我在心裡面給他起了外號叫「小新」,像蠟筆小新一樣,絕對是個小魔頭!

    等身子全好了,我開始迫不及待的在莊府進行探險。莊府分東西兩園,東園住著莊府的門客,西園住著內眷。因為年齡太小,又有從假山上掉下來的不良記錄,所以我每走一處都有人盯著,這兒不許去,那兒不許動,讓我頓覺英雄氣短。

    但是即使這樣,西園我也逛了大半個。這園子裡有山有湖,簡直就是個小小的蘇州園林,小姐們都有自己的住處,真是快趕上《紅樓夢》了,我心裡羨慕的不行,莊景卿對我說,等我再大一些也有自己的住處,從此我便開始留意園子裡未被佔用的空間。

    西園有兩處湖泊,一大一小,小的叫鏡湖,楊柳垂岸,水面如鏡。大的叫心湖,接天的蓮葉,可在其中行船。心湖上曲曲折折一道迴廊直通對岸和湖中名叫「沙鴛洲」的小島。海棠說湖對面的房子裡住著莊景卿的養子秦允謙,前一陣外出遊學,昨天剛剛回來,今年應該十六歲了。「真真是個剔透的人,那般美麗,恐怕男人都要動心了。」談到那個人時,海棠這麼跟我說,臉上帶著紅暈和少女般夢幻的眼神。我沒見過秦允謙,不過提起他,每個女人都是一臉的陶醉和嚮往,看來此男人的魅力可以比得上二十一世紀的偶像明星,我也很喜歡花美男,所以我決定去看一看。

    一天中午吃完飯,娘照例要去午睡,海棠和珍珠去伺候,我和翠姑躺在床上,她輕輕的拍著我,我閉眼假寐,翠姑便放心的睡了,等響起她均勻的呼吸聲,我便悄悄的溜下床,穿了鞋子,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過一座假山,繞一汪流水,心湖就出現在眼前了。連蹦帶跳的跑過迴廊,一個修長的身影就出現在迴廊的盡頭。

    我停住腳步,那個人……是仙人吧?

    衣似雪,發如緞,在風中翻飛。

    他的臉如玉一般溫潤透明,身姿挺拔猶如六月盛開的荷。

    我不敢出聲,我怕驚擾了他,他就會乘風而去。

    他的雙眸好像秋天的池水,清澈甘洌;又好像浩瀚的大海,深邃包容。這雙眼睛透露出無限的溫柔平和,好似靜坐於蓮花之上的佛陀無喜亦無悲,靜如止水。這難道是一個十六歲少年應有的眼睛?

    「寶瑜,來找我嗎?」我們對視了很久,但是又彷彿只有幾秒鐘,他打破沉默。

    「嗯,你是秦允謙?」明知道不應該叫他的全名,我應該叫他哥哥,但是我還是想叫他的名字。

    「嗯,在下秦允謙。」他溫和的笑了起來,好像他周圍的景色也亮麗一些。

    「我得了一場病,好了以後就誰都不記得了……我還沒見過你,所以想看看你。」我也笑了起來。

    「是嗎?那我就要賠不是了,你病著,我卻從來沒去看過。」秦允謙微笑著說。

    「這怎麼能怪你?你昨天才剛回來的,昨天晚上你不是差人送了好多禮物給我嗎?我很喜歡,謝謝你,不過我這次來沒帶什麼謝禮。」我笑著一攤手。

    他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驚訝,但是優雅的一笑:「要是莊三小姐有空,能不能賞臉到在下的陋室中品茶呢?」

    「這當然好。」我高興的點頭,走過去,很自然的拉住他的衣擺。他微微一愣,伸出手來握住我的手,把我牽進他的院子。

    「我是偷偷跑出來的,能不能派人過去說一聲我在你這裡?」我仰起臉問他。

    「當然。」他吩咐身邊的小廝,「連瑣,到莊三小姐的院子裡跟姨奶奶說一聲,就說小姐在我這裡喝茶,過一會兒就派人送過去,讓他們不用擔心。」

    連瑣點點頭出去了。允謙把我領到他的書房,這裡大概有上萬冊的藏書,整整齊齊的排列在架子上。窗明幾淨。大理石條案的桌子,琳琅滿目的文房四寶,漂亮的青瓷大筆洗,鎮紙下壓著沒寫完的字,牆上掛著字畫,牆邊的桌椅上擺著圍棋和棋盤。

    允謙引我坐到一張紅木寬榻上,榻的中間有一張小桌子,擺著各色茶具。這個年代也有茶道?我好奇的看著。

    允謙不急不緩的拿出一隻精緻的小銅瓶,擰開塞子,到出些許茶葉在他的掌心,然後把茶葉倒進紫砂小壺,加溫水,蓋上蓋子輕輕晃動。我知道這叫涮茶,可我從來都不知道一個男人泡茶居然也這麼好看,不帶絲毫脂粉之氣,優雅清逸,舉手投足簡直可以入畫。

    允謙將壺中的水倒掉,看我正打量他的房間,笑著說:「我的屋子比不上三妹妹的閨房吧?都是些書,沒什麼可看的。」

    「非也非也。」我有點著迷的看他掛在牆上的水墨畫,指著問,「這是你畫的嗎?」

    允謙轉過頭,看了看說:「去年的無聊之作。」

    「無聊之作?」我瞪圓了眼睛,「趕明兒送我一幅?」梅蘭竹菊畫到這個份上,大有鄭板橋的骨風了,怎麼能說是無聊之作?!

    「好。」允謙溫和的笑笑。

    「還有那個字,回來你也給我寫上幾幅。」我貪心的要求。

    「好。」

    「你的書房真好,我能不能常來?」

    「好。」允謙滿臉笑容的看著我,「這書房哪裡好?都是些書啊,筆啊,三妹妹識字了嗎?」

    「當然」兩個字差點就脫口而出,我馬上把話嚥了下去:「我年紀小,認字不多,允謙能教我嗎?我喜歡你這裡呢。」我看忽然看到書案上有一個小巧的書籤,書籤上畫著一朵蓮花,搖曳生姿,寥寥幾筆,卻韻味無窮。

    我拿起來細細觀賞,然後望著允謙說:「這個送我吧。」

    「三妹妹是不是覺得我這裡處處都是好東西?」允謙笑著說,「若是你能說出一句蓮花的詩詞,我就把這個送你。」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我毫不猶豫地說了最耳熟能詳的句子。

    允謙直直定在那裡,盯住我,好久才說:「好文采!誰的詩?這兩句道盡了蓮花的骨氣!」

    「忘記誰教我背的了。還不泡茶嗎?我都渴了。」我急忙轉移話題。汗,竟然忘了這年頭沒有周敦頤的《愛蓮說》。

    「很快就好。」允謙回過神,忽然露出極燦爛的笑容,「為了你剛才的詩,我讓你吃三年前從梅花瓣上接的雪水。那個書籤歸你了。」

    允謙泡好茶給我,我細細的品了一口,果然甘甜清爽,滿口生津。細看手中的杯子,是一隻羊脂玉的方形小盅,杯子上雕著一枝並蒂蓮。

    「這杯子叫『品蓮』。」見我把玩杯子,允謙說道,「世上僅存一對,另一隻是翡翠的,圖案和這個一模一樣。這對杯子是古董而且還有典故。」

    「什麼典故?」我大有興趣地看著他。

    「這個等你大一點再跟你說。」允謙取出一隻食盒,裡面有些許蜜餞,「到蘇州時買的特產,要不要嘗嘗?」

    「我明天一早能不能找你學認字?」我放下杯子問,拿了一塊杏脯。允謙太好說話了,我強勢的個性一定會欺負他。

    「當然可以。」允謙自自然然的說。

    「說話算話。」我笑瞇了眼睛。

    喝過茶,允謙便親自送我回去。娘和翠姑趕忙招待,說我年紀小不聽話,給允謙添了麻煩。允謙在屋裡和娘拉了一些家常,我趴在翠姑的懷裡聽他們說話,翠姑有一下沒一下的給我按摩腦袋,可能是小孩子的身體特別容易疲憊,我竟然睡著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32 AM

三 學海無涯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洗漱完畢,翠姑拿來粉色的頭繩給我綁了兩個圓圓的髮髻。我晃到鏡子前,看到裡面有個胖乎乎的小女娃,眨著大眼睛活脫脫年畫裡抱著魚的那個肥小孩,就差在額頭上點一個大紅點了,我想起自己前世精明幹練的白領形象,實在是感覺滑稽非常,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大早晨有什麼事這麼高興?」珍珠打開門簾子走進來,手裡端著托盤。

    「沒什麼。」我忍住笑,坐到椅子上。珍珠把飯端到我面前。經過我的竭力爭取,我終於批准能夠自己洗臉刷牙和用勺子吃飯,不用別人伺候。

    我匆匆吃了兩塊奶酪餑餑,又喝了一碗蓮子羹,急著到允謙那裡學寫字。娘囑咐我過去以後要聽話,然後讓海棠送我去。那小妮子巴不得要這差事,看她那雀躍的樣子,我心想這秦允謙要是活在現代,我就挖掘他當偶像,做他的經紀人,畢竟這份氣度和這個長相,不用怎麼包裝要成為什麼亞洲小天王還不是手拿把攥的事兒?

    現在是中秋,秋高氣爽格外讓人舒服。我走到秦允謙的院子前,看見門口掛著一張匾,上寫「如夢館」,名字很雅,不過一個男孩子給自己住的地方其這麼個名字是不是脂粉氣重了點?我搖搖頭,但是想到那些文人墨客還都寫怨閨詩,稱自己香草美人什麼的,這「如夢館」也就算不了什麼了。

    邁步走進書房,允謙在房裡練字,身邊站著兩個小廝,一個是我昨天見過的連瑣,另一個十歲左右,但是看上去很機靈。

    「三妹妹來了。」允謙放下筆,笑著走過來。

    「嗯。」我點頭。

    允謙把我抱起來對海棠說:「麻煩姑娘了。」

    她才不覺得麻煩!我看著海棠滿面紅暈少女懷春的樣子,忍住笑把臉別開。

    允謙好像知道我為什麼有這種舉動,他暗暗的拍拍我的背,仍然平靜溫和的對海棠說:「姑娘請回吧,等三妹妹認完字,我讓連瑣送她回去。」

    海棠依依不捨的走掉了,允謙抱著我走到書桌前,命連瑣搬了個椅子,因為我個子矮,又在上面加了好幾層墊子,把我放在上面。

    「你這裡好像都沒有丫環呢,都是小廝。」我說。

    「是啊,不習慣丫環伺候。」允謙吩咐道,「鴻雁,給三妹妹倒碗茶。」

    那個機靈的小廝馬上去倒茶了。

    允謙打開一本書,開始教我認字。我以「驚人」的速度開始學習,允謙驚訝不已:「你姐姐敏瑤,一歲能言,四歲能詩,稱為『神童』,現在看來我們的三姑娘也不差。」

    「四歲作詩?我連字還沒認全呢。」我笑著指指毛筆,「可不可以教我寫毛筆字?」

    允謙笑著點點頭,提起筆在宣紙上寫下了「莊寶瑜」三個字,字體飽滿圓潤,骨架規整,字體間帶著幾分飄逸,一個十六歲的少年竟能有如此一手好字,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我睜大了眼睛,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允謙站在桌前,提著筆向我微笑。陽光透過窗子灑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有點不真實。我愣愣的看著他,儒雅的氣質,帶著三分仙氣的風度,絕美的容貌,這樣的溫潤如玉的少年我從來沒有見過。在我的印象裡,這種深沉內斂的人應該積澱了至少三、四十年的生活閱歷,內心相當成熟了,才會由內而外的散發出這種氣質和內涵。這個少年……真的不一般。

    「你怎麼了?」允謙笑著摸摸我的頭。

    「呃?沒什麼,沒什麼!」我迅速回神,臉有點發燙,低下了頭。

    「我來教你握筆的姿勢。」允謙將我攬到懷裡,握著我的小手,在宣紙上寫了一個大大的「靜」字,我聞到他懷裡清新的荷花香,臉更加燙的厲害。老天,莫非我有戀童癖?

    允謙笑瞇瞇的說:「寫字原本就不難,只要肯靜下心來練習就能有收穫。三妹妹一定要戒驕戒躁,不要想著一蹴而就,時間久了一定能寫出一手好字!」

    一手好字我不敢妄想,只要字寫出來能見人就行了。我是個急性子,練書法可以好好改改我毛毛躁躁的脾氣。

    摸摸鼻子開始描紅,允謙在一旁悠然自得的畫畫,看著他如此自得其樂,我不禁「撲哧」一笑,看來秦允謙是個慢性子。我是個急驚風,他是個慢郎中,我們這樣的學習組合倒也有趣。

    允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向我望過來,我連忙轉移視線,看他牆上掛著的「暮春圖」。

    「這是一年前春天畫的,三妹妹見笑了。」允謙走過來,伸手想把畫摘下來。

    「別摘!很好看。」我認真地說。

    這圖上畫的是莊府的靜湖,彎彎的拱橋,平靜的湖水,被花樹包圍的碧琅軒,以及片片飛紅,極有意境,畫的旁邊寫著一行詞句。

    我走過去,看見上面寫著:花底深,朱戶何處?半黃梅子,向晚一簾疏雨。斷魂分付與,春將去。

    悲秋傷春,才子們少年時都為賦新詞強說愁。

    我忽然想起周邦彥的佳句,喃喃地說:「月橋花院,瑣窗朱戶,只有春知處。試問閒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這個意境和這幅畫很配,而且和畫上原有的詩詞剛好交相輝映。我呵呵一笑,然後指著畫說,「能不能把這幅畫送給我?」

    允謙愣了愣,說道:「好。」然後摘下來,捲好命人送回我的住處。

    此後,我的房間裡邊掛著這幅畫,唯一破壞美感的是,優美的水墨畫和俊秀的字體旁邊有一行歪歪扭扭,極度難看的幼稚字體,寫著周邦彥的千古名句。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我本來就閒不住,屁股在椅子上沒坐多長時間就覺得無聊了。「謙哥哥,給我講個故事吧。」我丟了筆往允謙身上膩乎。

    「累了?」允謙摸摸我的頭,把我抱在懷裡,笑著說,「想聽什麼故事?」

    「呃……什麼都行。」

    允謙笑了笑說:「給你講個和尚的故事。」

    和尚?我瞪圓了眼睛:「等等,我不聽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個廟,廟裡有個老和尚的那個故事!」

    「那是什麼?」允謙奇怪的看著我。

    哦,難道這個時空沒有這個故事?那就好。我乾笑幾聲說:「沒什麼,呵呵。」

    允謙笑了笑,講道:「從前有座廟,裡面住著一個老和尚,一個小和尚。三伏天,小和尚發現草地上的草枯黃了,他趕快對老和尚說:『快點灑上草種吧,草地枯了。』老和尚說:『等天氣涼了,隨時。』秋天,老和尚拿了草種讓小和尚播種,這時刮起秋風,許多草籽都被刮走了,小和尚說;『不好,草籽被風吹跑了。』老和尚說:『沒關係,被風吹跑的都是空草籽,播種也不能發芽,隨性。』撒完種子,有許多小鳥飛來吃種子,小和尚說:『鳥兒要把種子吃光了!』老和尚說:『沒關係,種子多吃不完,隨意。』晚上一陣驟雨,早上小和尚衝進禪房說:『雨水把種子都沖走了!』老和尚說:『衝到哪裡哪發芽,隨緣。』七天過去,原本枯黃的草地上長出了綠色的新芽,一些原本沒有播種的地方也有了綠意,小和尚十分高興,老和尚點頭說;『隨喜。』」

    我聽得津津有味,禪宗的故事啊,允謙喜歡參禪嗎?

    「你說說看,這個故事說明了什麼?」允謙琥珀色的眸子看著我問道。

    好美的眼睛!我幾乎迷失在那一片深深的海洋中,不知不覺地說:「順其自然,凡事不要強求。」

    允謙身體微微一震,驚訝的看著我,久久合不上嘴巴。

    糟了!被男色所惑,我又說出和年紀不相稱的話了!色字頭上一把刀啊!我左顧右盼,想找個什麼話題轉移允謙的注意力。

    「的確是這個意思。」允謙深深地看著我說,「把握機緣,不刻板悲觀,不慌亂忘形,瀟灑豁達的生活。有這種心性的人得大智慧,它的真諦是:珍惜一切,但是失去之後仍然能用開放快樂的心態對待人生。」

    允謙氣度瀟灑的講完這一番話,我完全被他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接著,允謙笑著望著我,眼睛中閃出異樣的神采:「這是我在遊學過程中一個苦行僧給我講的故事。我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悟出了這個道理,然後頓覺一身輕鬆,物我兩忘。三妹妹居然也能夠悟出玄機,看來是我的知己了。」

    允謙說我是他的知己?!我呆呆的看著他,心中一陣喜悅,臉又燙了起來。

    這時門開了,海棠走了進來,手裡拿了一個八寶盒,見到允謙笑著說:「我家姑娘打擾公子了。姨奶奶讓我給公子帶了點糕點,是翠姨親手做的,比家裡廚子做的還好吃些。」

    「麻煩姨娘和翠姨了,翠姨的手藝很好,我一直念念不忘。」允謙優雅的把我放到地上,站起來說。

    「小姐,和我回去吧,二小姐和褚家少爺來找小姐玩呢。」海棠對我說。

    什麼?那三個小鬼來找我?我瞪圓了眼睛,難道我要回去陪他們玩無聊的兒童遊戲?我無奈的看看允謙:「那我就回去了,明天早晨再來找你。」

    允謙將我們送到如夢館的門口,海棠拉著我走上迴廊,允謙在後面說:「三妹妹慢走。」

    聽到這話,我停住,掙開海棠的手,跑回去,拉拉允謙的衣角,他俯下身,我在他耳邊輕聲說:「以後你能不能叫我小瑜?我能不能叫你允謙?當然,只在沒有旁人的時候這麼叫。」

    允謙愣一下,然後笑著說:「可以。」

    我滿意的點頭,然後回去拉住海棠,回頭向他笑了笑,揮了揮手。

    「你和少爺說了什麼?」海棠忍不住八卦的本性,在路上問我。

    「秘密。」我看了她一眼。

    「這麼點大,還有秘密?」海棠笑了笑,把我抱了起來,「這兩天,你又變沉了呢。」

    海棠這句話讓我心裡一沉:天啊!我不要變成小胖妞!小孩子胖胖的還可愛,長大了還這麼胖就該撞牆了。貌似這個時代不是原來中國的唐朝,以胖為美,府裡所有的夫人丫環都是細細的小腰,如風擺柳的樣子。看來現在我就要開始運動,甩掉身上的嬰兒肥!防患於未然,防患於未然……

   



四 神遊幻境

    「海棠,這不是回去的路。」我趴在海棠的肩膀上,睜大眼睛東張西望。

    「嗯,現在去鎖香苑。奶奶、姨奶奶、大姑娘、二姑娘,還有褚家的劉夫人和兩個少爺都在呢。」鎖香苑是敏瑤住的院子,不過這麼多人湊在那裡幹嘛啊?

    「怎麼這麼多人?」我很吃驚。

    「你和桂少爺都是八月生的,姑娘是八月十六,少爺是八月十七,明天就中秋了,所以今天大家商量著給你們兩個提早一起過個生日,夫人們也正好聚聚,所以就都來了。」海棠解釋道,「本來還想抱姑娘回去換個衣服,不過姨奶奶說今天姑娘本來穿的就是新衣,紫顏色的也喜慶就不換了。」

    我點點頭:「那個劉夫人是蘭哥哥和桂哥哥的娘嗎?」

    「褚家蘭桂的娘兩年前就沒了,這劉夫人是褚家新扶正的側室。」海棠輕快的說。哦,褚君蘭和小新都是孤兒,這麼小小的年紀還真是可憐……以後要對小新好一點……

    「謙哥哥不去嗎?」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你剛才騙他,你說哥哥姐姐找我,沒說有聚會。」

    「謙少爺從來不參加聚會,剛才說出來只怕會尷尬些。」海棠有點惋惜的說,「他什麼場合都不曾參加過,否則憑借少爺之風采,怎會到現在還默默無聞?都說大周有錦繡公子蕭錦,笑一笑山河都會變色,我看他根本比不上咱們少爺,哼……」海棠這廝,對秦允謙的個人崇拜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少女情懷總是詩啊。。。。。。剛想問蕭錦是何許人,鎖香苑就到了,門口的丫環看見我,笑著往裡面通報:「小壽星來了。」

    剛進屋我就陷入了一片混亂,我被無數只手抱來抱去,各種不同的香氣交織在一起鑽入我的鼻孔,無數根纖纖玉指掐著我的臉,拍著我的頭,從夫人們一直到丫環們,每個人都抱著我傳了一遍,到最後,我終於傳回娘的手裡,我馬上迫不及待的鑽進那個溫暖的懷抱,天,太可怕了!

    娘溫柔的整整我的衣服,笑著說:「瑜兒年紀還小,人太多還不太習慣。」

    「三姑娘倒是可愛的緊,我看了也禁不住喜歡呢。」婉轉如鳥啼的聲音傳來,我轉過臉看去,卻見一個眉目如畫的婦人正含笑著望著我,她臉上最漂亮的部分是一對彎彎的柳眉,如新月一般,美好的臥在她的臉蛋上,如果把那雙眉蓋住,這張臉恐怕會馬上失色三分吧?

    「瑜兒快叫劉姨娘。」娘把我抱起來,讓我換了個姿勢坐。

    「劉姨娘。」這就是褚氏兄弟的繼母?

    「乖孩子。」劉夫人開心地笑了笑。

    「席已經在碧琅軒擺好了,請奶奶和少爺小姐們去用膳吧。」鎖香苑裡一個名喚竹夢的小丫頭進來說。

    碧琅軒是挨著鏡湖的一處水榭,中秋時節在這裡吃飯實在是件愜意的事。雖然是中午,但是空氣裡絲毫沒有燥熱,只有讓人熨貼的清爽。碧琅軒的窗戶全部敞開,透過窗戶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鏡湖,和鬱鬱蔥蔥的樹木。酒席前,大家團團圍坐,魏麗華和劉夫人在上坐,緊挨魏麗華的是我娘,以及娘懷裡的我,旁邊依次是盼璐、敏瑤、君桂、君蘭。我心中暗歎這封建社會森嚴的等級制度,座位排序都如此一絲不苟。

    螃蟹?我吃!芙蓉雞片?我吃!藕香排骨?我吃!我拿著勺子吃得不亦樂乎,旁邊自然有丫環伺候,只要我一個眼神,一個手勢,我喜歡的佳餚自然會夾到我面前,呵呵呵,真好吃。雖然平時吃的也不差,但是今天畢竟是吃席啊,自然又比平日高級不少。

    正忙著往嘴裡塞一塊魚,就聽魏麗華突然問道:「小君桂,今天你是小壽星想要什麼禮物?姨娘手裡的這串紅珊瑚好不好看?」好看啊,紅紅的,我很想要……

    我看了看君桂,只見他正沉思著什麼,一雙大眼睛眨了幾下,好似忽然下定決心一般,站起來說:「姨娘的珊瑚很好看,但是君桂想要別的禮物。」

    「小桂。」褚君蘭皺起眉拉了拉君桂的衣角。

    「好,說說看,想要什麼?」魏麗華輕笑。

    褚君桂深吸一口氣,指著我大聲說:「我想要木魚當我的媳婦。」

    什麼??眾人皆驚愕。

    我當場絕倒,翻了個大白眼扎入娘的懷中。

    「哈哈哈哈!」酒席上是一片排山倒海的笑聲。

    「我們的三姑娘害羞了呢!哈哈哈!」

    我面部神經不住的抽搐,這哪裡是害羞?明明就是晴天霹靂之後的自然反應……褚君桂,你這小鬼……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飯後,夫人們在碧琅軒裡打牌,孩子們在外面玩耍。三個小鬼捉住我非要我跟褚君桂「拜堂」,我掙扎不過,只得使出殺手鑭,咧開嘴開始哭起來。三個小鬼看我哭了,一時間愣愣的無所適從。盼璐走過來,蹲下身掏出手絹抹抹我的眼淚,我抱著她抽泣(因為力氣太小打不過他們三個而感到丟人),大人們的聲音傳過來:「怎麼了?怎麼回事?」

    「沒什麼,三妹妹困了,我正哄她呢。我的浣芳齋離這兒近,不如讓三妹妹到我那裡去睡覺吧。」盼璐笑著對屋裡的大人說。

    「好,璐兒辛苦你了。」娘點點頭。

    盼璐拉著我的手往她的院子走去。我想這莊景卿一定很愛她的前妻孫芳璐,女兒叫「盼璐」,住的院子還叫「浣(喚)芳齋」。不多時,我們便到了。浣芳齋在一個小土丘上修建地方很幽靜,需要拾級而上,踩在青石板上有種到寺院的味道。

    盼璐把我領進她的房間。屋裡陳設簡單卻精緻,雕花木床,金猊吐香,繡屏瑤琴小團扇,瓜果翠盤菱花鏡,牆上掛一幅衣袂翻飛的仕女圖。畫中的女子秀髮如雲,面如芙蓉,穿一襲淡粉色的衣裙靜坐湖邊,手裡握一把輕羅小扇,表情淡定從容。畫旁提有小字:庚子年癸未月辛卯日於心湖靜齋手筆。旁邊還有一方印。靜齋是莊景卿的別號,看來這幅圖是莊景卿為孫芳璐親手畫的肖像了。我還想再仔細看清楚,就聽盼璐在身後喊我:「妹妹,快過來睡吧。」

    丫環梅影已經把床鋪好了,盼璐過來把我引到床前,親自把我抱到床上。梅影把我的鞋子脫掉,安頓我躺下。

    「好妹妹,乖乖睡一會兒,姐姐先出去一下,梅影和幾個丫頭都在門外,有事請喊她們。」盼璐笑著對我說。

    我點點頭,盼璐給我蓋了蓋薄被,轉身和丫頭出去了。

    我閉眼躺了一會兒,怎麼也睡不著。索性睜開眼,從這個角度恰好能看到那幅畫,我仔細端詳起來。看著看著,那女子的眼波似乎在流動,我吃了一驚,眨了眨眼,那女子卻來到我身邊,溫柔的對我說:「好孩子不要怕,其實我也是你的母親。」

    媽呀,見鬼了!鎮定,鎮定……我努力對她扯出一抹笑容。

    「瑜兒,和我去轉轉好嗎?」女子摸摸我的頭,聲音依舊溫柔。

    靠,去就去,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不敢的!況且這孫芳璐不像是要害我的樣子。想到這裡,我點了點頭。

    孫芳璐笑了笑,牽起我的手。

    眼前一片迷茫,然後周圍的景色逐漸清晰起來。我置身於戰場,站在城樓之上,耳邊風聲呼嘯,頭頂蒼冷殘月,愁雲慘淡凝結。

    兩軍對壘,星星點點的火把照亮夜空。

    號角聲響,開始攻城了。

    城頭上的將領下令放箭,箭雨齊射,卻抵不住蜂擁而來的人潮。衝到城牆前的人,搭起雲梯。守城的士兵不斷的推倒雲梯,那從雲梯上跌落的人便摔了個腦漿迸裂。巨石滾木紛紛向下投去。二十幾個人抬著粗重的木樁一下下撞擊城門。

    已經爬到城牆上的人和守城的士兵扭打在一起,刀劍閃著清冷的光,慘叫四起,鮮血飛濺,怵目驚心。

    一個虯髯大漢手提鋼刀,一刀便將面前人的頭顱砍下,那頭滾了幾滾到我的腳邊,表情猙獰,眼珠突出,張著大口,絕望而扭曲。

    我轉過臉開始乾嘔。沒人注意到我,我好像只是一抹空氣,四周依然肢體橫飛。

    這裡是地獄。

    周圍景色再變。

    我站在一片荒野上,風在耳邊呻吟,淒淒慘慘。

    面前有一座村莊,但已杳無人煙,四處燃燒著的火苗似乎要把這個地方燒成灰燼。我走進村子,眼前是一具具的屍骨,橫七豎八,姿態各異。

    村莊就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廢墟。

    忽然聽到嚶嚶的哭聲。一個小童,從亂蓬蓬的稻草中爬出來,站在地上痛哭,口裡喊著:「娘,爹爹……」他推推地上的一個少女:「姐姐,姐姐。」又推推一個男子:「叔叔。」

    他找了很久,終於在一個地方停下來,那是個孕婦,鮮血淋漓,早已經斷氣了。「娘,娘,娘!」小童推著地上的女子不住的哭泣。

    正在這時,來了一組軍隊,為首的那個看見小童,口裡罵罵咧咧:「他娘的,怎麼還有活的?」言罷,手氣刀落,那小童便趴在他娘的身上,一動也不能動了。

    我全身打著寒戰。

    死了好,死了也好,這麼小的孩子,自己一個人也無法生存,不如到九泉之下追隨父母而去。我在心裡說。

    然而悲涼已經將我吞沒。

    瞬間,色彩明麗起來。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

    一個穿著明黃色衣服的男子端坐朝堂之上,看著我和顏悅色:「天命之女,看了這情景,你有何感想?」

    「戰爭是殘酷的。」我垂首,心中的悲慼翻騰不止,而後我抬頭,盯著面前男子的臉,堅定而緩慢的說,「若有能力,必將平定亂世。安撫天下,捨我其誰?!」

    那男子看著我,表情悲憫眼神中卻有讚賞,徐徐頷首,長歎一聲。

    芳璐已來到我的身邊,笑著對我說:「出來太久了,好孩子,你該回去了。」言罷輕輕一推,我身體發顫,猛然驚醒。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34 AM

五 雙玉出世

    朦朧的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是牆上的仕女圖,畫中人含笑靜坐,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桌上金猊口中緩緩冒出輕煙,一室幽香。四周靜悄悄的,只有窗外高樹上的鳥兒喳喳鳴叫。

    TNND,賈寶玉神遊太虛幻境,美女環繞,又聽曲子又看歌舞,還和警幻的神仙妹妹搞了個一夜情。我這可倒好,看了一堆人間慘景,又斷胳膊又斷腿,腸子肚子滿天飛,惡——中午吃的飯都快吐出來了……

    我憤憤不平,剛想坐起來喝杯茶,卻聽見窗戶下面有人在說話。

    「梅影姐姐,三姑娘還睡著?」這個聲音好像是的敏瑤的丫頭雪柳。

    「嗯,還沒醒呢,我剛剛回屋看過。」梅影說,「三姑娘睡覺的樣子可愛得緊,姨奶奶也是個俊俏的人,三姑娘長大也必定是個美人吧。」

    「咯咯,三姑娘再怎麼好也比不上咱們的兩位姑娘。」雪柳的聲音帶著一絲得意,而後神神秘秘的問,「姐姐聽說過那個大和尚傳聞嗎?」

    「倒是聽說了一些,但也不很清楚。」

    「那一年二姑娘正在過百歲。有個雲遊和尚來門口化緣。老爺覺得這是機緣便把大和尚請進屋裡招待。那和尚只要了一個饅頭一碗粥,吃罷之後對老爺說:『施主必有兩位千金,位居極品,貴不可言,乃是人中的龍鳳。雙玉出世斬乾坤,得其一者得天下!』」雪柳頓了頓說,「大姑娘名字裡有『璐』,二姑娘名字裡有『瑤』這不都是『玉』的意思?況且三姑娘是姨奶奶幾年以後才有的,那雙玉自然指的是咱們的姑娘。」

    「這……」梅影似乎正想說什麼,忽然傳來一聲嚴厲的喝斥:「你們兩個小蹄子沒事幹了嗎?到窗子底下磨牙,有的沒的胡說八道,若是讓我知道誰再把這子虛烏有的事情講出去炫耀,我定打斷她的腿,撕爛她的嘴!」

    好厲害!這個人竟然是文文靜靜溫柔如水的盼璐!那兩個丫頭明顯被嚇住了,唯唯諾諾的不知說什麼好。

    「你們兩個聽好了,以後誰再提這件事,我定不會饒了她!」盼璐的語氣平緩了一些,但仍然嚴厲非常。如此威嚴,肯定遺傳了莊景卿!

    「姑娘,我們錯了,以後不會再提了。」雪柳和梅影結結巴巴的說。

    「那就好。」口氣仍是冷冷的,「你們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兩個丫頭飛快的逃走了。莊盼璐在莊府的地位很不一般,一來她是長女,二來莊景卿對她格外的憐愛,所以就連魏麗華也讓她三分。盼璐一直都是清心淡泊的樣子,今天突然如此疾言厲色,我也大吃一驚。

    不多時,有人走進來,倒了一杯茶坐在凳子上。我佯裝剛剛睡醒的樣子,伸了幾個懶腰。

    那人趕忙走到我的床邊,我睜開眼,是盼璐。

    「是我剛剛吵醒你了嗎?」盼璐笑著問。

    「沒有。」我笑著搖搖頭,坐了起來。

    盼璐吩咐一聲,馬上有丫環進來給我洗臉梳頭。「剛剛二姑娘派人來看你醒沒醒,說把你弄哭了,心裡過意不去,要給你賠禮。」梅影一邊給我梳頭一邊說。

    我任她們擺弄,不說話。腦子裡反覆出現的是那個大和尚說的話「雙玉出世斬乾坤,得其一者得天下」,這和我做的夢有關嗎?我看了看牆上的畫,孫芳璐你究竟是誰呢?

    從浣芳齋回到我和娘住的暢和堂,我還是悶悶的想做的夢。娘和劉夫人等談笑打牌沒有回來,翠姑也不知道去哪了,暢和堂裡只有芍葯一個大丫環和幾個小丫頭。芍葯看我悶悶的,便拿出一隻盒子,裡面裝的都是原來的莊寶瑜喜歡的玩具。什麼布老虎瓷娃娃小皮球的,我翻來翻去的沒意思。忽然在盒子最下面找到一支竹簫,便拿在手裡面把玩。這簫對我來說還是大了點,手太小蓋不住氣孔,我勉強堵住幾個氣孔吹了吹,音色圓潤飽滿,是把好簫。原來在前世學過鋼琴,也懂得一些樂理,中學的音樂課上還學過吹簫,有一定的基礎,我拿著簫吹來吹去,一時間也自得其樂。

    過一會兒,翠姑回來了,給我換了件衣裳,說在魏麗華的怡煦園吃晚飯,褚家請來了戲班子,一會兒要搭起檯子看戲。翠姑把我抱過去,盼璐、敏瑤、蘭桂已經在那裡了,那三個小鬼向我賠禮,我一個大人怎麼能和小孩子計較?當下就說沒關係。吃完飯,戲檯子也就搭好了,演員們粉墨登場。我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沒精打采的。翠姑以為我累了,就讓海棠抱我回去。

    一路上,我趴在海棠的肩頭看風景。此時華燈初上,路旁的桂子送來陣陣幽香,抬頭望去,素月分輝,銀河共影。微風吹來,怡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海棠抱著我踏上鏡湖上的石拱橋,這湖面真個平整清透如一面橢圓形的鏡子,明月映在水中,波光粼粼,美如夢幻。

    忽然想起杜牧的佳句「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我現在手裡不就握著一把簫?

    「海棠,把我放下來。」我命令道。

    「你要幹什麼?」海棠把我放到地上。

    「做玉人。」我站在橋頭,深深的運氣,把簫放到唇邊,鼓起腮幫子,於是寂靜的夜空中響起如殺豬般的聲音。我努力良久,吹得兩眼直冒金星,終於明白「玉人」不是誰都能當的。

    「姑娘,咱們回去吧。」海棠看我不吹了,趕忙放下緊捂耳朵的雙手,誠懇地對我說。

    TNND,最後不死心的狂吹兩聲,悻悻的打算離去,忽然聽見一個清亮的童聲:「你在幹什麼?」

    回頭望去,一個小身影從樹木後面走出來,是褚君蘭。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廝。

    「吹簫,你會不會?」我把簫地給他。

    他接過來看了看說:「不會。」然後一頓接著說:「不過你吹得太難聽了。」

    童言無忌啊!我的笑容僵在嘴角,尷尬的轉移話題:「你怎麼在這兒?不看戲?」

    「不想看。」君蘭看著湖裡的明月搖了搖頭。這個小男孩有一雙狹長明亮的鳳眼,和他弟弟燦若繁星的眸子很不一樣,這鳳眼好像隱藏了好多的情緒,對於一個八歲的小男孩來說,心事似乎是重了點。

    「明天就是中秋節了啊,應該吃月餅的。你喜歡吃什麼餡兒的月餅?」以我的經驗,「吃」可以迅速拉近你和小孩子的距離。

    「蘭花桂花餡兒的。」果然,君蘭的臉上漾起笑容。

    「這是什麼東西?」我很好奇。

    「是娘專門給我和弟弟做的。蓮蓉,加進蘭花和桂花的花瓣,清新爽口,是世間少有的美味。」君蘭的鳳眼中閃著光輝,但是這光馬上又黯淡了些,「只不過娘去世以後,就沒吃過了。」

    可憐的小孩子啊!我的母性本能瞬間被激發起來。小小的年紀就沒了娘,怪不得在中秋節傷感呢。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

    「別難過,吃不到蘭花桂花餡兒的,至少還有別的口味啊。」比起安慰小孩子,讓他們堅強是最重要的,「我聽娘說,外面許多小孩子,因為家裡窮連飯都吃不上。咱們現在吃飽穿暖,還有月餅吃是很幸福的。」

    君蘭有點愣的看著我。海棠和君蘭帶來的那個小廝好像認識,兩個人在一旁說話,時不時地夾雜著笑聲。

    「你娘雖然去世了,但是你還有爹,而且你是豪門的公子,幾乎要什麼就有什麼了,這是多少人都得不到的。」我繼續耐心的教育他。

    「可是這些我寧願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娘回到我身邊。」君蘭的鳳眼盯著我,倔強的抿著嘴唇。

    「你現在很幸福。四肢健全,活蹦亂跳,家中富貴。你的娘已經去世了,這已經不能挽回,你是哥哥,你還有一個弟弟,所以更要堅強點。」我笑著說。

    君蘭若有所思,他看了看我,抱住橋頭的欄桿,望著天上的月亮。

    「君桂很淘氣的,他總是闖禍。」君蘭忽然說。這個我知道,我點頭表示同意。

    「每次他闖禍了我都替他瞞著,瞞不了了就帶著他向別人賠禮,還有好幾次替他挨打。」君蘭小小的身影有點寂寞,「我們的娘死了,爹爹有好多女人,失去娘親的孩子在大家族中就是失去了保護。所以我拚命的用功好強,只為了讓爹爹對我們刮目相看,讓我們不至於被遺忘了。」

    好可憐!我拍拍君蘭的後背,當大戶人家的少爺原來也這麼不容易!小小年紀就要為爭寵煞費苦心,複雜的家族生活讓他這麼早就成熟了。

    「如果我娘不死的話,我現在就不會這麼辛苦了。」君蘭扭頭,一雙鳳目亮閃閃的看著我,「其實我很羨慕弟弟,他懂得少,其實是很快樂的。」

    「你也可以不用想的這麼多,像你弟弟一樣。」君蘭這個小大人,太早熟了也讓人心疼。

    「不行。」君蘭堅定地向我搖頭,「娘去世的時候讓我給她爭氣,爹爹經常誇獎我,我怎麼能讓別的兄弟超過去?」

    哦,這個小孩!我無語了。

    「我將來一定要幹出一番大事業的!」君蘭笑了起來,「木魚,你信不信?」

    「信!」我忙不迭的點頭,忽然想起允謙給我講的故事,馬上活學活用,「蘭哥哥,失去最珍貴的東西之後仍然能用開放快樂的心態對待人生的人具有大智慧。順其自然,不要強求。」

    君蘭有些迷惘的看著我,我趕緊補充道:「這是謙哥哥告訴我的,很有道理,你回去好好的想想啊。」

    君蘭怔了怔,然後笑瞇了一雙鳳眼:「謝謝你安慰我。」

    「太晚了,我該回去了。」我笑著一指君蘭手裡的竹簫,「這把簫送給你了。」

    海棠過來把我抱起來,我向君蘭揮手。走幾步,忽然聽到簫聲傳來,伸長脖子望過去,竟然看見君蘭站在橋頭吹簫,正在吹一首不知名,但是很有悠揚的曲子。

    TNND,這小屁孩剛才還騙我,說不會吹來著!不過……吹得很好聽……

    我趴在海棠的肩上,一顛一顛的看著橋頭吹簫的褚君蘭,忽然覺得那畫面美。

    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裡,吹簫到天明。




六 富貴褚家

    第二天是中秋節,我早早的到允謙那裡學習。認字講故事,練書法,還畫了點山水畫。很想問允謙對孫芳璐有沒有印象,但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允謙講的故事倒是很有改進,說的都是這個時空的歷史,講的時候還會加入自己的見解,點評十分精闢。

    看他對我如此耐心,我下定決心以後有錢了一定送他一塊匾,上寫「良師益友」這四個大字以表達我的感激之情。

    中午剛剛睡醒午覺,娘就讓我換衣服,說到褚家做客。翠姑給我套上一件紅色的掐牙背心,我站在鏡子前,覺得自己怎麼看怎麼像粒飽滿的花生米。

    魏麗華、盼璐、敏瑤也一起去,我們帶了幾個丫環從府裡的側門出去,娘抱著我坐上一頂轎子,我們便三晃兩晃的出發了。不多時便到了褚府後宅。

    因為是家眷之間的聚會,所以沒看見褚家的男主人褚雲海,但是他那一堆的小老婆倒是令人目不暇接,環肥燕瘦的濟濟一堂。兒女們也有不少,但是仍能看出蘭桂兄弟身份的超脫。

    女人們湊在一起自然是東家長李家短的聊天。敏瑤拖我和盼璐去看蘭桂兄弟練武,我心裡很不以為然,心想小孩子練武有什麼好看的?而且還是紈褲子弟。想當年在二十一世紀看過少林寺的小和尚表演,那才叫真功夫,這兩個小毛孩練武恐怕也就是花拳繡腿,博得個「文武雙全」的美名。

    不過當看到褚家習武的陣勢以後,我知道自己下錯評價了。三百多個精壯的家丁,跟著教頭「哼哼哈嘿」真刀真槍的演練,而蘭桂兄弟除了苦練基本功還要和師傅們過招,練不好真的要挨板子的!

    我看了好久,瞠目結舌,好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家丁怎麼還要接受這麼嚴格的訓練?難道要把這些人訓練成保鏢?」

    「咱們家的家奴也要接受這種訓練呢,只不過在東園你不知道罷了。」敏瑤看著我笑了笑,「我奶娘的兩個兒子也在那裡,是雙胞胎兄弟,一模一樣的臉,我央求爹讓他們長大了以後跟著我,爹還答應了呢。」

    這倒也是,有錢有勢人家的小姐少爺也是害怕被綁架的,帶幾個保鏢也很正常。瞭然的點頭,忽然看到君桂挨了板子,然後蹲在牆角抹眼淚。我同情之心大起,心想這小新雖然頑劣,但是還是很可愛的,看到他有時候我會想起我前世的弟弟。君蘭過去安慰他幾句然後走開了,君桂還是在那裡哭。

    我歎口氣,走了過去,掏出一塊手絹遞給他:「別哭了,是不是打疼了?」

    君桂眼淚汪汪的看我一眼,看得出來見到我他很高興,但是他迅速把臉別開:「你走開!」

    這是怎麼了?難道是男人的自尊?我有點好笑,伸出手給他抹了把臉:「別哭了?下次練好了不就得了?」

    「我怎麼練都趕不上哥哥。師傅們都說,哥哥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學這套拳就用了三天,我都打了五天了,還是沒什麼進步。」君桂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哥哥學得快,記得牢,師傅們都說他能舉一反三。」

    「他是他,你是你,幹什麼要和別人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又拿起手絹給他擦擦臉,「我剛才看見了,蘭哥哥學得快記得牢,但是你反應快,力道足,而且動作準確。每個人都有長處,你的好處他不一定有。」這兩天淨教育兩個小鬼了,褚家應該付給我家教費!

    「真的?」君桂燦若繁星的眸子閃著喜悅的光輝,嘴角上揚,臉上雖然還有鼻涕眼淚,但是已經在笑了。

    「當然是真的。」我很認真地看著他,「我保證!」

    「呵呵。」君桂破涕為笑,拿過我的手絹擦了擦臉,然後把滿是鼻涕眼淚的手絹塞到我的手裡,「木魚你真好,我將來一定娶你做媳婦!」說完他就信心滿滿的打拳去了。

    唉,這小孩子真是幼稚好騙,什麼「反應快、力道足」全是我信口胡謅的,不過現代教育學家已經證明鼓勵對兒童的成長很重要。把那條髒兮兮的手絹塞到兜裡,看看沒人注意我,我便高高興興的自己一個人四處遊蕩。

    褚家的後花園好似迷宮,我左轉右轉終於認清一個事實:我迷路了。不過令人不解的是偌大一個花園我竟看不到一個人,想問路都成問題。我有點沮喪的坐在花池子邊上歇腳,忽然看到前方有個月亮門,朱紅色的大門緊鎖,於是好奇之心大起,跑過去一看究竟。

    從門縫裡我看到裡面是個小院子,另一頭還有一扇月亮門,那扇門是打開的,有很多壯丁從房間裡扛出箱子從那扇門出去。這裡難道是褚家的庫房?怎麼會有人把後花園當倉庫?我定睛再瞧,從另一間房子走出兩個人,一個是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另一個是矮個子男人,奇怪的是,那個矮個子的男人穿了耳環和鼻環,雖然是中原打扮,但是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像中國南部的少數民族。他們兩個就站在離門不遠的地方,側對著我。

    「請方先生回報主上,我們一定會妥善地把東西運回去。」那矮個子男人的漢語不是很流利,但是態度很謙卑。

    「你辦事我和老爺是放心的。這回我們也會派人護送。」那方先生說,「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圖瓦部族的人還在反抗嗎?」

    「當然處理好了,美人和金子收買了首領的兒子,這都是主上的英明。」矮個子男人點頭哈腰。

    「那好,你且附耳過來。」方先生對那矮個子的耳語起來。

    我正看得入神,冷不防感覺有人一拍我的肩膀,登時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君蘭在我身後,蹙起眉說:「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前面的人找你都著瘋了。」說罷把我抱了起來轉身便走。

    我盯著那朱紅色的大門,心中疑慮重重。允謙今天早上給我講的故事之一恰好就是關於瓦圖部族的一位英雄,瓦圖是這個地方南部最大的少數民族部落。在這個時空裡,南部並未建立任何強有力的政權,因為南部群山較多,鮮少有平原,且氣候潮濕惡劣,所以只有一些少數民族的部落和村莊,生產力水平遠遠落後於中原。難道褚家要「南部大開發」,把生意拓展到南部去?等等,那個矮個子男人說什麼來著?主上!一個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怎麼會稱為主上?難道褚家要……自立政權?想到這裡我大吃一驚,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君蘭很有力氣,一口氣把我抱了回去,眾人見到我嗔怪著我四處路亂跑讓人著急,我裝作普通小孩子的樣子,抱著大人的腿撒嬌,說自己錯了,但是心中已經不能平靜。若褚家真的自立政權,對天下來講是福是禍?現在大金的經濟有一部分是依賴褚家的供給,一旦供給失去,各個政權會不會趁機群起而攻之,瓜分中原?我現在的爹是大金的宰相,那時候我們的命運又將如何?我是不是要把這個消息告訴莊景卿,讓他早有提防?但我一個六歲小兒的話他肯不肯聽信呢?

    回家之後,我思量再三,晚飯後去了如夢館,把事情告訴了允謙。允謙閉目沉吟良久,然後睜開眼笑著對我說:「你放心好了,爹對褚家的人一直存有戒心。現在看來,褚家即便打算稱王,也未成氣候,還要等上幾年,這些年足夠我們準備。爹總說依賴褚家財力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而且也已經再作打算。況且爹和褚雲海訂下了君蘭和二妹妹的婚事,到時候成了親家,褚家怎樣也要給莊家幾分顏面的。」

    「親家?我怎麼不知道?」我吃驚的問。

    「這件事爹只告訴了我一個人,你又怎麼會知道?」允謙溫和的笑起來,「這是秘密,不要說出去。」

    我點點頭,感激地對他說:「允謙,所有人當中,只有你沒把我當成六歲的孩童。」

    「你當然不是六歲的孩童,我知道的。」允謙拍拍我的頭,「莊家的女兒,都是不簡單的。」

    「不要把我說的話,做的事說出去。」我央求他。

    「好的。」允謙給我端來一杯楓露茶,「韜光養晦,不太早露出鋒芒對嗎?」允謙明澈的眼睛仍然深邃溫柔:「楓露茶,沏到第三回,成色已經出來了,小瑜試試看吧。」

    我不知道允謙到底是怎樣的人,難道他也是穿來的?否則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怎麼會有這麼淡定瀟灑的氣度和從容深邃的眼神?有時候我也懷疑他是什麼仙人下凡,畢竟他把自己的喜怒哀樂藏得太好了,怎麼樣都是一副溫和儒雅的樣子。而且對我離經叛道和不符合年齡特點的種種行為,他總是表現出驚訝,和我探討,然後便是寬容。我曾經惡毒的想這樣完美的人很可能有不為人知的怪癖,比如戀屍癖、人格分裂、SM(原諒我,前世看了很多這方面的變態電影,難免會這麼想)等等。但是通過觀察,我發現他好像真的無慾無求,他參禪,讀書,悠然自得。

    晚上全家賞月的時候,允謙也出場了,他的出現自然引起所有女性的注目。雖然允謙仍然一副風清雲淡的樣子,但他的舉手投足都是全場的焦點!膽子大的丫環,如海棠之類,則努力爭取在允謙面前的「出鏡率」,膽子小的如魏麗華身邊的茉莉,也滿臉紅暈的偷偷看他。翠姑輕輕歎息要是再年輕七八歲就好了,就連敏瑤身邊十歲的小丫頭竹夢,因為給允謙端茶,允謙說了一聲謝謝,此女臉紅當場羞澀掩面而逃。通殺啊!通殺!真是不分年齡段的赤裸裸的通殺!!

    這樣的人和我朝夕相處,呵呵,我常常坐他懷裡聞他衣褶裡的清香,聽他用好聽的聲音講評歷史縱橫古今,喝他泡的茶,看見他的笑容……雖然我是倚仗了「年齡優勢」吧,但這虛榮心啊……真是大滿足啊……

    想到這裡,我抬頭看了看允謙,他正好對上我的眼神,毫不吝嗇的對我笑了笑。

    「瑜兒,你怎麼把勺子掉到地上了?」我為那笑容當場有點失神,耳邊隱約聽見翠姑的聲音。

    莊景卿談笑了兩句就走了,他政務繁忙沒有閒情逸致。隨後允謙也退場,他的離開平息了女性同胞們的騷動。我吃了一塊月餅,心裡想著前世的家人。不知道爸爸媽媽過得好不好,必然因為我的離去而痛苦吧?小弟已經工作了,會好好孝順他們的。爸爸媽媽別擔心,我生活的很好,無論怎樣在這個時空裡我都會好好的活著!

    我抬起頭,這個時空,也有這麼圓的月亮,照了山川,照了古人,今日又照了我,它永遠是個證人,冷眼旁觀人間悲歡離合。

    也罷,品一杯菊花茶,折一支百合花,下了水晶簾,玲瓏閒看月。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36 AM

七 堂前獻計

    無情歲月閒中過,在這個時空中我已經十歲了。日子雖然平淡,但是讓人樂在其中。每天上午到如夢館學習,當然隨著我越學越多,授課內容也越來越廣。允謙果然博學,醫藥、文學藝術、地理、科學、政治,他全部都有涉獵。不得不說,和他在一起聊天實在是一種享受。

    每天中午吃完飯我就去盼璐那裡,一開始是為了霸佔盼璐的床,希望能再做點什麼稀奇的夢。但是我瞪著那仕女圖,直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仍然一無所獲。盼璐練得一手好琴,精通瑤琴古箏,所以央求她教我彈琴彈箏,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是也能斷斷續續的演奏前世記得的流行歌曲了。

    莊景卿給他的幾個孩子,每人配備了一名小保鏢,都是十幾歲的小廝,但是功夫不弱。允謙的叫戰雪,盼璐的叫弈雲,跟敏瑤的煉雲是雙胞胎兄弟,我的叫墨雨。這幾個男孩子都乖巧聽話,恪守本分,被調教得訓練有素。看了他們的功夫,我深深感歎,於是纏著東園的武師教我輕功。武師們不理我,我就天天下午在練功房跟著那幾個小廝的後面訓練,時間一長他們也指點我一兩招。翠姑常常到東園找我,甚至和其中的一個武師還產生點情義,每次提到他,翠姑就臉紅。

    魏麗華生了一個男孩,莊景卿十分高興,取名為莊清珞。但魏麗華產後精神不大好,我娘又是個病美人,於是盼璐和敏瑤就幫著管家了。開始下人欺她們年紀小,但是兩個人辦的事情有板有眼,尤其敏瑤做事果斷,雷厲風行,竟有點王熙鳳的幹練,讓所有人都忌憚三分。反觀盼璐,沉穩細緻,很有大將之風。兩個人一個黑臉一個白臉倒也配合默契。這兩個小女孩在前世也是神童啊,想當年我像她們這麼大,成天還為自己是班幹部能管個班級紀律而美得不行,看看人家!要不是靈魂比她們大了幾年,真不知道怎麼和人家相提並論。

    蘭桂兄弟常常來莊家來找我們姐妹玩耍。君蘭總嘲笑我那天月夜「驚天地、泣鬼神」的演奏,搞得我很沒面子,所以拿了一支簫苦練。君蘭看到總是先嘲諷兩句,然後過來指點一二,並親自示範,但是我在吹簫這方面就是沒什麼天分(很可能是肺活量太小),君蘭聽罷都是一臉沉痛的搖頭,表情就是「太笨了,你無可救藥」。我不服氣,又和他比賽下圍棋,讓人胸悶氣短的是,我這個大人竟然每每輸給他,總是到允謙那裡請教妙招才能扳回一成。相比來看君桂就可愛多了,好像把我當媽媽一樣依賴起來,見到我就說他最近有什麼進步,慇勤的樣子讓我想到向主人邀功的小狗(這個比喻有點惡毒),但是他的武功確實突飛猛進,此外他還有點軍事天才,說自己以後的理想就是當個紅袍大將軍。

    但這樣的日子到了四月似乎有所變化。不知怎的,外界的風聲忽然緊了起來,府裡也忽然說要減少開支,一時間人心惶惶流言四起。碰巧這時候允謙出門遊學了。我搞不清楚狀況便讓墨雨出門幫我打聽。

    墨雨回來便繪聲繪色的向我描述:「市面上物價飛漲,尤其是米面,只能用白銀才能買到,銅錢根本就不值錢了。我問了東園老爺的門客們,他們說因為和大周打仗敗了,朝廷賠了銀子,而咱們的白銀又產量稀少,不夠使用,所以銀子就更稀罕起來。現在買東西只認銀子,老百姓手裡多是銅錢,根本買不了東西。而且這幾年有的地方大旱,有的地方發洪水,莊稼顆粒無收。很多人都開始逃難……門客說這樣下去就……」

    「就怎麼了?」我躺在搖椅上一搖一搖的。

    「就很可能引發災民的暴亂。」墨雨說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老爺這兩天一直被皇上叫到宮裡議事,昨晚回來又忙了一宿,到現在還沒睡呢。」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揮手讓他下去,開始閉上眼睛思考。

    這不就是變相的通貨膨脹嗎?由於貨幣供給量變小,所以白銀變得相對值錢,引起了銅錢的貶值,這個本來很好解決。但麻煩的是趕上天災,糧食減產,由於供小於求,引起糧食的價格上漲,當然其中不排除非法商人囤積糧草,趁機哄抬物價,在這個時候大發國難財。

    國家在這個時期是很危險的。記得上在美國唸書的時候,我寫過一篇經濟史的論文,叫《論明朝金融體制的崩潰與國家的滅亡》,中國一直是個銀本位的國家,到明朝的時候,市面上流通的白銀根本不能滿足需要,因為白銀還用來做飾品等等,而產量又有限,在流通過程中還會磨損,使其價值降低。當時西方列強已經開始殖民擴張,掠奪了大量的金垠。於是中國便和西班牙作了個交易,由於西方式金本位的國家,一直使用金幣,對銀的需求量不是很大,所以中國便用黃金或其他的貨物交換西班牙的白銀。這樣持續了很久。但是到明朝末年,西班牙突然停止了對中國的白銀輸出,導致中國市面上白銀緊缺,銅錢貶值,經濟一下子失去平衡,最終金融體制崩潰了。所以明朝的滅亡其實很大程度上也有金融體制的問題。若經濟不穩,國家必然會出狀況,大金內部經濟有了問題,周圍還有兩個國家虎視眈眈……內憂外患啊……

    思考半晌,我便起身去如夢館。在經濟方面,我敢負責任的說這個時代再也沒有人比我更精通了。前世成天的研究證券股票,鎮日關注的就是宏觀調控、經濟走向、銀行加息減息、存款準備金高低等等等等。在這個家裡白吃白喝這麼多年,我打算為莊景卿做做貢獻,為他分憂。何況若是大金局勢動盪,我們這家人也沒好果子吃。

    允謙雖然遊學,但知道我每日上午都到他的書房看書,所以特地留下跟他時間最長的連瑣看門,帶走了鴻雁和戰雪。連瑣見我到了,並不多說話,沏了杯茶放到我身邊,然後不聲不響的出去了。我端起來嘗了一口,味道厚重,竟然頗有允謙的韻味。坐在允謙的書桌前,靜了靜心,拿起筆,蘸飽了墨,便在宣紙上開始寫我的第一篇古代論文。大約寫了一個時辰,我又幾次刪減,最後成稿。把最後成型的作品拿在手裡,我吹了吹未干的墨跡,便跑去東園了。

    莊景卿的書房叫「待死堂」,初看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嚇了一跳,但轉而開始讚歎莊景卿達觀知命,氣度瀟灑。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面對死亡的,而他竟給自己的書房取這樣的名字,足見他的胸襟是怎樣的寬廣了。

    我掀開簾子就要進去,莊景卿的一個門客在大門外攔住我說:「三小姐,老爺這兩天累壞了,而且急火攻心,現在剛歇著,你到別處玩吧。」

    「我有正事。」我對他一笑,貓腰鑽進了書房。

    莊景卿正躺在一張軟榻上閉目養神,我走過去,輕輕拽了拽他衣角:「爹爹,爹爹?」

    「瑜兒出去玩,爹爹現在沒空。」莊景卿閉著眼語氣不大好。

    「爹爹,你睜開眼看看這文章,就看一眼就好了。」我嬌聲軟語的懇求他。

    莊景卿勉力把眼睛睜開,拿過我手裡的紙張,開始他皺著眉頭好像搞不清狀況,但是他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越亮,最後他從榻子上一躍而起,手裡拿著紙一邊看一邊激動地在屋內走來走去,然後走到我面前一把把我舉了起來:「瑜兒,這是你寫的?你寫的?」

    「是我寫的。我晚上做了個夢,夢裡的神仙姐姐告訴我的。」我笑嘻嘻的說。

    莊景卿平靜了一下心情把我放在榻子上,然後坐到我身邊,對我說:「你再把這紙上的內容詳細解釋給我聽。」

    「好。」我清清嗓子,「首先要頒布法令,禁止私人貯藏白銀,禁止銀票兌換白銀,禁止白銀輸出,放棄銀本位,公私債務廢除以白銀償付。建立屬於國家所有的錢莊……我聽允謙說,現在的錢莊大都是私人的,而且絕大部分是褚家的產業,而且市面上的銀票都是褚家發行的。現在大寧君主已經下令建立了屬於國家的錢莊,並且發行國家專有的錢鈔,這點我們要效仿,可以回籠錢幣,起到調節的作用。雖然我們和大周交惡,卻和寧一直保持良好的貿易往來。我們的錢鈔兌換白銀的數目一定要很低,換句話說一定要比大寧低,錢鈔的貶值可以加強對外商貨的競爭力。對咱們國家向寧輸出瓷器、絲綢和茶葉是很有幫助的。」

    莊景卿緩緩點頭。

    「此外現在非常階段要進行糧食和商品限價,若有儲備,國家要緊急調糧穩定市價。並且對工商業減稅,打擊圖囤積居奇的不法商人,穩定民心。」我想了想補充,「當然,不可長期限價,這只是非常時期的非常手段。」

    莊景卿皺了皺眉頭:「雖然倉庫還有餘糧,但是要賑濟災民,到時候恐怕就國庫空虛了……」

    我微微一笑:「這就是下面提出來的『以工代賑』。災民之中當然有身強體壯者。國家受災嚴重,有一部分原因是水利系統不夠完善,要多修建堤壩水庫,並且疏通江河對大海的入海口。這些正好可以讓那些災民中的強壯者去幹,每日發給他們工錢,或者直接給糧食,讓這些錢糧可以養活一家人,把救濟的錢財用於這些項目的建設,更好一些。」

    莊景卿搖頭歎道:「妙啊,真是妙啊!」我暗想,這主意是從大名鼎鼎的羅斯福新政裡學來的,解決了美國三十年代的經濟大蕭條,能不妙嘛。

    「當然,對待老弱病殘政府還是要撫恤,可以建幾個捨粥的地點,但是對於年輕體壯者,一律不予施捨。」我深吸一口氣笑瞇瞇的說,「至於裁減冗員,減少財政開支什麼的爹爹應該早就想到了,瑜兒就不多說了。」

    「但這樣做必然會觸及褚家的利益,若引起褚家不滿,停止對朝廷的援助,豈不更有麻煩?」莊景卿陷入深思。

    「我國本不應該過多依賴一個商人,錢財決定地位,褚家財勢過大始終是個重大隱患。」我不以為然地說,「況且褚家伯父一直以愛國商人自居,這些條例即使他覺得受氣也要忍下去。再說他的大部分產業都在大周,大金若是局勢動盪,對他也沒有好處,他不是那麼短視的人。原來我本還想增加對月收入超過一百兩銀子的商舖加稅,現在免除已經顧及了褚家的顏面。這些條例即穩定局勢又可以趁機打擊褚家的勢力,幫助國家的經濟自主,是一石二鳥之計。」

    莊景卿目光炯炯的看著我,一直把我盯得遍體生寒。

    「這些想法是你想出來的?」莊景卿的聲音聽不出悲喜,「允謙曾不止一次的對我稱讚,說你聰慧過人,思維敏捷,特立獨行,語不驚人死不休。剛開始我還以為你只不過比其他小孩子伶俐些,但有此番見地便是個飽讀詩書的大人也絕難想到。看來是我原先對你估計偏差了。」

    「這主意當然不是女兒想出來的,女兒怎麼有這麼大的能耐,是做夢夢見的,有個穿粉衣服的仙女姐姐告訴孩兒的。請求爹爹不要對外說女兒給爹爹出了主意,這都是爹爹的功勞,爹爹為國日夜操勞,感動上天,所以上天派仙女點化孩兒,嘿嘿。」我乾笑幾聲,不敢言語。今天這番表現是過頭了,但是說起擅長的項目,我就會忍不住地侃侃而談,忘乎所以。這莊景卿的反應也的確是奇怪,別的父母遇到這種情況,早就激動萬分把孩子抱起來大呼「天才」了,他這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讓我有點摸不著頭腦。

    莊景卿狐疑的看了我半晌。然後走到書桌前,刷刷點點,不多時寫好了一則奏章。他喚人來給他換上朝服,臨走時看了我一眼,淡淡說:「以後我的書房,你可以常來看書。在家中和大臣們議事,准你旁聽。」

    怎麼意思?我盯著莊景卿的背影一時間發愣。忽然聽到有個小丫環興奮的叫喊:「謙大爺回來了!」

    我心中一喜,馬上跑了出去。

    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八 月滿迴廊

    一口氣跑到莊府的南門,恰好看見允謙站在馬車旁邊吩咐小廝們向府裡搬東西,我三蹦兩跳的跨過門檻,撲進允謙的懷裡,笑著說:「你回來了!」聞到清新的荷花味,我舒坦的吸了一口氣。

    「跑的這麼急。」允謙伸手拍拍我的頭,寵溺的對我笑笑,「怎麼穿了這麼身衣服就跑出來了?」

    我低頭一看也不由得啞然失笑,我穿了一身青布褂子,這衣服是晨練瑜伽的時候穿上的,這個樣子像個府裡面的小丫頭。早知道允謙回來,我就不穿這個了。

    「給我帶什麼禮物?」我到馬車的後方看鴻雁清點東西。

    「自然短不了你的,著什麼急呢。」允謙笑呵呵的說。

    這時,不遠處過來一頂轎子,轎子邊跟著一個丫環。可能是哪家的小姐或者哪家的夫人吧,我看了一眼沒有留心。那轎子在南門稍稍停留,然後像我們的方向移動,我頓生警覺,只見從那轎簾裡飄出一條手絹,那緋紅色的手絹飄飄乎乎的落到允謙腳邊,允謙視而不見的繼續和我聊天。

    我向那轎子望去,只見轎簾被一隻素手掀開,露出一張二八佳人的俏臉,癡癡的看著允謙,恨不得馬上撲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我心頭莫名的燃起一團怒火,冷著臉撿起掉在地上的手絹,走過去對那轎子裡的少女皮笑肉不笑的說:「我家少爺剛才和我說了,這種粗糙的東西我家少爺用不慣,還是請您收回吧。少爺還說他早就已經情有所寄,心有所屬,所以請姑娘不要來了。」說完之後便把帕子丟給她,氣呼呼的跑回來。

    「不理她不就沒事了?招惹人家又何苦?」允謙笑著搖搖頭領著我進了府。明明是那張恍若天人的容顏招惹的爛桃花,怎麼能說是我招惹人家?

    我悶悶的和他走向如夢館。忽然想到了長久忽視的一個問題:允謙已經二十歲了!在這個年代,這個歲數已經是成家立業的年齡,而且孩子都應該有了。允謙即便現在沒有結婚,以後也會結婚吧?以後會有一個女人和我分享允謙的笑容,允謙的寵愛,允謙的溫柔,允謙身上淡淡的荷花香氣……他,就不再屬於我了吧?我的胸口忽然很酸疼。

    「怎麼了?不舒服嗎?」允謙察覺到我的不對勁。

    「沒。」我搖搖頭。

    到了如夢館,一干小廝開始收拾。我和允謙來到書房,他開始整理送給各個房裡的禮物,我坐在書桌前看著他,忽然覺得很悲哀。碰到允謙我是幸還是不幸?幸,覓得知己,與如此清俊人物朝夕相處,笑談古今;不幸,我們年齡不對,而且遇到他之後,世間還有哪個男子能夠入我的眼睛?

    我懶懶的拿起筆,在一張宣紙上胡亂塗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忽然發現原來我早就已經愛上允謙了,好像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只不過太習慣有他的存在,所以一直沒發現罷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雲,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餘香在此,盼千金遊子何之。症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最後寫了這首《春情》,我歎口氣,望著窗外的樹木發了一會兒呆,便把宣紙團成了糰子,扔進紙簍子裡,沒精打采的回暢和堂了。

    胡亂吃了晚飯,到敏瑤那裡說笑了一會兒。回來的時候,遠遠的看見如夢館呆了好一陣。如夢館已經掌燈了,黃色溫柔的燈光從茜紗窗裡透出來,感覺特別溫馨,特別祥和。

    允謙在幹什麼呢?在燈下讀書?寫字?還是畫畫?

    「姑娘?」海棠輕輕喚我。

    我回過神,苦笑一下,接著向前走去。

    枉教人立盡梧桐影。誰伴我,對鸞鏡。

    回到房間,我對著鏡子看了很久。十歲的小女孩,已經初見窈窕的痕跡,五官雖然還看不出美麗,但是一雙大眼睛卻靈動分明,皮膚白膩似雪,頭髮也光澤如緞,但是——這有什麼用?我才十歲,十歲啊!我痛恨我的年齡。

    允謙不會喜歡我這個小姑娘的,他貌如天人,才高八斗,氣質超群,這樣的男子要受到多少女人的愛慕?他在遊學期間有多少姑娘芳心暗許?還有古代的才子總是喜歡去青樓的,結交幾個美艷動人的紅顏知己,這才不枉作少年郎,允謙有沒有相好的女子?!

    我吹熄了燈,坐在窗前看月亮。

    想思一夜窗前夢,奈個人、水隔天遠。

    第二天早晨,晨練以後還是去了如夢館。允謙已經在等我了。他溫和的笑了笑:「昨天怎麼沒出聲就走了?」

    「沒什麼,就是有點累。」我坐上屬於我的專座,「講講這次出門的見聞吧。」

    「這次去了金周的邊境,戰爭剛剛結束,慘不忍睹。」允謙歎道,「看了他們,真覺得這人生不僅苦短,還要經受萬般苦難。恐怕等到離世的那一天才會覺得這一輩子就做了一場夢吧。」允謙給自己住的地方取名「如夢館」,難道是因為他覺得人生如夢?

    我對他講了樵夫觀棋的神話故事。講完之後鄭重的對他說:「那樵夫偶一駐足觀棋,已經柯爛斧銹,滄桑幾度。第一次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就祈禱,如果有一天我誤入深山看棋,請神仙盡快告訴我真相。我不要偷來的仙家日月,不願袖手之際就誤卻人間生老病死,悲喜恩怨。我就是凡人活在滾滾紅塵之中,喜悅也好,悲傷也好,我都想承受。人生不是一場夢,回首之際會有很多回憶,那些都是真實的。所以要好好生活,跟自己喜歡的人共這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這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允謙動容,他愣了良久,回神的時候他溫柔的眼眸裡卻翻起了萬丈波瀾。我們對望,久久無言。

    過了好一陣,我重新開始話題:「現在的邊境太平些了嗎?」

    「大周已經撤兵。邊境上的百姓對大周恨之入骨。但是已經在廢墟上重建家園了。」允謙恢復了常態。

    「老百姓始終是最可憐的。」想到我游幻境做的夢,我不由得點頭,隨後又憤憤不平,「為何大周屢犯我邊境?和親賠款都不管用,真快喪權辱國了。我要有能力便滅周,把金周合成一個國家,這樣戰亂豈不是就平息了!」

    「但是周和金不是一個民族,而且兩民族間仇恨極深,若要統一恐怕必生內訌。」允謙居然為我這一句無心的話顯出很有興趣的樣子。

    「民族問題怎麼了?當然是民族平等了。」想我中華五十六個民族不是相處得好好的,要是鬧內訌豈不是要打成一鍋粥。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允謙喝了口茶,「小瑜說說看哪個國家的人做君主好一些。」

    確實比較困難。大金和大周的關係就像中國和日本,有著一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和仇視的情結。我靜下心,好好想了想說:「其實統治者是哪個民族的不重要,關鍵在於這個統治者是否代表著大多數人的利益,是否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不受戰亂之苦,若單純拘泥於民族問題反而顯得狹隘了。而且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統治階層在精神上是不是開放的,因為只有開放才能有包容性的文化,讓兩國的優良傳統融合在一起,最終達到民族的融合……嗯……好像說遠了。」

    「說得很好。」允謙露出笑容,「小瑜想的總是比我遠。」汗,你要是生在二十一世紀接受了高等教育,肯定想得比我還遠。但是受到誇獎我還是很高興。

    允謙拿來一塊糕餅塞到我嘴裡:「獎勵你吃桂花糕。」

    我一邊吃,允謙一邊給我講遊學的見聞。也許是我昨晚一直胡思亂想的沒睡好,聽了一會兒,就感覺乏了,不由得哈欠連連。

    「到榻子上睡會兒吧。」允謙對我說。

    我點點頭,來到榻子上,賴皮的枕著允謙的腿,抓著他的手,聞著他身上的荷花香安靜的入夢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睜開朦朧的眼睛。

    「睡醒了?」頭頂上方傳來允謙的聲音。我仍然枕在允謙的腿上,他斜倚著一個秋香色大引枕,手裡拿著一本書。

    「睡很久了?」我爬起來揉揉眼睛。

    「沒有,也就一個時辰。」允謙笑笑說。

    我剛想說話,莊景卿的小廝卻來找我,說莊景卿在書房裡等我過去。

    匆匆趕過去,書房裡只有莊景卿一人。新政策已經獲得皇上的批准,他和大臣詳細草擬了新政的內容和推進方法,在面聖之前讓我過目。我這個十歲的小童榮登莊景卿的幕僚之位。

    我小心翼翼的提了點意見,莊景卿表示贊同。於是我的膽子大了起來,提了些建議,並用通俗的語言解釋了新凱恩斯主義和菲利普斯曲線等經濟模型。有了科學作指導,對一些不合理的地方進行了修改,莊景卿馬上進宮面聖去了。

    我心裡悶,去找盼璐,她正和管家核對家裡的賬目,敏瑤到淨山寺還願去了,還沒回來。我回到暢和堂一直晃到晚上,終於下定了決心。在小箱子裡翻來翻去,找到一隻小圓盒子,然後向著如夢館就跑了過去。

    飛快的跑過湖面上的迴廊,在迴廊盡頭,我看見了那修長的身影。

    我一口氣跑到他面前,拽住他的衣襟,盯住他的眼睛說:「聽說左手的無名指有一根神經和心臟相連。所以相愛的男女會在對方的無名指上套上戒指,以示兩心互屬,甘願被對方套牢。」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拿出那隻小圓盒子,裡面躺著一隻素環的金戒。要勇敢!要勇敢!我不斷為自己打氣,把戒指遞到允謙面前:「我知道我還小,但是你願不願意等我?」

    允謙蹲下身,盯著我的臉,我感覺自己都快昏死過去了。

    允謙輕輕一笑:「不介意我們是兄妹?」

    「反正又沒有血緣關係,大不了我帶著你私奔!」我想了想又加上一句,「當然,如果你願意和我私奔的話。」

    允謙竟然哈哈笑了起來,我兩腿發軟,心臟都快蹦出去了。

    然後,他嚴肅起來,對我點點頭說:「好吧,這戒指我戴。」

    真的?真的??我感覺自己好像在做夢。

    「戴上了一輩子就不能摘下來。」我急急的補上一句,「你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哄,這是承諾,是約定!」

    允謙優雅的把戒指取下來,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出奇的合適:「誰敢把你當小孩子哄呢?我當然說的是真的。」

    「以後你只能娶我一個人,我不能容忍男人三妻四妾的。」我又補充一句。

    「這個你對我說過,我知道。」允謙伸著修長的指頭打量那枚戒指,「很合適。」

    「三歲時看見爹手上戴著,爹爹摘下來給我玩,然後就給我了。」我信誓旦旦的向允謙保證,「等我有錢了,給你買真正的鑽石戒指!」等等!這情形貌似越來越詭異了。

    「我會等你長大的,不會娶別的女人。」允謙鄭重的對我說,「不為你的年齡,不為你的容貌,因為你的內心。」允謙輕輕把我用入懷裡,「其實我從你七歲的時候就開始等你了。」

    真的嗎?我被幸福衝擊得有些暈眩。我……成功了?!

    四月,遠處的海棠樹和櫻花樹都開花了,繁盛絢爛。

    迴廊下,攜手處,月明花滿。芳草鮮美,落英繽紛。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38 AM

九 大金天子

    新政推行的十分順利。不到一年的時間,大金的社會已經基本穩定,經濟狀況得到明顯改善,並且出現復甦的跡象。莊景卿自然成為此次力挽狂瀾的英雄,朝野內外,全國上下,莫不交口稱讚。皇帝親手題匾「治世能臣」,命宮廷樂隊敲鑼打鼓的送到莊府,一時間莊景卿「賢相」之號名動天下。

    然而我卻不認為這是什麼好事情,所謂盈虧有數,過猶不及,莊景卿如今狀況如此招搖,恐怕會功高震主,引起皇上的不滿。再則樹大招風,此新政的推行損害了一些王公貴族和大商人的既得利益,日後若莊景卿被他人抓住了小辮子就絕無好下場了。允謙與我不謀而合,他找莊景卿深談了一次,莊景卿也認為這段時間的確太出風頭,所以原本打算大排筵宴的四十七歲壽辰也要低調處理。

    我已經十一歲了。和允謙保持著純潔柏拉圖的戀愛關係(想不純潔都不行),相處方式沒什麼變化。在莊府裡,滿八歲的少爺小姐就有自己獨立的院子。由於國家經濟狀況不好,在這個時候大興土木的給我蓋房子對莊景卿的仕途有不良影響,所以我很乖的沒讓他老人家為難,拖了幾年才要了自己的獨立院落,選了心湖邊上的一處舊庭院。這庭院原先是給敏瑤修建的,但是她非要住的離魏麗華金一些,莊景卿溺愛女兒,就重新修了宅子,但這座庭院就荒廢下來,後來成了放雜物和下人們休息的地方。

    經過簡單的修葺打掃,我便高高興興得住了進來。第一,這地方離如夢館近一些;第二,房子周圍環境優美,而且庭院的設計和修建都格外的大氣。我命人在庭院裡外種了各種植物,保證一年四季都有花開,君蘭君桂也送了好多花草,把我的小院子變成了植物園。翠姑跟著我,另外我選了兩個十歲大的小丫頭,一個叫玲瓏,一個叫綠鵑,模樣乾淨,一個活潑,一個沉穩。娘不放心,因為海棠嫁人了,所以她就命芍葯來我這裡當了大丫環。

    搬進新居的第一天早上,我興奮的跑到如夢館讓允謙給我的庭院題匾。

    「為什麼不自個兒寫?你的字也不難看。」允謙鋪好紙斜著眼睛問我,嘴角含笑。

    「你的字漂亮,我練一百年也趕不上。」我捧他。慇勤得給他研好磨,蘸好筆,將筆塞到他手裡。

    允謙無奈又寵溺的笑笑,問道:「打算叫什麼名字?」

    「天水小居。」我笑咪咪地說。

    「天水小居?這名字倒有趣的緊,有講沒有?」允謙問。

    「當然。我的夢想就是住這樣的房子,恬淡優美,抬頭可以仰望藍天,低頭可以看見花朵,房前有一汪碧水。『天水小居』,好像居住於山水之間,讓人感覺又自由又美好。」我滿帶著夢幻,描述自己的理想家。

    「以後我們就建個這樣的家。」允謙忽然說。我詫異的向他望過去,他早就迴避了我的目光開始題字,但是臉和耳根已經染上了淺淺的紅暈。

    我別開臉燦爛的笑起來,心裡是甜蜜蜜的喜悅。

    還有一個墜入愛河的女人,這就是翠姑。她和教我練武的胡德龍眉來眼去很長時間了,給人家又做鞋來又織襪。翠姑是個寡婦,丈夫早亡留下遺腹子,但孩子也剛生下不久就死了,當年進莊府是自願賣身為奴,簽的是死契。胡德龍死了老婆,跟翠姑剛好相配。這兩天胡德龍準備到大寧投奔哥哥做生意,翠姑很是不捨。我把翠姑的賣身契要了過來,交給她。然後拿了一小箱首飾,對她說:「翠姑,你還年輕,還是找個好人家吧。胡教頭是個好人,跟著他不會委屈你。世道不好,不能給你太多嫁妝,這裡有一小箱首飾,是我孝敬您的。吃了您的奶水長大,您就像我母親一般,若有困難就回來,莊府的門永遠向您敞開著。」翠姑感動得熱淚直流,甚至要跪下給我磕頭。我急忙攙著她,說些安慰的話。過幾日她便和胡德龍走了。

    原本以為我再也不會見到她,沒想到我們以後不僅見面,而且她和她的丈夫跟我再次成為主僕的關係。

    莊景卿的四十七歲壽辰在五月二十八。這天他只邀請了幾位關係好的同僚和朋友在一起吃了飯。飯後送走賓客,他在鏡湖的碧琅軒裡擺了家宴,全家人聚在一起談笑聊天。

    說笑中,忽聽門口傳來一個聲音:「莊大人好雅興,在這裡和家人共敘天倫。」

    莊景卿看見來人臉陡然變色,急忙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知皇上駕臨寒舍,微臣有失遠迎,還請皇上贖罪!」

    來的人是大金皇帝慕容英?!一時間所有人都口喊萬歲,呼啦啦的跪下了。

    「是朕和皇子微服出巡,從愛卿的後門進來的,愛卿何罪之有?眾人平身吧。」慕容英的聲音清清雅雅的。

    所有人站起來退到一旁。莊景卿急忙吩咐重新上菜,照顧皇上就坐。我擠在人堆裡偷偷看去,這大金的皇帝五十多歲,氣質儒雅。不像帝王,反而像個滿腹經綸的學者,看似較為優柔寡斷。他右手邊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和他的氣質長相幾乎如出一轍,秀氣而文雅,帶著帝王家的貴氣。看來這人就是七皇子慕容言成了。聽莊景卿說過,皇上獨獨寵愛七皇子,因為這個孩子無論哪個方面都和他最像,他甚至廢長立幼,不顧眾人反對堅持把七皇子立為太子,可見寵信之深。皇上左手坐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這個少年的長相要普通很多,但更令人印象深刻。這並不突出的臉上長了一雙極其動人的鳳眼,閃著奪目的光輝。如果君蘭的鳳眼靜如中秋之月,那麼這雙鳳眼便燦若春曉之花,明媚而清透,見而忘俗。看他的年紀打扮和這雙標誌性的眼睛,我便知道這是莊景卿提過的十五皇子慕容言德了。

    莊景卿將家人向皇上引見了一番。介紹到允謙的時候,慕容英眼前一亮:「好個清俊的人物!三年前大周王爺簫錦出使我國,當時朕感歎如此風流人物天下無雙,看來是朕錯了,我大金也有如此鍾靈毓秀的兒郎!」

    「皇上過獎了,臣如何能跟大周王爺相提並論。」允謙優雅的回答。

    「可曾在朝中任什麼職位?」慕容英對允謙很感興趣。

    「啟稟皇上,臣在翰林院幫杜大人修書。但是臣自幼身體孱弱,經常病著,所以不常去。」允謙拿捏有度。

    「怪不得,若是經常出現在朝野,朕應該早就知道你才是。大周簫錦的風采如錦繡山河,所以外界稱他錦繡公子。朕看,我大金的秦允謙的氣度如仙人一般使人忘憂,該稱忘憂公子才是!哈哈哈哈!」慕容英為自己給允謙起的別號十分得意。

    「皇上過獎了。」這次是莊景卿和允謙一起說的。

    「今年多大了?」慕容英接著問。

    「臣二十一歲。」

    「可曾娶親?論及婚嫁?」問到這個問題我緊張起來。我和允謙現在是見不得光的地下戀情,允謙現在表面上還是單身。看起來這皇上十分喜歡他,若把他招進宮當駙馬或給他做媒怎麼辦?!

    「啟稟皇上,臣現在還不曾娶親。但是臣一年前已經和一女子有約,今生今世非卿不娶。」允謙溫和鏗鏘的聲音讓全場每個人都大吃一驚。

    「噢?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讓秦公子垂青?」慕容英十分八卦。

    「臣在遊學中認識的女子,此女子聰慧有賢能是臣的知己,並不是什麼豪門閨秀,皇上不會認識的。」允謙這一番話說得真真假假,他淡定自若的回答,我注意到他在說的時候左手的拇指輕輕摩挲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

    慕容英點點頭不再追問,然後見了我們姊妹三個和弟弟清珞。他仔細打量我們姊妹,然後對莊景卿說:「愛卿的女兒們也都是集天地之靈氣於一身啊!讓朕羨慕了。」

    「哪裡哪裡,皇上的兒女們才是天地的靈氣精華,微臣的女兒只不過長得端莊些罷了。」莊景卿趕忙謙虛。

    接著慕容英仔細問了盼璐和敏瑤,今年多大,讀什麼書,是否認字等等。可能因為我年紀小,他對我就一帶而過,我小心翼翼的保持十一歲孩童的樣子,中規中矩的回答了幾個問題。

    隨後我們這些內眷退下,莊景卿陪皇帝父子喝酒。退出去的時候我才發現,慕容英帶了十幾個侍從。

    我一不小心撞到一個侍從的身上險些摔倒,他一把拽住我說:「小心!」我抬頭,看見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男子,長得一臉正氣,但左眼上方有一道疤痕,卻增添了幾分男性美。

    「對不起,舍妹冒犯了。」允謙走到我身後把我扶好。

    「沒關係。」那人淡淡回答。

    允謙牽著我回去,我忍不住回頭看了那人一眼,有如此浩然正氣,此人將來必定不凡吧?

    幾天後聖旨到。皇上欽點盼璐為太子妃,即日起進宮學習各種禮儀,並於三個月之後與太子舉行大婚。

    家裡飛出了娘娘,而這有可能就是以後母儀天下的皇后啊!全家人除了莊景卿、我和允謙都是一副樂翻天的樣子。

    原來慕容英過府並不是單純的為莊景卿祝壽,而是帶有政治目的的相親來了。他在盼璐和敏瑤之間取捨,最終選中了沉穩端莊的大女兒。慕容英知道自己的愛子在朝中缺少勢力,平日溫文儒雅缺乏政治手腕,所以他把莊景卿拉到太子的陣營中來了。現在莊家的命運便和這支持率不是很高的太子聯繫起來。

    而慕容英封允謙的這個「忘憂公子」的名號不知怎的越傳越響,允謙一躍成為當年的十大新聞人物,和錦繡公子齊並稱絕代雙驕。但允謙仍然是淡淡的樣子,深居簡出,讓我十分滿意。

    盼璐進宮了。我望著她遠去的馬車陷入深思。

    這一場變故,是福?是禍?




十 引吭高歌

    盼璐與皇太子大婚後,莊家風頭更健,一時無二。莊景卿則更加兢兢業業。他命人搬了許多大金的資料放到如夢館,我和允謙細細研究之後,總結了四個字——積貧積弱。雖然大金表面上仍是大國,但內部早已腐朽不堪弊病百出,若不做大刀闊斧的改革,恐怕過不了幾年大金的百姓就要淪為亡國奴了。

    但改革就必然牽動許多人的既得利益,為了避免重蹈王安石變法的悲劇,我建議莊景卿循序漸進,先從經濟著手活躍市場,對內提高百姓生活水平,對外可有充足的儲備供給軍隊。每三日,莊景卿都會叫我和允謙到待死堂和他單獨議政,制定方案。

    洪元二十二年,寧向周宣戰。寧和周隔碧落江相望,碧落江把草原和下游的平原分割成東西兩部分。在周金兩國開戰的時候,寧統一了西面草原的各部落,將國土擴大了三分之一,國力日漸強盛。而今寧向周宣戰,周的西面防線自顧不暇,自然不會再有精力侵犯大金,而我們恰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休養生息。兩年後,寧周戰爭結束,寧侵佔了周下游廣袤的平原,周元氣大傷。

    戰爭結束的那一年的中秋,我十四歲了。十四歲,已經初具少女的風情,我的身材窈窕起來,五官也逐漸出落得精緻清麗,可以預料莊寶瑜的這具身體和這張面孔,以後必是人間的絕色吧。

    莊府之內沒什麼變化,盼璐進宮,敏瑤索性把家裡面的事全都攬了下來,上上下下井井有條,優秀的管理才能著實令人歎服。三年前褚家正式向莊家下聘,準備迎娶敏瑤,不料劉夫人得了重症之疾撒手人寰,褚君蘭戴孝三年,所以婚事就放了下來。而明年一開春,敏瑤就要嫁過去做新娘了。

    我十四歲那年的中秋節格外喜慶。天剛剛擦黑,褚氏兄弟就來了。褚雲海到外地辦貨沒有回來,褚家兄弟覺得家宴無聊,吃了晚飯就跑了過來,約我們賞月。恰好我在鎖香苑看敏瑤打絡子,見褚家兄弟來了便和他們說笑了一會兒。

    敏瑤的絡子已經打了一多半了,我看了她的手藝不由讚道:「二姐姐的手就是巧,這麼細緻的功夫,府裡面哪個人都比不上!」

    「你和瑤姐姐學學,回來也和給我打一個吧。」君桂笑嘻嘻的說。他十六歲了,已經長成翩翩少年,身材健壯挺拔,容貌好似雕刻一般俊美,臉上仍然是那雙燦若繁星的明眸,永遠掛著樂天的笑容。

    「算了,這種東西我做不好。」我很有自知之明地說。

    「你要木魚打絡子給你?」君蘭哈哈笑了起來,「上回她繡了一朵花,連綠鵑都說像爛眼邊兒一樣。」我未來的姐夫十八歲,卻像三十多歲的男子一樣老練深沉,身材高而略瘦,和其弟外表酷似,但不同的是那雙靜如秋月的鳳眼和臉上若有若無的慵懶笑容。

    「三妹妹還小呢,繡不好是自然的,不許欺負她。」敏瑤嬌嗔道。敏瑤虛歲也十八歲了,已經擁有了少女的全部風情,容貌堪稱絕色,她展開笑容的時候,嘴邊出現兩個淺淺的酒渦,彷彿一樹的梨花突然綻放,艷麗無雙。她自幼和君蘭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最終能嫁得自己的良人讓她十分滿足,讓我也十分羨慕。

    「大後天我和弟弟跟方叔去大寧送貨,今天跟你們道別來的。」君蘭笑著的說,「恐怕年底才能回來。要是看見好吃的好玩的或者什麼稀罕物兒給你們捎回來。」

    「可別誤了婚期!」我提醒道,然後又無比羨慕得說,「大寧那兒一定很有趣!」我雙眼放光。可憐我吧!自從到了這個時空,我最遠的旅遊就是和娘到淨山寺燒香。每次我都在寺院裡磨蹭了好一陣才走,因為那山上的景色實在太優美了!絕對的原生態,親近大自然,後山還有一片櫻花林。而且人也不是很多,全都是安安靜靜的善男信女。哪像二十一世紀的旅遊景點: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個老和尚,老和尚擋住道,一邊曬太陽,一邊賣門票。

    「下次有機會帶你去。」君桂說。

    「嗯!我聽說大寧有個獨特的節日叫煙火節,那天過節的人都要戴面具的,要是順便就捎一個給我吧。」我興致勃勃。

    「你倒是有見地。」君蘭笑著說,「一定給你想著。」

    這時魏麗華的丫環石榴叫我們到怡煦園吃月餅,我們四個人一起說笑著過去。莊景卿、魏麗華、娘、允謙和清珞已經在那裡了。

    一輪明月掛在天上,我們到院子裡觀瞧。一會兒清珞困了,魏麗華便和娘回到裡屋一邊說話一邊哄清珞睡覺,莊景卿和大家說笑了一會兒就到東園去了。一時間,院子裡只剩下我們五人。蘭桂兄弟拽著允謙在旁邊的一處石桌上喝酒。敏瑤和我站在桂樹下說話。

    不知不覺,這三個人已經吃了一小壇桂花酒了。興致所至,君桂拿起桌上的筷子邊敲邊唱:「黃蘆岸白蘋渡口。綠楊堤紅蓼灘頭。雖無刎頸交,卻有忘機友。點秋江白鷺沙鷗,傲殺人間萬戶侯。不識字煙波釣叟。」曲調激越,聲音圓潤渾厚,隱隱有狂放不羈的豪放情懷。眾人一時間都聽得癡了過去。

    「好!褚家六公子果然不是一般心腸!今兒個獻曲倒讓我們開眼了。」允謙開口讚道。

    眾人紛紛附和。我和敏瑤走過去在石桌前坐了下來,我挨著允謙,敏瑤挨著君蘭。

    君桂越發得了意,接著又歌一曲:「青苔古木蕭蕭,蒼雲秋水迢迢。紅葉山齋小小。有誰曾到?探梅人過溪橋。」

    「這首好,有意境。」敏瑤拍手笑道。旁邊的丫環拿來酒盅,給我和敏瑤倒酒。敏瑤揮退了下人,笑著說:「今日中秋,不要丫環們伺候,沒有旁的人,咱們好好樂樂。」

    「二姐姐唱一首。」我喝了半盞酒,在旁邊催她。敏瑤有一副好歌喉,平時也喜歡唱曲兒解悶,今日的狀況,她必要高歌一曲的。

    「我不急,謙哥哥唱一首。這麼多年還沒聽你唱過呢。」敏瑤笑意盈盈。

    允謙並不推辭,喚人取來一張阮,挑了弦,把阮抱在懷中邊彈邊唱:「風清時,雲淡處,都隔斷落紅塵土。一片閒雲任卷舒,掛盡朝雲暮雨。自送別,心難捨,一點相思幾時絕?憑闌袖拂楊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那聲音清越悠揚,輕輕在上空環繞,恍若來自九天的仙樂。分外幽絕。

    眾人鼓掌,都舉杯敬允謙。

    敏瑤一杯酒下肚,臉上出現淡淡的紅暈,眼波如水更添嬌艷。她隨手理理雲鬢,笑道:「今兒是中秋,我就唱個和月亮有關的。」

    接著她唱道:「愛他時似愛初生月,喜他時似喜梅梢月,想他時道幾首西江月,盼他時似盼辰鉤月。當初意兒別,今日相拋撇,要相逢似水底撈明月。」

    「悲了些,再唱一個。」君桂搖搖頭,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江頭又見新秋,幾多愁?衰草連天何處是神州?英難恨,古今淚,水東流。惟有漁竿明月上瓜洲。」敏瑤又唱。

    「罷了罷了。」眾人揮手,「聲音動人,就是曲子唱來唱去還是悲傷,不應景。」

    「該木魚的了。」君蘭一直獨自吃酒,等敏瑤唱完,他忽然開口。

    「好。」我把酒盅裡剩下的一半喝完,振奮一下精神。

    撫掌高歌:「雨過水明霞,潮回岸帶沙。葉聲寒,飛透窗紗。堪恨西風吹世換,更吹我,落天涯。寂寞古豪華,烏衣日又斜。說興亡,燕入誰家?惟有南來無數雁,和明月,宿蘆花。」

    「好聽,好聽。再唱一曲。」允謙笑道。

    我想了想,清清嗓子,唱了**的名篇《沁園春?長沙》:「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桔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攜來百侶曾游。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眾人動容,鼓掌喝彩。

    「好曲,真是好曲!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真是好氣勢,好胸襟!」允謙歎道。

    「詞句雄渾,帝王之氣撲面而來,不知這曲子誰人所做?」君蘭的鳳眼神采奕奕。

    君桂搖頭晃腦地說:「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這句最得我心。」

    「氣勢非同一般,蘭哥哥還沒唱,但這今晚的頭籌就讓你拔去了。」敏瑤笑著說,「但不知這湘江在哪裡?」

    「這曲子也是我聽別人唱的,湘江在哪裡我也不知道。」我喝了杯酒,「蘭哥哥該你了。」

    君蘭的鳳眼斜斜的瞥了一眼眾人,臉上露出慵懶的笑容,唱道:「晨雞初叫,昏鴉爭噪,那個不去紅塵鬧。路遙遙,水迢迢,功名盡在長安道。今日少年明日老。山,依舊好。人,憔悴了。」

    「這首的韻味也不一般。」眾人嘖嘖稱奇。

    絲竹過後,大家又說笑了一會兒,允謙先告辭了。我也打算走,敏瑤拽著不教我離去,於是少不得多呆了一小會兒。

    最後我向君桂打了個眼色,笑嘻嘻的說:「親家哥哥,咱們先走一步。這小兩口還不一定有多少知心話要說,咱們別在這兒呆著礙眼。」

    君桂大笑起來:「果然女兒家就是心細!哥,我就先回府了,你和嫂子好好聊聊。」

    耳邊響著敏瑤不依的嬌嗔,我和君桂笑呵呵的走了。

    我和君桂走過鏡湖上的石拱橋,忍不住暫停觀望橋下的碧水和湖中倒映的滿月。舊時月色啊,我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個中秋節,在這裡還給君蘭那個小鬼唱歌來著,一晃這麼多年就過去了。

    「木魚,我有事想告訴你。」君桂忽然說,他抓住我的手,誠懇地說,「等明年瑤姐姐和哥哥的婚事辦完了,我就向你家裡提親。」

    什麼?月光映得他燦若繁星的眸子熠熠生輝,那有力的手讓我產生了一絲慌亂。

    「不,不行!」這一句脫口而出,「不……我的意思是……我一直把你當哥哥,君桂。」

    「為什麼不行?我們是從小到大的情分,況且你原來是敏瑤的妹妹,以後你們就是妯娌,還可以在一起,這多好。」君桂頓了頓,臉漲的通紅,「而且,我從小就喜歡你了。」

    「君桂,我……」我有喜歡的人了啊!

    「這個不急,你還小,再好好想想。」君桂打斷我的話,他的表情很緊張,生怕被我拒絕,「我先走了,你一定要好好想一想!」說完,他施展輕功,一溜煙的沒影兒了。

    我呆立橋頭,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背後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拒絕他,是因為秦允謙嗎?」

    我吃了一驚,轉過頭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39 AM

十一 繁華落盡

    我轉過頭去,一個修長的身影從旁邊的樹木中走了出來。月光灑在他身上,映著那清澈又帶著幾分清冷醉意的鳳眼。

    君蘭有點踉蹌的向我走了過來,我下意識的向後面退去,一直退到一棵杏樹下,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瞇起眼睛問我:「拒絕他,是因為秦允謙嗎?」

    君蘭的俊臉湊到我的面前,他眼中好似有千年的冰霜,其中居然還夾雜著一絲恨意。一股濃烈的酒香伴著他的熱氣吹到我臉上,竟然有些許曖昧。

    「你很喜歡秦允謙吧?你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從小你看他的眼神便是不同的。你說,他有什麼好?你為什麼會喜歡那個比你大十一歲的老男人?你說啊!」君蘭的聲音越來越高。他瘋了嗎?我有些驚詫的看著面前這個從小到大的玩伴。

    TMD,我拒絕君桂干你屁事?你幹嘛這麼生氣?手腕被捏得生疼,我抬高下巴,眼神對上那雙鳳目,帶著挑釁和不滿,冷靜地說:「是,是因為秦允謙。因為他又如何?」

    君蘭因為我的坦白窒了一窒,他瞪了我良久,忽然露出了那慵懶的笑容:「莊家的女兒們果然都不一般。」他伸出左手的食指劃過我的嘴唇,輕聲說:「有時,我在想,如果當初和我訂親的人是你,那又是怎樣的情景。」

    「你醉了。」我偏頭躲過君蘭的手,「若是二姐姐知道你說種瘋話會傷心的。」

    「她會為我傷心?」君蘭慵懶的笑容中居然夾雜著強烈的嘲諷,那雙眼之中的冰寒驟然融化,化作一團烈火,但不久,那火苗逐漸熄滅,最終仍化成冰霜。他陡然鬆開我的手腕,仰望明月,似乎自言自語地說:「無論誰和我訂親都一樣。」然後便搖搖晃晃的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一邊揉著手腕一邊納悶。君蘭跑到我面前發什麼酒瘋?他和敏瑤之間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根據我的經驗,只有失戀的人才會有這種舉動。這快結婚的小兩口鬧什麼彆扭?不過吵架拌嘴這樣的事,過不了幾天就好了吧。

    幸好這個時間下人們也都在屋裡玩笑過節,沒人撞倒剛才那一幕。我重新收拾心情,向天水小居走去。

    剛回到門口就見綠鵑端著一個碗等我。見我來了急忙把湯送上,說道:「解酒湯,剛剛熱的,姑娘快喝了。」

    綠鵑就是體貼,我一邊喝湯一邊聽綠鵑說:「謙少爺剛派鴻雁來請小姐到湖裡劃船賞月,我說小姐沒回來,鴻雁說謙少爺在離如夢館最近的那個渡口等小姐過去。」

    我急忙把碗塞到綠鵑手中,又接過她的帕子抹抹嘴,說道:「那我這就過去了,一會兒就回來。」然後提起裙子輕快的跑了過去。

    離如夢館最近的渡口,我的允謙穿一襲白色的寬大衣袍,手中拿著一壺酒坐在船中,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我素不知溫文爾雅的允謙也會有這麼豪放不羈的一面,他仰頭望月,這情景簡直就是古畫中的瀟灑的詩仙李白。

    「你來了。」允謙見到我微微一笑。

    我點點頭,扶著允謙的手跳上扁舟。允謙劃動蘭槳,小船便向湖中心駛去。

    天水碧,染就一湖秋色。

    月華濃,滿池荷葉動秋風。

    蘭舟駛入接天的荷葉。我站在船上,竟發現那荷葉有一人多高,把我和允謙包圍在一片連波的秋色之中。

    「這兒真真的有秋天的味道。」我用力折下一支大大的荷葉,拿在手中把玩。

    「秋天是什麼味道?」允謙閃動著深邃浩瀚的明眸,「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你的這個大氣了。秋天的味道是一室秋燈,一庭秋雨,一聲秋雁。掃西風門徑,黃葉凋零,白雲消散。」我揚了揚手中的葉子,調皮的像允謙笑了笑。

    「你的手腕怎麼了?」允謙眼疾手快,把我的手抓到面前。

    剛才君蘭捏著的地方,竟然青紫成一片,在雪白的皮膚上分外刺眼。

    「這是怎麼弄的?」允謙皺起眉頭,輕輕幫我按摩。

    我有點委屈的講了剛才和蘭桂兄弟在一起時候的遭遇,允謙抿著嘴不說話。忽然,他把我摟進懷裡,舉起我青紫的手腕一下一下的輕輕吻著。

    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手腕上感覺麻酥酥的,一股電流瞬間蔓延全身,臉一下子燙了起來:「你……在幹什麼?」

    「別動,我在消腫祛毒。」允謙低聲說。

    祛毒?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允謙的側臉。他如香扇般的睫毛低垂,蓋住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我看著允謙的樣子,忽然想到了什麼,「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在吃醋!」我大聲指正,隱隱的有點驕傲和甜蜜。

    「哼。」允謙悶悶的應了一聲。

    「我不喜歡蘭桂兄弟的,就算來提親我也不答應。」我倚在允謙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等二姐姐出嫁了,咱們就向爹爹說咱們的事情吧。我明年就十五歲了……你等得夠久了。」

    「你以為爹不知道咱們倆的事情嗎?」允謙笑了起來,「傻丫頭,爹是老狐狸,什麼逃得過他的眼睛。」說的也是,連君蘭都看出來了,莊景卿怎麼可能不知道?

    「那爹爹就是同意嘍?」我驚喜地看著允謙。

    「應該是默許的。」允謙用手刮刮我的鼻頭,然後他又看看我的手腕,說道,「剛剛我走的時候,就應該把你帶走的。」

    「呵呵,記住了以後別丟下我。」我賴在允謙的胸口說。

    「這一定。」允謙修長的手指穿過我的長髮,「我前世一定在佛面前求了很久,所以今世才能和你結一段塵緣吧。這個送你。」允謙拿出一支簪子。

    「好特別!」我眼前一亮。這是一隻木質的簪子,木質細膩光澤,細細聞還有淡淡的香氣。簪子頂端的形狀是一枝盛開的並蒂蓮,雕工十分精巧,而下方綰頭髮的部分,卻有點彎彎曲曲,極像樹根,但很有韻味。

    「這是我親手做的。材料是千年難求的海底玉木,雖是木但其質地可比軟玉。」允謙悠悠說道,「本來想送你戒指,但是你還沒完全長大,怕現在送,以後若是手指長了就戴不了一輩子了。」允謙親手把簪子插進我的頭髮。

    我心中一陣感動,深深地看著允謙琥珀色的眼睛說出久久珍藏在心中的誓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允謙的眼睛漲出溫柔的湖水,他低下頭,那帶著酒香的柔軟的唇瓣便印在我的嘴唇上,由淺入深的輾轉,舌尖溫柔的撬開我的牙齒,攪動著我的感官。我在這醺風中沉醉了。

    夜寂靜,秋蟲正鳴。

    中秋之後,蘭桂兄弟去了大寧,允謙過了兩天也出門遊歷去了,我日日在家望眼欲穿的想他。敏瑤還是老樣子,精神抖擻的忙裡忙外。我好幾次想問她和君蘭的事情,但是最終沒能開口。

    為了改變金積貧積弱的面貌,兩年前大金的國有錢莊終於誕生,發行了紙幣,回收了金銀,促進經濟良性循環。慕容英看到這個狀況十分高興,一道聖旨,大金錢莊遍地開花。我認為這樣操之過急,應該先建立幾處試點。但是慕容英他老人家一高興連聖旨都頒布了,我也就只能無可奈何。剛開始錢莊只進行普通的信貸業務。因為剛剛建立,所以面臨著一大堆麻煩,雖然有寧建立銀行的前車之鑒,但是這個年代信息十分閉塞,拿不到寧更多運作的資料,況且這些本身也是大寧的國家機密,所以一切事情都要自己摸著石頭過河。

    莊景卿天天和我研究錢莊的事情,等到所有事情運作到正軌,我向他建議推出百姓的存儲業務,並言明各種好處。莊景卿認為極有道理,讓我草擬方案。

    半個月後,草稿初成。這天,我拿著設計文案到待死堂向莊景卿匯報。經過說明,莊景卿便開始寫奏折,將這件事情上報。

    我在待死堂裡翻閱各種書籍,莊景卿在書案前寫奏折。門口庭院裡掛著的畫眉不時傳出幾聲啼叫,而屋內一片寂靜。

    我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不由得開始想念允謙。這該死的沒有手機的時代!我現在多想聽聽允謙溫柔的聲音。

    正愣愣的發呆,忽然一個小廝打了簾子進來,低頭說道:「老爺,宮裡面傳來急報,說出了事情,讓老爺火速進宮。」

    莊景卿和我對望一眼,然後放下手中的筆,更換了朝服,匆匆趕了過去。我到書桌前,看他的奏折剛剛寫了一半,遂拿起自己寫的草稿,又仔細的研究了一遍。

    不知怎的,右眼皮忽然突突的跳起來,我一下子感覺心驚肉跳,有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在頭頂。我命人端了杯茶,喝了兩口平靜一下情緒,拿著自己的手稿在屋裡來回踱步。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我決定出門逛逛。

    剛走到門口,一個人突然從門前撞進來,和我撲個滿懷。

    「小姐,不好了!」來的人正是玲瓏,她跑得氣喘吁吁,滿面淚水地抓住我的胳膊,「有一大堆官兵衝到府裡面來了,說奉命搜查老爺和太子聯合造反的證據,怎麼辦?怎麼辦?」

    「別慌!」我心裡一沉,「出去看看。」我順手把草稿揣進懷裡,向正門的方向走去。

    官兵從四面八方湧入,把莊府的四扇大門圍個水洩不通。莊府的所有主子下人全都聚集在東園大門前,娘看見我,喊了一聲:「我的兒。」就拽著我哭了起來。

    我拍拍她的後背,心亂如麻。允謙不在,敏瑤剛好去淨山寺還願了,魏麗華生完清珞就一直身體不好,再加上我娘等於兩個不頂用的大人,清珞太小了,現在能為莊家出面的只有我了。想到這裡,我鎮定一下情緒,向門口望去。

    為首的是個青年將領,我看見他有一陣錯愕,上前施禮道:「這位將軍在家父四十七歲壽辰的時候來過莊府的,不知將軍是否記得。」

    那將領淡淡說:「當初的確陪皇上和皇子來過貴府,但今日不同往昔,末將是奉命辦事,多有得罪了。」那將領左眼角有一塊疤痕,正是我當年撞到的那個護衛。

    「我父親忠肝義膽,日月可鑒。這次恐是遭人陷害,將軍既是奉命,那就請吧。」我剛剛說完,那將軍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官兵便衝進了各個房間。娘當時暈了過去,我命人好生照顧。所有人都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搞得不知所措。

    許久,大掃蕩終於結束。這群人帶著一堆不明不白的東西走了,但是莊府周圍已經被嚴密封鎖,只許進不許出。我查點了丟失的東西,錢財已經是身外之物,待死堂裡丟了幾分奏折,其中包括還沒寫完的那一個。

    等到晚上莊景卿也沒有回來,我知道他可能回不來了,按照時間來推算,他應該是一入宮就被拘押起來。可令人揪心的是敏瑤也沒回來,想派人找又出不去門。我強自安下心神,對內安撫眾人情緒,對外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當晚,我偷偷燒掉了隨手揣在懷裡的草稿。然後命綠鵑玲瓏把首飾盒拿來,把值錢的首飾戴在身上,遇到危險時,若是失去其他幫助,那麼金錢便是最可親的。我不知道宮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莊景卿造反是絕對的子虛烏有,可誣陷他的人明顯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而且把皇帝最寵愛的太子也拉下水了。希望皇上能看在太子和盼璐的面子上,明察秋毫或者放我父親和家人一條生路。皇上是個宅心仁厚的人,這樣的結果不是沒有可能,除非……除非這個局面連慕容英自己也不能控制了……

    在惴惴之中迎來清晨,官兵再一次進府。這一次,我們全家人被士兵押解著,投進了大金的監獄。在監獄大門關上的一剎那,我突然之間明白:往日陽春白雪,富貴榮華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復返了。

    料得明朝,尊前重見,鏡裡花難折。也應驚問,繁華誰解,再向天公借?





十二 淪落天涯

    十五天。我用金釵在牆上劃了第十五個道道。

    外界仍然無消息,大牢裡死氣沉沉如一灘腐臭的沼澤。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我暗暗安慰著自己,從高高的鐵窗望著小小的一方藍天發呆。

    娘和魏麗華跟我關在不同的牢房,弟弟在男監,自從關押那天起,我們就沒有見過。允謙和敏瑤仍然沒有音信。我和玲瓏綠鵑以及其他的一些丫環關在一處。大家的內心都承受著煎熬,不知下一步將走向何方。

    我站起來,活動活動發硬的身體,作了幾個有氧體操的動作,然後瑜伽起來,打算用運動減輕心理壓力。玲瓏和綠鵑對我的行為見怪不怪,別的丫環們卻覺得新鮮,在一旁好奇的看著我。

    正運動著,監捨的大門忽然開了,一個人緩緩踱步走了進來。我馬上站好,押解我們的那個年輕將領出現在我面前。

    他靜靜的看著我,好一會兒開口:「莊景卿和太子謀反證據確鑿。太子昨晚畏罪自縊,太子妃打入冷宮軟禁。皇上念你爹為國盡忠多年,恩准留全屍,賜白綾一條。今日午時便送他上路。」他頓了頓又說:「你娘姚氏昨日接到聖旨就吞金了斷了。」

    我盯著他的臉,默不作聲。

    「莊府所有男丁發配邊關,女眷悉數沒入樂籍,家產充公。」他講完這句話,我身後的女孩子們已經響起了抽泣聲。

    我向前走近幾步,問道:「不知我哥哥和我二姐……」

    「仍無下落。」年輕將領說完便走。

    「將軍請留步!」我急忙喚住他。

    他轉過身看著我。

    「不知將軍如何稱呼?」

    他平靜的臉龐掠過一絲訝色,但仍淡淡地說:「在下鄭寧遠。」

    「鄭將軍在上,請受小女一拜。」我跪倒在地,磕了三個響頭,褪下手上的一對金鐲和脖子上的金項圈,雙手奉於頭頂,「家門不幸,母親已故,父親今日即遭橫禍。我不能在身邊送他們最後一程,請將軍替我收斂爹娘的屍骨,不要讓二人屍骨曝露荒野,只需一副薄棺埋入莊家祖墳即可。」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眼淚,但聲音已經哽咽:「將軍見到皇上若肯為家父說情,將白綾換為鴆酒,寶瑜則更加感激不盡,……將軍的大恩大德寶瑜無以為報,來世願當牛做馬,結草啣環以償恩公!」

    頭頂上靜悄悄的,良久,一隻手伸出來取走了我手中的金項圈:「鄭某自當盡力。」

    「多謝恩公!」我再次拜倒,淚水奪眶而出。

    鄭寧遠走了幾步又停住,問道:「你可有什麼話要告知你父親?」

    「請告訴他,放心離去,不要掛念,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無論怎樣我都會活著,不會讓爹娘墳頭青草艾艾,無人祭拜!」我抹掉眼淚,堅定地看著鄭寧遠。他點點頭離去。

    我一下子癱坐到地上。

    「小姐,小姐!」玲瓏和綠鵑哭著向我爬過來,摟住我。

    「小姐,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著。」綠鵑撫摸著我的頭髮。

    哭?我又看看窗外的藍天。哭能換回我的爹娘嗎?沒入樂籍,就是打入賤籍吧?我和身邊的這些女孩子就要淪為賣笑的青樓女子了。既然已經自顧不暇,就省著哭泣的力氣應付命運下一輪的蹂躪吧……

    午時,當莊景卿走過人生最後一程的時候,我被人押解著去了京城裡最密集的煙花之地。果然是滿樓紅袖招,熱鬧非凡。莊府的女人們被隨機分到京城裡的各個窯子,玲瓏和綠鵑緊緊地跟著我,所以我們被分到一處。

    飄香樓。據說這裡是京城最上檔次的青樓。站在飄香樓的後院依稀可以聽到前方的絲竹和女人的媚笑。和我同來的有十幾個女人,在其中我認出了莊景卿官場密友杜章的女兒杜霓華。看來這次莊景卿下馬也拉了好多冤死鬼。當初這杜霓華死皮賴臉的要嫁給允謙,甚至還願意做小,天天以探望敏瑤和我的名義往莊府跑,最終還是讓允謙不溫不火的擋了回去,也不知道說了什麼讓她徹底死了心。此番我們兩個在勾欄院裡相逢,也算是天涯淪落人。

    龜奴拿著花名冊來點人,他一邊看一邊把女人們分成兩隊。我忽然之間想起,大金律法有規定,凡是年滿十五週歲的女子才可在青樓接客。在大金,女子十五歲意味著成年。我今年十四歲,暫時可以免去擔心,但是玲瓏和綠鵑已經十六了。我心裡起急,偷偷移到龜奴身邊,從袖子裡拿出一沓紙鈔,塞到龜奴手中,然後指指玲瓏和綠鵑的名字。龜奴馬上意會,順手將玲瓏的年齡改成了十四,然後又伸出手向我晃了晃。無奈,我心中狠狠罵著,又拿出一沓紙鈔塞到他的手裡,綠鵑的年齡也被改了過來。

    年齡滿十五歲的被送到一個房間,年齡不夠十五的則住另一間條件差的屋子。陰冷潮濕的小屋一張大通鋪,上面要擠七八個人。前世看過不少老區革命電影,也曾下鄉體驗,所以這樣的日子還是能忍受,反倒是綠鵑抱著我眼眶泛紅說:「小姐,您要受苦了。」

    「這不算苦,又不是進集中營和白公館、渣滓洞。」我發揮革命樂觀主義精神,看到她們不解的表情我露出這些天第一個微笑:「不要緊的。」

    「小姐,你這麼金貴的人,怎麼能受這種委屈?」玲瓏抹著眼淚。

    「不許哭。」我輕輕拍拍玲瓏的背,「這裡沒有什麼金貴的人,王侯將相還寧有種乎,我算什麼?現在起就我們三個相依為命,好好的過下去!」

    在飄香樓裡住了已經有兩個月了,每天的任務是洗衣服、掃院子和掃茅廁。我自幼跟著莊府的小廝練武,雖然功夫沒見多長,但是總算有個好身體,即使苦一點也咬牙能夠忍受。相反玲瓏和綠鵑在府中是一等的大丫環,身邊還有小丫頭服侍,體面地像半個主子,這一番的折騰讓她們很受不住,兩個人輪流病了一場。

    後來我「因材施教」,玲瓏擅長做點心,我便到廚房賄賂主廚,讓玲瓏到廚房裡當差;綠鵑擅長女紅,我把她原來繡的手絹拿給飄香樓的老鴇仙娘,仙娘馬上同意免除綠鵑的雜役,讓她專門刺繡、做枕頭。

    我是什麼都不會。這個時代女人家庭主婦的那一套我是從來不屑一顧,琴棋書畫也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當。最擅長經濟,會說英語,日語韓語也能湊合兩句,不過這似乎沒什麼用處。百無一用是書生啊!我掃院子的時候常常對著藍天感慨。

    我把從莊府帶出來的錢財藏到後院第二棵老榆樹下面,這才避免被龜奴和仙娘搜去。我的頭上只頂著允謙送我的木簪子,沒人以為那是好東西,所以得以保留。原來我也計劃逃跑,前一陣有兩個女孩出逃,還沒從牆上爬過去就被抓了回來,當晚就被嫖客開了苞,這讓我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

    後來玲瓏從廚房回來悄悄告訴我們,她聽廚房裡的廚子議論,說慕容英因為太子忤逆一事氣得一病不起,朝政由十五皇子慕容言德代理。慕容言德掌權的第一件事就是「肅清反叛、嚴明政績」,所有官員來了個大換血,並且他馬上針對褚家。當他想辦褚家的時候,卻發現褚家早就已經成了個空架子,所有的錢財都不見了,家人也早就沒了蹤影,只剩下幾座大宅和幾個毫不知情的下人。

    褚家人必然逃往南部了,但是這個時間怎麼這麼寸?恰好在出事的這個關口他們去辦貨?而且全家人都訓練有素的撤退了?難道他們早就知道宮廷之中有異動而沒有通知我們?我心中不由得有些憤恨,不過想了想我又釋懷,我七歲那年幫莊景卿制定新法不也是對褚家戒心甚重,並且竭力打壓?所作所為都沒錯,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允謙和敏瑤仍然下落不明。我想以敏瑤的聰慧,她當日必然在莊府附近就發現異常,所以逃出升天,尋求救援。我真心的希望她能找到君蘭,畢竟是她的夫婿,總不會虧待她。而允謙,我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思念都快把我逼瘋了,我迫不及待地像見到他。但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他回來,他的天人之姿太過扎眼,一旦回來必然會被發現,逃不過被流放的命運。我天天晚上拿著那並蒂蓮的木簪思念他,只有這個時候我才允許自己脆弱一點。

    十一月,天氣愈發冷了起來。晚上,風呼呼的吹著窗戶,小屋裡寒冷得像冰窖。

    看旁邊的女孩子都已經睡了,玲瓏偷偷從懷裡拿出從廚房偷出來的點心,我們三個擠在一起一邊吃一邊小聲聊天。

    「聽鄭師傅和張師傅說,朝廷頒布了新規定,禁止一切私人錢莊運營,朝廷出錢把私人錢莊買了下來了。而且大金錢莊一個星期前允許百姓存款,聽說還給利息。老百姓都全都跑到錢莊把錢存起來呢。」玲瓏眨著大眼睛說。

    「這不是不給私人錢莊活路嗎?你把人家的錢莊買下來,難道讓人家喝西北風去?」綠鵑接道。

    「原本大金的錢莊一多半也都是褚家的,其他的私人錢莊也沒幾家,而且大都不成規模,所以倒不至於民怨沸騰。朝廷想抄了褚家得些實惠,沒想到褚家反倒捲包逃了。失去了這麼大的經濟靠山,大金現在情況真的不妙。」說到這裡,我心頭掠過一絲快意,慢條斯理的把手中的糕點吃完,「現在慕容言德打算讓錢莊面向百姓儲蓄,他必然看了我爹沒寫完的那半章奏折,呵呵,可惜只有半章啊……」我仰起頭吃吃笑了幾聲。

    「小姐,你說當初是誰害的老爺,害的我們家破人亡!」綠鵑狠狠咬著牙說道。

    「傻丫頭,這你還看不出來?只需看看這件事過後誰最得利,那麼這件事就是誰幹的。」我目光如炬的看著綠鵑,「皇上現在幾乎不能理政,現在的大權全部都在十五皇子慕容言德手中,他借肅清叛黨之名,實際上除去的全部都是太子黨以及他政治上的敵人。他為了這一天一定已經準備很久了,以這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扳道強大的政敵,並且以雷霆萬鈞的手段壓下整個事件,讓國家歸於平靜,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可真是不簡單。」

    「小姐,你怎麼能稱讚他?」玲瓏噘起嘴說。

    「呵呵,只可惜他千算萬算只算錯了一步。那就是國家的經濟改革剛剛進行到一半,他在這個重要關口把莊家毀了,我倒要看看是誰能接下這個爛攤子。」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這點得意,輕聲說,「這世上,除了我,還有別人嗎?也許大寧提出開設國有錢莊的第一人李書陽可以和我較量一二,但是他是大寧的皇親國戚啊,況且金寧兩國的經濟狀況有本質的不同……」

    綠鵑和玲瓏似懂非懂的看著我:「小姐,你說什麼?」

    「算了。」我啞然失笑,「你們只要記住,若不出我所料,大金三年之內必生大亂!」

    第二天清晨,我在薄霧中掃院子,隱約有個人向我緩緩走來。我吃了一驚,抬頭看去,鄭寧遠剛毅的面孔出現在我的眼前。

    「恩公?」我驚奇的看著他,隨後又瞭然,「原來您也喜歡到這裡來啊。」

    鄭寧遠愣了一下,有些尷尬的搖頭,對我說:「我來這裡只是告訴你,你爹娘的屍骨我已經讓他們入土為安。你爹最後是服鴆酒過去的。我將你的話轉告給他了,他仰頭大笑三聲,說『不愧為老夫最器重的女兒!』,而後將酒一飲而進……他走的時候很安詳。」

    我怔怔地聽完,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

    看著鄭寧遠微微蹙起的眉頭,我急忙用袖子抹乾臉上的淚水,誠心誠意地說:「謝謝你,恩公。」

    「不用謝。我收了你的金項圈。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不欠我的。」說完,他便走了,清冷的身影消失在薄霧中。

    真是個怪人,但是個好人。

    我向他走遠的方向磕了一個頭,又向西方磕了三個頭,祈禱著父母能在九泉之下安息,保佑我能早日離開這個地方和家人團圓,為他們報仇。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40 AM

本帖最後由 gigi1433 於 2011-8-30 12:27 PM 編輯

番外 莊景卿

    我出身貧寒,父母早亡,無兄弟姐妹,只跟奶奶過活。奶奶年邁,我年幼,常常受人欺侮。所以,自記事起我便不甘屈居人下。小時候放羊,每每到學堂偷聽先生教書,如饑似渴。先生看我可憐,便在門口放置一凳,准我聽課,不收分文。我聰穎,擅辭令,常能舉一反三。十三歲做文章一篇,先生看後驚呼:「此子非凡人也!」

    奶奶在我十四歲那年去世。十五歲,我賣盡家產,四處借債,湊足路費趕考,終於考取功名。

    此後並非一帆風順。我無依無靠,官職卑微,朝堂之上處處受人冷落排擠,看盡了官場的黑暗傾軋。和我相同處境的同僚,憤然甩袖:「安能摧眉折腰!」辭官而去,攜妻兒隱入山林,從此閒雲野鶴。我咬牙苦忍,立誓終有一日要登上權力的巔峰,一展所長。

    五年後,邊疆戰事日益吃緊。蠻夷屢犯邊境,燒殺搶掠,民不聊生。我自動請纓到邊陲做地方官。兵部尚書孫萬永鎮守邊防。那是個豪情灑脫的漢子,四十多歲,和我一見如故。不嫌我官小權弱,常常邀我喝酒。

    我苦心治理,這飽受戰火蹂躪的城鎮逐漸恢復生產。我來到這裡的第二個上元節,孫萬永邀我聽曲,我欣然答應。天氣晴好,索性微服前往,只帶一個小廝。街道兩旁已經掛滿了紅燈,男女老幼都穿戴整齊的出來賞燈,熙熙攘攘。月華如練展清輝,一派的欣欣向榮。

    就在這時,我看見了一個少女,皮膚如雪,眼波流動,彷彿畫中之人,穿一襲淡粉色的衣裙,遠遠獨立與人群之外,表情淡定從容,彷彿參盡了世間的悲苦,猶如一朵盛開的水蓮花,隨風搖曳。我不禁駐足,久久凝望。

    直至佳人遠去,我仍未回神。到孫萬永的府上,只覺失魂落魄,酒菜無味。此時我已二十二歲,尚未娶親,連一個小妾也不曾收過,我自負不好女色,並且對父母牌位立下誓言:先立業後成家,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但是那粉衣女子竟讓我神魂顛倒,悵然若失。

    孫萬永察覺出我的異狀,問明原因後竟然哈哈大笑,不一會兒便喚人請來一位女子。那少女風華絕代,正是那位粉衣姑娘。

    「表舅。」女子盈盈施禮。見有外人在場,雖然驚訝,但是不卑不亢。

    「這位是莊景卿大人,年輕有為,是這裡的地方官啊。」孫萬永起身介紹。

    「莊大人好。」女子又是一禮。

    「這是我娘家裡的遠房親戚,論輩分是我的侄女。姓秦,喚做芳璐,今年十六歲。家人在戰爭裡失散,前幾日帶著個小丫環來投奔我,我正想過幾天就派人把她送到我家,遠離這個戰亂之地。想不到她竟與你有緣!」孫萬永讓那姑娘坐下,隨後侃侃而談。

    我端起酒杯,難掩興奮之情。

    「芳璐,你一個女子,無依無靠,雖投奔了表舅,但也不是長久之計。這莊大人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至今還未有妻室,今天上元佳節,你們有緣相見,表舅就做媒把你許配給他,你意下如何?」孫萬永快人快語。我捏著酒杯,心臟撲通跳個不停。

    秦芳璐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柔聲說:「只怕芳璐娘家無人,今後受人欺凌。」

    「這個好辦,我今天就收你當女兒,你若嫁人,我家便是你的娘家。」孫萬永說。

    「那好,這件事就憑爹爹做主。」秦芳璐並無女兒家的嬌羞之態,自然大方的向孫萬永行跪拜大禮。

    孫萬永哈哈大笑。而我彷彿在夢中。

    就這樣,我向孫家下聘,擇吉日,在這個邊陲小鎮迎娶了我的新娘。芳璐對外便改姓為孫,是孫萬永的女兒。於是我變成了兵部尚書的女婿。在挑起蓋頭的一瞬間,我看見我嬌美的妻子,我便發誓要窮盡一生的心力去愛護她,憐惜她。

    芳璐是個賢惠溫柔的女人,持家有方。結婚之後,我的官運逐漸亨通起來,因在邊境的政績卓越,我一年後調回京城,然後官職越來越高,權力越來越大。午夜夢迴,擁著嬌妻,想到擁有的一切,我都分外滿足。唯一的遺憾是結婚五年,我和芳璐仍然膝下無子,難免孤單。芳璐要我納一房小妾,我望著她搖頭。自從那天元夕,我的心裡就只有她一個女人,若是為了子嗣,我願意再等等。

    婚後的第六個年頭,芳璐接到一封孫萬永的信,信上說找到了她的哥哥,可惜她哥嫂都在戰事中死去了,只留下一歲的男嬰。芳璐和我商量,我馬上點頭同意收養這個孩子,彌補我們沒有後代的遺憾。芳璐說這是他們秦家最後的血脈,請求我為她保全這孩子的姓氏,她保證為我生一個孩子。我聽後一笑便答應了,孩子是一種緣分,豈是保證就能有的?

    看到秦允謙這個小傢伙的第一眼,我便喜歡他。雪團一般的可愛,很乖,不大哭,一直安靜的睡著。忙完政事我常常站在他的搖籃邊看他睡覺的樣子,在想我和芳璐的孩子會不會有這般剔透。

    兩年後,芳璐忽然懷孕了,我欣喜若狂,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大夫都請到家裡來,甚至從夢中笑醒,天天如沐春風。十個月之後,孩子終於出生了,是個漂亮的小千金。我笨拙的把孩子抱在懷裡,說不出話,只能傻笑。

    可生產完畢,芳璐的身子骨卻一天一天的弱下去。一天早晨,她把允謙叫進房門,過了許久,允謙從屋中出來,便對著鏡湖發呆。芳璐又把我叫了進去,她溫柔的看著我,然後抓住我的手:「夫君,我有一些話要對你說,答應我一定要保密好嗎?」

    我點頭。

    芳璐從床上坐直了身子,我幫她擺弄好枕頭,她認真地看著我說:「夫君,你可聽說過陰陽谷的秦家?」「陰陽谷秦家?聽說這家中每一代都有一人通陰陽,曉八卦,知人之生死,世事之無常。但是秦家的人因為透露了太多的天機,遭了報應,所以幾十年前就都死絕了……莫非你是……」我驚愕的看著妻子。

    「是的,我和謙兒都是秦家的後人。這一代通曉陰陽的人便是我。但是秦家有家規,不到生命最後關頭,這個秘密不得透露。」芳璐一口氣說完這個讓我震驚無比的消息,「夫君,我並不是有意瞞你。」

    「我知道。」我點點頭。

    「那日,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必定不凡,但是前途卻磨難重重。我嫁給你,改了家裡的風水,暗中做法,助你平步青雲。」芳璐笑笑說,「我現在說的話,你一定要牢記。你命中注定有兩女一子。我給你生的孩子並不在那兩個女孩之列,而是我硬要來的。秦家的女人本來就不能生育,這個孩子也是個不該出生的人,但是我想給你生個孩子,所以就把我自己的壽續在了這個孩子身上。」

    「什麼?!」我驚呼。

    芳璐拍拍我的手,搖了搖頭:「這個孩子能幫著莊家再有幾年的富貴,這點是我做不到的。」

    「你把命續給了她,那你怎麼辦?」我滿心的焦慮,死死攥住她的手。

    「夫君,你聽我說完。」芳璐呼出一口氣,讓我放鬆,「你的兒子是富貴中的人,另外兩個女兒更加不凡,必定如出匣的寶劍銳利無比,力斬乾坤。但是這兩人相剋極重,最好把她們分開……。唉,不過這也是命……」芳璐長歎一聲,提起精神說,「你本四十七歲有難,但我們的女兒可以幫你化解,但五十二歲的災難就不可避免了,你放心,我在九泉之下等你。」

    「你還能活多久?」我顫聲問道。

    「夫君,我死之後,就把秀娟收了做妾吧,她品性溫良是個好姑娘,跟你是有姻緣的。」芳璐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自顧自地說,「然後你再娶一個正妻,她會給你生兒子的。」

    「我誰都不要,芳璐,別說了!」我摟住她聲音已經哽咽。

    「好好照顧允謙和我們的孩子。」芳璐在我的耳邊輕聲說,然後她便昏了過去。

    後來的幾天裡,她有時清醒,有時睡著。有一天夜晚,月如銀盤,花影滿庭,她讓秀娟給她梳了頭髮,又抱了孩子,最後笑著對我說:「夫君,我先走一步。」便歪倒在床上。

    我像孩子一樣抱著她號啕大哭起來。

    芳璐去了之後,我如她所言,再娶一妻一妾。但不是最心愛的女人,到底意難平。

    自芳璐去世那天起,我把書房改名為「待死堂」。我一直在想,若能在地下與她團圓,那麼五十二歲的那場大劫未必是一件壞事,不是嗎?

    果然,在喝下鴆酒的一瞬間,我彷彿看見芳璐穿著粉衣,含笑著從天邊的雲彩上飛下來,向我伸出了盈盈素手……





十三 花魁阿嬌

    匆匆迎來了新年。在萬家炮竹聲中,慕容英詔示天下,讓位於十五皇子慕容言德,改年號為瑞箴,慕容言德為金軒帝。

    同年,褚氏父子在南方稱帝,定國號為鹹。褚雲海登基稱鹹太祖,年號為英光。鹹與金、寧接壤,地勢多山川,國土面積廣袤。近年來金、周、寧戰火頻繁,許多難民逃至南方,極大推動了當地生產力的發展,而褚家又有幾代積累的巨額財富,招兵買馬,招攬天下英才,一時之間大鹹如平地崛起的萬丈高樓,實力不可小覷。除了大金,周、寧兩國各派使者慶賀大鹹成立,承認其國家的合法性。

    上元節剛過,飄香樓裡最紅的姑娘素素就病了,不能見客。仙娘便把主意打到「培養新人」的事情上來。杜霓華已經十六歲了,由於擅彈古箏,一直當著清倌人,陪一些風雅的才子吟詩作對,積累了一定的人氣,至今保持著冰清玉潔的形象。仙娘想要她年後接客,一直在做她的工作,同時也叫飄香樓的姑娘對她輪番洗腦,杜霓華寧死不從。

    一天中午,我和玲瓏正在小屋裡吃飯,看見綠鵑走進來,就挪挪位置,在床上給她騰出地方。綠鵑壓低聲音對我們說:「剛才我到仙娘房裡給她送剛繡好的衣裳,卻看見她鬼鬼祟祟的從五斗櫥裡拿出一個酒壺,往面前的一碗湯裡加了一些,然後她端著碗就走出去,我也趕忙跟出去,見她把碗放到小丫環的托盤上,讓那小丫環把湯端進杜霓華的屋子裡去了。」

    我心中一驚,便知事情不妙。前世的電視連續劇沒白看,這是老鴇子的慣用伎倆,對待寧死不從的女人,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在吃的食物裡下春藥,等到女子春情勃發,再讓男子進去。有些姑娘是稀里糊塗的失了身,事後清醒才知道剛剛被人強暴了。可怕的是有些姑娘在被強暴的時候頭腦還是清醒的,但是全身癱軟,任人擺佈,最陰毒的招數就是後者,狠狠撕碎當事人的自尊心和羞恥心,從此以後行屍走肉,自甘墮落。對待杜霓華這樣的女子,老鴇子必然使用這種春藥。

    我頓時沒了胃口。但是我能做什麼呢?我現在已經自身難保,又怎麼有能力救其他人?以後,我是不是也要重蹈杜霓華的覆轍?我心亂如麻,胡亂吃了飯,就到院子裡洗衣服。一邊搓著一邊出神,水很冰冷,我的手已經生了凍瘡,浸泡在水中愈發鑽心,但是這也比不了我心中的焦慮和悲傷。猛然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喊:「小蹄子,沒看見姑奶奶正忙著嗎?還不快過來!」

    我抬頭看去,仙娘一個人抬著一隻小箱子,好像打算把箱子從外面的樓梯搬到她房裡。我把手在身上抹了兩把,走過去把箱子抬起來跟她上了樓。

    到屋中,我按仙娘的命令把箱子放好,剛準備離去,仙娘叫道:「你去霓華那兒看看完事了沒有。」

    什麼?我瞪大了眼睛,讓我去看?!

    「去呀,愣著幹什麼!」仙娘的三角眼向我瞪了過來。

    我馬上出門,不甘不願的走過去,剛到門口就聽到了淫穢不堪的聲音。我輕輕推開門,看到繡床上趴著一個渾身赤裸的老男人,一邊運動一邊濃重的喘息。他簡直是一座肉山,由於年紀大了,身上的肌肉都開始鬆弛,隨著身體的起伏不斷噁心的顫動。杜霓華年輕雪白的身體被他死死壓著,由於距離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卻能聽到她輕微的哭聲,伴隨著無力的呻吟。「呵呵,美人兒,爽……爺的銀子沒白花……」那老男人的手在杜霓華的胸前亂抓。我再也看不下去,合上門靠在牆上長長出了口氣。

    回到仙娘的房間,我平靜的說:「還沒完。」

    「這老東西看著不頂用時間還挺長。」仙娘哼了一聲,「他早就看上霓華了。其實當女兒的第一次,媽媽應該給她找個好人家,誰叫那個老怪肯花大價錢呢,便宜他了。」

    我默不作聲,手腳冰冷。

    「嘖嘖,你也是個標緻的,放心,到時候媽媽不會委屈你。」仙娘吩咐道,「去,燒點水,再端盆熱水上來。」

    我燒了壺水,接了半盆端上來。剛上樓就看她站在走廊裡,向我一擺手:「裡面完事了,你把水端進去,給霓華擦擦。」

    我端水進去,那個老男人已經走了。杜霓華躺在床上,渾身赤裸,身體上佈滿了青紫和渾濁的粘液。身下一片殷紅,怵目驚心。她一動也不能動,只是哀哀的哭泣。

    我用毛巾給她仔細清理身體。她忽然停止痛哭,雙眼空洞的盯著天花板,好似一尊雕像。我歎口氣,給她蓋好被子,端著盆,轉身下樓了。

    我一宿沒睡好,眼前晃動的全都是房間裡不堪的一幕和杜霓華的裸體,心中焦慮萬分。若不早作打算,杜霓華的今日就是我的明天!可是我手上能有什麼籌碼?我的腦筋開始飛速運轉,我手上要有充足的資本,讓仙娘知道她能用我掙大價錢,若她要我賣身,這個價值就會失去。但是,這資本是什麼呢?

    第二天,我一直冥思苦想。原來在前世看過幾篇穿越小說,現在想起來,最鄙視的情節就是女主唱幾首流行歌曲就把眾人迷得七葷八素,靠,作者把古代人都當傻子啊,古代人要真那麼傻,我現在就不用費盡腦細胞的琢磨出路了。

    我用力的搓搓衣服,隨手拿起洗衣服的棒槌在衣服上面敲擊,敲著敲著,我突然靈光乍現,一時間差點激動得跳起來。

    半個月後。飄香樓的新花魁阿嬌登台獻藝。

    男人們如潮水般湧進飄香樓,只為一睹阿嬌的天人之姿。

    七日前阿嬌初次登台,一支艷舞讓台下所有男人如癡如狂。

    阿嬌,京城最炙手可熱的風流人物。多少男人為了見她一面一擲千金。阿嬌從不私下見客,她每七日上台表演一次,看過的男人都說,光看阿嬌的舞蹈就足夠纏綿銷魂,熱血賁張!

    男人們擠在大廳裡,看這場表演,門票可稱天價,夠小戶人家吃上一年。可是場面依然爆滿。

    只聽得一陣奇怪的音樂響起,這音樂雖然帶著奇特的異國風情和奇怪的鼓點,卻聽起來很舒服。不多時,一個穿著紅色輕紗的少女出現在舞台上,隨著音樂翩然起舞。

    她強烈的扭動著身軀,擺動著腰臀和胸部,彷彿一團火焰挑逗和燃燒著場下人的感官。明明是清麗欲滴的臉龐,卻偏偏舉止風流,煙視媚行。這矛盾的綜合體讓所有人都加重了呼吸,精神為之亢奮!

    我心中冷笑著看著台下的男人。我就是那個阿嬌,我和仙娘達成協議,她若不讓我和玲瓏綠鵑賣身,我便登台跳舞,為她賺更多的錢。

    半個月前,我洗衣服的時候突然想到:在美國求學的時候,我曾經和一個從墨西哥來的女孩子同租一套公寓。那個女孩晚上就在酒吧裡跳舞。有一回她得了急性闌尾炎,我送她去醫院,還照顧她一個星期。事後她很感謝,問我要什麼報答。我開玩笑說你教我跳舞吧。她還真認真了,一板一眼的傾囊傳授。我自然跳的沒有她好。但是大學的週末party,只要我一展舞姿,總是能有大批的小伙子過來搭訕。

    本著音樂無國界,性感無時代的指導思想。我精心選了這時代裡聽起來比較銷魂的曲子,又幾經變化,加進鼓點,讓舞蹈增添光彩。這個時代的女人,即便是青樓女子,有哪個能比我跟大膽,更出位?!

    音樂驟變,高潮來臨。我突然握住身邊的一根矗立的旗桿,圍著旗桿轉了兩圈,做了幾個華麗的wave,滿意的聽見全場響起的抽氣聲。爾後將身體一擰,整個人纏到旗桿上,嫵媚的身體登時化作了繞指柔。我雙腿離地,雙手背縛,雙腿加緊,在桿上盤旋自如,腰肢柔軟無骨,恍若風情萬種的蛇。在旗桿上,我探出身子,向在座的男人露出一絲媚笑。當場就有人不慎打翻了茶杯。

    人群轟然叫好。

    我動作略作舒展。鋼管舞,這個年代有誰見過鋼管舞?原本這些動作前世的我是做不來的,但是莊寶瑜這具身體出奇的輕盈柔韌,不過我也苦練良久方顯成效。最後幾個動作結束,我回到地面,輕輕一禮:「感謝各位大爺肯為阿嬌捧場。阿嬌在這裡謝過了。」說完我便準備上樓離去。

    「別走啊,阿嬌姑娘!老子有錢!」台下的男人們瘋狂了。

    「若能和阿嬌姑娘共度春宵,我就算傾家蕩產也值了!」有人紅了眼睛。

    「阿嬌姑娘身價多少?老鴇子你說個數吧!」

    「各位大爺,我家女兒今天累了,請大爺們七天後再來吧。」仙娘滿面笑容的招呼。

    台下響氣一片抱怨的聲音。

    「一百兩黃金,她,我買下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劃過喧鬧的人群,這聲音不大,卻把每個字都清清楚楚地送進人們的耳膜。

    全場一片寂靜。連我也禁不住停下腳步,想一看究竟。

    二樓的雅座上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公子,俊眼修眉,神采飛揚,鼻樑挺直,五官比例彷彿黃金分割一般完美。這讓饒是見慣了美男子的我也眼前一亮。這男子衣飾華美,舉止不俗,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他悠然閒坐,手中輕輕晃一把折扇,面帶微笑,顧盼生情,天然成就一段風雅貴氣。

    台下的人立刻議論紛紛。在亂世,黃金尤其值錢。大金雖發行了紙幣,但這一陣紙幣貶值的厲害,百姓都想方設法儲存黃金,黃金在黑市上更炒到了天價。而眼前這個男子居然要用一百兩黃金買一個女人!

    「這位公子,我家阿嬌不賣……」

    「二百兩。」男子搖著扇子輕笑。

    「公……公子……不是我不想賣……」仙娘都有點結巴了。

    「三百兩。」男子挑起眉毛。

    「公子,你聽老身說。」仙娘陪著笑,「官府上有規定,一年之內不允許阿嬌姑娘贖身。」

    「噢?是這樣?」那年輕公子「啪」的一聲合上紙扇,「那我先交一百兩黃金做訂金,這一年裡不許讓她接客,一年之後我再帶二百兩黃金過來把她接走。」

    那男子用折扇在手心中拍了拍,一個壯漢端著托盤走下樓,來到仙娘面前,一把掀開蓋在托盤上的紅布,上面堆著金燦燦的金條,直晃人的眼睛。

    額滴神啊!我值三百兩黃金?我抬頭向樓上看去,那年輕公子發現我的目光,給了我一個燦爛的微笑。這男人看起來脾氣還不錯,我悶悶的想,他以後就是我的金主?

    仙娘的手都軟了,她顫巍巍的接過來,咬了咬金子。

    「保證十足的真金,您可以驗貨。」那年輕公子笑瞇瞇的說,「我花了大價錢了,鴇母就把阿嬌姑娘的丫頭也奉送了吧,我怕買她回家,別人照顧她不習慣。」公子的扇子一指站在我身邊的玲瓏和綠鵑。

    「這個自然,這個自然。」仙娘連話都不會說了,「快,阿嬌,快領公子去你的閨房!好好招待!」

    說話間那男子搖著扇子已經站了起來。我趕忙上樓去了。

    可以想像第二天,陌生公子三百兩黃金抱得美人歸的新聞必將傳遍大街小巷。而仙娘也必將為了這錢的安全而大傷腦筋。

    這年輕公子到底是誰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41 AM

十四 皇帝登門

    並不精緻的閨房。一張繡床,兩張軟榻,一個梳妝台,牆角一個五斗櫥,櫥上放一張古箏,房間中央有一張圓桌和幾個凳子,簡簡單單。

    「姑娘的房間可不像是花魁應該住的。」年輕公子隨我進屋,打量著房中的陳設,瀟灑的坐在圓桌前。

    「噢?想必公子是很多紅牌姑娘的入幕之賓,所以對花魁的房間有很深的瞭解和研究。」我點亮一盞油燈,屋裡立刻亮了起來。

    「也不是很多。」公子微微一笑,「阿嬌姑娘最特別。」

    「多謝公子抬愛。」我淡淡地笑了笑。坐到他身邊的凳子上,給他到了一杯茶。

    「阿嬌姑娘喜歡樸素的風格?頭上只戴一根木簪,連房中的傢俱也這麼簡單。」公子喝了一口茶,清朗的雙目向我望來。

    「這倒不是,這個地方本來我也沒打算常住,所以不用太講究。」我看著他的眼睛,「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汪郁。」

    「汪公子。」我點了點頭,「汪公子花黃金三百兩替小女贖身,小女真是感激不盡了。」

    「呵呵,姑娘客氣了。」汪郁打開手裡的折扇,「兩個月前,素有大鹹第一花魁之稱的阿軟小姐被人用一百兩黃金贖走,鄙人晚到一步,心中十分遺憾。但今日一見阿嬌姑娘,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為什麼外界都說當今名妓『北嬌南軟』,姑娘排在前面了。阿嬌姑娘值這三百兩。」

    自命風流,沉溺女色。這人家中還說不定有多少個小老婆。不過這樣也好,就算今後跟了他,過一陣子他對我膩了,我便可以自由了。

    「汪公子是哪國人?當官還是發財?」我不動聲色的套問。

    「四海為家,做點小生意。等姑娘明年過門就知道了。」汪郁站了起來,「汪某這就告辭了,明年除夕之前,必派家奴帶二百兩黃金接姑娘回家。」

    等等,這人說了半天全是廢話,沒一句有用的。「汪公子急著走嗎?不再坐一會兒。」我急忙挽留,打算套出他更多的信息。他個子很高,我也站起來,抬頭看著他。

    「原來姑娘這麼捨不得我。」汪郁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衣袖。我定睛一瞧,才發現情急之下,我竟然拽著他的衣服,趕忙鬆開手。

    「別急。明年,等我來接你。」汪郁像哄孩子一樣拍拍我的背,轉身出去了。

    留下我一個人在屋子裡發愣,這人是誰啊?汪郁?沒聽過這號人物啊?花三百兩黃金買的女人,他剛才竟連我的手都不碰一下,莫非他喜歡先培養感情,讓我心甘情願的獻身?

    怪哉!

    後來的幾天,我一直足不出戶。外面關於我的謠言滿天飛,我懶得出門當焦點。只是讓綠鵑玲瓏在屋裡陪我說話。仙娘更我把供了起來,生怕我有什麼閃失,我是她那還沒到手的二百兩,她怎能不著緊?

    鎮日在屋裡坐著也無聊,索性把五斗櫥上的古箏抱了下來,放到小圓桌上,隨便撫弄,自娛自樂。

    彈著彈著,感覺背後的門開了,本以為是綠鵑或者玲瓏,但是半天都沒動靜。我偷偷往對面的鏡子裡瞥了一眼,待看清楚來的人是誰,當時就驚呆了。趕忙低頭繼續彈琴,但是手指已經禁不住的顫抖。

    我深深的運氣平息激動的情緒——站在我身後的男人竟然是慕容言德!

    八歲那年,莊景卿的壽筵上我便見過他,從此對他的長相念念不忘。明明慕容言成比他英俊得多了,但是我現在連他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但是慕容言德這張平淡的臉因為有了那雙燦如春花鳳目,讓我的印象無比深刻。

    我定了定神,手下的曲子變換,彈了前奏,我輕輕唱了半首《菊花台》:

    「花已向晚飄落了燦爛

    凋謝的世道上命運不堪

    愁莫渡江秋心拆兩半

    怕你上不了岸一輩子搖晃

    雨輕輕彈朱紅色的窗

    我一生在紙上被風吹亂

    夢在遠方化成一縷香

    隨風飄散你的模樣

    菊花殘滿地傷

    你的笑容已泛黃

    花落人斷腸我心事靜靜躺

    北風亂夜未央

    你的影子剪不斷

    徒留我孤單在湖面成雙」

    一曲終了,背後響起掌聲。我站起來轉身下跪:「罪臣之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歲!」

    「你認識朕?」慕容言德有些驚訝,他淡淡道,「平身吧。」

    「謝皇上。」我站了起來,退到一邊。

    「剛才的曲子很好聽。」慕容言德坐了下來。

    「謝皇上誇獎,這首曲子是民女專門悼念爹娘的。」我把頭低下,低眉順眼的樣子。

    慕容言德臉色一僵。我心中得意,慕容言德啊,剛才等於你在陪我悼念你親自封的「罪臣」,感覺好過嗎?

    慕容言德深吸一口氣說:「今日來找你,朕有事要問你,若你知道,朕就允許你離開這個地方。」

    這算誘餌嗎?我心中冷笑。若是半個月前,我一定不顧一切地抓住這個機會,但是現在……我表面上仍然恭敬:「皇上請問,民女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爹有一章沒寫完的奏折,你知道下面的內容嗎?」慕容言德直奔主題。

    我抬起頭直直的看著他。慕容言德容貌未變,雖然不算英俊,但是有一股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他更加沉穩老練,氣定神閒的樣子已經有了一股帝王的霸氣,難怪文弱的慕容言成不是他的對手。

    「回皇上,民女不知道。」我回答。

    「聽說當日你一直在你父親書房,他沒對你說什麼嗎?」慕容言德的鳳目中閃出攝人的光芒。

    「回皇上,當日民女一直在書房看書,家父並沒有跟民女說過什麼。」一問三不知。

    「朕聽說,你和秦允謙每三天都回去莊景卿的書房,都談些什麼?」慕容言德慢悠悠的問。

    「回皇上,都是民女的哥哥和父親在說話,民女只是在旁邊聽著,但是也聽不太懂。」我仍然恭恭敬敬。

    「彭」的一聲,慕容言德把桌上茶杯摔到地上,語氣凌厲:「你以為有人出錢贖了你的身,你就自由了,朕就拿你沒辦法了嗎?你最好能夠想起來,否則任憑是誰贖了你都不管用!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皇上息怒,民女不敢。民女真的不知道!」我「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頭如搗蒜,哭得梨花帶雨,「民女就是一介弱質女流,家逢突變,淪落青樓。民女現在最想過的就是平穩的生活,找個人托付終生,所以,若是民女知道奏折的內容一定會告訴皇上的!」嘖嘖,我的演技能拿奧斯卡小金人了吧?

    慕容言德走到我的面前,俯下身,一直手端起我的下頦,我的身體微微顫抖,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他用另一隻手擦掉我的一滴淚水,柔聲說:「莫哭,只要你告訴朕奏章的內容,朕保證讓你恢復自由,而且朕還會把你帶回宮去,給你名分,為你的父親平反,你說好不好?」

    糖衣炮彈?我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惶然的表情:「民女多謝皇上抬愛,但是民女已經怕入侯門,只願找一個良人平淡相守。況且民女真的不知道奏章的內容!」我露出最無辜的表情,怯怯的看著他。

    慕容言德的手加重了力道,疼得我又掉落幾滴眼淚:「好!很好!朕給你幾天時間好好想清楚,若是你知道奏折的內容,朕就讓你恢復自由身,並且親自給你指一戶好人家做正妻,若是你不知道,那就在這窯子裡呆著吧!」

    說完,他站起身,一摔門走掉了。

    「小姐,小姐!」綠鵑和玲瓏跑了進來。

    我現在心中一片雪亮,前幾天杜霓華的那場好戲,必定是他安排的,特地讓我看青樓裡姑娘的慘狀,否則杜霓華有丫環,仙娘那天怎麼還會讓我去伺候?他想借此讓我害怕,供出奏折的內容。沒想到我自立自強的成了花魁,並且還有個陌生男人給我贖了身,於是他坐不住了,今天親自來找我。

    我擦掉臉上的淚水,露出一絲冷冷的笑:慕容言德,我等著看你的下場,看看我們誰笑到最後!

    幾天後,竟然是鄭寧遠來找我。

    我請他坐,他非要站著,還是面無表情,像一尊雕像,我總懷疑他是不是面部神經癱瘓了。

    「皇上派我來問你,那奏折的內容你想起來沒有。」鄭寧遠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我豈不是早就說了。我父母雙亡,兄弟姐妹生死未卜,而自己又淪落風塵,若是有機會能改變眼前的一切,我自然肯付出任何代價,何況一個奏折!」我的笑容有點淒然。

    「皇上說,若是姑娘能把內容告訴他,只要他可以做到,條件隨便姑娘,甚至你想當皇后他都可以考慮。」鄭寧遠說。哦?這價碼真是越來越大。

    我搖搖頭對鄭寧遠說:「皇后?算了,這煙花巷陌恐怕比深宮內院還自由些,乾淨些。在宮廷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在這裡沒尊嚴至少有性命。我真的不知道奏折的內容,我只是個受到家族牽連的不幸女子,已經到了這步田地,皇上為何還要苦苦相逼?」

    鄭寧遠點點頭說:「我知道了,那鄭某告辭。」他走到門口,又回頭對我說,「聽說你被人贖身了,今後多保重。」

    望著他出去的背影,我一時間無法言語,這一句「多保重」竟讓我熱淚盈眶。這是自從家破人亡之後,我聽到的第一句溫暖的話語,雖然說這話的人態度是冷冰冰的。

    我推開窗子向外望去,清冽的風撲面而來,讓人精神一振。街道上還是熙來攘往,但是我知道,大金的命運就好四天邊要墜落的斜陽,正在散發最後的光芒,除非有天人相助,否則大金撐不了多久了。若是慕容言德沒有按照上半張奏折上的去做,那麼大金還會繼續風光一段時間。這就好比一個人練絕世武功,招數心法相輔相成,現在招數和心法都缺了重要的一環,練武的人還要強行練下去,這怎麼能不走火入魔?現在大金就要走火入魔了,物價飛漲,通貨膨脹嚴重,但是政府還在濫發紙幣,官吏內部腐朽,部分地區受災嚴重,這時候若是有哪個國家發動戰爭,大金必敗!

    我在窗子前久久佇立。

    望不盡,冉冉斜陽,撫窗欞,人立西風中。





十五 捉嬌獻主

    在飄香樓裡閒閒的呆了三個月,初夏來臨。

    世道似乎越來越不好了,朝廷頒布了多項政策,但是經濟仍然不見好轉,反而愈發惡化。一個月前,邊境傳來打仗的消息,這段時期風聲似乎越來越緊,有錢的人家都抓緊往南遷移。

    我現在懶得管國仇家恨,只想趕快從飄香樓裡面出去。由於身份變了,仙娘不再阻止玲瓏和綠鵑出門,我常常讓她們上街買東西回來。我不確定慕容言德會不會再找我麻煩,而且我也不想到那個汪郁家裡當他第n房的小妾。這段時間裡我更加瘋狂的思念允謙,那根木簪已經被我摩挲得光滑油亮。

    於是我策劃逃跑。但是仙娘把我看得相當緊,她沒想到我會逃,而是怕我有閃失。前兩天我提出上淨山寺,她就叫了四個大漢跟著我,搞得我相當之鬱悶。最後我決定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把火燒了飄香樓,我和玲瓏綠鵑趁亂逃走,然後連夜逃到附近的村鎮,租馬車到津北渡口,坐船一路南下,到大鹹投奔褚家。有了安身之所再尋找允謙。

    我慢慢準備著,只等待最佳的時機。

    但是,戰爭來了。

    深夜,隱約的廝殺聲由遠而近。我從睡夢中驚醒,從床上爬起來,打開窗子向外望去。遠處城門一帶,火光沖天。

    我心中一驚,沒想到大金現在如此不濟,這一個多月的時間竟讓敵人攻到了京城,恐怕過不久,京城就要失陷了。

    「醒醒,醒醒!」我使勁兒推推軟榻上熟睡的玲瓏和綠鵑,「打起來了!快起來!」

    兩個丫頭趕忙起來把衣服穿好,和我站在窗邊。大街上不一會兒就亂了起來,老百姓拖家帶口的向另一個方向逃竄,小孩子哭爹喊媽,就連飄香樓內也是亂成一團。

    「小姐,我們怎麼辦?」玲瓏有點害怕的抓著我的胳膊。

    「現在走,恐怕來不及了。」我搖搖頭,我們現在出去,不但逃不出去,還有可能被人侮辱或者死在這場戰爭裡。」

    「小姐!」綠鵑和玲瓏的臉上出現了深深的恐懼。

    「飄香樓的後院有個地窖,我們就藏到那裡,看看能不能躲過這一劫。」我剛說完,兩個丫頭就開始準備了,拿衣服,水袋和乾糧——這都是我準備好兩天後逃走用的。

    我看著天空密佈的烏雲,心中掠過無限的快意。猛然刮起狂風,一陣陣的灌入室中,夜幕裡,一道閃電像銀蛇一般撕裂了天空,「轟隆」一聲巨雷,頓時下起了傾盆大雨。

    遠處的戰事更加緊迫了,喊殺聲越來越近。

    雨打在我臉上,看著四處逃散的人群,我哈哈哈的狂笑起來,幾乎不能抑制。綠鵑和玲瓏全都傻了眼。

    我雙手摳進窗欞,聲嘶力竭的吼著:「慕容言德,你看見了沒有?你看見這場面了嗎?當你踏著皚皚白骨登上帝位的那一天,你可知道會有這樣的下場!」我舉起手指,指向天空:「蒼天有眼啊!這是你的報應!你的報應!縱然你當了皇帝,你也是個亡國之君!亡——國——之——君!」

    「嗖」一支箭飛來,牢牢的訂在窗楣上。玲瓏和綠鵑趕忙七手八腳的把我拉進屋去,把窗子關上。

    「小姐,沒事了,過去了。」綠鵑哭著抱住我。

    平靜一下情緒,我們換上男裝,開始向外走。

    來到後院,卻發現地窖裡躲滿了人。無奈,只得趕緊向外逃命。

    剛剛逃到飄香樓大門口,敵軍的鐵騎已經呼嘯而至。玲瓏和綠鵑依偎在我的兩邊,為首的將領,手裡拿著一個火把,微微一照我的臉,然後喊道:「就是她,她就是阿嬌!把這幾個人帶走,剩下的女人你們隨便分!」

    馬上有士兵過來,將我們扛在肩頭,扔進了一輛馬車。

    我內心無限焦急,腦海中想起無數的亂世名妓,什麼陳圓圓、董小宛、李香君,似乎都沒什麼好下場。這些人明顯是認識我的,要把我帶到那裡去?送給誰?

    馬車在行駛中上下顛簸。我自己安慰自己,幸好我是名妓,要不然的話,肯定逃不過被輪姦的命運。那首領不是說了嗎——「剩下的女人你們隨便分!」

    馬車終於停住。士兵叫我們下車,我定睛一瞧,馬車停的地方赫然是褚家的舊宅。我們被鎖到一個房間裡,我把耳朵貼在門上,外面亂糟糟的,配合著嘩嘩的雨聲,不知在做些什麼。

    剛剛被抓來的時候,我看見了士兵手中的軍旗,上面赫然寫著「周」字,這無疑是大周的兵馬了。一年前周寧開戰,周被寧打得很慘,丟了大片肥沃的土地,周自然不會甘心,他不敢向寧宣戰,反而把目光盯在了一日不如一日的大金身上,看來這步棋是走對了。

    玲瓏和綠鵑又驚又怕,我勉強安下心神告訴自己,擔心也沒有用,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折騰了大半夜,我實在累得不行了,合著衣服在屋裡的床上睡了一會兒。清晨,有人開門進來,我們警惕的盯著進來的那個小卒,他手裡拿著一摞衣服,面無表情地說:「快點換上。」然後就出去了。

    我上前一看,拿來的衣服是一套淡紫色的女裝。老老實實的把衣服換上,又改了髮式,頭上除了木簪沒有任何飾品。不多時,進來一個武官模樣的人,將我一個人帶到褚府的清風明月樓。清風明月樓是褚雲海特別建造的三層小樓,加入了異域風情,小樓的最高一層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涼亭,褚雲海常常在這裡宴請賓客,聽曲看戲。物是人非,我搖了搖頭,心中一聲歎息。

    待到登上最高層,我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巨大無比的床,床鋪四角的長棍支起輕紗般的幔帳,在微風之中飄舞。床上躺著七八個豐乳肥臀的裸女,而裸女的正中圍著一個年輕的男人。那男人左擁右抱,身上方的一個女人正在他身上上下起伏發出陶醉銷魂的呻吟。

    我登時目瞪口呆。那武官恭恭敬敬的和我站在遠方,忽然,那男人猛地拽掉身上的女人,整理一下衣服,懶懶的說道:「左立,你怎麼來了?不知道爺昨晚忙了一宿,現在好不容易才樂樂,我不是說了嗎,打仗的事情我管,清理戰場分財產女人的事情你們找我哥哥去。」

    「王爺,卑職怎敢打擾王爺的雅興。」那叫左立的將領點頭哈腰的說,「卑職知道王爺喜歡各國的美人,所以特地向王爺獻上一份厚禮。大金第一名妓阿嬌,卑職昨晚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今天獻給王爺。」

    媽的,真成陳圓圓之流了,當禮物讓人給送了!

    「噢?帶上來看看。」這聲音帶著濃厚的興趣。

    那武官帶著我走上前去,立在床的對面,我總算看清了床上的男人。

    那是個怎樣美麗的男子?!恐怕美女見到他也會自慚形穢!一雙勾魂的桃花眼,充滿了邪魅和誘惑,如希臘雕塑般的鼻子,性感的嘴唇和蜜色的皮膚剛好相配得宜,他額前垂下一縷劉海,更增加了致命的吸引力。那男人倚靠在床頭,下身穿一條鬆垮的長褲,上身穿一件寬大的黑袍,露出性感的胸膛。

    我看著他的眼睛,這樣的男人必定離經叛道,風流不羈,殘忍薄情,但還是會有大批的女人愛上他的壞,如飛蛾撲火一般,甘心情願地把靈魂和肉體奉上。

    他邪佞熱烈的目光在我的身上來回逡巡。他忽然一笑,從床上走下來,一直到我面前。他個子出奇的高,大概都有一米九了,我不滿一米六的身高剛到他的胸口。

    「左立,你怎麼給我找了個小娃娃來?」他的聲音帶著磁性,伸出修長的指頭劃過我的臉蛋。

    「王爺,這確實是大金的名妓阿嬌。」左立諂媚地說,「卑職半個月前混進大金都城刺探軍情,曾經看過她的表演。」

    「噢?是嗎?」他挑起我的下頦,「是清嫩了點,不過偶爾換換口味也不錯。」

    我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媽的,老子這具身體還不滿十五歲,竟然想強姦幼女,你這個變態!

    「王爺,你不要奴家了!」床上的裸女們撒嬌不依。

    「寶貝兒,爺說換換口味,也沒說不要你們。」他笑了一下,十足的妖媚,「左立,你辦得不錯。」

    「謝王爺繆贊。」靠,還「繆贊」,這是服了!

    「大金的女人果然和我大周有所不同。」那男人放開我說道,「縱覽四國的美女,按照排序應該是嬌悄艷媚。金女嬌,鹹女俏,周女艷,寧女媚,各有特色。不過若說最美的,還是大金的女人。」他哈哈大笑起來:「左立,這回拿下大金的都城,你們有福了!」

    「是,是,托王爺鴻福!」左立說道,「王爺為何不住宮殿?雖然大金皇帝跑了,但是宮裡還剩了好多貌美如花的宮女……」

    「放肆,我一個王爺,怎能住得了皇宮?那皇宮自然是留給皇上的。」他挑起俊眉。

    「是,是,卑職放肆了。」左立趕忙獻媚的賠笑。

    原來慕容言德跑了!我有些遺憾的垂下眼簾,但是轉而想起盼璐有可能還在冷宮中,心裡不由得有些著急,不知道我這大姐怎樣了。

    忽然,那男人的右手猛地伸入我的衣襟,我嚇得「啊」的尖叫起來,他左手摟住我的腰肢把我貼近他的身體,一雙桃花眼邪氣的看著我。他那靈活的手伸進我的肚兜,熟練的撫摸揉捏著我的雙乳,在身體上遊走。一股羞辱感油然而生,我閉上眼睛,身體繃得僵直。

    「果然是個小娃娃。」他伸出手悠然的評介,「不過是朵不錯的小花,本王先養著她,等這朵花完全開了再摘。」

    「王爺聖明。」左立像一隻哈巴狗。

    「好了,你下去吧,不要再打擾爺的雅興。」男人揮退了左立,瞇著眼看著我,「你叫阿嬌?你的原名是什麼?」

    「自從流落風塵後,我就叫阿嬌,沒有什麼原名了。」我淡淡說。

    男人再一次逗起我的下巴,邪佞的桃花眼似乎要看進我的靈魂:「那好,阿嬌,我是蕭錦,記住了,我就是你的主子,以後你就是我的人。」

    大名鼎鼎的錦繡公子蕭錦?和允謙齊名的那一個?怪不得,那笑容的確帶著非同一般的誘惑,放浪與邪肆間,山川為之變色!我想起同時見過蕭錦和允謙的人給出的評價:允謙能把蕩婦變成淑女,而蕭錦能把淑女變成蕩婦。果然名副其實。

    蕭錦隨即回到了床上,旁邊的裸女立即圍了上來,蕭錦瞥了我一眼:「站在這裡好好學著,看看別的女人怎麼伺候我。」

    好,現場看A片,還好這A片男主角身材長相都還不錯。我大大方方的站在床頭,開始看春宮戲。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女性,怎麼能給現代人丟臉?

    蕭錦拉過一個艷女便在把她壓在身下運動起來,那女人柔軟雪白的身體就在蕭錦身下婉轉承歡,蕭錦狠狠折磨著身下的嬌軀,其餘的女人聚到蕭錦身邊親吻摩挲他的身體,我在旁邊真是大開眼界。原來一直看片子,現在終於看見現場的了!簡直太——刺——激——了。

    終於,蕭錦的動作一頓,他猛然抬頭向我看來,那俊美的臉因為情慾的刺激而變得扭曲,邪佞的桃花眼變得更加明亮放浪,他充滿慾望和邪肆的目光,彷彿此刻在他身下壓著的人不是那個艷女,而是我!我當場定住,口乾舌燥。蕭錦死死盯住我,露出一抹野性邪惡的笑容,身體微微顫抖和痙攣,身體最後向前一挺,僵直了一會兒,緩緩退出艷女的身體。旁邊的女人立刻圍上來,用嘴幫他清理身體。我別開臉,覺得噁心至極。

    忽然,有一具身體擋住我面前的光線,一雙大手扳過我的臉,我迎上蕭錦的桃花眼,他俯身到我耳邊,彷彿情人般低語:「看清楚了嗎?學會了嗎?我,會好好調教你的。」

    然後在我的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43 AM

十六 南陽郡王

    蕭錦果然勇猛,我懷疑他的身子是不是鐵打的。早上和一群女人覆雨翻雲之後,他只了洗個澡,睡了一會兒,就神采奕奕的處理各種公務了。

    我似乎成了他的貼身丫環,就連他睡覺也要和親兵們在他旁邊守著。此刻,我低眉順眼的站在他身旁,心中醞釀著下一個逃跑計劃。褚家的宅院我是比較熟悉的,但是這裡官兵眾多要逃出去恐怕比飄香樓難上一百倍。該怎麼辦呢?

    「阿嬌,茶。」蕭錦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此刻在書案前坐著,似乎在看什麼文書。

    我端了一杯茶放到桌子上,剛要退下,他猛地把我拽到他面前,強大的手力拉痛了我的胳膊:「你好像不乖,是不是在想什麼壞主意?」他的熱氣吹到我臉上,聲音的溫柔和手上的力道該死的不協調。

    「沒,王爺……好疼……」我扮個弱女子,眼淚「嘩」的流了下來。不過……真得很疼!

    「知道疼就別想打什麼壞主意了,比如逃走什麼的。」蕭錦放開我,說的雲淡風清。

    我揉著手臂,聽到他的話大吃一驚,靠!他怎麼知道的?難道他有讀心術?

    「別把眼睛瞪得這麼大,美人兒。跟我比你還嫩了點。」蕭錦修長的手指拍拍我的臉,「你的眼睛太會說話了,雖然大部分的時候你掩飾得很好。」

    「王爺說笑了,阿嬌不敢有逃走的意思。」我恭恭敬敬地說。

    「沒有最好,你是我的人,若是對我忠心,本王自然不會虧待你。但若是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本王也斷然不會饒了你。」蕭錦伸手抹去我眼角的淚水,柔聲說,「你明白了嗎?」

    「阿嬌明白了。」我點點頭退到一邊,不禁毛骨悚然。好可怕的傢伙!不光將對方的心理猜得一清二楚,而且能在溫柔低語的同時作出殘忍的事。

    我再也不敢輕敵了。

    簡單吃了午飯,蕭錦躺在書房的軟榻上假寐,苦命的我坐在軟榻下的小凳子上衝盹兒,以便蕭錦同志的隨時差遣。這分明就是剝削!蕭錦這麼多女人,憑什麼讓我當那麼長時間的跟班?莫非他太色了,一見到艷女就把持不住想要嘿咻,但是看見我這種還沒發育完全的就不會有興致?

    「阿嬌。」奴隸主又在叫了。

    「王爺有何吩咐?」我站起來問他。

    他躺在軟榻上,半睜開邪媚的桃花眼,無限風情的邀請:「過來陪我躺一會兒。」好性感的聲音和表情!難道我要撲過去?……敵人是危險的,何況他不是我的允謙。

    「小婢不敢,您還是自己睡吧。」和你躺在一起我就離失身不遠了。

    「來吧,這裡很寬敞。」那慵懶的聲音蠱惑人心,「我看你也累了。」

    「王……哇!」

    我被蕭錦一把拉到榻子上,他把我摟在懷裡,調整了一下姿勢,把胳膊壓到我身上,頭挨著我的肩膀,這才喜滋滋的說:「好了,這下舒服了。」

    我汗,原來讓我和他同睡是為了拿我當抱枕……但是我還是渾身緊張。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用的什麼香?」蕭錦問道。

    「回王爺,小婢沒用香。」開玩笑,這兩天光顧逃命了,還想得起來用香?再說平時也沒這個習慣。

    「哦,是這樣。」蕭錦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就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

    我也實在是累了,不知不覺地放鬆身體,進入了夢鄉。

    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莊府。

    那時候我還年幼。盼璐在樹蔭下看書,君蘭和敏瑤正在放風箏。君桂那小鬼拽著我演示他新學的功夫,我感覺十分無聊但還要裝作津津有味。過一會兒莊景卿來了,我跑過去,他把我抱起來,對我說:「瑜兒,今天認了幾個字?」允謙走過來笑著說:「小瑜很聰明,是個小才女。」我張開手要他抱,允謙把我接過來,笑盈盈地問:「要不要到如夢館吃我新煮的茶?」我高興得點頭。忽然一陣大風吹過,所有人都不見了,我一個人留在空曠的大地上。我心中又慌又急,想喊又喊不出聲。正在這時我驟然驚醒,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做惡夢了嗎?」頭頂上方一個聲音響起,我抬頭,蕭錦那雙嫵媚的桃花眼正饒有興趣地看著我。

    「小婢失態了。」我擦擦眼睛就要起來。

    「說說夢到了什麼?」蕭錦把我按住。

    「沒什麼,這個亂世我這樣的女子,誰沒一點傷心的往事?」我歎口氣。

    蕭錦正要說些什麼,這時一個親兵走進來,畢恭畢敬地說:「啟稟王爺,南陽郡王在皇宮發生了點事情,韓將軍和吳統領請你去一趟。」

    「那個傢伙真是不讓人安生。」蕭錦不悅的擰起眉毛,「我知道了,這就去。」

    皇宮?我怦然心動,盼璐在哪裡嗎?

    「阿嬌,本王要去一趟皇宮,暫時離開你一會兒。」蕭錦親親我的臉。

    「王爺,阿嬌想和您一起去!」我扯住蕭錦的衣袖,「我還沒見過皇宮呢!」

    蕭錦挑高眉毛,桃花眼中不知是什麼情緒一閃而逝,半晌他邪氣的笑了笑:「好,既然美人兒一刻也不想離開本王,那就一起去好了。」

    從褚府出發,不多時就到了大金的皇宮。如今這金碧輝煌的宮殿已經是大周的天下。馬車駛進後宮,剛剛下車,兩個風塵僕僕的將領就匆匆趕到:「屬下見過西廷王。」

    「發生了什麼事?」蕭錦問道。

    「這……」兩個將領互相看了一眼,「王爺還是隨我們來吧。」

    我和蕭錦隨他們來到一處院落,走到月亮門前,我看到眼前的景像當時就抽了一口涼氣:太慘烈了!

    院子裡躺著幾十個宮女,每個宮女身上都壓著男人。有的是一個,有的是好幾個,輪不到的就提著褲子在後面等著。女人的哭聲呻吟聲伴隨著男人興奮野蠻的叫聲,此起彼伏。有的女人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像死了一樣任憑身上的男人抽送。事實上已經有死去女人的屍體被隨意的扔在牆根,蒼蠅圍繞著屍體嗡嗡的飛著。

    一個膀大腰圓的男人坐在房前台階的椅子上,興致勃勃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眼睛裡冒出興奮殘忍的光芒,看到得意之處還會哈哈大笑。這個變態!

    蕭錦臉色鐵青,怒吼一聲:「統統給我停下!」他幾步走到房前的台階上,沉著臉命令:「韓波,把今天在院子裡的兵,統統拉到外面重責十五軍棍,不許放掉一個!」

    「是,王爺。」韓波手一揮,一堆官兵湧了過來,把場上的男人拖了出去。

    「吳可地,場上沒死的女人,命人好生照料,死了的就找地方埋了。」蕭錦說完,狠狠瞪了一眼他身邊膀大腰圓的男人,「你跟我進來!」

    一進屋,蕭錦便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我說你怎麼就是不爭氣!都從王爺降成了郡王,你打算當平頭百姓嗎?原本這次讓你分財產女人是給你個機會露臉,讓皇兄消氣,你可倒好!我三番五次的告誡你,外面的女人讓他們樂呵樂呵也就罷了,宮裡面的女人不能碰,你今天給我唱的這是哪一出?」

    這男人就是蕭錦的哥哥?我兩相對比,感歎老天就是不公平,明明是兄弟倆,但是長相的差距也太大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膀大腰圓的男人似乎很怕蕭錦,他低著頭說:「不過幾個宮女罷了,我也想讓身邊的弟兄們高興高興。」

    「哼。」蕭錦冷笑一聲,「恐怕皇兄未必這麼想。你屢屢犯錯,他早就想治你,你還給我捅婁子,這次的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你不被軟禁也怕是今後難出都城。母后如今也沒了,看誰還給收拾爛攤子!」

    「那怎麼辦?」那男人慌了,扯住蕭錦的衣服,「錦弟,你可要幫我!」

    「能瞞當然給你瞞著,若是你再辦錯一件事,就仔細點你南陽郡王的爵位!」蕭錦繃緊一張俊臉。

    「是,是,我一定改。」男人不斷點頭,忽然,他的目光飄到我身上,猥褻的把我打量一遍,對蕭錦說,「錦弟,你可是艷福不淺,從哪裡找來的小美人兒,這皮都能掐出水來了。」

    「這是我新收的小妾阿嬌。」蕭錦淡淡介紹,「阿嬌,這是我哥哥南陽郡王蕭梓。」

    「見過南陽郡王。」我輕輕一禮。

    「阿嬌?莫非她就是那個大金名妓阿嬌?」蕭梓色迷迷的盯著我,「怪不得……」

    我不著痕跡的躲到蕭錦背後。

    「嘿嘿,錦弟,這美人兒你膩了的時候,能不能……」蕭梓搓著手。

    「不行。你的那點手段我是知道的。」蕭錦看了我一眼,「你別碰她,否則你知道上次的下場。」

    「好好。」蕭梓摸摸鼻子,末了狠狠地看了我兩眼。

    從院子裡出來,我心裡一直惦念著盼璐,特地到集中關押宮女的地方看了一眼,可是沒看見盼璐的影子,正懊惱著,忽然耳邊傳來一個低低的聲音:「再找莊盼璐嗎?我的莊三小姐?」

    我吃了一驚,轉過身對上了一雙邪魅放肆的桃花眼。他知道了?

    「阿嬌啊,你可真傻。我固然好色,但是也不會讓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跟在我身邊。」蕭錦慢條斯理的說,「『雙玉出世斬乾坤,得其一者得天下。』莊家三個女兒,哪兩個才是雙玉?莊盼璐不在這個後宮,我早就派人搜遍了。雖然很遺憾她不見了,但我手裡面還有一個玉不是嗎?」

    蕭錦俯下身子靠近我的臉,那桃花眼中閃爍著邪佞的光芒:「剛剛你睡覺的時候喊了秦允謙的名字。多親切,妹妹管哥哥叫『允謙』,你和他的關係似乎不簡單呢,阿嬌。這忘憂公子和我比起來如何?」

    我盯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呵呵,你記住,不管你以前和忘憂公子有什麼關係,從今往後,你只是我錦繡公子的女人。最好把你的那些前塵往事都忘掉。」他露出邪媚的笑容,「我似乎,有點喜歡你了呢。」說罷,他猛地吻上我的嘴唇,我拚命掙扎,他把我禁錮在他的胸前,舌頭滑進我的嘴裡,我緊咬著牙關,他逗弄了一會兒徒勞無功,便鬆開了我。

    但是蕭錦心情很好的樣子。我打了個寒顫,他必定拿我當成他和允謙競爭比較的工具了。戰勝一個對手,怎會有比征服對手的女人更快慰的事情?

    我心中掠過一絲冷笑:蕭錦,你以為你是誰?你連允謙的小手指都不配!

    蕭錦牽起我的手,順著宮裡的甬道向外走去。

    甬道長,歎心事誰解。可知意中人,魂傷舊時夢境,無計相迴避。




十七 月下殺人

    回到褚宅,蕭錦命我搬到他房間外的暖閣裡去住。我對他說了玲瓏和綠鵑的事,蕭錦允許那兩個丫頭跟著我。

    當晚,蕭錦又抱著一個美艷的小妾在屋中顛鸞倒鳳,聲音透過門縫隱隱傳來,我是沒什麼所謂,倒是玲瓏和綠鵑面紅耳赤,捂上耳朵羞得抬不起頭。

    我看她倆睡不著,索性叫她們到我床上小聲聊天。

    「小姐,難道咱們以後就在這個地方住下去了?」玲瓏眨著大眼睛問我。

    「隨遇而安,隨機應變。」我長長出了口氣。眼前我也沒什麼主意,蕭錦太聰明,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不容易,況且他知道雙玉的事,恐怕不會放我走的。若不能為他所用,他會殺了我也不一定。

    「小姐,咱們大金怎麼快就讓人進了都城?」綠鵑問道,「我和玲瓏被鎖在小屋裡的時候,聽大周官兵在門口說金軒帝帶著皇宮內眷和三千人馬逃到大金南邊的靈州去了,跟這裡隔了一條湘君河什麼的。」

    逃到靈州?我挑高眉毛。這個慕容言德還不笨,大金的南方國土是個水土肥美的地方,而且慕容言德的外公就在那裡,他是先皇封的鎮國公,現在還手握兵權,是個老當益壯的人物。現在大金的狀況有點像中國北宋落魄之後逃到南邊建立的南宋。雖然貧弱,但是尚能存活一段時間,現在還沒有哪個國家能把它一口吃掉。

    「小姐,你說咱們的人還會打回來嗎?」綠鵑見我沒說話,接著問道。

    「恐怕難了。」我搖搖頭。

    大金之所以亡國,除了原來的積貧積弱,還和經濟政策決斷失誤有重大關係。當初慕容言德見到那半截奏章,由於求好心切就不顧一切的實施。但是奏章的下半截所寫的全都是配套措施和注意事項,這點尤其重要。這個空間的百姓和中國極其的相似。因為受到長期戰亂和災荒的困擾,所有的人民都喜歡囤積,不喜消費,是個高儲蓄國家。又由於市場經濟不發達,百姓習慣種田,做買賣的很少,自給自足的生活模式更讓國家的資金不能流動。在下半截的奏章裡,所有的措施都是根據拉動內需,活躍市場而制定的,並且建議循序漸進,不可急功近利,積極培養資本主義萌芽。慕容言德對這一切完全不知道,他看到儲蓄的好處,就過於冒進的實施,當百姓看重利息把錢全存進錢莊後,由於資本不流通,信貸不活躍,國家如何能支付著巨大的利息?於是就濫發紙幣,國家的經濟也就快要崩潰了。大金現在恢復元氣還來不及,怎會有心情管破碎的山河?

    「小姐,錦繡公子真是名不虛傳,和咱們家謙少爺一樣,都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玲瓏笑著說,「其實褚家的兄弟,還有那天來給小姐贖身的那個少爺也都是出彩的人物,論模樣氣質居然和絕代雙驕不分上下呢。」

    「江山自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十年。」我不以為然地說。這幾個人,有誰擁有我家允謙那顆剔透的玲瓏心?都是俗物罷了。

    呆在褚家的第三天清晨,蕭錦一早起床在院子裡練武。我趁這個機會在房間裡瑜伽,還拉著玲瓏和綠鵑和我一起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沒有好身體怎麼逃出去?運動過後,感覺十分舒坦,我探頭向院子裡望去,蕭錦正在喝水,瞟見我在門口看他,便丟給我一個魅惑眾生的笑容,喚道:「阿嬌,過來。」

    老老實實的走過去,他剛要說點什麼,卻見一個隨身侍衛申元惶惶的跑進來:「王爺,永華小郡主來了,就在門口。」

    「她怎麼來了?」蕭錦擰起眉毛,「請她進來。」

    我好奇瞪大眼睛等著,只見不多時,從院子的月亮門外緩緩走進一個十六七歲的柔美女子,穿一身淡黃色的衣裙,眉目含笑,帶著書卷氣和雍容。容貌雖然不是絕美,但是長得格外細膩溫柔,配合精緻的妝容和優雅的氣質,頓時讓人眼前一亮。

    「慶荔見過表哥。」那女子走上前來優雅一禮。

    「慶荔你也太調皮了,女孩子家家的怎麼跑到這兒來了,兵荒馬亂的出了事情,我怎麼向你爹交待?」蕭錦說道。

    「王爺,我家郡主是皇上派來的。」慶荔身邊的小丫頭快言快語。

    「皇兄?」蕭錦挑高眉毛。

    慶荔從懷裡掏出一封信。蕭錦接過來看了兩眼,不動聲色的說:「申元、申廣,吩咐下人打掃東邊空著的庭院,安排永華小郡主居住。」

    慶荔笑意盈盈的看著蕭錦,那眼神深處居然閃爍著強烈的愛意和癡狂。我暗自歎息一聲,氣質如此優雅的女人,怎麼會喜歡這麼邪魅的男人?據我的觀察,蕭錦只喜歡大波且妖了吧唧的女人,這府裡面和他親熱的八個女人全都是這種類型的,真不知道他的審美怎麼這麼差。

    慶荔眼波流動,看到我的時候微微一愣,一邊暗自打量一邊問道:「表哥,這位姑娘是……」

    「這是我在大金新納的小妾阿嬌。阿嬌,這是我姨媽的二女兒,永華郡主慶荔。」蕭錦漫不經心的介紹。

    「見過永華郡主。」我深深一禮。

    慶荔聽到我是新納的小妾,臉色微微發白,捏著手帕的手指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發青,她表面上仍然保持笑容,向我點點頭:「你好。」倒是那個小丫環對我「哼」了一聲。

    晚上,蕭錦在前院宴請一干將領官員,格外熱鬧。我在暖閣裡和兩個丫環說了一會兒話,然後看綠鵑在燭燈下做針線。

    忽然,房門開了,慶荔的小丫環走進來,看見我繃著臉說:「我家郡主說讓你過去一趟。」

    我點頭站起來,隨那個小丫環出去了。

    來到東邊的庭院,推開門走進去,慶荔正在看書,看見我說道:「阿嬌姑娘你來了,坐吧。」

    我坐下來問道:「不知郡主叫阿嬌前來有何吩咐?」

    她笑道:「沒什麼,就是和姑娘聊聊。」

    我們說了一會兒無關痛癢的閒話。終於慶荔忍不住了,遲疑了一下問道:「聽說你住在表哥房間旁邊的暖閣裡,表哥到哪裡都帶著你……」她欲言又止,柔美的臉龐在燭光下分外娟麗。

    「郡主,王爺有很多女人,我只不過是隨身伺候的,沒什麼特別。」我解釋道。

    「不,你和那些女人不同。」慶荔搖了搖頭。是啊,是不同,我沒有大波而且走知性路線。

    「我家郡主從小和王爺一起長大,連皇上都打算賜婚給他們。」慶荔身邊的小丫頭插嘴道,「你最好別插在中間!」

    「春杏!」慶荔喝斥了一聲,小丫頭頓時不言語了。慶荔頓了頓說:「我知道表哥有很多姬妾,但是那些女人他從來不曾喜歡過。表哥曾經說過,那些女人只不過就是消遣,今後他真正想娶的女人必然是聰慧的。所以我讀了很多書,勤學書畫才能博得他一絲注意。我也從不擔心他身旁的那些女人,但是姑娘不一樣,就連表哥看你的眼神都不同的。」

    「郡主,你誤會了。」他對我的身體不感興趣,眼神當然「純情」很多。

    「不,五年前表哥喜歡上一名女子,他看那個女人的眼神就是這樣的。只不過後來那女子嫁到皇宮當了妃子。表哥原來雖然風流,但是也不像現在那麼荒唐,就是出了那件事後才變得愈發厲害。」我瞭然的點頭。真想不到,蕭錦還曾經純情過。

    「阿嬌姑娘,皇上這次讓我來,就是為了讓我和表哥……但是想不到……姑娘,實話實說,你是大金人士,而且還在青樓呆過,不可能成為表哥正室。表哥的風流性子也不一定寵愛你到幾時,若姑娘能夠離開,只要我能做到,什麼條件隨你開!」慶荔的眼神一瞬間變得很堅定。

    「真的?」我眼前一亮,馬上抓住她的手,「你能不能幫我離開這兒?幫我和我的兩個丫環逃走?」

    「?當」一聲門忽然被踹開,蕭錦走了進來,他帶著滿身酒氣臉色陰沉的走上前來,一把拽起我:「你打算逃走,嗯?」他邪佞的桃花眼閃爍著幽暗的光芒。所有人都嚇傻了,我看著他不知怎麼回答,他怎麼在這個關頭進來的?

    蕭錦一言不發的拽著我向外走去,把我拉到他的房間中一把丟到床上,然後便壓了上來。

    「看來你總是不老實,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你變成我的人。」他邪氣的桃花眼瞇起來看著我,說罷開始扯我的衣裳。

    靠,你以為我是古代女人,「餓死是小,失節是大」,被你強姦了就心甘情願得跟著你?我拚命掙扎,蕭錦的手拽開我的衣裳,嘴唇親吻著我赤裸的皮膚,而另一隻手則向下摸去。

    「小姐!」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了進來,緊接著門開了,綠鵑破門而入,蕭錦停下手盯著她。綠鵑看到眼前的狀況有點愣,但是顧不得什麼一下跪在地上,「小姐,玲瓏……玲瓏她死了!」

    「什麼?」我和蕭錦同時一怔,我掙脫他的鉗制,奔過去抓住綠鵑的胳膊。

    「小姐,你出去一會兒,玲瓏說去門口迎迎你,結果一出去就沒回來。我出去找她,結果在花園的翠湖邊,看見她躺在地上,身上還有一個男人。我趕快找了侍衛,結果侍衛過去看見那個男的就叫南陽郡王,根本不敢管,等那個男人走了,我過去再看玲瓏已經斷氣了……嗚嗚……」綠鵑失聲痛哭。

    我不顧一切的衝到翠湖,靜靜的月光下躺著一具屍體,上面的衣服明顯是後蓋上去的。我走過去把衣服拉開,出現在眼前的是玲瓏扭曲痛苦的臉,她渾身赤裸,脖子上還有一圈勒痕。我難過得閉上了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嘖嘖,阿嬌?」我聽到背後的聲音,一回頭看到蕭梓站在那裡,他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著我,「阿嬌姑娘怎麼如此衣冠不整?」說話間就逐漸逼近。

    我低頭一看,出來太匆忙,被蕭錦扯開的衣服還沒來及整理,此時衣衫半敞,露出裡面紅色的肚兜,我不動聲色的站起來:「南陽郡王怎麼在這裡?」

    「好像有東西掉在這兒,我來找找。看來是回來對了。」他淫笑著走過來。我發覺事情不對想要馬上逃跑,他一把拽住我的衣服,把我按在湖邊的一棵柳樹上,一隻手卡住我的脖子,另一隻手在我身上胡亂摸索。

    好難受,我要被卡死了嗎?蕭梓你這個變態!變態!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我呼吸困難,眼前發黑,只有模糊破碎的畫面在眼前晃動。我不能死!不能死!我要給玲瓏報仇!

    「住手!」一聲怒吼傳來。蕭梓嚇了一跳,的手不由得鬆了鬆,我大口的喘氣,趁他沒注意,拔下頭上的木簪,向著蕭梓的眼睛就刺了過去。

    「嗷——」夜色中一聲淒厲的長號。我拔出木簪,那血就濺了我一臉。蕭梓倒在地上捂著眼睛四處打滾,我喘著氣,渾身發軟,握著木簪的手不斷輕顫,身體靠著柳樹滑坐到地上。

    蕭錦已經趕了過來,看到面前的狀況目瞪口呆。

    「來人啊!來人啊!快去請大夫!」蕭錦吼道。遠處幾個侍衛奔來,蕭錦看了我一眼,把我橫抱起來,快步奔回暖閣,一把把我丟在地上,咬牙切齒地說:「你就在這裡呆著,看我怎麼收拾你!」說罷鎖上門走了。

    「小姐,你怎麼了?」綠鵑奔過來,「血!小姐你流血了!」

    「那不是我的血。」我渾身打顫,「綠鵑,我給玲瓏報仇了!」

    「你說什麼?」綠鵑淚流滿面的上前摟住我。

    我歇了一會兒,讓綠鵑給我找來一條帕子。細細擦乾淨木簪上的血跡,從明天起,這根簪子就不能戴了。我讓綠鵑在褲腿裡面給我縫了一個細小的兜子,我把簪子小心的插到進去。做好這一切,我坐在床上等待蕭錦的歸來。

    半夜,傳來消息。南陽郡王左眼被利器所傷,因傷得太深無法醫治,呻吟至寅時斃命。

    殺死了郡王,等待我的又是什麼?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44 AM

十八 夜探褚宅

    朦朧中好像有什麼人在盯著我,我努力睜開眼睛。蕭錦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倚著床欄坐了一夜,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蕭錦勾魂的桃花眼中閃動著難以言明的情緒,良久,他忽然露出一抹燦爛的魅笑:「你還真會帶給我驚喜呢,莊三小姐。昨晚上的一根簪子就要了我哥哥的性命。你真是什麼人都敢殺,那是我大周的郡王!你覺得你的下場會怎樣?」

    「我的下場不是我說得算,王爺。」我也回贈他一個笑容,「現在是王爺權衡利弊的時候了。你的哥哥已經死了,你是打算讓我償命,還是打算留著我實踐雙玉的預言。」

    「你如何得知你就是那雙玉中的一個?」蕭錦的目光深幽。

    「我當然不知道,但是我有資格。」我靜靜的看著他。

    蕭錦沉默良久,哈哈一笑:「怎麼辦?美人兒,我還真捨不得殺你,你好像還真是個寶貝。」蕭錦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掌:「那根簪子呢?」

    「已經扔了。」我平靜得說,「昨晚就折斷交給綠鵑,讓她一早就丟到湖裡面。」我跟綠鵑早就「串供」完畢,不擔心會問出破綻。

    「看來以後不能給你帶尖兒的首飾,你真地會殺人呢,就沖這份氣勢,我就敢賭你是雙玉中的一個。」蕭錦俯下身子,似笑非笑的盯著我,「看來我要抓緊把你征服了。留你這種女人在身邊實在太危險,除非你的心是我的。」說完,他在我唇邊落下一吻。

    他起身走出門,扭頭對我說:「南陽郡王蕭梓,昨晚調戲婢女玲瓏,被玲瓏的簪子刺入左眼身亡,本王趕到湖邊,將玲瓏當場打死。昨天事情發生的時候,你一直和本王在一起,與這件事情毫無瓜葛。還有,管好你那個丫環的嘴。」

    我看著蕭錦的背影微微一笑。蕭錦,你好像是個人物呢。

    蕭梓的屍體裝進華麗的棺槨,被士兵們護送著運往大周首都。這件事情便告一段落。生活如常,似乎又恢復了平靜。蕭錦對我格外好了起來,他有好幾天晚上都沒有傳喚那些美艷的小妾,反而擁著我入眠。導致我的睡眠質量嚴重降低,晚上提心吊膽的防狼,他似乎沒有什麼越軌的行為,倒是早上的美男春睡圖讓人看起來格外的養眼。慶荔不太搭理我,我也不敢和她說話,她每每看到蕭錦對我露出顛倒眾生的魅笑就會露出格外悲憤的神色,搞得我也覺得對不起她。

    蕭錦在想什麼我不得而知,我殺了他的哥哥,他卻包庇了我。我認為,一方面由於我身上有關「雙玉」的利用價值,另一方面那南陽郡王的確給他惹了不少麻煩,在紛擾的宮廷親情一項不值錢,所以借我的手除去蕭梓,反而讓他一身輕鬆。現在可以肯定的事,他對我實行懷柔政策。我和允謙的關係激起他莫大的征服欲,他現在最想做的恐怕就是讓我迷戀上他。

    「阿嬌,看本王這幾個字寫得如何?」中午吃過飯,蕭錦看了一會兒文書便在書案前寫書法。

    我探過頭去,看見宣紙上寫著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浩然正氣。我實在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得前仰後合。額滴神啊!這個傢伙寫「浩然正氣」,簡直就是希特勒寫「我愛和平」,滑天下之大稽嘛!

    蕭錦被我這一笑搞得有點下不來台,他那嫵媚的桃花眼瞪了我一下說道:「有什麼好笑的,難道本王寫的不好?」

    「不,不,王爺寫得好極了!」我忍住笑。平心而論,蕭錦的字的確極有韻味。

    蕭錦「哼」了一聲,在宣紙上刷刷點點。我望過去,紙上赫然寫著「逐鹿中原」,那四個大字力透紙背,瀟灑雄奇。我這回不得不承認,被稱為「公子」的蕭錦還是有兩下子的。

    「逐鹿中原。」我輕輕把這四個字念了一遍。

    「阿嬌認為如何?」蕭錦邪媚的桃花眼閃著光芒。

    想到大周攻城時的慘景,我歎了口氣說:「逐鹿中原就意味著戰爭。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只不過是少數人得利的遊戲,百姓永遠是最倒霉的。不過由於利益驅動,戰爭又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不可抗拒的。天下本來就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蕭錦吃了一驚,桃花眼中流露出詫異和欣賞的目光:「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兩句道盡了戰事的殘酷和真諦,說這話的人可以流芳千古了。阿嬌,這可是你所做?」

    「無可奉告。」我笑了笑,轉身就走。

    蕭錦一把把我拽了回來,把我摟到懷裡,一邊撫摸著我的頭髮一邊說:「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這個小人兒說的話還真是發人深省。本王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等把手邊的瑣事處理玩了,本王就親自選一處府第讓你住進去。」

    「金屋藏嬌嗎?」我挑高眉毛,「多謝王爺垂愛。」

    「金屋藏嬌?這個名字倒有趣的很。」蕭錦笑了起來。

    傍晚,蕭錦住的庭院就換了牌匾——藏嬌別苑。我看著那金光閃閃的大字不由得苦笑一聲,看來那個永華郡主今後看我的目光要更加悲憤了……唉!

    晚上,蕭錦和官員們在前廳議事,我在屋中閒著無聊便到院子裡散步。為了防止我逃走,蕭錦不在的時候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監視著,可是今天……我左瞅瞅,右瞅瞅,竟然沒看見侍衛!這難道是我的大好機會?我的心怦怦的跳了起來。

    忽然,肩頭被人猛的一拍,一雙大手摀住我的口鼻,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輕輕說:「木魚。」

    我吃了一驚轉頭看去,暗淡的月光下,我身後站著一個英挺的男子,雖然穿著侍衛的服裝,但看那臉龐分明是……「君桂!」我低低的驚呼出口。

    「木魚,真的是你啊,我來救你了,咱們快走吧。」君桂驚喜地笑笑,牽起我的手。

    「可是綠鵑還在屋裡。」我急急得說。

    「下回再救她,我們先走。」君桂拉著我就往大門走去。

    「你要拉著我的愛妾到哪裡去啊?」一個冷冷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來。蕭錦慢慢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從你把那兩個侍衛放倒的時候我就看到你了,不過你的身手還不錯。」

    「她不是你的愛妾,是我沒過門的妻子!」君桂把我拽到身後。

    「噢?」蕭錦的桃花眼中閃爍著邪佞的光輝,「阿嬌,看來你的老相好還真不少。」

    說話間,蕭錦就已經快步走上前來,腰間的寶劍已經出鞘。君桂放開我拔出劍迎接。兩個人馬上戰成一處。我心急如焚,此時從四面趕來的侍衛越來越多,情急之下我大喊道:「君桂,你別管我了,你快走吧!」

    「原來是大鹹的六皇子,那本王更不能放你走了!」蕭錦哈哈大笑,攻勢更加急迫。

    漸漸君桂處於下風。一個照面過來,蕭錦撥開君桂的劍,一掌便把他打倒在地,侍衛們湧了過來,用劍指著君桂的脖頸。

    「把他綁起來,帶到我屋裡。」蕭錦寶劍還鞘,走到我面前,邪惡一笑,「走吧,美人兒。」

    侍衛將君桂五花大綁,連腿都綁上了繩子,抬到屋中便往地上一扔。

    「你們都下去。」蕭錦吩咐道,把綠鵑也轟了出去。

    屋裡面只剩我們三個人。蕭錦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大鹹的六皇子,覬覦本王的愛妾,還有這麼俊的功夫,本王可不能放虎歸山。」

    「要殺要剮隨你的便。」君桂倒在地上冷笑著說。

    「王爺,你別殺他!」我吃了一驚,馬上跪了下來,「若王爺殺了他,恐怕向大鹹沒法交待。」

    「哈哈哈哈!」蕭錦仰天長笑,「若是大鹹過來要人,我就說不知道好了,這小子居然單槍匹馬的自己跑進來,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他傻。哈哈哈!」

    「不要求他,讓他隨便好了。」君桂瞪著眼睛,咬牙切齒。

    「不過有一個方法,也許本王會考慮留著他的命。」蕭錦俯下身子湊近我的臉,桃花眼中閃爍著興奮的神情。

    「什麼方法?」我問道。

    「取悅我。」蕭錦坐直身體,露出邪魅的笑容,「你看過,應該已經學會了,對吧?美人兒?若是想讓他活命就在這裡取悅我。」

    「他說什麼?」君桂有些不解。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若是我答應,王爺就能放過他?」

    「也許我會留著他的命。」蕭錦撫摸著指頭上的戒指笑得漫不經心。

    「好!」我站了起來,走到君桂身邊蹲下身子,輕輕摸摸他的臉,「君桂,這筆交易很值得,若是能救你,我會很高興的。」

    「木魚你要做什麼?你要做什麼?」君桂燦若繁星的眸子裡充滿了焦慮,身體來回晃動,「你不要做啊!木魚!」

    我站起來,面向蕭錦,開始脫衣服。

    「木魚!不要啊!不要啊!」君桂顯然已經明白了「取悅我」是什麼意思了,他大聲地叫著,聲音中充滿了絕望,「蕭錦!你這狗賊殺了我好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吵死了。」蕭錦幾步走到君桂面前點了他的啞穴。

    君桂出不了聲,他劇烈的晃動著身體,雙眼似乎有火要冒出來。

    我的外衣已經脫了下來,只剩裡面的小肚兜,然後開始脫裙子。蕭錦雙手抱胸,嘴邊噙著一抹邪邪的笑容。我馬上明白了,蕭錦不會殺君桂,若殺了他,兩國必然交惡。蕭錦要在君桂的面前佔有我,好讓他徹底的死心。

    我正脫著裙子,蕭錦便走了過來,托起我的右臂仔細端詳:「還是個處子呢。」那右臂上有一顆紅紅的守宮砂,好像一滴血紅的淚,是小時候點上去的。

    君桂的身體晃動的更加劇烈,我不敢看他,心底在淌淚。對不起允謙,本來是想把身子清清白白的交給你的,對不起……

    我鎮定一下精神,脫下裙子。蕭錦忽然皺了皺眉,撈起我在地上的一件衣服就蓋在了君桂的頭上。「我的女人的身子,不想讓別的男人看到。」蕭錦微微一笑,瞇起眼睛開始上下打量我。

    我的衣服已經全脫光了。在燭火下,晶瑩雪白的肌膚分外誘人,雖然身體還沒有完全發育好,但是姣好的身材已經凹凸有致,足夠讓一個男人血脈賁張的了。

    蕭錦的眼神更加幽暗,他靠在軟榻上,用低啞性感的聲音叫我:「阿嬌,過來。」

    我走過去,開始給蕭錦脫衣服。我慢慢的解他的上衣,他熱辣辣的眼神一直盯著我,唇邊的笑意更加明顯。好像草原上的獅子,休閒的看著已經到手的獵物。

    待露出平滑的胸膛,蕭錦抓住我的手說:「吻我。」我湊過去輕吻他的臉龐,他的呼吸愈發濃重,猛地把我壓到身下,吻住我的嘴唇,雙手熟練的在我身上遊走。他的神志已經陷入狂野,而我卻異常清醒,任他擺佈。

    君桂開始還在拚命晃動,待親吻聲響起他已經完全瘋狂了,雖然臉上蓋著衣服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動作就可以知道他是怎樣的絕望。忽然,他開始劇烈的咳嗽,然後便一動也不能動了。

    「君桂!」我大駭,推開了蕭錦就跑了過去。

    掀開君桂頭上的衣服,他已經昏了過去,嘴邊和衣服上有一攤血跡。原來這世上真有氣的吐血這麼一說。我看著他英挺蒼白的面容,抱著他的腦袋開始痛哭。從小到大,他便在身旁守護著我,雖然我對他沒有愛意,他卻甘願為我把性命置之度外。君桂……你的情義要我怎麼還?

    蕭錦的慾望已經退卻,他冷著一張臉看著我,然後強行把我拉開,身上罩上他的長袍。「來人啊!」他喊道,「把他關起來好生看管!」而後他冷冷得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當晚,褚宅來了一群不速之客,一直鬧了大半夜。第二天清晨,蕭錦一直陰沉著臉,他忽然抓住我的雙肩:「褚君桂昨晚上讓人救走了,你高興嗎?」

    「阿嬌很高興。」我靜靜的看著他。

    「不過。」他唇邊揚起一抹邪惡的笑容,「似乎大家都沒想到要救你,以後褚家應該也不會來救你了。你就死心,老老實實的呆在爺的身邊吧!」說完他甩手放開我,邁步走了出去。

    我怔怔的看著天上的浮雲,允謙,你在哪裡呢?

    雲遠,豈知浮雲外,更是亂山尤遠。如何不教人,望盡天涯路?





十九 柳暗花明

    蕭錦這兩天一直早出晚歸,見不到他我也樂得清靜。倒是每天有侍衛拿來珠寶和衣服說是蕭錦賞給我的,我看了看那些首飾,果然沒有一個是帶尖兒的。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綠鵑知道我生性怕熱,所以每天到廚房給我熬蓮子羹,然後用從井裡打出的水冰鎮涼了端給我吃。自從玲瓏死了以後,綠鵑和我更有了相依為命的味道,我把我和允謙的事情跟她講了,綠鵑驚愕不已,但是也對我們的戀情表示理解和支持。

    中午睡醒午覺,綠鵑給我端來蓮子羹,我懶懶的吃了半碗就到書桌前練字。不多時就覺得噁心,渾身酸軟。回到床上躺了一會兒,更覺得天旋地轉,胃裡翻江倒海般的難受,而後痛楚發散到四肢百駭,我想吐又吐不出來。這難道是食物中毒?我昏昏沉沉的,意識也逐漸麻木。

    綠鵑慌了神,趕忙讓侍衛去請大夫。恍惚間,好像有人給我診脈,然後有苦苦的湯藥灌進我嘴裡。過不了多久,我就哇哇吐了一場。意識還是混沌的,耳邊好像響起了蕭錦嚴厲的聲音,然後嘈雜之聲不絕於耳,有人給我往嘴裡塞進一個藥丸,我嚥下去,覺得好過了一點。但是耳邊還是不斷響起蕭錦的聲音。

    討厭!討厭!本來已經夠難受得了,蕭錦這廝還在那裡鬼叫什麼?我用力掀起眼皮,看見蕭錦站在床邊,慶荔竟然也在。

    「你快把解藥交出來。」蕭錦的俊臉冷若冰霜。

    「我剛剛已經給你了。」慶荔別開臉,眼睛中隱隱有淚光。

    「別想瞞我,皇室秘製的酥骨散需兩顆解藥才能完全化解,你才給了我一顆,另一顆呢?」蕭錦逼上前去,凌厲的氣勢讓周圍的空氣也肅殺下來。

    「我這次來是帶了兩顆,但是在下毒之前,我怕自己會心軟的把解藥給你,所以就扔了一顆。」慶荔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表哥,你是喜歡那個女人,你是喜歡她嗎?你為什麼看不見我呢?皇上有意賜婚給我們,我不要求你對我一心一意,只要你心裡有我就行了,但是你為什麼不看我一眼?反倒對這個女人恩寵有加,每天都給她戰事中獲得的珠寶珍品……」

    「閒話少說!解藥你扔到哪裡去了?」蕭錦不耐煩的打斷她。

    「我扔到湖裡了,這會兒怕是早就化了。」慶荔平靜下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現在就算你回京師取解藥也來不及了,一顆解藥只能控制她三天的病情,三天後還吃不到另一顆解藥,她便骨頭酥軟,一輩子也別想從床上站起來!」

    好狠的毒藥!真真兒讓人生不如死!

    蕭錦的眼睛猶如鷹隼一般直直的盯著她,我這才發現,原來妖媚的桃花眼也可以如此凌厲。良久,蕭錦開了口:「你若是把解藥交出來,我就娶你。」

    慶荔怔了怔,然後哈哈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來不及了,來不及了,真的扔了……」

    看著那成串掉落的淚水,我忽然間很可憐她。由於體力不支,我合上眼睛,又陷入一片迷茫。朦朧中,好像允謙來了,他修長的指頭撫摸著我的額頭,在耳邊對我輕聲說話。我抓住那隻手,眼淚不由得滾落下來:「允謙,你別走。」

    「好,我不走。」允謙低聲安慰我。

    我抓著那隻手,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後的稻草,緊緊地握住,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眼前出現的是一雙邪媚的桃花眼。我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緊緊握著的是蕭錦,不由得苦笑一下,把手鬆開了。蕭錦又把它握住:「好些了嗎?」

    「還好。」我歎口氣,想到以後可能在床上度過餘生,我就忍不住的害怕。

    「我一定會救你的。」蕭錦看著我,「我已經張榜召集天下的名醫,你不用擔心。」

    「多謝王爺。」這時候看著他還有幾分可愛。

    蕭錦遲疑了一下,桃花眼緊緊盯著我,似乎帶著幾分期待,說道:「我知道你喜歡秦允謙。但是你可曾對我動心過?」

    真是個變態,我難受成這個樣子了,他還在病床前跟我討論情啊、愛啊的。我想了想對他說:「你和允謙不同。你是典型的壞男人。壞男人風流不羈,離經叛道,殘忍薄情。一個平凡的女人比如永華郡主,如果遇到你這樣的男人會覺得十分新鮮刺激。她會發現原來愛情可以是暴戾、橫蠻、色慾、誘惑、互歐、背叛,實在太好玩。你就像是一朵罌粟花,美麗卻能讓人致命,對你上癮的女人會漸漸分不出好壞,即使痛苦也要留在你身邊,只求片刻的歡愉。」

    一口氣說完一大段,我稍稍停下來積攢一下力氣,蕭錦的臉微微動容。「你的確有強烈的吸引力,但是我會管好自己不對你動心。因為有了愛,壞女人會變乖,但壞男人會變得更壞。因為男人的愛是駕馭,而女人的愛是縱容。你也許會喜歡我,但是你不會這一輩子只有我一個女人,你會娶形形色色的女人進駐你的生命。但是允謙不同,他的一顆心都是我的,我清楚,我需要的是一支可以和我花開並蒂的青蓮,而不是一朵給我帶來致命誘惑的罌粟,你明白了嗎?」

    講完這些話,我的眼皮發沉,又睡了過去。耳邊彷彿傳來了魔鬼的低吟:「阿嬌,你好像也是一朵罌粟,你不知道嗎……」

    以後的日子我就經常睡著,意識大多是模糊的。只知道有好多大夫給我看病,耳邊不斷傳來蕭錦的聲音。後來有湯藥灌到我的嘴裡,恍惚間,我好像聞到了熟悉的荷花香。是允謙,是允謙……我想睜開眼睛,但是完全沒有力氣。

    再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到有個人在給我診脈。我努力振奮了一下精神,看到身旁坐著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男人,五官平淡普通,頭髮全白了,氣質十分儒雅,讓人覺得似曾相識。那人給我號脈之後,對旁邊站著的蕭錦說:「小姐的脈相已經平穩,但是餘毒未散,還要施針,此外還要藥浴,現在施針完畢,但是每隔兩個時辰都要施針一次。」

    「那就麻煩先生了。」蕭錦點點頭。

    那大夫慢慢的把我身上的針拔下來。我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最後無奈的確定我確實沒有見過他。我的目光向他身上的其他部位望去,看到他的左手猛地一震,立刻閉上了眼睛。那個人左手修長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素環的金戒指!是允謙!是允謙!!我在心中吶喊著,身體因激動有點微微顫抖。我不敢睜眼,怕洩露情緒,稍有差池,允謙就完了。

    允謙修長的手輕輕撫摸我的皮膚,然後輕輕把針除去,好像在安撫我的情緒。良久,我把眼睛睜開,面前的人用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他轉身對蕭錦說:「小姐大概要十天左右才能完全康復,此後也要好好調養。」

    「那就麻煩先生住在府中,便於醫治。」蕭錦邪魅的桃花眼中突然閃出銳利的光芒,「不知先生是哪裡人?有這麼高超的醫術卻一直默默無聞?」

    「小人是山野之人,四海為家,居無定所。出來行走江湖也只是給小戶人家看病。王爺是富貴之人,小人的陋名王爺當然不曾得知。」允謙不慌不忙的回答。

    「給小戶人家看病,但先生居然能解大周奇毒,真是不簡單。」蕭錦鍥而不捨的逼問。

    「小人經常在山野間採藥,不巧能配到幾味珍貴藥材。而且小人不才,曾得到回春菩薩林培風老人家的指點。何況小姐之毒正是他老人家所制,所以小人自然可以解毒。」允謙的回答天衣無縫。

    「噢?先生身邊的藥童也是不簡單的,從行走的步伐看,似乎是個練家子。」蕭錦坐了下來,悠閒的喝了一口茶,眼中光芒閃爍,更添風采。

    「人在江湖,身邊的人自然會點功夫。」允謙接著打太極。

    「先生出手相救,要什麼報酬呢?」蕭錦習慣性的撫摸著手上的戒指。

    「小人想要那棵千年的靈芝精,不知道王爺肯不肯割愛?」允謙直直的看著蕭錦。

    蕭錦哈哈大笑:「先生莫說一棵靈芝精,就是天下所有的珍貴藥材,只要先生開口本王都不會吝嗇的!申元、申廣!」蕭錦把隨身侍衛叫了出來:「給先生打掃一處房間,先生是貴賓,小心招待。」

    允謙走的時候給了我一個安慰的眼神,他剛剛出門,蕭錦就來到床邊,摸著我的額頭問:「有沒有好一點?」

    「好多了。」我點點頭。看見桃花眼裡流露來的焦慮,我不由得有點感動。

    「還好你醒了。」蕭錦咬牙切齒地說,「慶荔那個女人,我沒想到她那麼狠!怪不得她和那個女人是血親!」

    「什麼血親?」我不解的看著蕭錦。

    蕭錦的唇邊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讓這張臉增加了幾分不羈的魅力,他緩緩說道:「五年前,我在皇室的家宴上認識了一個女子。她是慶荔的遠房親戚,那是她第一次來京城。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驚為天人。萬種的風情,一笑一顰,盡態極妍。當場所有的男人都被她絕代的風華迷住了。」噢,原來蕭錦喜歡嫵媚女人的審美觀就是這樣形成的。我恍然大悟的點頭。

    「那是我第一次喜愛一個女人。當時我瘋狂的追求她,作了十二首情詩寫在她不慎掉落的帕子上。我把帕子送到她手上,約她賞花。晚上她果然盛裝到來。我欣喜若狂,便和她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她知道我風流,不喜我府中的姬妾。所以我就用銀子把那些女人全都打發了,只等到她家提親。」蕭錦吸了一口氣,面色淡然,但眼中的恨意卻愈發濃重,「沒想到……」

    「怎麼啦?」想不到蕭錦的初戀還挺熱烈的,我怎麼也不能把他和癡情男劃上等號。

    「幾個月後,我臨時起意到大哥家裡去,結果在書房中無意間撞到他們的醜事!那個女人在我大哥的身子下面叫得是那麼的銷魂!」「咚」蕭錦的拳頭打在床頭。

    原來女朋友劈腿啊,而且對像還是自己的哥哥,真是天大的打擊!我安慰的拍拍蕭錦的手。

    「她原來已經把身子給了我,那天沒有見紅,她告訴我是小時候騎馬的原因,我真傻,居然信了。其實她早就和我大哥曲款暗通,只不過我不知道罷了。」蕭錦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個賤人,她看出我的父王當時老邁,很快就會把王位傳給當太子的大哥,於是她就攀附上大哥,飛黃騰達的進宮當了貴妃。否則以她卑微的身份,怎可位居高位?」

    蕭錦哈哈笑了起來:「不過大哥也是日不多了,他天生體虛多病,又天天不顧身子的和那個賤人胡來,太醫都說他的身體已經油燈枯槁,只是維持生命罷了。現在朝政大權實際上掌握在我和五哥手中。只不過五哥沒有兵權,所以只要大哥一死,我定會讓那個賤人好過!」

    莫非蕭錦是天蠍座的?我看著他恨意滿懷的樣子悶悶得想,敢愛敢恨,還會記仇,戀愛起來決絕,如果被背叛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真是太毀滅了。

    「那女人的確過分了些。」我點點頭,這麼劈腿的確會給蕭錦當時純潔的少男之心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我恨不得把那個賤人掐死!」蕭錦滿身的戾氣,讓我也隱隱有些害怕。

    「其實還有更好的報復方法。」我安撫的拍拍他的腿。

    「什麼方法?」他斜過桃花眼嫵媚的看著我。

    「皇上不是快要掛了嗎?你和那個五哥關係怎麼樣?」我問。

    「不怎麼樣。」蕭錦的回答倒是直接。

    「呃……現在皇上有沒有立太子?那個女人有皇上的孩子嗎?」我又問。

    「皇上有一個十七歲的太子,和五哥交好。那個賤人有一個三歲大的男孩,怎麼?」蕭錦挑起眉毛。

    「這就好辦了。你和你五哥不合,皇上掛掉以後,新的繼承人對你不利。你想方設法讓皇上把太子廢掉,或者搞暗殺什麼的,總之那個人就當不上太子了。你手握重兵,到時候就推舉那個女人的孩子當皇帝。一個三歲的小孩子懂什麼?你大可以在旁邊輔政,你就是攝政王,其實就是幕後的皇帝。你就要求那個女人搞一出『太后下嫁』,等她嫁給了你,你就可以碰都不碰她,理直氣壯地告訴她:『老子對你早就沒興趣了!』。這時候你坐擁江山,懷抱美女,大仇得報,豈不快哉?」我口沫飛濺的講了一出大玉兒和多爾袞的清宮戲,蕭錦越聽越奇,越聽越呆,最後拍案而起:「好計!真是好計!」

    他激動得在屋裡走來走去,然後邪魅的桃花眼死死盯著我,撲過來就給了我一記長吻。我其實很想提醒他我一天都沒刷牙了。

    「阿嬌,你要快點好起來,等我當了攝政王,你就是我的王妃。」蕭錦的長指撫摸著我的臉,桃花眼拚命向我放電。

    說完,他起身走了出去。綠鵑馬上進來伺候我。

    我躺在床上吃著綠鵑端來的米粥,暗暗得想:允謙已經來了,該怎麼逃出去呢?剛才給蕭錦出的招足夠他忙一陣子了,趁著他注意不到我,還是趁早離開這個地方,免得夜長夢多。

    允謙,我好想你。。。。。。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47 AM

二十 走為上策

    晚上,幾名侍衛抬進一個大木桶,綠鵑關上房門,我脫了衣服舒服的洗了個中藥澡。

    「小姐,你這回病的可真嚇人。」綠鵑站在木桶邊,一邊用瓢給我淋水一邊說,「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呢,幸虧王爺回來了。他一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是慶荔那個壞女人做的好事,一路奔過去就把慶荔拽過來,讓她交出解藥。王爺生氣的時候太可怕了……」

    是啊,幸好我命大。我長長的舒了口氣望著天花板,要不是這場病,要不怎麼能見到允謙?這才真的是塞翁失馬。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身體養好趕快出去。

    門忽然開了,一個模樣整齊的小丫頭走了進來,見到我行了一個大禮:「奴婢小紅見過小姐,王爺說小姐這裡伺候的人太少,所以讓奴婢來這裡好生服侍。」

    「知道了,王爺想得真周到。」我不動聲色,心裡卻急了起來。蕭錦這麼做無疑是在我身邊派了個小間諜,我該怎麼和允謙聯繫?

    果然,以後的治療那個叫小紅的丫頭一直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我很著急。第三天的晚上,我想個主意把小紅支出去,然後拿毛筆寫了個條子「下次提前半個時辰治療」,等到允謙來的時候團成糰子,趁小紅沒注意塞到他的手裡。爾後我告訴綠鵑,無論如何在下次治療的半個小時之前,把小紅拖住一段時間。綠鵑素來是個膽大心細的,知道我肯定有計劃,所以馬上點頭答應。

    允謙果然提前到了,我見到他抑制不住激動,馬上投到他的懷裡:「你怎麼才來?」聲音帶著點埋怨。

    「對不起,小瑜,回來再向你解釋。」允謙摸摸我的頭髮。這個懷抱真好,又溫暖又舒服。

    我們坐在床上,允謙捧起我的臉:「讓我好好看看你。」他琥珀色的眸子裡充滿了濃濃的憐惜和心疼,然後湊過來,溫柔的含住我的嘴唇。

    我幾乎陶醉在溫柔中,然後猛然想起什麼,輕輕推開他:「我們的時間不多,那個小紅不知什麼時候就回來了。允謙,你有什麼計劃嗎?」

    「我當時知道中毒的是你,所以急著進來還沒有從這裡逃走的計劃。這幾天我在這裡觀察,發現這個地方的確守衛森嚴。」允謙苦笑了一下,「但是外面的一切我都打點好了,只要能出去,保準蕭錦抓不住我們。」的94

    褚家的宅院我十分熟悉,因為從小就在這裡玩耍。我在夜晚無數次得想著該如何逃跑,所以早有準備,我抓住允謙的手說:「褚宅西面百壽院的下人房,有一處暗門和外面相連,而且極其隱蔽,應該還沒有人知道,我們到時候就從那兒出去。」那個小門是專門為君桂君蘭偷溜出去玩而建造的。小時候他們倆也經常把我從那裡偷渡出去。這是我們的秘密,大人們都不知情。幸好這些人裡沒有長得胖的,因為要通過那窄窄的小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我會在附近安排馬車。」允謙點點頭,「關鍵是怎麼擺脫這些守衛到那個小門去?」

    「你能出門買點東西嗎?」我問道。

    「我當然不行,但是戰雪可以。我就說讓他到淨山採點新鮮的草藥,你想買什麼?」允謙問道。

    「買迷香和蒙汗藥。」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兩天後就走吧,能做得都做了,就看老天爺的意思了。」

    允謙笑了起來:「老天爺是在我們這邊的。」說罷,他把我摟在懷裡,吻上我的嘴唇。

    「會有人來。」我有點掙扎但是捨不得推開他。

    「沒關係,戰雪守在外面。」允謙溫柔的吮吸我的唇瓣,我也就融化在他的懷抱中。

    我和允謙又研究了逃走的細節,直到戰雪發出暗號才停止。允謙走後,我一個人躺在床上仔細的計劃,想著想著便進入了夢境。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抱裡,仔細聞有一股桐花的香味,頭頂上均勻的呼吸一下一下的吹著我的頭髮。這是怎麼回事?我立刻清醒,一骨碌坐了起來。蕭錦躺在我身邊,似乎睡得很香甜,他閉著眼睛,嘴唇有點倔強的抿著,看上去像個大孩子,額間幾縷青絲垂下來平添幾分性感。這傢伙好像只有睡相才可愛點。我搖了搖頭,卻聽見下方慵懶的聲音傳來:「怎麼不睡了?」蕭錦已經醒了,支起上半身,邪魅的桃花眼向我瞟來。

    「睡醒了。」我看了看天色,已經擦黑了。

    蕭錦握住我的手,嘴邊噙著邪美的笑容,好半晌,說道:「床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我微微一愣,他俊美的臉已經向我靠近,甚至還舔了舔性感的嘴唇。

    額滴神啊!真是禍國的男色,難怪蕭錦的初戀在搭上哥哥的同時還忍不住和他共譜戀曲,此類絕色美男要是到二十一世紀拍寫真肯定一舉成名!

    眼看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越來越近,我靈巧的一轉身,蹦到地上,笑瞇瞇的說:「王爺,小婢大病未癒,怕讓王爺染疾。」說完一溜煙的跑了。

    =================================================

    第二天早晨,我借口病人需要散步,在褚宅裡溜躂,其實是為了刺探敵情。褚宅果然戒備森嚴,蕭錦的貼身侍衛申廣更是寸步不離得跟著我,我整個上午在褚宅的南邊逛了一通。中午允謙來給我針灸,戰雪偷偷把一個紙包塞到我的被子裡,等人走了以後,我把人都支出去,打開紙包一看,裡面有兩個木管,不用說就是迷香了,還有一個黃色的小紙包,裡面是細細的粉末,這一定是蒙汗藥。我把這兩樣東西隨身藏好,下午便去西邊的百壽院轉了轉。回來時看到蕭錦和兩個男人向北邊走去,我停下來看了看隨口問道:「申廣,那兩個人穿的衣服怎麼和你的不一樣?」

    「回小姐,他們是東河王的屬下,和我們西廷王侍衛穿的衣服自然不同。」申廣回答。

    「東河王?他是王爺的五哥嗎?」我看了看申廣那張撲克臉。

    「是的。」

    哦?東河王的屬下找簫錦,莫非大周的京城出了什麼事嗎?我略一思索,但轉念又一想,就算出了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隨他去。

    「小紅,今天王爺有特別交待晚飯不用等他了嗎?」我前望著一桌的菜餚,肚子早就咕咕叫了。這幾天都是和蕭錦一起吃晚飯,但今天這麼晚了他還沒回來,讓我一個人餓這麼久還是頭一遭。

    「沒有,王爺還讓您等他來著。」小紅說。

    「小姐,您要實在餓了,就先吃兩口吧。」綠鵑體貼的端來一碗湯。

    我剛要喝,卻聽見院子裡鬧哄哄的,走出門去,看見許多侍衛拿著火把四處亂走。我急忙問叫住侍衛頭子申廣:「這是怎麼回事?」

    申廣的撲克臉上難得流露出焦急的神情:「今天東河王的人找王爺密談,在屋子裡呆了一天,後來侍衛門進去看,發現王爺不見了,申元躺在地上已經斷氣多時,我們正在宅子裡面搜著呢。」

    蕭錦不見了?我的心怦怦得跳了起來,這難道是逃走的好時機?

    我的手心微微冒汗,鎮定的回到屋中,寫了幾個字揉成糰子,交給綠鵑讓她把大夫請來。

    允謙和戰雪很快就到了,一進屋戰雪便一掌把小紅打昏。綠鵑有些發愣,我拽著她說:「沒時間跟你解釋,總之我們今天快逃。」原本我是打算用迷香或者蒙汗藥把蕭錦和侍衛們迷昏了,趁著夜色逃走。如今蕭錦不在,倒是省事了。

    宅子裡亂成一團,我們便趁著夜色和混亂從藏嬌別苑的後門跑了出去。褚宅真的太大了,大金第一富豪的宅院只稍遜於皇家園林。所以蕭錦才會把這裡當作臨時落腳的行宮。藏嬌別苑位於褚宅的中心,我們四個人向西邊走去。四處都是侍衛,幸好夜色很暗,火把的光亮也照不到多遠。我們躲在假山和樹木的後面,慢慢向百壽院靠近。

    百壽院位於褚宅的最西方,原來是褚雲海母親的佛堂,很是清幽。我們趴在假山的山洞裡,看到一隊侍衛從百壽院出來,便馬上溜了進去。

    目前為止,事情還是順利的。來到百壽院的下人房,我在地上敲了敲,找到一塊地磚,讓戰雪把地磚拉起來,地下的小小的樓梯便展現在眼前。

    「天啊,這是……」允謙禁不住目瞪口呆。

    「厲害吧?」我有點得意。戰雪掏出火折子,打亮了火光,我便第一個走了下去。這秘道的入口很窄,胖子是絕對進不來的。但是裡面就寬敞了一些。秘道並不長,直接通到外面的世界,在盡頭還有一個小小房間。原來褚氏兄弟經常把一些從外面買來又不方便帶回去的東西存放在這裡。

    但是走著走著,前方忽然傳來的聲音。我和允謙對望了一眼,然後放慢腳步,熄滅火焰,輕輕的靠了過去。

    聲音源自秘道盡頭的小屋。我悄悄向裡面看去,登時大吃一驚。屋子裡正中央吊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他低著頭,光著上身,身上佈滿了刑傷。屋裡還站著兩個男人,身上穿著東河王的衣服……莫非這是……我心中一驚,碰巧那個滿身是血的男人抬起頭,蓬亂的頭髮中露出一雙邪魅的桃花眼,儘管被折磨至此,他還是滿不在乎的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冷冷得看著眼前的兩個男人。

    「想不到西廷王的骨頭這麼硬。」其中一人嘿嘿笑著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在蕭錦身上割了一刀,那血就嘩嘩的流了下來。

    蕭錦皺了皺眉頭,哼都沒哼一聲,挑高眉毛:「你們還有什麼招數就使出來,本王怕你們不成?」

    「我勸王爺和我們乖乖合作,把虎符交出來,這樣王爺就不用受這皮肉之苦了。」另一人說道,「只要王爺把虎符交出來,我們答應保全王爺的性命。」

    「我若交出虎符還會有命嗎?」蕭錦冷笑一聲:「我的五哥還真狠毒。」

    「也不能全怪我們家王爺。誰讓你搶了別人的老婆?」一個男人哈哈笑著,「西廷王還真是風流啊,那千媚百嬌的大金名妓和大鹹的皇子可是有一腿的。大鹹的人向我們提供了秘道,我們答應回來把阿嬌給他們帶回去。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天仙,能讓這麼多人神魂顛倒,哈哈哈哈!」

    「王爺,這秘道別人是發現不了的。王爺的人馬就算把宅子翻個地朝天,把城裡翻個地朝天,也絕對找不到這裡來,所以王爺還是乖乖的把兵權交出來吧。」另一個人循循善誘。

    「兵權你們拿不走,阿嬌你們也休想帶走!」蕭錦的桃花眼中放射出陰冷的光芒。

    我別過臉,在允謙耳邊小聲說:「告訴後面的人,屏住呼吸,掩好口鼻。」允謙點點頭。我掏出迷香,向小屋吹了起來,允謙用袖子扇風將煙霧送進去。剛剛吹了半管,屋裡的人便晃了兩晃,倒在了地上。

    原本我可以拔腿就走的,但是看到蕭錦的樣子,我突然有說不出的難過。若是不管他,等那兩個人醒來蕭錦一定會沒命的!

    允謙看出我的猶豫,搖了搖頭,輕歎一聲,在戰雪的耳邊說了幾句。戰雪馬上走進去,點了躺在地上人的穴道。解開蕭錦身上的繩子,我們幫忙把蕭錦拖回百壽院的地面。

    「阿嬌,別走……」微風一吹,蕭錦竟然半睜開了眼睛,抓住我的手,因為迷香的原因,他還沒有完全清醒,說話的聲音都很微弱。

    「對不起,我不能留在這裡。」我輕輕推開他的手,「希望王爺保重,以後好自為之。」

    「阿嬌,你不要走,不要走……」蕭錦伸手想要抓住我,戰雪點了他的穴道,他便昏睡過去。門口傳來了侍衛的聲音似乎有腳步聲,我們急忙潛回秘道,蓋上秘道的入口。

    「王爺!王爺!找到王爺啦!」外面一陣的忙亂。

    我們趕忙順著秘道跑了出去。在盡頭,我們推開一塊石板,晴朗的夜空便出現在頭頂上方。自由了!我心中無限的欣喜。

    允謙帶著我們穿過了兩條小巷,轉個彎赫然看見兩匹馬和一輛三匹馬拉的馬車。鴻雁坐在一匹馬上正在迎接我們。的fc

    戰雪上馬,我和綠鵑坐上馬車,允謙趕起車說道:「趁著城門沒關,我們快點走吧!」

    我撩起車簾子看著外面的風景,終於,終於出來了!

    夜寂靜,熏風醉,天淡銀河垂地。好個美麗的夏夜……





二十一 君心我心

    馬車顛簸了一個晚上。我倒在綠鵑的懷中一直似睡非睡。昨晚上的緊張耗費了太多的精力,上了馬車又興奮了一段時間,而後我就徹底的累了。我在馬車上向綠鵑解釋救我們出去的大夫就是允謙。綠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個頭髮全白五官平淡的男人就是有著天人般容顏的謙少爺,也不敢相信旁邊那個不起眼的藥童是清秀的戰雪。這幾天我怕綠鵑無意間露出馬腳,所以允謙的事情一字半句也沒有透露。這個好丫頭知道我最近反常,但是也忍下滿懷的疑惑沒有詢問。

    清晨,馬車停了下來。我跳下馬車,發現來到了一片荒郊。

    「到這裡拋下車馬。」允謙指著前方,「為了避免蕭錦追過來,咱們在這裡使個障眼法。這馬車上有一匹識途老馬,過不久就會帶著這些馬匹回去。我們步行一小段路,前面還會有人接應。」

    大家走了一小會兒,鴻雁拿出幾個饅頭。因為昨晚就沒吃晚飯,所以真的餓了,我狼吞虎嚥的吃完一個,便看到連瑣駕著一輛很大的馬車在前方等待。我們趕快上了車,連瑣和鴻雁在外面趕車,我們其餘四個便在馬車裡休息。

    「要是困了,就趴過來睡一會兒吧。」允謙笑著展開懷抱。

    我毫不猶豫的撲向眼前的溫暖,忽然想到旁邊還有人,悄悄的望去,綠鵑和戰雪都閉著眼睛假寐,我這才放下心來,在那片荷花的清香中滿足的睡了過去。

    「小瑜,小瑜。」耳邊溫柔的聲音在呼喚我,我睜開眼睛,允謙拍拍我的臉,「咱們到了,快下來。」

    渡口?!難道要坐船?我下車後便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面前有艘不算小的船。

    「小姐!」船上冒出一個小腦袋。

    「墨雨!」我驚喜得跑過去,「你不是被發配了嗎?是允謙救了你嗎?」

    「先上船。」戰雪說著跳上船把我們一個一個的拽了上去。船家馬上啟航。這船有好幾個船艙,但是大船上只有我們六個人和三個水手。

    「大家放心乘坐。」允謙笑著說,「船家十分可靠。」

    「我們這是去哪裡?」我問道。

    「去寧和鹹的交界,少爺把一切都打點好了。」墨雨乖巧的說。

    「墨雨,你怎麼回來的?我弟弟呢?」我急不可待的問。

    「我和小少爺不在一個軍營充役,當時謙少爺到邊防也就找到了我一個,剩下的家奴不是失散了,就是挺不過苦日子……」墨雨傷感起來,眼眶濕潤。

    「沒關係,等我們到了地點,安頓下來,再去找親人。」允謙安慰我。

    逃出來是好事情,不能哭喪著臉!我把暫時低落的心情拋到一邊,轉而開始研究允謙的臉:「這就是易容術嗎?簡直太精湛了!」我的手忍不住撫摸上允謙的面頰,「你是怎麼做到的?以後一定要教我!」

    「好。」允謙還是好脾氣的樣子,含笑著望著我。

    「現在能不能讓我看看你原來的臉?」我問道。

    允謙在脖頸處仔細揉搓,然後命鴻雁打來一盆水。他揉搓了一會兒,便從脖子上揭下一張薄薄的皮,露出裡面如玉般豐神俊朗的面容。然後他仔細的把皮洗淨,放進一個小兜子裡。我在旁邊歎為觀止。

    「你的頭髮怎麼弄的?是用什麼上的顏色?」我挑起允謙的一撮頭髮在手中把玩。允謙聽到我的聲音身體猛然一僵。

    「怎麼了?」我不解的抬頭。

    屋中一片沉默,良久連瑣開口道:「大少爺得知莊府被抄,小姐淪落風塵,而自己又不能前去搭救,便在屋中靜坐三天,出門的時候頭髮就全白了。」

    什麼?我的笑容僵在嘴角,直直的看著允謙的臉。

    打盡。原本大周攻城我們覺得有機會,但是卻讓大周的官兵先行一步,對不起,小瑜。」允謙溫柔的撫摸著我的頭髮,稍稍一遲疑,「小瑜,我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你會嫌棄我嗎?」

    「你這個大傻子!」我「哇」的一聲抱住允謙的脖子號啕大哭,「你這個大傻子!大傻子!怎麼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怎麼會以為我嫌棄你?」

    我死命的抱住他,好像一鬆手他就會消失,眼淚掉落不止:「若是你所有的白髮都是因為我,我怎能不愛你風霜的面容。若世間的悲苦你都已為我嘗盡,我怎能不愛你憔悴的心?允謙,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允謙啊……」

    允謙摟住我的背輕輕的撫摸著,把臉埋進我的頸窩,滿足的一聲長歎。

    我鬆開手,仔細的端詳這張在夢境中出現了幾百次的臉,允謙伸出晶瑩修長的指頭抹掉我臉上的淚水,我抓住他的手,輕輕在上面落下一吻,堅定地看著他的臉:「我會一直愛你的,我的眼睛不會再看別的男人。不為你的年齡,不為你的容貌,因為你的內心。」

    允謙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有晶瑩的寶石在閃動,他珍貴的捧起我的臉,那柔軟美好的唇瓣就印在我的額頭、眼睛、鼻子和臉頰上。最後他鄭重的吻上我的嘴唇,我摟住他的脖子,加深了這個吻。

    幾個月未見的相思之情恍若開閘的洪水一發而不可收拾。允謙含住我的唇瓣,靈活的舌糾纏著我的感官,吮吸,輕舔。腰肢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勒緊,原本溫柔的吻突然變得狂野,那舌頭變得猛烈,好像想把我整個含進去。良久,嘴唇戀戀不捨的離開我,隨後便輕輕舔動著耳珠,濕潤的熱氣曖昧的吹到耳中引起一陣輕顫。

    「別,還有別人……」我保存著最後的理智,推著他的胸膛。

    「傻丫頭,現在只有我們倆。」性感的聲音在耳畔低吟,說話間那火熱的嘴唇已經一路吻到脖子。

    偷眼望去,果然偌大船艙裡只剩下我們兩個。其他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門也被關上。船行駛在江面上晃呀晃,在這暗淡的船艙中,只有兩個糾結在一起的身影。

    「允……允謙……」

    「什麼?」他抬起臉看著我,原本清澈的琥珀色的眸子已經變得氤氳,居然帶著挑逗和情慾,豐神如玉的面龐在暗淡的陰影中竟然透出一股子妖冶魅惑。

    「這哪裡是神仙般的忘憂公子?」我的手劃過他的面龐。

    「這裡沒有忘憂公子,只有想擁抱心愛女人的普通人。」允謙的笑容中居然有了一絲蕭錦的邪魅。他把我橫放在船艙中的睡床上。俯身密密吻下去,慢慢除去我的衣物。

    翠屏開,芙蓉幔帳裡,春光旖旎背光燭。

    衣衫盡褪,雪白的嬌軀糾纏著頎長健美的體魄。

    吻如火,修長的指頭愛撫胸前的嬌軟,挑逗著下體柔嫩的花瓣,引起全身的顫慄,想逃開,卻又渴望更多的愛撫。的dc

    「唔……別……」紅唇溢出的呻吟好像煽情的邀請。

    「乖,很快就好。」耳邊傳來低哄。

    「啪噠」汗水從他的俊臉上滾落,但那表情仍然氣定神閒,唇邊卻有一抹浪蕩的笑容,披散在肩頭的銀髮反而更添性感。

    任那潮水蔓延,任那氣息如火,任那感官放縱。

    「你知道我多麼愛你嗎?」低聲愛語,吻住香唇,隨後健腰向下一沉。

    「啊……」這快十五歲身體雖然已經婉轉嫵媚,但承受成年男子的慾望卻仍顯稚嫩。

    「該死!」猛然覺得不對勁,允謙抬起我的右臂,暗淡的光線下,隱約可以看到那顆血紅的守宮砂正在慢慢的退色。

    「你還是處子?」允謙盯著我,眼睛裡有驚喜、震驚和懊惱。

    「現在不是了。」我是你的,允謙。。。。。。

    「對不起,對不起!我在看榜的時候,上面說是王爺的愛妾,我還以為你……」允謙有些不知所措,「若知道你是處子,我決不在這種地方……我剛才應該再讓你多準備……」

    「不要緊。」我笑了一下,吻住他的嘴唇,卻感覺他在輕顫,呼吸愈發濃重,但還是抱著我不動,而汗水已經滴落到我的胸膛。

    這個溫柔的男人啊,總是怕我受傷。

    「要我吧。」我含住他的耳垂,輕聲說。

    「真的?」挑情的動作令他低低呻吟,他避開我的嘴唇,琥珀色的眼睛盯著我的臉龐。

    嫵媚一笑,展現從未有過的風情,身上的軀體已經急不可待的開始律動起來,由慢到快,由淺到深,由溫柔到狂野,強悍的腰肢快速的擺動,是那樣急切的佔有。

    「嗯啊……允謙……啊……」

    大手揉搓著細緻的胸,形成美好的波浪。我無力的攀著允謙的脖子,雙腿纏上他的健腰,迎合著逐漸瘋狂的頻率,強烈的快感擴散的全身,耳邊只有他野性的低喘。

    在激情之中,允謙那天人的容顏反而更加耀眼,眸子裡深刻的慾望讓他好似動了凡心而被貶到凡間的天神。

    激烈的挺動配合著船隻的輕晃,這裡就是銷魂的天堂嗎?

    被翻紅浪,春宵短,情思纏綿。

    雲雨過後,我懶懶的趴在允謙的胸口,一動也不想動。允謙的手指輕輕梳理著我的長髮,我抬頭,對上那雙浩瀚的明眸,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還疼不疼?」允謙摸摸我的臉。

    我有點窘迫,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馬上張牙舞爪起來:「這種事情,你有沒有和別的女人做過?」

    「沒有。」允謙雪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紅色。

    「真的?」我狐疑的看著他。沒有怎麼這麼熟練?

    「男人到了我這個歲數,都是知道的。」允謙輕輕吻我的指尖。

    是啊,他等了我七年多了吧……

    「對不起。」輕輕吻他的臉。對不起讓你等了我這麼久,我很自私,對不起。

    「小瑜……沒有對不起。」琥珀色的眸子裡充盈著愛意和柔情。烏黑的頭髮和銀色的長髮糾結在一起,卻絲毫不覺突兀。

    「以後不許和別的女人做這種事。」

    「好。」

    「以後不許去風月場所。」

    「好。」

    「不許覺得別的女人比我好或者比我漂亮。」

    「好。」

    「不許愛上別人,你是我的。」

    「好。我只愛你,小瑜。」羽毛般的輕吻落在我的嘴唇上。

    舉起他的手指,看著無名指上的金戒。忽然展顏一笑:「允謙,你看。」從凌亂的衣服中找到貼身的軟褲,從褲管的細兜中取出那根並蒂蓮的木簪,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一直都保存得好好的。」

    允謙接過簪子輕輕的撫摸:「小瑜,簪子變得這麼光滑,你常常摩挲它吧?」

    「嗯,我天天想你。」我摟住允謙的脖子,「以後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好。」允謙緊緊摟住我。

    我在那溫暖的懷抱中睡著了。這是我這幾個月來最香甜的酣睡。

    ===============================================

    屋中忽然有了響動,我迷糊得睜開眼,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透過幔帳的細縫,看到連瑣等人抬著一隻木桶放到屋子裡,然後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我探出頭,卻聽到綠鵑的聲音:「小姐,你醒了?」

    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少爺交待小姐醒了就伺候小姐沐浴。」綠鵑笑著說。

    我點點頭,赤裸著身體走向那個木桶,雪白的身體上佈滿了暗紅色的吻痕。趕忙坐到熱水中,埋下身子。

    「恭喜小姐。」綠鵑拿著瓢把水淋在我的身上,「小姐成人了。少爺是個良人,小姐一定會和他白首偕老。」

    允謙,我的良人呵……

    嘴角揚起弧度。

    洗完澡,鴻雁和墨雨把水抬走。允謙便開門走了進來。綠鵑識趣的避開。允謙接過我手中的木梳,仔細梳理我的頭髮,然後綰了個簡單的髮髻,穿上並蒂蓮的簪子。

    「現在你就要綰婦人的髮髻了。」允謙溫柔的端詳著我的臉。

    「打算什麼時候娶我過門呢,夫君?」我向他眨眨眼。

    「很快的,娘子。」允謙微笑著牽起我的手。

    簡單吃了飯。允謙和我並肩坐在甲板上。天色向晚,寬闊的水面上只有我們一艘航船,遠處有隱隱的漁火,微風吹來,不由讓人心曠神怡。

    「我們為什麼坐船?」我問他。

    「走陸路太危險,水路安全些,而且距離比較近,我們大概坐十幾天的船,然後就能到大寧的邊界了,那時候再乘車馬。」允謙說道,「我們的特徵都太明顯,白天盡量不要出來,船到達目的地之前也不會靠岸。所以我們要十幾天在水上漂流,不過水和食物都是充足的。連瑣他們和水手輪番掌舵,風向也很順,只要鼓足風帆,很快就會到了。」

    我看著江水,歎了一聲:「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好磅礡的胸襟。」允謙側目讚歎,「女兒家也應當有丈夫之志!」

    我笑笑,想起李之儀的《卜算子》,輕輕吟頌:「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清新純樸。」允謙眼睛一亮,仔細在口中複述一遍,然後悠悠念道:「能和心愛之人共飲一江之水,也是痛苦中的幸福。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定不負相思意。」我抓住他的手輕笑了起來。

    允謙把我摟進溫暖的胸懷。

    江水蒼蒼,看星火點點,漁起唱三更。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49 AM

二十二 大寧富商

    行船很順利。我和允謙白天在船艙裡聊天下棋,晚上到甲板上看星星,入夜便在搖籃般的睡床上纏綿。每天在心愛之人的懷中醒來是件幸福的事,尤其在大難之後,我更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允謙對我講起他這段時間的生活。原來莊府被抄的時候,允謙剛好在回來的路上,在京城附近就聽到了風言風語。他讓連瑣進城打聽,發現真的出事了。允謙心急如焚,但是朝廷已經發佈了追捕他的命令,無奈之下,允謙只得到寧金的邊界投靠好友。經過朋友幫助,他輾轉找到了發配的墨雨和鴻雁,準備充足後易容回到京城,打聽到我所在的青樓。但是戰雪和墨雨發現我周圍有很多人在監視,救人肯定是行不通的。就連那天為我贖身的汪郁也被監視的人一路跟蹤。

    我到了褚宅,救人就更不方便了。後來蕭錦張榜,稱愛妾病危,尋找良醫。允謙手中剛好有秘藥,可續命解毒,於是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混到王府中,沒想到真的見到了我。

    「我還以為大周破城的那天,監視你的人一定會殺了你呢。」允謙說,「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仔細想了想,那天我站在窗子旁邊對外嘶吼的時候,確實有一支箭射入我頭頂的窗欞,當時我還以為是流箭,現在想起來,應該是那群人想殺了我,只不過射偏了罷了。

    「還好都過去了。」我輕輕歎道。

    「是誰派這麼多人監視你?為什麼要監視你?」允謙的手指敲擊著桌面。

    我皺著眉頭把奏章的事說了,然後道:「不知道是不是慕容言德因為這個原因監視我。因為他知道莊家沒有斬草除根,所以怕我被救走。」

    「你可真真兒是個玲瓏人!」允謙撫掌歎道,「我說大金再怎樣不濟,也不會被周這麼快拿下京城,倉皇南逃,原來還有這麼檔子事兒!」

    我抿嘴一樂,把給蕭錦支的招跟允謙講了,然後笑嘻嘻的說:「不知道蕭錦會不會這麼做,若是他真打算當攝政王,那大周的皇室可就有看頭了。」

    「真是鬼精靈。」允謙在我的鼻子上刮了一下,「這個主意普天之下也就你想得出來,不過……」

    「不過什麼?」我問道。

    「不過最後那個『太后下嫁』豈不是有點亂了倫常?蕭錦若是這麼做,他就不怕天下人的斥責和嘲笑?」允謙明眸閃動。

    「蕭錦這個人不依常規,離經叛道,這世上恐怕沒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若是他願意,他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那號人物我行我素,只要自己高興就行,他才不管天下人怎麼看呢。」我笑著說完那番話,而後作嫵媚狀粘到允謙身上,抱住他的脖子無限風情的橫了他一眼,在他耳邊吐氣如蘭,「若說亂了倫常,咱們算不算亂了倫常?說起來我是你的三妹妹,謙哥哥,有些事情不要太較真……」

    「你這個磨人的小壞蛋。」允謙輕笑著攬住我的腰,含住了我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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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七八天,沿江的巡查突然嚴密起來。不過還好就要出大周的邊界了,這幾日大家都格外小心。

    船始終行駛不曾靠岸,又過了幾日,終於到了周寧的交界處。允謙把自己易容成一個老太太,把我易容成一個清秀的少爺,綠鵑打扮成小姐,其餘人相貌不變。

    「這裡的盤查果然嚴了很多。」允謙在我耳邊輕輕說,「我所料不錯,蕭錦派人快馬加鞭地趕到出境的每個關卡,堵截咱們的去路。」

    我點點頭,船隻經過關卡都要挨艘的查看,每個人都要由大周的官兵親自過目。在關卡處赫然貼著一個女子的畫像,和我的容貌有幾分相似。我看後吃了一驚,允謙在身旁拍拍我的手,我立刻鎮定下來。

    「他娘的,天天查這麼多船,就為了找這麼個娘們兒。」關卡處的官兵甲罵罵咧咧。

    「找到她據說賞黃金一百兩,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就算發達啦!」官兵乙說。

    「她是不是宮裡跑出來的什麼妃子公主?聽說是西廷王要找的人。」官兵丙接口。

    「這就不知道了,沒準兒是西廷王的哪個小妾,跟著相好的跑了,給王爺扣了綠帽子,這才氣不過找人吧。哈哈哈!」官兵甲哈哈大笑。

    「去,去。說話沒把門兒的,這話要是被上面知道,你的腦袋還不搬了家!」官兵丙欲掩住他的嘴巴。

    說話間,這三個官兵已經上了我們的船。

    「什麼人?到哪兒去?」官兵乙詢問。

    「大人,我家老夫人去寧投奔三兒子。」機靈的鴻雁上前說道,「這是我們家老夫人、小少爺、小姐,我們是下人。」

    「噢?是嗎?」官兵們的目光在我們幾個人身上粗粗掃過,唯獨盯著綠鵑好半晌。我心裡有點著急,綠鵑和我長得一點都不像,若是因為是妙齡少女就被當成懷疑對像而被扣起來,那可就糟了。

    「這位小姐……」官兵甲色迷迷得靠過去,綠鵑躲避著他的目光。

    「軍爺,軍爺。我們是正經的老實人。」鴻雁擋在綠鵑面前,塞給官兵甲一大錠銀子,「這點錢給軍爺們買酒喝,我們急著趕路,軍爺不要為難我們。」

    官兵甲掂掂手中的銀子,露出一個「算你有見識」的表情,帶著那兩個人下了船,放了行。

    船一過關卡,先是慢慢航行,然後鼓滿風帆,飛也似的向前行駛。

    「太嚇人了。」我心有餘悸,想到有可能被抓回去就有點害怕。

    「有驚無險。」允謙笑著幫我除去易容的面皮。不多時,我們便恢復本來面目。

    「蕭錦好像對你很看重啊。」允謙看似漫不經心的說,「一百兩黃金再加上高官厚祿。」

    「他對我多好我也和你在一起。」男人要哄。

    「哼。」這句話讓允謙很受用,他捧起我的臉,「蕭錦很清楚你的價值,你是個無價之寶。以後還會有很多男人想要得到你吧?」

    「那你就把我藏好了,對我好一點。」我笑著投入那個滿是荷花清香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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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在大寧境內行駛了四五天,終於在一個繁忙的碼頭靠了岸。我蹦上久違的陸地,心情格外興奮:「允謙,我們現在去哪?」

    「和我來就是了。」允謙笑著走來,我挽上他的手臂,一路上東瞅西看。

    前方出現了一輛豪華的馬車,車旁還有四匹駿馬。車前坐著的趕車老人見到我們走過來,便立刻下車,手垂在身體兩側,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東家,老奴等候多時了。」

    東家?我詫異的瞪大眼睛,看著允謙。

    「辛苦你了。」允謙淡淡一笑,把我拉上馬車。

    「什麼東家?你有事情瞞著我。」我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

    「回來再向你解釋。」允謙笑著摟住我的肩膀。

    綠鵑也上了車子,連瑣等人上了馬,馬車便搖搖晃晃的行駛起來。我悶悶的倚在允謙的胸前,看著他如玉的側臉。這男人到底有什麼秘密呢?

    我忍不住想開口問他,但是他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叫醒他又於心不忍,我歎了口氣,索性在他的懷裡睡了起來。

    馬車走了很長時間終於停了下來。允謙輕聲把我喚醒,我下了馬車,眼前出現的是一幢金碧輝煌的豪宅大院。

    「秦公子回來了!」門口的小童絕頂的伶俐,見到我們下車便飛快進去通傳。

    允謙拉著我走進去,傭人們夾道相迎。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暈乎乎的好像做夢一樣,感覺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允謙,你回來了!」從正廳裡走出一個衣著華美的美少年,俊眼修眉,顧盼神飛,定睛瞧去,居然是——「汪郁!」我大吃一驚叫了出來。

    「你還認得我啊。」汪郁看到我得意洋洋的搖起手中的折扇。

    「進去說話。」允謙笑著說。

    走進大廳,汪郁把我從頭到腳的打量一番,然後揚起笑容說道:「嗯,比上回見到時又美了好多倍,怪不得允謙對你魂牽夢繞,烏絲成雪,連苦等他三年的冰火美人柳聞鶯都不放在心上。」

    「這是怎麼回事?你難道現在不應該解釋一下?」我瞇起眼睛看著允謙。

    「小瑜,是這樣的,你不要生氣,這些房子和產業……」

    「我不想聽這個,那個柳聞鶯是怎麼回事?」

    「……」

    在大廳裡,允謙和汪郁向我解釋,原來允謙在遊學的時候碰到了富家子弟汪郁,兩人一見如故。汪郁家中做生意,有極大的產業,後來和允謙熟識後,向允謙提出來合夥做貿易的生意。允謙對此很有興趣,便答應了,於是每年借遊學的名義來往於寧、金、周之間,生意越來越大,逐漸在大寧購置了自己的產業。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一年當中,允謙有半年都在遊學。

    汪郁很講義氣,我落難的時候帶著金子到青樓為我贖身,雖然沒把我救出火坑,但是也讓我不必再登台演出為人賣笑。

    至於那個柳聞鶯,是員外的女兒。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偏偏見到允謙熱情如火,於是汪郁給她起了個「冰火美人」的綽號。柳聞鶯在茶館偶遇允謙便大為傾倒,放出話今生非卿不嫁,從十五歲起苦等三年,讓員外也大為惱火。允謙推辭家中早有妻室,柳聞鶯也一定要親眼見到才能死心,所以十八歲還沒有許配人家。

    允謙的大宅裡有二百多個傭人,兩個管家。後園根據我的喜好建了小樓池館,種了各色植物。

    「早就想帶你來當這裡的女主人了,只是那時候你還太小。」我站在窗前看園子裡的景色,允謙從背後擁住我。

    「嗯。」我滿足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麼,「你說,蕭錦會不會追到這兒來?」

    「不會。生意上的事情都是別人拋頭露面,我和汪郁只在幕後運籌帷幄,別人只以為我們是普通的富貴人家,不會引人注意的。」允謙說。

    「柳聞鶯的事情怎麼解決?」小手抓住他的衣襟。

    「不要管她,她一直以為我只是個富貴人家的少爺。等我選個好日子讓你過門,她自然就死心了。」

    「那就好。」允謙說了,「不要管她」,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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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窗靜,沉香熏錦被。清光明,金風玉露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歡愛過後,我倚在允謙的身上,拿起他銀色的頭髮把玩。雖然那一頭的青絲已經變白,但是卻仍然有著極美的光澤。

    「喜歡這裡嗎?」允謙親親我的嘴唇。

    「喜歡。」我燦爛的笑了一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我的喜愛建造的,就連這睡床也是。我在前世一直睡柔軟的彈簧床墊,到這裡睡木板床很不舒服,所以在莊府的時候,床上都鋪著很軟的墊子。允謙在這兒的睡床上也鋪上了極其柔軟的褥子,竟比在莊府的睡床還舒服。

    「你越來越美了。看來我真的要把你藏好才行。」允謙浩瀚深邃的眸子盯著我的臉,然後把我摟在懷裡。

    我知道他的意思。今天我照了照鏡子,竟然也被裡面女子的風采和容貌所驚艷。清麗無雙,氣質超脫,恍若曹植《洛神賦》中走出來的佳人,明眸善睞,瑰姿艷逸。雖然清純,但是竟有了一絲少婦嫵媚的風情。什麼時候我變得這麼漂亮了?是允謙把我變得這麼美嗎?

    我躺在允謙的懷裡,理所當然的享受他的寵愛。

    「看來要趕快把你套住。」允謙輕輕一笑,摸出一隻圓圓的金戒套在我的無名指上。

    天啊,給我的嗎?我驚喜地看著白皙手指上的戒指,這枚戒指我好像等了好久了……

    「很合適。」允謙握著我的手打量著那枚戒指。忽然,他的臉紅了起來,看著我的眼睛鄭重的說:「我們下個月就成親好嗎?我知道這有點急,至少要等你及笄,但是真的不想等待了……」

    「好。我只想嫁給你,什麼時候都好。」我親了一下他的面龐,展開笑容,「你等的夠久了。」

    允謙琥珀色的眼睛盛滿了愛戀,他吻住我的嘴唇,而後頎長的身體覆上雪白的嬌軀。

    清風透窗,花影滿庭,幔帳中,兩心合,春光正旖旎。




二十三 世外桃源

    在大寧住了幾天,在允謙的講解下,我逐漸搞清了大寧的狀況。大寧皇室為李氏家族,當今皇帝李建德為寧惠帝,今年六十二歲,算是個勤政愛民的明君。寧惠帝子嗣稀薄,這麼多年來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但那個太子李康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沉溺於酒色,軟弱無能。寧惠帝有兄弟李書陽,是大寧唯一的王爺,這個王爺倒是個希奇的角兒,一直以來都庸庸碌碌,但十幾年前突然像變了一個人,政治經濟上屢有建樹,那些政策讓原本平凡的大寧在短短的十幾年內便得到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的改革都圍繞著四個字「富國強兵」。李書陽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他最疼寵的孩子就是老么李彧,據說此子聰明非凡卻行為乖張,李書陽甘願給兒子當牛做馬,聽之任之。

    我和允謙住在大寧維州,處於大寧的邊界,是重要的通商口岸,一條庭羅江貫穿周、金、寧、鹹,而寧的維州便成了商品的集散地。李書陽上書皇帝,將維州變為自由貿易的港口,所以這裡的商品交易一直十分活躍。因為涉及到各國的利益,這裡雖然處於幾國的交匯處,卻很少受到戰火的洗禮。

    允謙籌劃著婚禮的事情,他堅持一切都要最好的,我反而覺得只要能嫁給他,怎樣都可以。我閒著無聊,便每天在家裡幫他察看賬目,順便抓一下家中的大事小情。兩個管家知道我就是這家中未來的主母,自然不敢怠慢,凡事一一上報,家裡的一切開支用度,下人們是否偷懶耍滑都明察秋毫。

    汪郁是個風趣的人物,他和允謙分別管京城和維州的生意。頭腦靈活,思維敏捷,不過他有頭疼的毛病,每天都要吃藥丸,隨身的藥丸塊吃光了,而且京城的生意又不能丟下不管,他只好提前返程,不能參加我和允謙的婚禮了,走之前他留下一對價格不菲的夜明珠當作賀禮。

    一天上午,允謙出門了。我在他的書房裡翻看賬本,然後坐在簾子裡聽管家們報帳。忽然進來個小廝,說門口有客人。

    「少爺不在,讓他回頭再來。」我頭都沒抬的說。

    「可門口的客人說是來找姑娘的。」小廝說道。

    「找我?」我吃驚的抬起頭,「是誰?」

    「是柳員外家的三小姐柳聞鶯。」小廝顯然知道這柳聞鶯和允謙是什麼關係,低著頭不在言語。

    情敵找上門來了?我挑高眉毛,心中冷笑一聲,哼!平時尋你都尋不見,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冰火美人!

    想到這裡,我站起身整整衣裳,命綠鵑給我拿來一塊輕紗遮住臉說道:「安排柳小姐到前廳。」

    小廝一轉身出去了,我不慌不忙地走過去。從側門進了前廳便看到一個高挑嫵媚的身影。

    「聽說柳小姐想找我,不知有何貴幹?」我走上前問道。

    那嫵媚的身體轉過來,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張美麗的面孔,瓜子臉,蛾眉杏眼,瓊鼻檀口,配合著不可侵犯的高傲氣質,果真是個冰美女。

    「見過小姐。」柳聞鶯輕輕一禮,動作優雅,而後她站起身對我說:「聽說小姐過幾日便要嫁給秦林公子。」秦林是允謙在這裡的化名。

    「不錯,柳小姐特地來祝賀嗎?」我不動聲色。

    柳聞鶯的臉色微微發白,她想了想說:「聞鶯這次來,第一祝賀姐姐新婚,第二想對姐姐表達心意。聞鶯戀慕秦公子已久,今生今世非他不嫁,聞鶯甘願做小,和姐姐一道服侍公子。」這麼傲氣的人肯這樣低三下四地說話真不容易。

    「柳小姐客氣了。請不要叫我姐姐,恐怕柳小姐還長我幾歲,這樣的稱呼我承受不起。」我不卑不亢的說,「秦公子和我早有婚約,而且當初有言在先,除我之外他不會有別的女人。再說柳小姐這般人才理應聘到大戶人家當正妻,做小也委屈了些。」

    「聞鶯是真心喜歡秦公子,請姐姐成全!」柳聞鶯急了,眼眶裡蓄滿了淚水,「聞鶯日後定當看姐姐臉色行事,盡好本分,在姐姐有月信或身子重的時候替姐姐服侍公子!」

    暈,你想得還挺周到。

    「柳小姐,對不起。這個世界上,心愛的男人是不能和別人一起分享的。」我搖了搖頭,「請柳小姐另覓良人吧。」

    柳聞鶯的臉色變得慘白,她抬起頭,美目中竟充滿了惡毒的憤恨:「我等了秦公子三年,現在甘願忍著屈辱做小也不行嗎?我倒要看看,這輕紗後面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能讓秦公子如此這般的死心塌地!」說完她疾步走來,上前就要扯我的面紗。

    我大吃一驚,向後退去,右手一擋,那長長的指甲就在右手上劃出一道血痕。柳聞鶯似乎瘋了,揮舞著手臂向我撲來。嫉妒的女人果然是可怕的!我一邊躲一邊喊來人,幾個小廝衝了進來,拖住柳聞鶯,這個女人還在掙扎。

    額滴神啊!這個女人的殺傷力堪比南陽郡王蕭梓!我看著鮮血湧出的右手百感交集。

    吩咐一聲:「把這個瘋女人丟出去!以後永遠不許她靠近大門一步!」小廝們立刻拖著她就走。

    「你這個狐狸精!」柳聞鶯一邊掙扎一邊喊。

    我站在前廳門口,看著她被拖出去的身影。忽然,一陣風吹來,輕輕的吹起我臉上的面紗,就在這一剎那,柳聞鶯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我,目瞪口呆,瞬間失去了發瘋的力氣。

    疼,好疼!我皺著眉頭讓綠鵑給我上藥。不知道這以後會不會留下傷疤?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允謙來到我的面前,一下子捧起我的手在眼前仔細端詳:「很疼吧?」他抬起臉,眼睛中都是心疼。

    「嗯!」我很用力的點頭,然後又覺得委屈,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誰讓你沒事出去招蜂引蝶,而且還招惹了那麼一隻會蜇人的大蜜蜂!」

    「對不起,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允謙把我摟在懷裡,輕聲地哄著。

    「以後出去就易容,要麼就遮住臉。你的臉只能給我一個人看。」有點賭氣的打了他一下。

    「好。」允謙好脾氣地說。

    過了半晌,他又仔細看看我的手,然後對我說:「事情我都打理得差不多了。」

    「什麼事?」我蹙起眉頭。

    「你和我說蜜月旅遊的事啊。」允謙笑著說。

    「真的?可以去旅遊?到哪裡去?」我驚喜地忘記了手上的疼痛。好像幾天前我對允謙說新婚的第一個月想出去旅遊來著。

    「秘密,給你驚喜。」允謙笑著摟住我,「正好錢也賺夠了,世道太亂貿易也不好做,這個地方也不太平,我們往大寧的內部遷一下。」

    「好。你說去哪就去哪。」我親親允謙的臉。

    允謙笑瞇了眼睛。

    ==============================================

    半個月後,婚禮如期的地舉行了。沒有邀請什麼客人,在場的只有綠鵑、連瑣、鴻雁、戰雪和墨雨。

    場面雖然簡單,但是一切都精製而隆重。古代的婚禮自然有獨特的風情。鞭炮、轎子、鑼鼓、絕美的鳳冠霞帔,允謙仔細的為我安排,什麼都不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拜過天地我就是允謙的小妻子了。嘴角禁不住向上揚起。

    我蒙著蓋頭在小丫環的攙扶下走進紅色的洞房,興奮而忐忑的坐在床上等待著允謙。

    忽然聽到窗戶打開的聲音,然後響起腳步聲,一隻手掀起了蓋頭。

    我抬起頭,看到的是一雙邪媚的桃花眼,眼睛的主人對我笑著,眼睛裡閃著驚艷的神采,長指撩撥著我的唇瓣:「真的是你啊,阿嬌。這一陣不見,你又漂亮了呢。」

    「蕭錦!」我輕聲低呼。

    「見到本王興奮嗎?」他低聲笑著俯下身欲吻我的嘴唇。

    我避開:「王爺是怎麼找到這裡?」

    「有個女人派她的小廝來找我,說你搶了人家的丈夫。」蕭錦笑得漫不經心。

    「那個女人有沒有說她把我傷的很慘?」我伸出右手,手背上的傷雖然好了,但是仍然留下了疤痕。眼睛微微瞇起,好!柳聞鶯!你膽敢破壞我的幸福,我決不讓你好過!

    「是嗎?」蕭錦的眼中掠過一絲殺氣,手指撫摸我的手背,「本王會給你報仇的。不過,現在……」蕭錦邪氣的笑了一下,「本王在考慮是把外面的人全殺了,在這裡跟你洞房。還是把你帶回去呢?不過,好像本王現在就想抱著你了。」

    他低頭吻住我,舌頭伸進我的口中,把我壓在身下,開始撕扯我的喜服。不對,不對,這是我和允謙的新婚!允謙,你在哪裡?難道已經……

    我不敢想下去,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莫哭。」蕭錦舔掉我臉上的淚水,「本王會對你很好,一定比秦允謙對你好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蕭錦的手已經急不可待的動作起來。我想反抗,但是好像失去了力氣,眼前一黑就進入了黑暗。

    這是在哪?怎麼這麼搖晃顛簸?我迷迷糊糊得睜開眼睛。自己好像在一個人的懷抱中,難道是蕭錦?我掙扎著想要起身。

    「小瑜,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是……「允謙!」我抬頭看清眼前的人,馬上摟住他。

    「小瑜,沒事了。」允謙琥珀色的眸子中滿是笑意,輕輕拍拍我的後背。

    「這是怎麼回事?」我發現自己原來在一輛巨大的馬車中。車裡有允謙和綠鵑。

    「那天柳聞鶯對你不利之後,我一直擔心她不會善罷甘休,就派戰雪和墨雨輪流監視柳宅。結果發現柳聞鶯的心腹小廝去了渡口,而且是去大周的方向。我就有所警覺。但是不能打草驚蛇,而且當時還沒有準備好。原本想趁新婚之夜一過就帶你離去,沒想到蕭錦竟然來得這麼快。」允謙無奈的笑笑,「幸好他只帶了兩個人,而且上回從他那裡逃走還剩了點迷香,所以就全奉送給他了。」

    「他沒有對你們不利?」我急忙看允謙的身體,檢查他身上是否有傷。

    「他先到屋子裡找你去了,隨身的兩個侍衛,戰雪、墨雨、連瑣和鴻雁是可以對付的。」允謙笑著抓住我的雙手。的38

    「你把他殺了?」我小聲問。

    「沒有,把他殺了誰替咱們向柳聞鶯報仇?那個女人傷了你,我不知道有多難受。」允謙摟住我,「只是把他點了穴,腳銬起來。」

    「那他再追過來怎麼辦?」我吃了一驚。

    「要解開鐵鐐就夠他費勁兒的,況且這是大寧的地方,容不得他大張旗鼓的抓人。他帶的人手不夠,而且從維州到各地的路有好多條,他不知道我們走的是哪個。」允謙給了我一個「請你放心」的眼神。

    「那我們去一個別人永遠找不到的地方!」我扯著他的衣服。

    「好。」允謙溫柔的笑了起來,「肯定是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我掀開簾子向外看去,發現四周都是群山,馬車駛進了一片山林。鴻雁趕著另一輛馬車在我們身後。

    「這是什麼地方?」我很疑惑。

    「玉群山。」允謙笑了笑說,「大概一個月左右我們就能到目的地了。」

    路上顛簸了一個月,在深山中連瑣等人輪流守夜。馬車拐進七扭八歪的小道,甚至越往前越沒有路了。但是隨著路途變長,景色也越來越秀美清奇。

    「真是太美了!」我讚不絕口的左顧右盼。

    「後面會更美。」允謙吻吻我的臉。

    車子進入一片霧濛濛的竹林,允謙坐到駕轅處親自指路。過不久,馬車出了竹林,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天!這是怎樣的美景!明媚的陽光,湛藍的天空,漫山遍野怒放的鮮花,潺潺流水的小溪——人間仙境嗎?

    「真美!」我打開簾子貪婪的看著美景。

    「我們很快就到家了,娘子。」允謙回到車裡輕輕擁住我。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我蹦下車子,用力吸了一口氣,頓時心曠神怡。

    「小瑜,你看。」允謙遙遙一指,我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半山腰上有一處宅院。

    順著粗糙質樸的石板台階走上去,只見那宅院上方掛著一塊匾額——天水小居。

    「是天水小居!」我驚喜感動的看著允謙。

    允謙牽著我的手走進去,宅院並不大,但是一切設施都十分齊全。我喜悅的左摸摸,右看看,到處都新奇的不得了。

    「這個宅子早就有了,不過每年我都帶著連瑣他們過來打掃,帶一些必備之物。」允謙笑著說。

    其他人忙著搬運東西,打掃房間。允謙摟著我走到宅院的門口,看著遠處的白雲說:「這個地方是陰陽谷,我們秦家的發源地。這谷一半是如春的溫暖,另一半是刺骨的寒冷,故稱為陰陽。若要進入這個山谷,必然通過前方的竹林。我們秦家的祖先在那裡擺了迷魂陣,若是不知怎麼破陣就會困死在林子裡。所以不用擔心有人會來抓我們了。」

    「真的?那太好了。」我靠在允謙的胸前,「這山谷裡沒有別人了嗎?」

    「沒有,只有我們。」允謙親親我的額頭。

    我微笑著向他講了桃花源的故事,這裡就是我和允謙的世外桃源吧。

    浮雲白日,山川莊嚴溫柔。若能在此相守以終老,也沒有什麼不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50 AM

二十四 夕陽西下

    一晃在陰陽谷已經住了一年。

    連瑣、鴻雁、戰雪和墨雨輪流出谷到附近的集市上買必需品,我和允謙一直呆在這個人間仙境。出谷輕而易舉,但是進谷就要穿過竹林中的迷魂陣。每次到他們約定回來的時間,允謙就守在竹林邊等他們回來。

    陰陽谷是個美麗的地方。

    我和允謙在碧綠的湖水邊看飛流直下的瀑布,在寂靜的樹林中看滿天的繁星,到無人的山間看滿坡怒放的野百合,在多雨多霧的小山坡上采各色野花,在寒冷的另一半山谷洗溫泉,看雪景。並肩坐在天水小居的門前看日落,晚上相擁在一起聽蟲鳴。

    不過最重要的是這裡有允謙,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我十六歲的中秋節,綠鵑做了很豐盛的晚餐,我們七個人舉杯同慶。筵席散了之後,允謙笑著對我說:「娘子,帶你去個好地方。」

    「哪裡?」我興奮的拽著他的衣袖。

    允謙笑而不答。

    他牽著我的手,領著我走到屋後,七繞八繞的走進一個山洞。從山洞的另一頭鑽出,景色豁然開朗,裡面竟然別有洞天!

    我看到了一片片開滿花朵的樹木,而樹木中央有一個圓如滿月的小小湖泊!這簡直是童話中才會出現的景色!我睜大了眼睛,以為身處夢境。

    允謙拉著我向前走去,帶著我來到湖邊,並肩坐在一塊的石頭上。在這裡能夠清楚地看到湖中心明月的投影,周圍螢火蟲在飛舞,美如夢幻。

    我深深的陶醉,轉過頭看到允謙琥珀色的眸子正凝望著我,山風吹起他銀色的長髮,讓他看上去也美的不真實。

    我急忙抱住他的胳膊。

    「怎麼了?」允謙溫柔的問。

    「我感覺你就像神仙,若是我不拉住你,風就會把你吹回天上去的。」我悶悶的說。

    「這怎麼可能。」允謙笑了起來。

    我看著他如玉的臉龐,輕輕撫摸他銀色的頭髮,這個男人是為了我烏絲成雪啊。我親親他的臉龐,對他說:「允謙,我給你唱首歌吧。」

    允謙微微點頭。我清清嗓子唱了起來:

    「狼牙月,伊人憔悴,我舉杯飲盡了風雪

    是誰打翻前世櫃惹塵埃是非

    緣字訣,幾番輪迴,你鎖眉哭紅顏喚不回

    縱然青史已經成灰我愛不滅

    繁華如三千東流水

    我只取一瓢愛瞭解只戀你化身的蝶

    你發如雪淒美了離別我焚香感動了誰

    邀明月讓回憶皎潔愛在月光下完美

    你發如雪紛飛了眼淚我等待蒼老了誰

    紅塵醉微醺的歲月我用無悔刻永世愛你的碑」

    允謙的眼中漲起溫柔的湖水,他捧起我的臉深深的吻了我的嘴唇,緊緊擁抱著我:「這是我聽過得最美的曲子。」

    良久,允謙緩緩開口:「小瑜,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你說。」我倚在他胸前把玩著他的長髮。

    「我對你說過我們秦家的事情,秦家人世代有一人通曉陰陽,我這一代通曉陰陽的人是盼璐。」允謙說。

    「是的,這個我知道。」我抬起頭看他。

    「其實我們秦家人之所以存在,為的是一個使命,那就是守護天命之女。」

    天命之女?我吃了一驚,坐直身子。

    允謙握住我的雙手,緩緩說:「雙玉出世斬乾坤,得其一者得天下。許多人並不知道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你和敏瑤兩個人同時是上天選中的天命之女,秦家人的使命就是等待你們的出現,選出其中最優者,賦予天命,被選中的那個才是最終得此人而『得天下』的人。而這個選擇權在我手上,在你七歲那年,我選擇了你。」

    「我?難道我幫助誰,誰就能統一四國?」我睜大眼睛看著他。

    「不。你和敏瑤聰明絕頂,雖然你的聰慧見識更勝一籌,但是不及她狡黠,善於計算。試問爭奪天下不知鹿死誰手。被選中的意思是你有資格打開天啟之書,得到此書的人,行軍打仗如虎添翼,所到之處必然勢如破竹。」允謙說道,「天啟之書記錄著許多陣法和兵法,譬如竹林中的八卦迷魂陣等等。當然,這書和一個巨大的金礦藏在一起,等於也是一筆巨額的財富。」

    聽上去有點像屠龍寶刀號令江湖的秘密。

    「這個書藏在哪裡?」我問。

    允謙把我摟在懷中輕輕講出秘密,然後笑著對我說:「把這個寶藏告訴你想幫助的人吧。」

    「允謙會和我一起嗎?」我看著他的眼睛。

    那琥珀色的眸子中竟然流露出一絲傷痛,他緊緊地擁抱我,然後艱難的開口:「我們秦家人的使命就是等候天命之女的到來。因為世代有人通曉陰陽,作為代價秦家女子都不能生育,男子活不過三十五歲。你我原本在莊家被抄之時就緣分已盡,即使再見也只有一面之緣。我焚香發願,願折損原有的壽命只為能夠和你相守,成就一段姻緣。盼璐的母親托夢給我,我可以得償所願,和你相守兩年,但是兩年以後,我便不能陪在你身邊了。」

    「不能陪在我身邊是什麼意思?你會……死?」我驚愕的看著他,手開始微微顫抖。

    「生死原本就是輪迴。死亡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人本來就要死的。」允謙輕輕撫摸我的面頰,「我們深深的相愛,每一秒都非常的真實快樂,沒有浪費時間,這就足夠了。其實我覺得自己很貪心,我不該為了和你相守,娶了你做妻子,但是最後又把你單獨留在這個世界上,但是我愛你,這一輩子我就想自私這麼一下,哪怕是短短的一段時間我也想擁有你。但是,對不起,小瑜。」

    「我不要這個結局,我不要這個結局!」我遮住耳朵用力搖頭,眼淚搖落了一臉。

    「小瑜。」允謙摟住我。

    我掙開他,跪到地上,對著天上的月亮說:「神佛菩薩在上,莊寶瑜願意自損壽命續給秦允謙,只願同年同月同日死,請在我有生之年不要把允謙帶走!」

    「小瑜!」允謙在身後緊緊地擁住我。

    我拚命的抱住他,淚水滂沱。

    一輪山月只是無限悲憫的俯視著我們,四周靜默,只有山風吹過林間。

    =============================================

    此後,我更加珍惜和允謙的日子,一分一秒都和他粘在一起。有很多時候我們只是相對無言,就是這樣深深地對望著,好像想把對方的每一個細節都深深刻在腦海裡。有時候我覺得上天對我太殘酷了些,到夜晚的時候,我會看著允謙的睡臉流淚,但是白天裡我會讓他記住我最美的笑容。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允謙也好像一天一天的憔悴了。

    我天天在他身邊,聊天、唱歌,然後在他到陰陽谷的美景中並肩而坐。

    一天黃昏,允謙坐在天水小居的院子裡,我坐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看天邊的夕陽。

    允謙伸手把我摟到懷裡,在我耳邊輕輕說出了破解八卦迷魂陣的方法。然後他伸出手梳理著我的碎發,嘴角含笑:「我四歲的時候,盼璐的母親去世之時對我說了我的使命和我活不過三十五歲的事實。從那時候起,我就把內心封閉起來了。如果不留戀,那麼辭世的時候也不會痛苦。」

    允謙溫柔的眼神掃過我的五官:「其實我曾經討厭你的,因為你們我才背負了這樣的使命,因為你我會眷戀這個凡塵,最後不能瀟灑的離開。但是如果我來這個世界一遭,只為何你相聚一次,為了這一次當中所有的甜蜜和淒涼,那麼就讓這一切該發生的都發生。你對我說過人活在滾滾紅塵之中,喜悅也好,悲傷也好,不是一場夢,回首之際會有很多回憶,那些都是真實的。所以要好好生活,跟自己喜歡的人共這年年歲歲,歲歲年年,這是最幸福的事情,所以,我已經感覺很幸福了。我走了以後,就把我葬在陰陽谷中吧,不要什麼陪葬,只要你手上的戒指。我已經擁有了你,以後的日子我不想套住你,找個好男人替我愛你吧。小瑜,你以後也要幸福。」

    我吻了允謙的嘴唇,微笑著對他說:「假如有來生,你一定要活的比我久,好不好?比我大很多沒關係,長得很醜也沒關係。只要你是允謙,我一定會把你認出來,到時候我們就相守一輩子,那時候無論有什麼事情,我都不會錯過你。」

    允謙吻了我的額頭,笑著點了點頭,把身子靠在我的肩上,這是他第一次靠著我吧?

    「允謙,你知道我有多堅強,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笑著的面對生活了。我是天命之女啊,肩負著使命呢。我會好好的堅強的活下去。允謙走了以後,我會更想念你,更加的善待自己,這一生我好好的愛著你,已經沒有什麼可遺憾的了。所以我不會哭……」但是眼淚已經流下來了,允謙靠在我的肩頭緩緩的垂下頭,「允謙,允謙。」我輕輕的推他,允謙的頭靠著我,如玉的臉上帶著笑容。

    我緊緊地擁抱著他,嘴唇印在他的額頭。

    遠處,殘陽如血。

    ==============================================

    七日後,允謙下葬。

    我把他葬在天水小居的附近,這樣允謙就可以常常回家。

    沒有給他什麼陪葬之物,我用一條金項鏈把我手上的戒指穿上去,掛在他的脖子上。

    在他的墳塚上,我立了石碑,上面寫著「賢夫秦允謙之墓」。

    我剪了他的一撮銀髮放在隨身的香包裡,在他的墓前祈禱:「允謙,你一個人在這裡太寂寞,還是和我一起走吧,我們不分開。」

    我沒有落淚。

    允謙的喪事辦完,我迫不及待的收拾東西要離開這個地方。這屋裡有允謙的身影,床上有允謙的氣息,櫃子裡有允謙的衣服……允謙,允謙,允謙,允謙無處不在!這快把我逼瘋了。我總覺得這是一場夢,夢醒了,允謙仍然笑著對我說:「小瑜,起床了。」

    收拾行李的時候,我和綠鵑把允謙的衣物整理好,放在一隻樟木箱子裡。他最喜歡的顏色是白色和藍色,跟他的人一樣乾淨。

    最後我找到一隻紅色的小箱子。打開一看,裡面有一條手絹,繡工很粗糙,那花瓣像爛眼邊兒一樣,是我第一次刺繡的傑作。還有一個平安符,是我到淨山寺求給他的。有一對玉石的並蒂蓮的杯子,我拿著杯子,有點恍惚。記得允謙跟我說過:並蒂蓮,其花為雙而根為一,相依相靠,共度風雨,共浴陽光,此相濡以沫之情,問世間幾人能及。這杯子是一對戀人所制,若能和心愛之人擁有,今生今世永不分離。但是,允謙……騙了我……

    箱子裡還有兩張皺巴巴的紙,打開一看竟然是我七歲那年在允謙房中隨意的塗鴉,一首《春情》。一首「君生我未生」,那紙下方有允謙俊秀的字體,洋洋灑灑的寫著「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來世化為蝶,夜夜棲芳草」。

    允謙……我擁著他的衣服,手裡攥著那張紙,終於號啕大哭。

    收拾完畢,我最後到墳頭看了看允謙,轉身對綠鵑他們說:「走吧。」

    下山的時候,我最後回頭望去,遠處太陽即將落下,火紅的光芒濺潑起大片銳利的霞光,無限壯麗又深感燃燒著的疼痛。

    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二十五 汝陽王府

    馬車搖搖晃晃得出了陰陽谷,已經過了兩年與世隔絕的生活,一時之間我也不知何去何從。

    連瑣默默的拿給我一個小布包,我打開一看,裡面有一塊青色的玉珮和一封信,信上是允謙飄灑的字體:

    「吾妻小瑜:

    汝展信時,謙已長逝於人間。唯掛念妻之去留。汪郁此人仗義可信,妻可入京憑此玉至祥雲客棧,郁自當妥善照顧。謙於進谷前已安排妥當。望吾妻保重身體,珍重,勿念。

    夫允謙絕筆」

    我的眼淚又忍不住掉落。這個壞蛋!為什麼不安安靜靜的走掉,給我如此周到體貼的安排,反而更讓人心如刀割!

    「小姐。」綠鵑眼眶泛紅,過來摟住我。

    我擦擦臉上的淚水,拉開馬車前面的簾子,對正在趕車的連瑣說:「我們去大寧京城。」

    在路上走了兩個月。我們有足夠的盤纏,連瑣等四人都會功夫,綠鵑服侍貼心,所以沒有什麼危險和可以擔心的事情。我一直努力淡化心中的痛楚,但是每當夜涼如水,那剜心之痛便把人折磨得夜不能寐。

    連瑣等人一路上專揀風景秀麗的地方趕路,我知道他們這樣做是想讓我散散心,奈何身邊良人已逝,再美好的景色也是枉然。

    雖然心情極度沮喪,但是隨著向大寧內部深入,我還是不由得吃驚起來。這大寧不是普通的繁華富強,商品經濟極其活躍,商品種類繁多,工商手工業勞動者人數是大金的幾十倍,市民階層普遍興起,資本主義已經在發展。大寧並不向其他國家重農抑商,反而積極的鼓勵商業發展。此外由於市民階層的增加,對審美和文化的要求也增多,大寧的文藝文化也十分繁榮,而且鼓勵科學的發展。

    而這一切都和當朝的汝陽王爺李書陽的貢獻分不開,大寧百姓提起李書陽莫不交口稱讚。我深深的懷疑這個李書陽和我一樣是穿越過來的,決定有機會一定要拜訪他。

    ====================================================

    終於來到了大寧的京城,城裡的氣勢更加非凡。我們到地界上一打聽就找到了祥雲客棧。這是京城最豪華的客棧之一。

    門口的招待很慇勤,鴻雁把我從馬車上扶下來,我身穿一身素白,臉上蒙著面紗,走到店裡的櫃檯前,掏出身上的玉珮往掌櫃的面前一推:「我找汪郁汪公子。」

    掌櫃的臉色變了變,馬上堆起我見過的這世上最諂媚的笑容,搓著手對我說:「原來是貴客,貴客!公子早就交待了,若是夫人前來讓小人小心伺候。夫人請在樓下歇息片刻,品嚐一下小店的茶點,小人這就派人稟報。」

    「麻煩你了。」我點點頭,在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多時店小二就端上來幾盤點心和一壺茉莉花茶。

    「小姐,你吃一點,這一路上你幾乎沒怎麼吃東西,人都瘦成一把骨頭了。」綠鵑用帕子托起一塊點心遞給我。

    我接過來要了一口,不甜不膩,竟然十分好吃。正品嚐著點心,就聽到旁邊幾個一邊喝酒一邊議論。

    「現在的大周的局勢那叫一個亂。攝政王蕭錦竟然讓大周皇上的娘良德太后嫁給他!大周朝野上下簡直吵吵成了一鍋粥。」

    「親娘哩,這不是亂了天理倫常!那太后答應了沒?」

    「能不答應嗎,人家攝政王權傾朝野。不過據說那個太后也美艷得不得了,原來跟那個王爺還有那麼一段風流往事,現在她還年輕著呢,說不定還迫不及待的爬上攝政王的床!哈哈哈!」

    「就是,不過蕭錦的哥哥東海王跟他可是對頭。沒準等把東海王除掉了,蕭錦就乾脆自己當皇帝了。」

    「想當初那蕭錦和大金的秦允謙是號稱絕代雙驕的兩大公子。不過自從莊家被抄了,這忘憂公子也就下落不明瞭。」

    「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有了最新的四公子。咱們大寧世子李彧,凌波公子。大金金軒帝慕容言德,慧目公子。大鹹的皇子褚君蘭、褚君桂,分別號稱儒君公子和風月公子。」

    「噢?為何這樣叫?」

    「世子李彧武功高強,尤其是輕功,那叫一個蓋世。行走於江水之上恍若天神降臨,從江這邊飛到江那邊,身上連個水珠都沒有!咱們的賢王說世子那套步法叫『凌波微步』,所以世子就稱為凌波公子。」

    「撲」,口中的茶水差點噴出來,凌波微步?!還六脈神劍呢!看來我這回定要去一趟汝陽王府去見見那個李書陽了。

    「慕容言德也不簡單,大金當初都成了喪家之犬了。被大周追著打,連都城都丟了。沒想到逃到靈州,慕容言德頒布了一系列措施,招賢納士,破格提拔了好多人才。你猜怎麼著?大金居然緩過來了,和大周對戰竟然還收復了一些失地!慕容言德慧眼識英雄,所以稱為慧目公子。

    褚君蘭,見過的人都說人如其名,風度翩翩好似君子一般,儒雅雍容,氣度非凡,所以稱為儒君公子,儒雅君子的意思。聽說他從小就聰明過人,大鹹皇帝甚至想廢長立幼,把他立為太子。褚君桂和褚君蘭是一母所生,相貌也甚是俊美,為人光明磊落,豪放不羈,光風霽月般的人物啊,所以稱風月公子。此人擅長用兵,和大金的幾場小戰爭全都勝了。」

    鄰桌的人說的口沫飛濺,好似說書一般,旁邊的人聽得如醉如癡。我捏著茶杯望著天空發呆。君蘭,君桂,不知你們現在過得怎麼樣,敏瑤在你們那裡嗎?還有和我有滅族之恨的慕容言德,我什麼時候才能報仇呢?的5a

    「夫人,轎子來了,就在外面,請夫人上轎。」掌櫃的來到我身邊恭恭敬敬地說。

    外面停著一台極其華麗的轎子,我坐進去,一路搖晃的到了目的地。掀開轎簾出去,我看見眼前的府第便目瞪口呆——汝陽王府!

    怎麼回是汝陽王府?汪郁和汝陽王府有什麼關係?

    「小瑜,你來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從大門中走出一個衣著華美的年輕公子,手裡搖著一把折扇。的e4

    「汪郁!」我大吃一驚。

    「你怎麼這身打扮?」汪郁也大吃一驚。

    我們倆互相看了半晌,汪郁首先打破沉默:「進去吧。」

    我跟著他走在後面,他熟門熟路的帶著我走到一處廂房,坐定之後,汪郁迫不及待的問:「你怎麼穿成這樣?難道是允謙他……」

    「先夫於三個月前辭世。」我摘掉面紗,盯著地面,忍住即將掉落的淚水。

    「辭世?怎麼會?怎麼可能?」汪郁激動地站了起來,面臉的痛楚和懊惱。

    「允謙早就知道自己的壽數。」我搖搖頭,幾滴淚珠掉到我的衣服上,迅速濡濕了一片。

    汪郁愣了愣,平靜下來,長長歎了一口氣:「怪不得上次臨走時他反覆囑咐我,若是你來京城找我,要我一定好好照顧你……你就在這裡住下吧,無論什麼,只要你需要,說一聲就行了。」

    「你是……」我抬起頭看著他。

    「我是李彧,汝陽王的小兒子。」李彧沒精打采地自我介紹。

    「你是李彧?凌波公子?」我吃驚的看著他。

    「是。」李彧神采飛揚的勁頭不翼而飛,耷拉著腦袋,「我的凌波微步等心情好了再讓你看。」

    「Hello,你知道金庸嗎?」我試探的問他,這李彧有可能是和我一起穿越的同伴嗎?

    「你說什麼啊?哈羅是什麼東西?金庸是誰?很有名嗎?」李彧一臉不解的看著我。

    他不知道?這個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我有點失望:「算了,你不是從二十一世紀來的。」

    「節哀順便。你是太傷心了。」李彧愣了半天開口說道,「我安排你住聽雨軒吧,給你派八個丫環夠不夠?你帶來的下人我也會妥善安排的,你放心好了。」

    「多謝世子,我只要一間屋子遮擋風雨就好了。」我施禮謝他。

    「客氣了。沒人的時候你還是叫我李彧吧。蕭錦一直在尋找你,我應當好好保護你的。」李彧推開窗子看著外面的天空,自言自語地說:「秦允謙,多好的人啊……」

    我在汝陽王府住了下來。聽雨軒是李彧園子裡的一處宅院,雕樑畫棟,又寬敞又豪華。連瑣等人被編入王府的僕役編製,每月領取月銀,專門負責聽雨軒的保衛。綠鵑自然還是跟著我的。

    李彧果然把我當成上賓,聽過來服侍我的丫環點犀說,我一切的吃穿用度和原先王府裡的兩個小姐一樣。我心裡很不安,和李彧講了這件事不妥。「沒關係,只要我願意,把王府調個兒都行,更別提把你當菩薩供起來。」李彧滿不在乎的說。

    服侍我的丫環們向我八卦王府的情況,我也大概清楚了一些。李書陽的大兒子李凡是將軍,在遙遠的邊防鎮守邊關;二兒子李江是朝中的監察御史;三女兒李珊和四女兒李薇都已經出嫁,現在家中的寶貝就剩下老么李彧。李彧從小就被寵上了天,李書陽更是對外宣佈以後汝陽王爵位的繼承者就是他的小兒子,而且李彧的兩個哥哥也不想和他爭這個汝陽王的名號。

    我的生活好像回到了原先在莊府的那段時光,平淡而富貴,但是我的心卻出奇的難受,雖然每天都盡量對著鏡子露出笑臉,但是心底裡一直在淌淚……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允謙永遠的不在了……

    李彧常常來找我,每次來都盡量逗我開心。他實在是個不錯的朋友,沒有身為世子的傲氣,但是有身居高位的威嚴。他對我說他和允謙認識的經過,他們那天同時在大寧維州的茶館裡喝茶,李彧看到旁邊桌上的允謙,覺得他風采超群,坐到同一個桌子和他聊天,兩個人便一見如故。李彧從小有偏頭痛的毛病,每天如果不吃藥就會疼一會兒,且疼痛難忍。但是他發現只要他和允謙在一起,疼痛就會減輕。這個發現讓他欣喜若狂,他甚至想把允謙綁回王府,和他同吃同睡。搞得允謙曾經一度認為他有斷袖之癖。

    我一直想見李書陽,但是一直沒有機會。

    一天午後,李彧踩著凌波微步從湖對面的住所裡飛了過來。「小瑜,一起玩斗地主吧。」李彧笑瞇瞇的對我說。

    「沒空。」我正睡午覺,被打擾了很不高興。

    「就玩一兩回。」李彧哀求我。自從我製作了撲克,並且告訴他撲克的玩法,這小子就欲罷不能了。

    「你找丫環小廝們玩去。」我在榻上翻了個身背對他。

    「他們沒有你聰明,每次都故意輸給我。」李彧歎了口氣,「就一會兒。」

    「好吧,好吧。」我無奈的坐了起來。

    牌局擺起來,我、李彧、綠鵑坐定。正在這時,就聽見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彧兒在這裡嗎?」然後一個乾癟的老頭兒滿面堆笑的走了進來。

    「爹,你來啦。」李彧見著他笑著打了個招呼。

    這個人就是李書陽?!我吃驚的看著眼前笑容可掬的老人家,這簡直和想像中的差別太大了!我一直以為他是個莊景卿似的人物。

    「民女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我盈盈下拜。

    「不必多禮。」李書陽待我站定後,左一眼右一眼,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著我,然後嘻嘻笑了起來,「你娘和我說得沒錯,你帶回來的這個小媳婦是個絕佳標誌清靈的人物。彧兒啊,你真是好眼光,不像你的兩個哥哥,帶回來的女人總是讓我不滿意。」

    暈!這是怎麼回事?

    「多謝爹爹謬讚。」李彧笑瞇瞇的說。

    「聽彧兒說你叫小瑜。小瑜姑娘啊,看你的打扮是丈夫剛剛去世了。沒關係,等喪期滿了,你再和彧兒成親也不遲。」李書陽語重心長的對我說。

    什麼?他是什麼思維?我的嘴角已經在抽搐了。

    「王爺,您……」您誤會了!

    「咦?這是什麼東西?」李書陽看到桌上的紙牌大感興趣。

    「爹爹,這是小瑜發明的,特別有意思,你過來坐,我教你。」李彧興奮的把李書陽拽到桌前,這一老一少就沉迷在撲克的趣味中,拉著我一直打牌到掌燈時分。

    我試探了李書陽,他對金庸、二十一世紀、孔子、中國等等也是一無所知。難道是我判斷有誤?李書陽這個樣子根本不像一個有所作為,勵精圖治的改革者,倒像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頑童,難道這一切是他裝的?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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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天,我正在屋中倚著床看書,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瑜兒,瑜兒,是你嗎?」

    這個人是……我激動得一下子站了起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55 AM

二十六 驚天秘密

    我激動地站起來,疾步走到門口,迎面走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翠姑!」我喊了一聲撲到她的懷裡,好像委屈的小孩子找到了父母,眼淚簌簌的掉了下來。

    「瑜兒,我的寶貝兒!」翠姑摟著我「兒」一聲,「肉兒」一聲的呼喚。一時間我們相擁在一起抱頭痛哭。綠鵑也在旁邊抹眼淚。

    良久,綠鵑強裝笑顏的上來勸道:「見了面是好事,怎麼哭開了?快坐著說話。」

    我放開翠姑,用綠鵑遞過來的帕子抹抹眼淚,然後和翠姑一起坐在靠窗子的軟榻上。翠姑變得更加豐腴滋潤了,眼角雖然有了些許皺紋,但是一看就知道日子過的比較舒心。翠姑慈愛的看著我,一邊撫摸著我的面頰一邊說:「瑜兒真是長大了,漂亮了。我走的時候你還是個小丫頭……我知道莊府出事了,老爺太太都沒了,你吃了好多苦吧?」

    「不礙的,都過去了。」我握著翠姑的雙手,「你怎麼在這裡?」

    「我家那位在這裡給二世子做侍衛,昨天碰上了戰雪,戰雪說你在這裡,還說謙少爺已經……唉,若是他活著,和瑜兒倒是真真兒的絕配,可惜……」翠姑的眼眶又紅了。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屋中一時靜悄悄的,大家相互垂淚無言,少不得綠鵑又過來勸解,然後命下面的小丫頭們端茶過來,氣氛稍微活絡了一些。

    「瑜兒,你就在這裡放心住著吧。小世子和王爺都是極好的人,我也會常常過來陪你。」翠姑笑著說,「我在這裡的廚房幫忙,要是想吃什麼就說一聲。」

    「好的。」我笑了笑說,「這王爺和小世子也是奇怪人物。未見之前,我一直以為王爺是個我爹那樣的人才,沒想到卻是個可親的人。」

    「王爺是個好人。」翠姑湊近我小聲說,「我聽我家那位說起過小世子的稀奇事兒。」

    「什麼?」我不由得貼過去傾聽。

    翠姑神神秘秘地說:「小世子有頭疼的毛病,每個月快十五的時候疼得就更加厲害,小時候哭鬧聲嘶力竭的。然後就有幾天不見人,有一回我家那位晚上無意間經過老爺的書房,看到老爺和小世子坐在屋中。小世子在書案前奮筆疾書,好似換了一個人似的,還不時地指點給老爺什麼。我家那位還想看清楚,卻讓裡面的護衛轟了出來。你說怪不怪?」

    天!難道李彧是「明月何時照我還」的狼人?月亮一圓就變身?我定下心神,李彧肯定是穿過來的!但是平時反應為何不同?難道是穿越這種東西好似腎臟移植,對身體有排異反應?我的不明顯,但是李彧的就時常發作?不對……難道說,李彧的身體裡有兩個靈魂?!

    我對自己的想法大吃一驚,一時間望著窗外的樹木無語呆坐。

    和翠姑閒話了一會兒,翠姑便走了。

    晚上剛吃罷晚飯,李彧的小廝便撩開簾子進來,恭恭敬敬地說:「小姐,今兒晚上是大寧的煙火節,小世子讓我問小姐要不要隨他出去逛逛?」

    「好。」我從榻子上坐起來,「不過……今天是十五,世子的頭不要緊嗎?」

    「世子說吃藥就行了,而且這一陣很少疼過了。」小廝說,「世子說讓小姐準備一下,馬上就出門。」

    我換了一件淺藍色的衣服,戴上面紗。李彧已經在門口等我了,他漫不經心的搖著扇子,見到我清爽一笑:「走吧。」

    不可否認他是個漂亮的男人,站在人群裡彷彿朝陽般耀眼,尤其是那吊兒郎當的笑容,讓人覺得可愛又可惡。

    我隨他上了街,大寧的治安一向不錯,李彧會武功,所以我們只帶了兩個隨從。街上熙熙攘攘,賣什麼的都有,好像二十一世紀的夜市,小販們熱鬧的叫賣,路邊掛著許多明燈,大紅的燈籠在風中搖曳著,喜氣洋洋的氣氛感染了我。在微風中深深的吸氣,好像我好久都沒有這樣輕鬆過了。

    「小瑜,戴這個。」李彧從小攤上取下一個面具給我,然後他自己也拿了一個戴在臉上。

    大寧的面具類似於一種圖騰的崇拜,臉譜猙獰,據說可以避邪。我取下面紗,把臉譜戴了上去。

    恍惚間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君桂!」我撥開人群跑過去,但是那身影在人群中一閃即逝。

    「怎麼了?」李彧走過來。

    「沒什麼。」我一邊張望一邊說。

    「咱們到閣樓去,一會兒就要放煙火了。」李彧說道,「我知道有條近路,我們從哪兒走。」

    漫步在大街上,李彧一邊搖扇子一邊輕輕說:「小瑜,你和我成親吧。」

    嗯?什麼意思?我轉過頭看他。李彧戴著面具看不見表情。

    「我的意思是咱們做掛名的夫妻,我對你沒有非分之想,只是當了掛名的夫妻我照顧你就更名正言順一些。」李彧解釋說。

    「那請問若是我嫁給你,是你第幾房的小妾啊?」我玩弄著衣角笑著問。

    「說起這個我就生氣!」李彧雙手攥緊拳頭,憤憤不平,「小時候得了一場病,快要死的時候來了個和尚,說我靈魂不全什麼的,給了一張藥方,然後就留下住了半年教我一套拳法和心法,等我練了有成效了他才告訴我這是什麼佛家的『達摩降龍拳』,練此拳的人在達到第七層之前不能近女色,否則會全身真氣逆行而死。我天天苦練才到第六層,真是氣死我了!」

    「這麼說,你現在……」是處男?我張大嘴巴。

    「哼!我爹娘還找了一大堆如花似玉的丫環成天在我周圍晃來晃去,我一氣之下全換成小廝了。」李彧訴苦源源不絕,「更悲慘的是和朋友去青樓,明明每個紅牌都對我有意思,我只能聽聽曲兒,作作詩,連她們的小手都不敢捏,就怕把持不住當場破功。」

    「哈哈哈哈!」李彧還真坦白。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彧一愣,無奈的搖搖頭。

    我們拐進了一條小巷。沒走幾步,李彧忽然摀住自己的頭,身子晃了幾晃抵住旁邊的牆壁。

    「你怎麼了?」我大驚失色,趕快過去扶住他。

    李彧不作聲,我伸手拿下他的面具,只見他面色慘白,牙關緊咬,汗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快!快去找馬車!」我向後面的隨從喊去,然後擔心的看著他,「你沒事吧?」

    李彧的手指了指懷裡,我從中摸出一隻小瓷瓶,倒出一丸藥塞到他的嘴裡,然後掏出手絹擦擦他臉上的汗水。

    正在這時,從旁邊的屋頂上嗖嗖飛下幾名黑衣人,其中一個指著我說:「就是她,把她帶走!」

    黑衣人湧了過來,李彧的另一個隨從馬上拔刀和黑衣人戰在一起。一個黑衣人向我衝了過來,李彧推開我拔出腰間的寶劍,但是他畢竟身體不適,幾個回合過來,黑衣人一劍刺入他的身體,寶劍拔出時濺出一大片鮮血。他身形搖了搖,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李彧!」我大駭。

    黑衣人一把撈起我,摘掉我的面具。我憤怒的看著他,伸手扯掉他蒙在臉上的黑布。月光下,我看到一張冷毅的面孔。「恩……恩公!」我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然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天空放起了煙火,絢麗的花朵在天空綻放,沒人注意到這小巷中發生了什麼。

    ==================================================

    朦朧醒來,我躺在一輛馬車上,全身乏力,連抬手的力量都沒有。從車簾透出的光線來看,現在是白天。他們要把我帶到哪去?我想喊,可是喉嚨裡發不出聲音。我索性冷靜下來,閉上眼養精神,一邊慢慢思索怎麼逃跑。

    馬車行駛了很久,終於停了下來,鄭寧遠鑽進車子,點了我幾個穴道,我感覺逐漸有力氣匯聚到腿上,但身子還是軟綿綿的。他眼神複雜的看看我,低聲說:「對不起。」然後把我扶下車。

    我打量四周,我們來到了郊外,不遠處有一個包子鋪。鄭寧遠扶著我走了進去,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跟隨鄭寧遠的還有四個大漢,全部喬裝打扮。我感覺臉上粘糊糊的,便知道自己易了容。

    我的視線掃過包子鋪裡的人,忽然在一個人的身上定格。屋角坐著一個眼睛明亮如繁星的少年,正埋頭吃著一屜小籠包,這人不是君桂又是誰?!

    我的心中燃起希望。可是如何讓他看見我?這傢伙一口一口吃的正high,而且馬上就要吃完了。我不能說話,上半身不能動,若是有輕舉妄動恐怕有殺身之禍。難道我要用眼神暗示他?那個反應遲鈍的傢伙看得見我的眼神嗎?

    正苦惱著,鄭寧遠在我的耳邊小聲警告:「不要打什麼主意,好好吃東西。」說完他舉起一個包子拿到我面前。

    我機械的咬了一口,眼神還是不由自主地向君桂飄過去。他已經吃完了,抹抹嘴巴,大聲地叫了一聲:「小二,結帳!」然後丟下幾枚銅錢,站起身向外面走去。經過我旁邊的時候,我的身體一僵,他顯然沒有什麼異狀,逕直走到門口牽了馬騎著消失了。

    唉!我在心裡輕聲歎息著。

    吃完包子,我們繼續上路,馬車走了一小會兒突然停了下來。只聽外面傳來響亮的聲音:「鄭寧遠!乖乖過來受死!」接著就是拔兵器的聲音。

    「這位壯士,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何苦刀劍相向?不如大家都行個方便。」鄭寧遠的聲音。

    「呸!你當爺我認不出你嗎?你左眼上的疤顯眼得很。告訴你,爺就是褚君桂,知道爺的名號,省得你當個冤死鬼!看劍!」

    接著就是打鬥的聲音,乒乒乓乓的讓人揪心。

    「你的手下可真不禁打,你還是能和爺過上幾招。」君桂冷冷的聲音。

    「六皇子的武功的確高強。」鄭寧遠仍然淡淡的。

    「哼!我倒要看看你們小心保護的人是何方神聖,爺我一刀結果他!」說話間君桂的劍就挑開了馬車的簾子,一股逼人的劍氣撲面襲來。

    「萬萬不可!她是莊寶瑜小姐!」鄭寧遠驚呼道。

    劍鋒硬硬的停了下來。

    「木魚?」君桂的聲音透著驚喜。他爬進車裡,伸手解開我的穴道。

    「天啊。」我輕輕呻吟一聲,坐直身體。

    「你是木魚嗎?」君桂看著我的臉有點懷疑。

    「當然是。」我活動活動肩膀,揭開臉上的面皮。

    「你真的是木魚啊!」君桂高興的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把我一把摟到懷中,「終於找到你了!」的f5

    好大的力氣,我的骨頭都快被勒斷了。好不容易掙扎出來,君桂撩開簾子,外面一片狼藉。四個大漢全部倒在血泊中。鄭寧遠倒在地上,身下全是鮮血。

    「恩公!」我奔過去察看他的傷勢。

    「木魚你這是幹什麼?」君桂從馬車裡走過來有點不高興。

    「他是我們莊家的恩公。不要殺他。」我仰著臉看著君桂,「有金創藥沒有?」

    君桂往懷裡摸出一個小瓶丟給我。我看了看鄭寧遠的傷勢,只是左腹中了一劍,不過看起來傷得不算深。從旁邊的死人的身上撕下幾條衣服,給鄭寧遠作了簡單的包紮,好歹止住了血。君桂站在旁邊,雙手抱胸的看著。

    「這附近有村莊沒有?你需要看大夫。」我對鄭寧遠說。

    「莊小姐,你不要對鄭某這麼好。」鄭寧遠盯著我的臉,好半晌,他閉上眼睛,好像做了重大決定一般對我說,「莊小姐,鄭某這一輩子做事,自問無愧於天地,但是唯獨愧對小姐。今天鄭某有話對小姐說,等於還了小姐的這份人情。」

    「什麼話?」我的心突突的跳了起來。

    「莊小姐的二姐莊敏瑤現在身處大金後宮。」鄭寧遠深深吸了一口氣說。

    「什麼?」我睜大了眼睛。

    「莊敏瑤其實九年前就和皇上相識了。自從在你爹的壽辰上見過莊二小姐,皇上就一直念念不忘。後來兩人在淨山寺偶遇,在此之後就每個月都在淨山寺見面。我一直是皇上的貼身侍衛,所以知道的很清楚。」鄭寧遠緩緩說。

    「你沒騙我?」鄭寧遠的話好像重磅炸彈,我的頭「嗡」的一陣搖晃。

    「他沒騙你。這件事我哥早就知道了。」君桂在旁邊說,「只不過哥把委屈硬嚥下去罷了。有一次我哥見到他們倆在寺院的後門依依惜別,回去喝了一晚上悶酒。」

    「莊二小姐對皇上說,在家中你爹最器重你,常常讓你去書房參與政事,她很不服氣。她曾經找過你爹,但是你爹沒有同意讓她進書房參政。所以她就找到皇上,對皇上說要幫助他得到大金的江山。然後幾年的時間中幫皇上出謀劃策,暗中培養皇上的勢力,策劃了扳道太子的計謀,最後得到了王位。」鄭寧遠面無表情得講著。

    「這不可能!這讓我們莊家都滅族了啊!」我捂著嘴巴不敢相信。

    「莊二小姐知道這個下場,所以把你單獨和夫人們隔開。她打算把自己母親和弟弟偷偷救出來,所以讓人勒死了你娘……她原本找個了替身想把你爹換出來,但是你爹知道這件事以後半晌沒有說話,我悄悄對他講了你在牢房中對我說的話,他忽然之間大笑三聲說『不愧是老夫最器重的女兒!』,然後搶下鴆酒就喝了下去……」鄭寧遠喘了一口氣,「你娘的屍骨我沒有找到。你爹的屍骨莊二小姐已經收斂了。這件事我做得有愧於你,鄭某良心深深不安。後來你到了飄香樓,她和皇上讓我帶著人監視你,後來大周攻城的時候她和皇上讓我把你殺了。我不想殺你,所以射箭時故意偏離了目標。」

    我冷靜的聽著,手腳冰冷。

    「後來皇上聽到你還活著,汝陽王府有我們的細作,我們知道你在大寧。他又聽說了雙玉的預言,所以讓我把你找回去。我心裡很猶豫,一直想放你走,但是皇命難違。正好六皇子出現倒是給鄭某解圍了。」鄭寧遠歎了口氣,「鄭某已經不想回到宮廷了,你說得對,連窯子都比那地方乾淨。鄭某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做個閒散的普通人,只求問心無愧。」

    「那細作是誰?」我問道。

    「是李彧身邊的小廝,具體是誰恕鄭某不能坦言相告。」

    「謝謝你。」我誠懇地對他說。

    「莊小姐,你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鄭寧遠說完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意外的是君桂伸手扶起他,對他說:「離這兒不遠有個陳家村,你一直往西就到了。」

    「多謝大鹹六皇子。」鄭寧遠摀住傷處,坐到駕轅處,回過頭看我一眼,「莊三小姐,保重。」

    「鄭寧遠先生,保重!你是個好人!」我看著他冷毅的面孔。

    鄭寧遠一愣,拿起馬鞭,喝了一聲:「駕!」便向西邊走去了。

    「真是條漢子!值得結交的!」君桂看著鄭寧遠的背影感慨著。

    我心裡卻百感交集。敏瑤,你為何待我如此?難道我真的要對你舉起屠刀?

    看遠處,紅衰翠減,苒苒物華休





二十七 魔教聖女

    我入神的消化著鄭寧遠帶給我的精神轟炸,冷不防被身邊的人拉入一個寬闊的懷抱:「木魚,找到你真得太好了!對不起,我連累你了……哥把我救回去以後狠狠把我罵了一頓……木魚,我錯了……你隨我會大鹹吧,我定會好好對你的。」

    去大鹹?我一愣,可是李彧現在生死未卜,綠鵑他們還都在汝陽王府……況且去了大鹹又如何?莊家已經沒落,住在那裡可能還不如汝陽王府舒服。

    「木魚,木魚?」君桂叫著我的名字。

    「可是,我現在不能去……」我推開他的胸膛仰起臉看他。

    「為什麼?」君桂燦若繁星的眼睛蒙上了一絲倔強,「不行,你一定要和我回去!我找了你這麼久,怎麼能讓你走掉?」

    說完他攬著我的腰縱身一躍,跳到馬上,把我調整角度抱在前胸,整個兒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我被他甩來甩去頭暈眼花。他把我固定好以後,策馬向前奔騰。

    額滴神啊!這是我第一次坐在馬上,而且還是全速前進。我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抱著君桂的手臂。一顛一顛的起伏讓我的胃極其難受,似乎剛吃的小籠包也要嘔出來了。

    君桂終於看出我不舒服了。他放慢了速度,在前面的集市上給我租賃了馬車。然後他索性也不騎馬了,把馬拴在駕轅處,坐在馬車裡跟我說話。

    ======================================================

    「你嫁給允謙,過得很幸福?」我向君桂講了我的這幾年的狀況,君桂的眼睛裡閃爍著莫名的情緒。

    「是的。那是我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但是那段時間我現在不敢去想,否則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樣疼。明明甜蜜的回憶現在想起來卻成了折磨。」我雖然在笑,但是掩飾不住哀傷。

    君桂沒有說話,望著馬車的頂發呆。

    「你怎麼到大寧的都城去了?」我打破沉默問。

    「這幾年我們一直找你,蕭錦也是,所以哥說你肯定不在周,也不可能去大金。最有可能的是在鹹、寧。但是若是你在鹹,一定會來找我們的,可是你沒來。哥哥就說你肯定在大寧。我記得你很想要大寧煙火節的面具。所以每年煙火節我都去大寧找你。」君桂笑了起來,「還好功夫沒白費。」

    我愣住了,眼睛裡逐漸充滿感動。「謝謝。」我抓住君桂的手臂。

    「木魚,我……」君桂握住我的手。

    「咱們這是往哪裡去?」我不著痕跡的把手抽回去。

    「抄最近的路去大鹹的邊境。」君桂說,「從這裡走,日夜兼程應該要兩個月。」

    「日夜兼程?」我吃驚的看著他。

    「當然,在自己的地盤上才放心。」君桂對我笑了一下,開始閉目養神。

    我也滿懷心事的閉上了眼睛。最終我還是決定去大鹹看一看。既然允謙的命運就是守護我,那麼我也不應該辜負他,為了完成統一尋找天下最優者完成使命。周、金是不大可能了,無論怎樣我都應該去大鹹看看。雖然還擔心李彧的傷勢,但是君桂已經強行帶著我走出好遠,想回去也不可能了。

    我們果然是日夜兼程。這一路可謂風塵僕僕,這一路上我沒有易容,只是女扮男裝。在兩個月之內到達了大鹹的境內。一入境,君桂馬上找了一家客棧,我們好好休整了一番,然後不緊不慢的上路了。

    君桂一路上照顧得很周到,我們的趕路更像遊山玩水。我的心情也逐漸放開了一些,生活還是要繼續的,我還是要努力振作。

    大鹹境內的少數民族很多,風情各異,服飾也五彩繽紛,我看花了眼。君桂成了提款機,所有的服飾只要我稍微露出喜愛之情的,他全都掏錢買下來,搞得我後來趕路時目不斜視,生怕他覺得我喜歡。但是這也充分印證了二十一世紀總結的至理名言「女人最欣賞男人掏錢的動作」,我確實覺得君桂不可一世的掏錢pose很有型。

    在大鹹境走了十幾天。一日,我們走進一個城鎮,找了一家看起來比較高級的飯莊,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定之後,要了酒菜開始吃喝。

    這時從樓下跑上來一個八歲左右的男孩,白裡透紅的小圓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流露出絕頂的狡黠和聰明,粉嫩的小嘴邊還噙著一抹壞笑,真是個精緻靈透的小娃。這樣的小孩子讓人一看見就覺得心情好。

    只見那個孩童跑到一張桌子旁邊,對坐著的一個老人說:「你是林培風?」

    「老夫正是林培風。」那個老人放下筷子看著他。

    「拿命來!」話剛一出口一把匕首從袖中森然而出,奔著老人的命門而去。

    「住手!」老人對面坐著的綠衣少年大喝一聲,伸手抓住孩童的手腕。

    孩童虛晃一招向少年攻來。招招狠毒,欲置人於死地。這麼小的孩子怎會有這麼詭異辛辣的手段和心腸?

    但是孩童畢竟不如一個少年,就在大家認為少年要將他擒住時,小童的左手袖中突然甩出三支銀針,少年躲閃不及右手掌心中了一針。小童乘機遠遠跳開幾步,笑嘻嘻的說:「哈哈!針上有毒,過不了一時半刻你就去找閻王爺下棋去嘍!」

    說話間,少年的手心已經青紫一片,慘叫一聲跌坐在地上。

    「莫兒!莫兒!」老人急忙跑去查看少年的狀況,而後他抬起頭悲憤的看著小童,「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要加害於我,更害我孩兒?」

    「誰讓本少爺看上你的紫霄扇你不肯賣!」小童得意洋洋,「若是想救你孩兒的命,就乖乖的把扇子交出來,也許本少爺看他可憐就把解藥賞給你也說不定。」

    「你!你……」老人指著小童手不停的顫抖。

    「真是豈有此理!」君桂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這麼小的孩子,也忒狠毒了!」

    「關你屁事?」小童揚起下巴看著君桂。

    君桂走過去,只幾招就把小童制服,把他的胳膊扭到身後,大手加重力氣:「解藥在哪裡?快交出來!」

    那小童的手腕被擰得吃痛,晶瑩的淚珠從明亮的大眼睛中撲哧撲哧的掉了下來,他扁著紅紅的小嘴,真真兒的令人憐愛:「我錯了,好疼,我這就把解藥拿出來……嗚嗚……」

    君桂的手稍稍鬆了一鬆,那小童靈巧的轉過身,大眼睛中竟然充滿了怨毒:「敢抓本少爺!你去死吧!」說話間,一根銀針從口中噴出,射向君桂的眼睛。

    好可怕!口中藏著銀針還能說話自如!

    君桂迅速的偏開腦袋,躲過銀針,小童趁機要逃走。君桂不禁勃然大怒:「這麼歹毒的孩子,長大怎麼得了!」

    他幾步趕過去,把小童抓了回來,迅速點了他的穴道。「解藥呢?交出來!」君桂沉著臉問道。

    「沒有!」小童挑釁的看著君桂,「你能把我怎麼樣?有種你就殺了我!你若是動了我一根汗毛,我爹爹肯定不會饒了你的!」

    「你!」君桂揚起巴掌,但是怎麼也下不去手。

    「莫兒,莫兒!」旁邊響起老人的悲鳴,我轉過臉去,那少年的整條胳膊已經變青了。老人拿出一盒銀針,紮在少年的幾個穴位上。

    「君桂,點他的笑穴。」我站起來走過去說。

    「什麼是笑穴?」君桂不明所以。

    「就是點了這個穴道,人就會大笑不止。」汗!原來沒這個穴道,我完全被武俠電視劇誤導了。

    君桂在小童的肋骨處輕輕一點,那孩子就開始大笑不止。但是目光仍然充滿毒怨:「你們這些狗雜種……哈哈哈哈哈……本……少爺……」

    「火候還不夠。」我搖搖頭,「讓他再笑得厲害點。」

    君桂又點了一處,那孩子笑得更加厲害了,眼淚滾滾下落。

    「乖孩子,把解藥交出來吧,交出來就給你解開穴道,如何?」我笑瞇瞇的看著他。

    那少年的臉已經笑得通紅,想必十分痛苦:「哈哈哈……好……」

    君桂解了一處穴道,小童一邊笑著一邊從懷裡取出一個白瓷藥瓶。

    少年吃下藥之後,臉色稍稍好了一些。緩了一會兒,胳膊上的青紫逐漸褪去。

    君桂解了小童的「笑穴」,小童停止大笑,精緻的小臉上仍然帶著淚痕,憤恨的看著我們。

    「多謝兩位出手相救!」老人感激地向我們道謝,「兩位有什麼要求儘管提,老夫要是能做到就不會推辭。」

    「路見不平,老人家客氣了。」君桂笑了起來,「我們不需要老人家報答。」

    「老夫林培風。江湖人稱回春菩薩,這是老夫的信物,若是兩位以後若是有事,憑借此信物,老夫竭盡全力。」說著,林培風拿出一塊玉珮交給我。

    正在這時,從樓梯上緩緩走上一個紫衣少年,大概十八九歲,瘦弱的身材,相貌陰柔清麗,檀口秀目,風度高華,卻又帶著楚楚的氣質,雪色的容顏堪稱絕色。若不是他脖子上的喉結,我幾乎以為他是個貌美的女子。看著長得如此美麗又如此嬌弱的男子,我彷彿看見了耽美文裡的小受。

    小童見到少年興奮得睜大了眼睛,嬌聲喊道:「爹爹!爹爹!快來救我!」

    爹爹?我詫異的看著眼前的紫衣少年,難道他十歲出頭就生孩子了?

    只見少年走過來伸手「啪」的給了小童一巴掌,那細嫩的皮肉上登時出現了鮮紅的手掌印。緊接著少年柳眉倒豎,指著小童罵道:「不要臉的下流東西!在這裡大白天的給我鬧事!」

    小童扁著嘴,大眼睛裡噙滿了淚花,哽咽著說:「過兩天是爹爹的生辰……孩兒想買那老頭的紫霄扇給爹爹當禮物……嗚嗚……他不賣給我……嗚嗚……孩兒只想討爹爹歡心……」

    少年「哼」了一聲,轉過身冷冷的看著我們,那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長時間,而後他淡淡的開口:「對不住各位,這點錢當作賠償。」說罷袖中甩出兩枚元寶深深定在牆上,然後伸手解開小童的穴道,狠狠地說,「還不快走!」

    小童抹著眼淚跟少年下樓了。

    我們幾個人面面相覷。

    好好的一頓飯被攪合了,我們和林培風交談了一會兒便各奔東西。

    ================================================

    下午我和君桂不打算趕路,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晚上洗漱之後,我躺在床上便進入了夢鄉。

    突然,頭上猛然一涼,我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愕然的發現面前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五官端正威嚴,穿一襲黑衣,手捧一張畫像對比著我仔細端詳。我定睛一瞧,那畫像赫然是蕭錦尋找我時到處張貼的那一張。我被人點了穴道,跌坐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你是莊寶瑜?大周攝政王四處尋找的阿嬌?」中年人的一對虎目向我看來。

    我一愣沒有說話。

    「管她是誰,反正長得有五分像我們就殺了她!」旁邊響起一個聲音,我轉頭看去,竟然是上午的紫衣少年。

    「沒錯,小蓉說見到這女人無論如何要殺掉。不過看看這張傾國傾城的臉,這樣的人才死了也真是可惜,嘖嘖。」我的臉被一雙塗著丹蔻的柔荑托了起來,眼前出現了一張嫵媚的臉,其實那臉細細看去只能算得上中上之姿,但是眼波流動,朱唇微啟的樣子,偏偏讓人覺得她艷冠群芳,美不可言。

    小蓉是誰?這些人為什麼殺我?

    我正疑惑,小受少年已經拔出寶劍向我走了過來。

    「等等!為什麼殺我?」我喊道,「即使讓我死,我也要死個明白!」

    中年人輕輕一笑,「為什麼殺你?只因為你長得像大周攝政王喜歡的那個阿嬌。」

    「小蓉是誰?」我問道。我什麼時候招惹了這麼一號人物?

    「小蓉是我教的弟子,現在是大周的良德太后,皇上的親生母親。哈哈哈哈!」中年人得意地大笑起來。

    什麼?「大周的良德太后是你們的……弟子?」我目瞪口呆,「你們是什麼教?」

    「血神教。」身旁嫵媚的美人嬌笑著說。

    血神教?沒聽說過。

    中年人見我不解的樣子,表情微微不悅。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中來回踱步,一邊走一邊說:「想我血神教八十年前何等輝煌,為武林第一大教,弟子愈萬,呼風喚雨何等風光!但自從被大金官府逐出中原,我教便一蹶不振,但這個亂世便是我教振興的時候。」

    「現在小蓉已經是大周太后,為了讓她討得攝政王的歡心,最終大權在握,我們現在就殺了你!」紫衣少年舉起寶劍。

    「等等!我要入教!」我大吼一聲,身邊的三個人愣愣的看著我。

    「我要入教。」我堅定地看著那個教主,「我便是那個莊寶瑜。若是你們不殺我,我對你們便有天大的好處。」

    「什麼好處?」那個教主不動聲色的看著我。

    「蕭錦喜歡我。今天和我在一起的男子是大鹹的六皇子褚君桂,他想娶我做妻子,而且大寧的小世子李彧也要娶我過門。我若是血神教的弟子,血神教豈不是左右逢源?再者,雙玉出世斬乾坤,得其一者的天下。我就是雙玉之一,若我得了天下,必然不會虧待血神教。」我滔滔不絕的說,「而且良德太后不太討攝政王的喜歡,血神教與其指望一個沒有實權的太后,不如傍上我這棵大樹。」

    「好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教主的一雙虎目射出凌厲的光芒,「你現在如何證明你就是莊寶瑜?」

    我想了想,沮喪的說:「沒有。不過若是你們殺了我以後會後悔的。」

    那教主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閉目思考,伸手解開我的穴道,說道:「我暫時信你。從今日起你就是我血神教的聖女。」

    「多謝教主!」我馬上下跪行禮。

    「好,很好!」教主微笑,然後臉色一凜,「你若是做出叛教的事情,我也不會饒了你!如畫,帶聖女去做入教儀式。」

    入教儀式?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我。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56 AM

二十八 玲瓏迷宮

    紫衣少年叫岳如畫,是血神教冷香堂的堂主。他手持蠟燭,把我帶到後方的一個大廳,點亮屋中的火把,這屋子的擺設像一個佛堂,屋子中間有一個高高的圓台,檯子上鋪著的墊子。

    岳如畫命令幾個教徒準備著東西,我仔細看著房間,忽然想起什麼:「和我一起來的那個男子,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你放心吧,沒怎麼樣。」岳如畫恭敬而冷淡的說,「去客棧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我想殺了他,但是張二娘覺得那男的長得俊,想帶回來一夜風流。現在你成了本教的聖女,教主吩咐張二娘不許動那男人,已經派人送回去了。不過他中了本教的迷香,要睡好一陣子。」

    「那就好。」我放心的點了點頭。

    這屋子中懸掛了好多人物的畫像,我一張一張的觀看。岳如畫在旁邊給我講解,無非都是什麼教中的元老,有功之臣。最後一張畫上是一個女子,但是英氣瀟灑,看上去很年輕,眉宇間充滿了自信,乍一看去好像一個英俊的小生。中性美啊,這在二十一世紀是很受歡迎的。

    「她是誰?」我隨意的回過頭問,卻發現岳如畫如癡如狂的盯著眼前的畫像,目光中有愛戀、絕望、憤恨,我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岳如畫喜歡畫中的女子?「你怎麼了?」我小心的詢問,「她是誰?」

    「她是我師姐明娟,已經死了。」岳如畫冷冷得說,而後轉身離去。

    岳如畫揮退了教徒,轉身到後面換了一身雪白的衣服,走過來對我說:「準備完畢,請聖女登上聖壇。」

    我跟著岳如畫登上屋中的高台,盤腿而坐。

    岳如畫開始運功,我心中忐忑不安。記得看武俠小說,這種邪教一般都用什麼藥物或者功夫控制教徒,讓教徒不得不為他們賣命。想想看,那個小蓉現在已經是大周的太后,若不是受制於血神教,為何還要管他們?的21

    「聖女請坐好,一會兒會有一點疼,但是種下本教的蟲蠱,聖女就是本教的人了。」岳如畫閉著眼睛說。

    我頓時毛骨悚然,果然不錯!這些人必然受到某種東西的控制,若是不聽教中人的差遣,必將性命不保!怎麼辦?我不要種什麼蟲蠱!

    逃走是不可能了,我打量著四周,心急如焚。岳如畫伸出食指,只見食指輕顫,不一會兒有一簇血湧出指尖。我站起來想逃走,他一把把拽我倒,一隻手抓住我的胳膊,另一隻帶著血珠的手要按進我的額頭。我偏開臉開始掙扎,一手阻擋住帶著血珠的手指。岳如畫的額頭出現了一抹紅色,我奮力振作身體,慌亂中猛地一起身,頭便一下子撞上了岳如畫的額頭。

    「啊!」岳如畫慘叫一聲,倒在墊子上,噴出幾口鮮血,開始全身抽搐。

    太可怕了!我連滾帶爬的下了高台,慌慌張張的找出去的門。沒想到所有門都上鎖了,我絕望的坐在牆角,臉貼著牆壁大口喘氣。模糊間好像聽到隔壁有人在說話,我便把耳朵貼到牆上,聲音清楚地傳了過來。

    「教主,那個女娃說的話您真地相信?」

    「我們派人跟著他們到京城,若她所言不虛,那個男人真的是六皇子,我們在大鹹就能夠立足扎根。況且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卻臨危不懼講出那麼一大篇道理,也是個人才。」

    「教主聖明。」

    「這蟲蠱的血祭怎麼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完成,途中稍有差池,很容易走火入魔,吩咐下去不許進去打擾。」

    「是,屬下已經吩咐了。」

    「二娘,你隨我出去一趟。」

    然後響起了腳步和推門的聲音。一個多時辰?我望了望高台上已經靜悄悄的岳如畫,勉強站起來,走過去看了看。他雙目緊閉,看似十分痛苦,難道他死了?

    我上了高台,輕輕的推了推:「岳如畫?岳如畫?」

    岳如畫呻吟了一聲,動了幾下,嚇得我我馬上和他保持距離。只見他扭動著身體,額頭上的紅色愈發明顯。忽然他坐了起來,雙眼朦朧好像沒有焦距。他看見我,臉上露出奇異的神采,向我爬了過來,口中叫著:「師姐!師姐!」

    我坐在檯子上連連向後退去,他卻很快爬到我面前,一下子摟住我的脖子,坐在我的腿上望著我的臉,一雙秀目中閃著刻骨的愛戀和癡迷:「師姐,你不要走!」

    「你認錯人了。」我渾身僵硬。若岳如畫是個女子,我此時定要誇他楚楚動人,但是他明明是個男人,此時有如此小兒女的嬌態,讓我還不太適應。

    「師姐,我怎麼能認錯呢?」岳如畫的小手撫摸著我的臉頰,「師姐,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怎能這麼狠心的把我拋下?」

    一個男人竟然能有這種嫵媚的眼神和動作,我真是大開眼界,幸好前世也看過BL的漫畫和片子,我鎮定下來靜觀其變。

    岳如畫見我不說話,嘟起水蜜桃似的小嘴向我湊了過來,我躲閃不及被吻了個正著,大腦「嗡」的一下,一片空白。那嘴唇飽滿柔嫩,但是……我清醒過來開始推他,他死死的抱住我,伸出舌頭和我糾纏,我感覺自己像個男人,而他是個女人!這……太詭異了!

    我推不開他又擔心自己被勒死,索性就不再掙扎。就當被個女人吻了吧。岳如畫鬆開我,媚眼如絲:「師姐,我知道你還是忘不了我。」

    「是,是,我忘不了你。」我忙不迭的回答。

    岳如畫的嘴又吻上我,然後開始扯自己的衣襟。額滴神啊!這是怎麼了?!誰能幫我解圍?

    「冤家,你還愣著幹什麼?」岳如畫面如桃花,眉目間都是風情。

    我汗,我不愣著我還能幹什麼?

    岳如畫以女子調侃情人的方式向我嬌笑著,臉貼在我的臉上,「快點要人家吧。」

    我徹底無語了,淚眼問蒼天。雖然在被蕭錦囚禁的時候,我曾想過被強暴,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被強暴。

    「我知道了!」岳如畫臉色一變,眼神陰冷無比,「你定是還想著外面的那個野男人!我已經殺了他,你還想著他是嗎?」

    我嚇了一跳,溫柔的安慰著:「怎麼會?我有了你怎會看上別的男人,誰也不如你好。」

    「我就知道,師姐是喜歡我的。」岳如畫馬上展開笑容,摟住我的脖子,

    「你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小心翼翼地說。

    「嗯。」岳如畫柔情似水的看著我。

    「蟲蠱是什麼東西?」

    「師姐忘了嗎?蟲蠱是本教用來控制屬下的,把子蟲種進身體,再把血滴在盒子裡的母蟲上。人和蟲就合成一體,若屬下有二心便殺死母蟲,人也就死了。」說完,他掏出一隻小盒子,「你看,這就是,大的是母蟲,小的是子蟲。」

    盒子中有兩隻黑黑的蟲,長得圓圓的,看起來很噁心。

    「若是子蟲死了,母蟲會不會死?」我問道。

    「不會,母蟲還會再生小蟲,所以母蟲不會死。」岳如畫蓋上盒子。

    「你說的那個野男人是怎麼回事?」

    「那個野男人和師姐早就認識了,師姐和他生了孩子,我殺了你們,把孩子帶過來讓他叫我爹爹。」岳如畫盯著我看,「不對,我已經殺了你!你怎麼在這裡?你怎麼在這裡?」

    「我……我沒死……又活過來了……」我結結巴巴地說。

    「不對!是我親手殺的你,我一手的鮮血…。。。」岳如畫盯著自己的雙手,眼神渙散,然後他「啊——」的大叫起來,頭不斷撞著地面,口裡嚷著:「師姐!師姐!我恨你!我恨你!我對不起你!」

    我嚇得連連後退,岳如畫的頭碰得血肉模糊,四周飛濺的全是鮮血。他倒在地上喘氣,然後呼吸聲越來越微弱,最後頭一歪全然沒了聲響。

    我大著膽子過去,探了探他的鼻息,人已經斷氣了。我忍著噁心,從他懷中掏出那隻小盒子,把裡面的小蟲捏出來踩死,又在母蟲的身上滴上岳如畫的鮮血,然後蓋上盒子坐在牆角發呆。

    這可怎麼辦好?我看著岳如畫的屍體發愣。

    「咯咯咯……」忽然傳出一陣孩童清脆的笑聲,在這昏暗的大廳中分外靈異。我的汗毛孔頓時豎了起來,回頭看去,只見從蒙著桌布的木桌下方鑽出一個小童,定睛看去竟然是叫岳如畫「爹爹」的小孩。

    那小童走過來,爬到高台上看著岳如畫的屍體笑得前仰後合,明亮的眼睛中充滿了無限的憤恨與喜悅。

    好可怕的孩子!我吃驚的看著他。

    「岳如畫啊岳如畫,你終於死了!我心心唸唸的就是這一天的到來!」小童恨恨得說,「兩年前你殺了我的爹娘,還硬讓我叫你爹爹,對我整日的打罵,我早就想報仇了!」

    然後小童抬頭對我一笑,那笑容裡居然還有點敬佩:「原本我想在他種蟲的時候不能分心,上去踹他一腳,讓他走火入魔。想不到你比我厲害,不僅讓他死了,還讓他醜態百出。」

    「呃……謝謝……」我啼笑皆非,這算不算讚美?

    「不過我們現在有麻煩了。」小童坐到我的面前,揚起可愛小臉看著我。

    「什麼麻煩?」我看著他。

    「這男人是教主老怪最喜歡的男人,他死了咱們倆誰都逃不掉,那個老怪肯定要殺了我們洩憤。」小童眨巴著大眼睛。

    「教主最喜歡的男人?」我無比詫異的看著他。

    「那個老怪經常讓岳如畫陪他睡覺。」小童揮了揮手,「有時候還讓岳如畫的弟弟跟他們倆一起睡。」

    三個男人搞3P?我張大了嘴巴。

    「吃驚什麼?岳如畫和他弟弟岳如琴是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他弟弟還練本該女子修習的《柔媚心經》,比岳如畫還要風騷。」小童漫不經心的說,「我叫魏紫熙,你叫什麼?」

    「莊寶瑜。」我說。

    「現在咱們倆是一撥的。」魏紫熙認真地看著我,「現在要麼在這裡等死,要麼就賭一次。」

    「怎麼賭?」我好奇的問。

    魏紫熙站起來說:「你隨我來。」

    我們走下高台,魏紫熙拿著蠟燭在高台的下方,找到一塊地方,小手伸進去推了推,那台身上立刻被推開,一個通往地下的洞展現在眼前。

    「這是什麼?」我盯著下面說道。

    「這是血神教用來存放教徒蟲蠱的地方。但是要達到存放的地點,就要通過一個極其難走的玲瓏陣,除了教主知道破解之法,別人恐怕只有天下最聰明的人才能闖過去。」魏紫熙抬起頭看著我,「你賭不賭?教主的蟲蠱也存放在那裡,若是能在他來臨之前把他的蟲蠱殺了,不但能保全性命,還能當上教主。」

    「你真的是八歲的孩子?你是不是穿過來的?」我盯著魏紫熙的臉。

    「什麼穿過來的?」魏紫熙莫名其妙的看著我,然後又得意洋洋,「兩歲時,我爹娘給我吃了天下難尋的千年人參精,據說吃了的人必定會聰明非凡,當然是你們這些愚蠢的大人不能比的。所以不管下面的陣多難,我也能帶你走出去,跟我來吧。」

    說完他便走了下去,我跟在他的身後,走進地下長長的甬道。

    甬道的盡頭出現一堵石壁,上面密密麻麻的寫了好多字。大概的意思是通過玲瓏陣的方法就是回答石牆上出現的問題,然後根據問題的答案選擇正確的道路,若是一個答案錯誤,選錯道路,等待的只有死路一條。創陣的時間只有半個時辰,若半個時辰還沒有成功,玲瓏陣的機關也會啟動,而且此陣一旦進入便不能退出。

    「你準備好了嗎?」魏紫熙向我靠了過來,小手抓住我的衣擺。

    無論怎麼機靈百變也是個小孩子啊。我笑著拍拍他:「準備好了,咱們就進去看看。」其實我也緊張得要命,但是這條路怎樣也要試一試。

    我們繞開石壁走了進去。眼前有無數個石牆,石牆和石牆中間有縫隙,形成一條條小路。這個玲瓏陣看上去像一個巨大的迷宮。

    只見第一堵石牆上寫著「今有四人來做工,六日工價九錢銀。二十四人做半月,試問工錢該幾分。尾數為出路。」的31

    數學題?我看著題目在心中默算:四個工人做工六日,即相當於二十四個工人做工一日,則二十四個工人做半月工錢為9×15=135錢。135的尾數是5。

    我看看旁邊,三條小路中,有一條小路上寫著「五」字。「走這邊。」正巧這時魏紫熙也舉起了手指,指著「五」的道路。

    這小孩子有兩下子。我有點吃驚,心底暗暗稱讚。

    順著牆壁走了一小段,看見了第二道題「巍峨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內幾多僧。三百六十四隻碗,恰巧用盡不差爭。三人共餐一碗飯,四人共喝一碗湯。請問先生能算者,山中寺內幾多僧。尾數為出路。」

    我蹲下身,拿起地上的小石子開始計算。364÷(1/3+1/4)=624人。尾數是4。抬頭看看魏紫熙,他還盯著牆壁聚精會神,我搖了搖頭,說道:「是四,我們走這邊。」

    魏紫熙驚訝的看看我,皺起眉頭:「對不對?」

    「保證正確。」我向「四」的那條小路走去。魏紫熙緊緊跟著我。我心中暗笑,就這水平,也就小學程度,連小學奧賽都算不上,還天下最聰明的人才能過關呢。不過轉念一想,古代的數學的確不能和現代相提並論的。《九章數學》中的難題就是約分,這些題在古人看來就已經很難了。

    後面的題目越來越難,解了幾道,只見有一題寫著「今有雛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雛兔各幾何?雛尾數為出路。」

    二元一次方程組,我馬上在地上開始解起來。魏紫熙站在我身邊,湊過小腦袋看著我在地上寫的數字:「你寫得這是什麼?」

    「阿拉伯數字,解未知數方程。」我一邊算一邊說,「你放心,我這點數學水平雖然不高,但是還能應付,小case。」我算完抬頭看了看說:「雛為二十三,尾數為三。Followme。」

    「你這麼聰明,我當了教主以後要你當我的教主夫人!」魏紫熙明亮的大眼睛中放射出崇拜之情。

    暈!我看看身邊的小鬼,歎口氣,沒理他往前走去。

    沒想到算完這道題就出了玲瓏陣。我心裡感歎簡單,但是想到科學本身就是積累前人的經驗。前人的經驗不多,自然被我這個有經驗的後人趕超了,沒什麼可自豪的。

    玲瓏陣的盡頭出現三道門,門上分別寫著「二、五、八」,門的上方有一道題「茉莉花開香撲鼻,誘得蜂兒來採蜜。熙熙攘攘不知數。全體之半平方根,飛入茉莉花叢中。總數的九分之八,徘徊園外玩遊戲。另有一雄困花中,一雌繞飛來救援。此群蜜蜂數幾多?尾數為出路。」

    我靜下心開始算題。魏紫熙側著耳朵不知聽些什麼,忽然他臉色大變:「不好!有人來了!」我細聽,果然聽到微弱的腳步聲。

    「你快點,快點!」魏紫熙著急起來,「是哪一個?」

    「你不要吵!」我捂著耳朵心中默想:一雄一雌兩蜜蜂加上全體之半平方根,正好是蜜蜂總數的九分之一,由此不難推算出此平方根數為6,而且只能為6,則蜜蜂總數為(2+6)÷(1-8/9)=72只

    「是這個!」我奮力推開寫著「二」的大門。魏紫熙跟著我進來,轉身把大門關上。蠟燭微弱的燈光照亮這個屋子。我看到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個燭台,便把它點燃。屋中明亮了一些。

    房間的四周擺放著很多架子,架子上有無數個罐子,罐子上寫著人名。

    「在這裡!」魏紫熙興奮的歡呼一聲,「快過來幫忙!」

    屋角最高架子的頂端放著一個罐子,我費力的托起魏紫熙,那個小傢伙左晃右晃終於夠到手中。

    我把他放下來。魏紫熙的雙眼閃閃發光:「岳如畫說過,那個老怪的罐子在最高層,而且上面沒有名字,那老怪曾經帶他看過一次。若他有機會單獨來到這裡,非將那個老怪弄死不可。」

    「岳如畫和教主不是相好嗎?」我問道。

    「呸!每次他和老怪睡覺回來都打我出氣。」魏紫熙說完打開罐子,把裡面的蟲子倒在地上用力用腳碾壓。

    只聽外面「嗷嗷——」一陣慘叫。在這寂靜的地下分外恐怖。

    「太好了。」魏紫熙滿意地歎了口氣。

    然後他在屋中舉著蠟燭照來照去,最終在一張桌子上找到了一個被供奉著的小牌子。「火鶴令!」魏紫熙把那牌子舉起來,「我娘說過,誰擁有火鶴令誰就是血神教的教主!哈哈!我是教主!」

    說罷他得意地看著我:「走吧,夫人,我們這就出去享受教徒的朝拜!」

    我們走出屋子,按照原路返回,在半路上看見了倒在地上的教主,他的額頭一片血肉模糊。我們繞開他的屍體,前方的光明就在眼前。

    終於都過去了。

    ===========================================

    回到客棧已經是巳時,君桂還在睡。我馬上推醒了他,好歹收拾收拾就上路了。

    魏紫熙那個小鬼已經當上了教主。據說那母蟲每三年要滴一滴本人的鮮血,否則就有性命之憂。玲瓏陣難闖,此陣一旦進入就不能退出,而且半個時辰解不出題目陣內的機關就會啟動,至今為止只有兩個人過關成功,這兩個人就是我和魏紫熙。所以血神教的教徒把他當小祖宗供了起來。我趁魏紫熙沒注意,血神教新舊教主更替一片混亂,便逃了出來。在大街上問路回到了客棧。

    君桂似乎沒有察覺異樣。一路上我擔心血神教的人會追上來,所以加快了趕路的速度。不過過了兩天,周圍似乎風平浪靜,我便逐漸放下心來。

    還有一個月就能到大鹹的京城了。





二十九 小小丈夫

    這個時節北方恐怕已經是隆冬,但是南方還很溫暖。

    我坐在馬車上向外看去,發覺進入了一片密林。「木魚,前面就是我們皇家的一處別苑,在那裡歇歇可好?」君桂策馬來到我的面前,笑瞇瞇的問道。

    「好。」我點點頭。君桂的確變的不一樣了,軍隊中的磨練讓他多少帶著點煞氣,為人也更加的沉穩,隱隱的有了皇子貴氣的風範。

    馬車終於到了地點。只聽有人恭恭敬敬的喊著:「見過六皇子!」簾子被掀開,君桂出現在面前微笑著向我伸出手,我扶著他的手下了車,但是那隻手卻怎麼也甩不開了,他牽著我走進秀麗精緻的行宮,走過長長的迴廊,一瞬間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君桂神秘兮兮的跑過來對我說:「木魚,我帶你上街去玩,你可千萬別和別人說。」然後他也是這樣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出門去的。

    來到一處房前,君桂喚出兩個宮女,吩咐讓她們好好伺候。我走進房間躺在床上歇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宮女便進來稟報蘭湯已經準備完畢,讓我沐浴。我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換了衣服,由宮女們引著來到後花園。筵席已經擺好,君桂正坐在一棵花樹下自斟自飲,見到我眼前一亮,笑著說:「木魚這樣穿漂亮。」

    我在桌前坐了下來,和君桂邊吃邊聊。酒過三巡,月上柳梢頭,天氣晴好。君桂喚人取來一把古琴。我吃驚的睜大眼睛,這小子什麼時候學會撫琴了?君桂燦若繁星的眸子笑盈盈的盯著我,說道:「木魚,我專門練了一首曲子,你聽聽看。」說完便彈了起來,那曲子很新,我沒聽過,從君桂嫻熟的技巧上看他應該練習了很多遍了。

    然後他開口唱了起來:「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復驚。相親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我一愣,李白的《秋風詞》!

    雄渾圓潤的聲音迴盪在上空,那聲音唱盡了無限的酸楚、甜蜜、期盼和深入骨髓的相思。那歌詞重複了三遍,我一時聽得癡了過去,繼而想到了允謙,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一曲終了,君桂看到我流淚的樣子有點不知所措:「對不起,對不起,木魚,我不是想弄哭你……」他走過來有些笨拙的拿袖子給我擦眼淚,我抬起紅紅的眼睛看著他。

    君桂有點緊張的看著我:「木魚,那歌詞是你做的。我去天水小居的時候看見你桌子上放著,便拿來讓人譜了曲子,你可喜歡?」

    「喜歡得不得了。」我抹乾臉上的淚水。

    君桂笑瞇了眼睛:「你說過,最希望有人給你彈琴唱情歌的,我練了好多遍,不知道好不好。」

    我愣住,月光下看著他英軍誠懇的臉龐,心中湧起了溫柔的湖水:「謝謝你,我很喜歡,你唱得美極了!」說完向他燦爛一笑。

    君桂的眼神有點恍惚,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木魚,你可知道,我心中天天想的人就是你。你能不能嫁給我呢?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我吃了一驚,急忙說道:「亡夫屍骨未寒,現在這些事情我還不想考慮。」

    君桂盯著我的眼睛,頹然的放下了雙手:「說的也是。」嘴角的笑容有點苦澀,但是他馬上又抓住我的手:「若是,若是你以後打算再嫁,一定要第一個考慮我,答應我行不行?」

    看著那孩子氣得臉,我心中一軟,說道:「好的。」

    君桂綻開了笑容,用力的擁抱了我一下,然後拔出腰間的佩劍,在花樹叢中舞了起來,落英繽紛英武矯健的身姿讓人眼花繚亂,只覺得氣勢如虹,美不勝收。

    那一晚回到臥室我卻失眠了。我對君桂一直都是兄妹之情,有時候甚至把他當個孩子。允謙的死已經讓我的心像古井一樣平靜,還沒有想過再嫁,他這樣突然一問,反而讓我不知所措。我該怎麼辦?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上路。中午時分走進一個村鎮,隨便找了一個飯館坐下來休息。

    飯菜上桌,我們剛拿起筷子,忽然發現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出現在我面前。我同情之心大起,拿了一個饅頭遞給他:「拿去吃吧。」

    小乞丐不接饅頭,反而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然後撲到我身上:「夫人!你不認識我了?」

    我嚇了一跳,掏出帕子抹乾淨小乞丐臉上的髒污,一張精緻可愛的小臉出現在我的面前。「魏紫熙?你怎麼在這裡?」我大吃一驚。

    「夫人,我想你了,教主我也不當了。我要和你在一起。」魏紫熙抱著我的肩膀,有點撒嬌的說。

    「你說什麼?」我鎮定一下情緒,「這一路你怎麼跟過來的?」

    「夫人,這一路我吃不好也睡不好,追了你好幾天,銀子花完了,只能當個小乞丐了。」魏紫熙不客氣地坐到我身邊,撲到我的懷裡。

    「木魚,他是誰?」君桂指著那個小鬼問道。

    「夫人,他是誰?你可不要背著我紅杏出牆,勾引什麼野男人。」魏紫熙瞪著君桂說。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天飯莊裡出手傷人的那個狠毒的小鬼!」君桂一拍桌子,一雙濃眉挑了起來,「你在這裡幹什麼?你爹爹呢?」

    「死了。」魏紫熙說的雲淡風清,隨手拿起我的筷子夾了一大口菜放進嘴裡,然後又夾一塊燻肉對我說,「來,夫人,吃肉。」

    「木魚這是怎麼回事?」君桂不悅的看著我。

    我低頭看看懷裡的魏紫熙,他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笑了笑:「夫人,那個教主我真的不當了,我現在只能投奔你啦!」

    這是什麼狀況?我揉了揉眉心,臨時想好了一套說辭,告訴君桂那天晚上我被匪徒劫持,魏紫熙的爹就是匪徒的頭子,那個小鬼在危急的時候救了我,把我放了回來。現在魏紫熙的爹死了,所以他一路跟著投奔我了。

    這套話真真假假,說起來魏紫熙和我也算得上同生共死,雖然他手段狠毒,但是實在是個精靈古怪的孩子,若是善加調教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況且昨天晚上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若是這世間真的沒有能再入眼的男子,我就這樣獨身也不錯。魏紫熙也算是個孤兒了,今後若是和他相依為命,當作我和允謙的孩子來疼愛也是好的。

    君桂對我的話半信半疑,魏紫熙添油加醋地把我的謊話彌補的天衣無縫,君桂不由得信了,反而憐憫魏紫熙如此年幼就身陷賊窩,受盡欺凌,父母雙亡。當下表示要帶著我的救命恩人魏紫熙上路。

    晚上住了客棧,我迫不及待的命人打水來給魏紫熙洗澡。他毫不羞澀的在我面前脫了衣服,然後坐在木桶裡。我拿了布幫他擦背,一下子想起了我前世時給弟弟洗澡的情形,久違的親情縈繞在胸口。

    魏紫熙小小的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怵目驚心。我的手指輕輕撫摸著那些傷痕,這小小年紀的孩童到地經歷了什麼?是這些傷疤讓他變成現在心狠手辣的樣子嗎?

    「很嚇人嗎?已經不疼了。」魏紫熙有點不自在的說,臉有點紅。

    「以後沒有人欺負你了。」我拍拍他的小臉。

    魏紫熙一愣,眼睛中的感動一閃即逝,偏開小臉說:「哼!還有誰敢欺負我?誰敢動我我就殺了誰!」

    我雙手插腰,打了他腦袋一下:「以後不許動不動就打啊殺啊的,小小年紀不要這麼狠毒!」

    魏紫熙捂著腦袋嘟著嘴看著我。我歎口氣,算了,這種狠毒的性格不是一天兩天養成的,我要慢慢用愛心感化他才行。

    「低下頭,小鬼,我給你洗洗頭髮。」我捏捏他的臉。

    「我是你老公,不許叫我小鬼。」魏紫熙邊說邊低下頭。

    我輕輕給他按摩著腦袋,魏紫熙低著頭,好久說了一句:「你要永遠對我這麼好才行。」

    「當然了,只要你以後乖乖的聽話,別動不動就把誰殺了,我就對你好。」還是個八歲的小孩子啊,害怕被人拋棄嗎?

    「夫人,你那麼聰明,能不能把你知道的教給我?」小鬼又問。

    「可以。」我想了想說,「以後不要叫我夫人,叫我姐姐,叫媽媽也行。」

    「不要,你就是我的夫人。」小鬼很固執。

    我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洗完澡,我給他拿來新的換洗衣服,然後把舊衣服收拾起來。

    「你還是血神教的教主吧。」我拿著他衣服裡的火鶴令說,「今天你穿成這樣是騙我。」

    「嗯,什麼都瞞不過夫人。」魏紫熙笑得一臉無辜,把火鶴令藏在衣服中,然後又從舊衣服裡拿出一個小布包繫在腰間,「我還帶了三個屬下一直跟著我。不過,夫人,你可千萬別因為我還是教主就拋下我啊!」

    我心中一動,說道:「能不能讓你的屬下給我帶一封信送到大寧的汝陽王府?」

    「夫人說得自然沒問題。」魏紫熙笑著說。

    我提筆給李彧寫了一封信,這麼長時間沒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死是活,畢竟是我連累了他,每每想起心中都十分愧疚。把信交給紫熙,他轉身出了門,我跟著他出去,見他敲了敲隔壁的房門,裡面出來一個雙目呆滯的男人。紫熙交待了幾句,把信交給他,那個男人點點頭,準備了一下便出了門。

    魏紫熙的到來給我的旅途增加了新色彩,也緩解和我和君桂單獨相處的尷尬。這一路上我一邊教給他自然科學,一邊講真善美的社會科學感動他,說說笑笑中日子過的也快。

    =========================================

    終於到了京城。君桂帶著我們從側門進入了皇宮。我和魏紫熙坐在轎子裡,那個小鬼掀起轎簾不斷的向外面張望,然後向我發表他的各種見解。轎子停了下來,有人壓低轎子掀開簾子,只聽見君桂說:「我們到家了。」

    這裡是我的家?心中泛起異樣的感覺。走下轎子,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個豪華精美的院子——桂香庭。走進去,院子裡赫然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穿著滾邊的紫衣,面如冠玉,氣度雍容,一雙鳳眼閃閃生輝。

    「蘭哥哥!」我興奮的奔過去,抓住他的胳膊。幾年不見,君蘭愈發深沉內斂了,但是內斂之中平添了些許霸氣和幾絲憂鬱。

    「木魚!好好讓我看看,這麼多年不見都成大姑娘了。」君蘭的眼睛裡閃露出驚喜,看到我婦人打扮,髮式間插著一朵白花微微一愣,但是他馬上收斂了那一絲錯愕,笑著對我說,「這一路辛苦了,快到屋裡坐。」

    我們進了大廳,屋中坐著三個明媚的宮裝佳人,見到君蘭和君桂都站起來裊裊婷婷的行禮。

    「這就是我向你們說過的莊寶瑜妹妹。」君蘭介紹說。

    「這個就是妹妹,讓我們好生看看。嘖嘖,真是個傾國傾城的主兒難怪我們的六弟念念不忘。」一個身穿粉衣的女人笑著說,這個女人二十出頭,個子高挑,明眸皓齒,性情爽朗,氣質高潔。

    「今天見到妹妹,才知人間的絕色。」另一個穿著暗紅色衣服的女人笑著說。我看到她驟然一愣,這個女人長得太像敏瑤了!那臉和身材足足有七分像,只是性子看上去比敏瑤溫柔,但少了敏瑤的自信和神采。這……我扭過頭看君蘭,他避開了我的目光。

    「的確很美。」最後一個女人穿著藍衣的女人看了看我,垂下了目光。這個女人長得也漂亮,有種似水的嬌柔,讓人忍不住疼惜。

    剩下兩個女人看到她的表情愣了一愣,然後粉衣女子馬上揚起笑臉對君桂說:「我說六弟啊,你也忒任性,把新婚不久的新娘子丟下在外面呆了這麼長時間。你知道嗎?霞霞有身孕了!你要當爹了!」

    什麼?!這個消息讓我和君桂都是一愣,我驚訝得看著他,他躲開我的目光,面部表情很僵硬:「是嗎,太好了。」

    藍衣女子嬌羞的走到君桂身邊,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已經快六個月了。」

    我看了看那女子的腹部,的確已經明顯的隆起。君桂始終沒有看我,那女子靠在君桂的身上撫摸著肚子,好一幅和樂的夫妻圖!我心中嘲弄的一笑,是啊,在這世間恐怕真的只有允謙一人肯一心一意的守著我,執子之手,與子白頭吧?

    「祝賀桂哥哥即將喜得貴子!」我抱拳朗聲說道。

    君桂的身體猛地一震,抬起頭看我,那燦若繁星的眸子中竟然閃出幾許痛苦和無奈。

    房間裡一下子靜了下來,靜得讓人覺得有些害怕。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1:58 AM

三十 寶瑜挨打

    令人尷尬的寂靜之後,君蘭率先打破沉默,他看看紫熙說:「這個孩子是誰?」

    「他是我的乾弟弟,魏紫熙。」我笑著摸了摸紫熙的頭。那個小傢伙不知什麼時候貼到我身後,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一個沒太見過世面的樣子。

    君蘭點點頭,說道:「瓊華,弟妹身子重,不方便。瑜妹妹的事情你們幫著安排一下。」

    「你放心好了。」瓊華笑著說,「妹妹跟我來吧。」

    我和紫熙在桂香庭的後廂房裡住了下來,有四個一等宮女伺候,通過瓊華同志熱情地介紹,我終於搞清狀況。瓊華是君蘭的側妃。長得像敏瑤的女子是君蘭的小侍,名叫阿軟,竟然是當年「北嬌南軟」和我齊名的那個名妓。君蘭一百兩黃金為她贖身,極受寵愛,因出身卑微所以封號不高。君桂的妻子是側妃菲依霞,是和瓦族首領的女兒,對君桂一見鍾情,兩個人六個月前結婚,新婚之夜一過,君桂就丟下新娘子跑了。君蘭和君桂都沒有娶正室。君蘭在等敏瑤嗎?我悶悶的想。

    把人都打發走了,我懶洋洋的躺在床上。魏紫熙爬到我身邊說道:「夫人,你背著我勾搭的野男人看來已經有老婆了,所以你就對他死心吧,好好跟著為夫過日子。」

    我狠狠在他臉上掐了一把,轉過身不再理他。既然來了就先安頓下來,褚家最有能力的人就是儒君公子褚君蘭了,先看看君蘭有多少斤兩吧。想到這裡,我放鬆心態沉沉的睡了過去。

    睡醒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魏紫熙躺在我身邊睡的正香。我小心的下了床,宮女們馬上過來伺候,洗了臉,梳了頭,這時候魏紫熙也睡醒了。和他一起吃過晚飯,我便在燈下教他小九九乘法口訣,一時間也其樂融融。

    這時,有人掀開簾子,走進一個小太監,恭恭敬敬地說:「姑娘,四皇子有請。」

    「好的。」我點頭站起身隨小太監出了門。偌大的皇宮,繞來繞去的從桂香庭來到君蘭居住的蘭幽居。蘭幽居極清靜,院子裡種著各色蘭草,十分雅致。

    走進君蘭的書房,一陣清越的琵琶灌入耳朵,讓人聽了精神不由得一振。細看去,君蘭坐在搖椅上,旁邊坐著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阿軟。

    見我走進去,君桂打斷了阿軟的琵琶:「好了,就到這裡吧。」

    阿軟盈盈一拜轉身離去,看見我友好的點了個頭,我報之一笑。

    「木魚你來啦。」君蘭站來含笑著看著我。

    「嗯,蘭哥哥好興致。」我說完頓了頓,「不對,應該是四皇子好興致。」

    「都是自己人,別人不在的時候就別這麼多禮數,還是像小時候那般才好。」君蘭笑了起來,「木魚快坐吧。」

    我坐了下來,宮女端上香茶,君蘭揮退了左右,手指敲敲桌子,一雙鳳目向我瞟了過來:「木魚,為了我弟弟,我和你講一些不該說的話,但是你要把嘴閉嚴了。」

    我歎了一口氣:「蘭哥哥,若是什麼軍國大事或者國家機密就不要告訴我了,我不想知道。」

    「當然不是這個。」君蘭笑了起來,然後表情又變得嚴肅,「不過也差不多。我弟弟從小喜歡你,這我是知道的。你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但是身在皇家為了各方面的利益有時候是身不由己的,我們的婚姻也是一樣。其實能娶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是件幸福的事……」君蘭的聲音有點苦澀,他迅速擺脫了那一絲的情緒化,「君桂始終不願意娶菲依霞,但是和瓦族我們又不能得罪,所以我命人在君桂的酒裡面下了藥,然後把菲依霞送進了他的房間……別恨我,我不得不這麼做……」

    「我懂的。」我看著君蘭的臉誠懇地說,「我怎麼會怪呢?」

    「木魚,你就嫁給君桂吧,他從小到大最喜歡的人就是你了,能找到這樣一個人不容易。」君蘭沉靜的鳳眼深深地看著我,「君桂和我說了你和允謙的事情,逝者如斯,為何不憐取眼前人呢?」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看著君蘭的眼睛,「蘭哥哥,這個你能理解我吧?」

    君蘭的身體猛地一震,鳳目閃過一絲憂鬱,長長歎了口氣:「已經都過去了。」

    我看著他俊逸的臉龐,輕聲說:「對不起。敏瑤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不是你的錯說什麼對不起,你也是受拖累的一個。」君蘭展開了笑容,不愧是儒君公子,笑容確實如春風拂面。的f7

    這時有個小太監在門口說道:「四皇子,皇上有請。」

    君蘭站起身對我說:「今天咱們就聊到這裡吧,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告訴我,我跟你說的事情你也好好考慮。」

    「好的。」我也站起身點了點頭,在宮女的指引下回到了桂香庭。

    ======================================================

    在皇宮裡住了幾天,一直都沒有見到君桂。我天天除了逛御花園就是和魏紫熙在房間中說笑,偶爾能看見在院子裡曬太陽的菲依霞。

    一天上午,我拿著鏡子正在教魏紫熙反射定律,一個宮女走了進來,對我說:「莊姑娘,霞妃請您一同賞花。」

    菲依霞?我挑高眉毛,好幾天都沒理我,現在怎麼想起來找我賞花了?但是臉上不動聲色:「好的,我換了衣服就去。」

    宮女轉身出去了,魏紫熙在旁邊托著下巴說:「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夫人你還是不要去了。」

    「你怎麼知道人家沒安好心?」我笑著捏捏魏紫熙的鼻子,「在人家的屋簷低下,好歹要給主人面子不是?」

    換了一件素色的衣服,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只有頭上的並蒂蓮木簪和一朵小小的白花。

    宮女引著我來到花園的涼亭中,菲依霞已經在等著我了。她穿著白底黃花的衣裙,挺著肚子坐在椅子上,旁邊的桌子上擺著瓜果酒水,看上去十分豐盛。

    菲依霞見我來了,馬上要起身,我幾步趕上去笑著說:「王妃別動,你身子重還是坐著好些。」

    菲依霞點點坐了下來,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語說:「這些天我身子不舒服,怠慢妹妹了。」

    「這是哪的話,是我打擾了才對。」臉上堆著虛偽的笑容,嘴裡客套著。

    「這是南方的水果,妹妹原來住北方,這些水果不一定吃得到。」菲依霞笑著說,「這兩天園子裡的花開得特別好,咱們一同賞賞。」

    「謝謝王妃。」我看看園子,果然奼紫嫣紅一片,花團錦簇迎風搖曳。

    「妹妹客氣了,我們早晚要姐妹相稱的。」菲依霞指了指我面前的茶杯,「這茶叫群艷留香,是大鹹的名茶,妹妹嘗嘗看。」

    群艷留香?名字還倒雅致。我端起杯子,杯蓋剛剛打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就撲鼻而來。那茶色微微發綠,喝了一口頓覺神清氣爽,口感淳厚。「好茶!」我禁不住讚歎。

    「妹妹再嘗嘗這珀米果。」菲依霞命宮女把一碟果品向我面前推了推。碟子呈放著幾顆晶瑩剔透的小紅果,看上去煞是可愛。

    我拿了一個咬了一口,味道的確甘甜,只是我更喜喝茶,所以把果子暫時放下,端著茶杯品起茶來。

    坐了一會兒,我忽然覺得全身發熱,好像血管裡的血要爆裂而出,只想瘋狂的大喊大叫,我極力控制住心神,可是焦躁卻不斷的冒出來,好像全身有無窮的力氣,只想發洩出來。

    好難受!我痛苦的咬住嘴唇。

    「妹妹你怎麼了?」菲依霞站起身走過來。

    「嗚……」我說不出話,抬起頭看到菲依霞的臉,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我要殺了她!思緒已經混亂了,我伸出手想掐住她的脖子,但是有一個聲音告訴我不要這麼做。

    「你怎麼了?」菲依霞湊了過來。

    一瞬間我再也抑制不住,伸手卡住了菲依霞細嫩的脖子。

    「王妃!王妃!」周圍的人一陣混亂和尖叫,有人在我的脖子上重重一擊,我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朦朧中耳邊聽到嚶嚶的哭泣聲:「父皇,這個女人想殺了臣媳,您要給臣媳做主啊!嗚嗚……」

    「莫哭,朕自會主持公道。」

    「啟稟皇上,臣檢查了,水果和茶點都沒有問題。」

    「父皇!嗚嗚……」

    「這不可能!木魚不可能害她的!肯定有人陷害,有人陷害!」君桂的聲音。我努力睜開眼睛,面前模模糊糊的站著幾個人,我趴在地上只能看見他們的腳。

    「皇上,阿霞是臣最心愛的女兒,現在出了這種事,請皇上給臣一個交代!」

    「來人啊,把她拖出去,重打五十大板!」

    「不行!五十大板,木魚還有命嗎?想打她先打死我!」

    「皇上,這就是你調教出來的好兒子?氣死我了!阿霞,這裡不要呆了,跟阿爸回家!」

    「愛卿何必動怒?桂兒退下!來人啊!」

    我被人拽了起來,卻聽見一聲大喝:「等一等!」然後是急促的腳步聲。

    「兒臣叩見父皇。」

    「蘭兒你怎麼來了?」

    「父皇,兒臣剛剛又去檢查了果品,發現其中有珀米果和群艷留香。這兩樣東西都是大鹹的極品,但是不能同時食用。群艷留香是採集大鹹珍貴花卉『瘋美人』製成,而珀米果是瘋美人結的果實,兩樣東西混在一起變成了毒藥,食用會導致神志錯亂,行為瘋狂,嚴重的還會成為瘋子。莊姑娘同時吃了這兩種東西,所以今天的事情不能怪她。」

    「是啊,父皇,我就知道木魚不會害人的。說起來還要怪她,誰讓她給木魚吃了這種害人的東西!」

    「嗚嗚……父皇,臣媳……臣媳冤枉啊……」

    「皇上,再怎麼說這個女娃也傷害了阿霞,您不能饒了她!」

    然後雙方吵了起來,唇槍舌劍。我的腦袋亂哄哄的。

    「好了!住口!」褚雲海一聲大喝。四周終於沉靜了。

    「把她拖下去抽上十鞭子,今天這件事到此為止!」

    「父皇……」

    「朕說了,到——此——為——止!」

    我被人拖進一間小屋,然後雙手吊起,那粗糙的繩子綁得我手腕生疼。頭還是暈暈的,我要遭受鞭刑了嗎?我奮力的睜開眼睛,就在這時,耳邊呼嘯著響起風聲,然後「啪」的一下,粗重的鞭子落在我的後背上。

    「啊——」鞭子落下的後一秒,疼痛就排山倒海的襲來,彷彿五臟六腑都要震碎一樣。這一鞭子下去,頭腦頓時清醒了。

    還沒喘過氣,第二鞭又呼嘯而至。「啪——」後背火燒火燎的疼痛能讓人暈厥。我死死的咬住牙,還有八鞭。

    「啪——」這十鞭子抽下去我是不是直接去西天取經了?不過死了也好,死了就能看見允謙了。不過菲依霞你給我記住,這筆帳老子遲早找你討回來!即使老子掛了也化成厲鬼找你索命!

    「啪——」江姐和無數革命先烈是怎麼挺過來的?我終於架不住疼痛,意識陷入了深深的黑暗。

    長久的昏睡之後,彷彿有力量一點一點的匯聚到身體裡,神智已經清明,但是仍然一動也不能動,甚至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我趴在床上,後背好像在著火。依稀中彷彿有人走到我的身邊,一雙手輕輕掀開蓋在我身上的薄被,把清涼的藥膏塗抹在我的後背上,緩解了灼熱的疼痛。

    那手又輕輕的把被子蓋好,然後長長的歎氣。這是個男人!我心中吃了一驚。怎麼是個男人給我上藥?我豈不是早就被看光了?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是誰?不可能是君桂,因為他一直都是尊重我的,那麼這個人是……

    「四皇子,廉護衛求見。」

    「請他進屋來。」君蘭站起身,放下了床邊的幔帳,我感覺光線也暗淡了一些。

    一陣腳步聲傳來。「屬下參見四皇子!」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平身吧,這幾個月你辛苦了。」

    「謝皇子體恤,屬下不辛苦。」

    「這次去大金,那邊怎麼說?」君蘭的聲音很平穩。

    「回皇子,莊小姐讓屬下帶給皇子一封信。」莊小姐?敏瑤嗎?我吃了一驚,立刻豎起耳朵。

    君蘭把信紙打開,過了一會兒輕笑一聲:「她還說什麼了沒有?」

    「莊小姐還讓我給皇子帶個口信,只要皇子真心待她不變,她必然待皇子真心不變。」

    「知道了,你下去吧,事情辦得不錯,待會兒下去領賞吧。」

    人走了之後,君蘭在屋中踱了幾步,然後走到床前掀開了幔帳。他伸出手撥開我臉上的碎發,手指緩緩滑過我的額頭、鼻子和嘴唇,然後輕輕說:「你終於到我這裡來了。」





三十一 幕後陰謀

    我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事實上我一直在悔恨,怎麼這麼輕鬆就著了別人的道兒。我以為菲依霞不會這麼快就對我下手,因為君桂對我的感情她是知道的,她若動了我,君桂定會和她決裂,而且她還會背負「妒婦」的罵名。聰明的女人在這個時候通常對情敵都採取懷柔政策,像王熙鳳那樣借刀殺人。

    也許她認為自己的手段是高明的,畢竟在外人看來是我企圖把她掐死,她到褚雲海和她爹面前哭訴,借他們之手將我除掉。

    但想不到的是真正的王熙鳳是褚君蘭!不管真假,他對外都擺出對敏瑤一往情深的姿態,不娶正室,連納的小妾都長得和敏瑤一樣,讓遠在大金的敏瑤繼續為他死心塌地。然後他勸我嫁給君桂,卻暗中設局,否則為何菲依霞的爹爹今天會碰巧進宮,而他怎知那果子和茶水混在一起是劇毒,在關鍵時刻把我從五十大板的酷刑中解脫出來?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我不禁打個寒顫,這個人的心機太深了。發生了這件事,無論怎樣我都不可能再嫁給君桂了。桂香庭我也不能再住,只能住到他的蘭幽居,處在他的控制之下。君桂那個傻孩子一直是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主兒,這個時候指不定對他哥哥多麼感恩戴德,感謝他哥哥把我從死亡線上救回來,並且把一腔的怨恨都投注到菲依霞身上。

    褚君蘭輕輕鬆鬆的掌握了雙玉,而且裡外裡都做足了好人。

    君蘭在我的面前站了一會兒,忽然俯下身吻了我的面頰,然後放下幔帳轉身走了出去。

    待他走出門我睜開了眼。稍稍動了動,後背的傷讓我疼得齜牙咧嘴。沮喪的歎了口氣,索性閉上眼睛養神。

    「夫人,夫人。」耳邊傳來輕聲地呼喚。

    我睜開眼睛,魏紫熙的蘋果臉出現在我的面前,他伸出小手摸摸我的臉:「夫人,還疼不疼?」緊接著他豎起眉毛訓斥道:「叫你不聽為夫的話,怎麼樣?倒霉了吧?到頭來還不是讓你老公我來替你出頭,給你報仇!」

    「你都幹什麼了?」我吃了一驚。這個心狠手辣的小鬼可是什麼都幹得出來。我著急的起身,沒想到扯痛了後背的傷口。

    「你激動什麼?」魏紫熙扶著我讓我趴下,然後他得意地說,「前面已經全亂套了,我在那個小賤人喝的壓驚湯裡放了點料,她剛喝完就肚痛小產,叫得淒厲極了,床鋪周圍都是血。」然後他的臉色變得陰狠:「她欺負你,我恨不得殺了她!讓她流點血算便宜她了!」

    「你給她放的什麼?」我小聲問道。

    「當然是我血神教的秘藥了。」魏紫熙在我耳邊小聲說,「血神教的好多弟子都是修習《柔媚心經》的,練這種功夫的女人不管外表多麼平凡都會讓人覺得嫵媚動人。血神教的維持一部分就是靠這些女子到青樓賣笑。只要給教內賺夠足夠的錢,教主就交還她們的蟲蠱,讓她們自由。教中專門有給那些女子打胎的秘藥,無色無味,入水即溶,見效很快……」

    後面說得怎麼這麼像藥品廣告?

    「放藥的時候有沒有人看見你?」我擔心地問。

    「夫人,你擔心我啊?」魏紫熙湊過來,在我的臉上用力「波」了一下,「放心吧,絕對沒人看見的!不過,放藥的時候,我看到了新鮮的事情。」

    我制止住他,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恐怕隔牆有耳。

    「放心,老婆。現在所有人都往桂香庭去了。你現在住的是褚君蘭的房間,外面兩個小太監和兩個宮女正磨牙聊天,沒人偷聽。」魏紫熙咧嘴一笑,把聲音壓到最低說,「我到桂香庭的小廚房去,正好看見小賤人的貼身宮女給她煮壓驚湯,她把湯盛出來晾著,然後就出去了。我進去下藥,然後溜出去找你,卻看見那個宮女鬼鬼祟祟的走進一間小屋子。我跟在後面從房間的窗子縫向裡望,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我望著他。

    「我看見屋子裡面是那個四皇子。他對宮女說:『這件事情你做得很好,不過以後你要受苦了。』那宮女說:『四皇子放心,無論王妃如何對待奴婢,奴婢都不會供出四皇子,只求皇子能夠照顧奴婢的家人』。」魏紫熙繪聲繪色,連語氣表情都惟妙惟肖,「我看到這裡發現遠處好像有人,便跑回來了。」

    原來如此,這就對上了。我長長的歎了口氣。那個宮女一定是褚君蘭在王妃身邊安插的人,那人向菲依霞獻計陷害我,現在計策已經成功,褚君蘭若是現在殺人滅口必將引起側目,所以他採取了安撫措施,讓那宮女心甘情願地為他賣命。

    「夫人,這地方太不安全了,咱們還是走吧。回血神教,我一定好好保護你的,我絕對不娶那麼多老婆讓她們欺負你。」魏紫熙的大眼睛裡充滿了擔心。

    我「噗嗤」一笑:「你以為這裡是大街啊,你想走就能走,哪有這麼容易?」

    「那怎麼辦?」魏紫熙有點英雄氣短的看著我。

    「不過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暫時是安全的。」我笑著捏了他滑嫩嫩的小臉,有人關心的感覺很不錯。

    魏紫熙剛想說什麼,就聽見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聲音驚喜地說:「木魚,你醒了!」

    伴隨一陣淡淡的蘭花香,君蘭翩然而至,一雙鳳目閃爍著關懷之情:「什麼時候醒過來的?好一點沒有?你睡了一天,現在餓不餓?」

    「我剛剛醒。謝謝四皇子關心,寶瑜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抬起臉看著他。

    「這裡沒有外人怎麼還這麼生分。」君蘭笑瞇瞇的說,「我讓廚房給你熬了粥,太醫說你要吃點清淡的。」

    「四皇子,我姐姐什麼時候能好起來?」魏紫熙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君蘭,很好地展現了一個八歲孩童該有的天真。

    「太醫說三天之後就能下床,但傷勢痊癒最起碼要一個月。」君蘭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太醫說只是皮肉傷,沒傷到骨頭和內臟。」隨後他漫不經心的撫摸著魏紫熙的腦袋,溫和的說:「紫熙,剛剛你到哪裡去了?看著你的宮女彩媛發現你不見了,都快把桂香庭翻過來了。」

    「我聽說姐姐出事了想去找她,可是跑丟了,後來一個小太監把我送了回來。」魏紫熙的大眼睛裡一下子充滿了水霧,「然後我就看見姐姐渾身是血的被人拖進來……」那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幾轉馬上掉了下來。

    「好了,不要哭,下次不要亂跑,知道了嗎?」君蘭擦去魏紫熙臉上的淚水,笑容如春風一般和煦。

    這一大一小表演的真是到位。我暗自輕歎,誰又能否認這魏紫熙將來就不是個人物?而且現在這個狀況下,我最能信賴的人就只有他了。

    ========================================================

    在床上趴了三天,太醫說鞭傷好得很快。考慮到莊寶瑜這具身體還處於發育階段,為了避免長期的趴姿壓扁本來堅挺的胸部,我忍著疼痛側睡。服侍我的宮女小月說君蘭給我用了最好的藥,以後背上不會留下疤痕。

    鎮日無聊,君蘭每天來看我一次,幸好他拿了好多書本給我,我每天除了看書解悶就是教魏紫熙學知識。我唯一獲取外界消息的渠道就是魏紫熙。他告訴我太醫說菲依霞這次小產之後可能再也不會有孩子,褚君桂自從我被打以後就再也沒進過她的房門。小產的原因大家怎麼也查不出來,最後推到我的頭上,說是因為我的驚嚇所致。菲依霞的爹爹不依不饒,但是讓蘭桂兩兄弟壓了下去。一場鬧劇暫時收場。

    到了第四天,我嘗試著下床。撩開被子,用力撐起上半身,咬牙忍住傷痛,我一狠心便坐了起來。猛一起身頭還有點暈,我坐在床上喘了口氣,心中又把菲依霞罵了幾遍,然後腳踩地板,扶著床慢慢的站了起來。

    「木魚你怎麼起來了?」君蘭忽然走了進來,看到我搖搖晃晃的樣子趕快過來攙扶,「那些宮女太監是怎麼照顧的?你若是摔了,非打斷他們的腿!」

    「不要緊,是我自己想起來的,不要罰別人。」我笑著說抬起頭看他,發現君蘭的眼神變得深幽,扶著我的大手也加重了力道。那一雙沉靜的鳳目閃著異樣的神采,這種目光我在允謙和蕭錦的臉上都見到過……

    我吃了一驚,低頭一看,發現褻衣的襟口敞開著,露出裡面的紅色肚兜,從君蘭那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肚兜中若隱若現的春光。趕忙掩好衣衫,我不動聲色的說:「今天怎麼這個時候就來看我?」

    君蘭輕咳一聲,一邊把我扶到床上坐好,一邊說道:「回來拿東西,順便看看你。」

    「在屋子裡呆著實在是悶得慌,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出門走走。」我坐在床頭說。

    「想必你也知道君桂的側妃小產了。現在有人憋著找你的碴兒,你還是乖乖的在屋子裡呆兩天吧。」君蘭坐到我對面的椅子上,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再說你身上的傷也不能吹風。」看見我沮喪的表情,君蘭出言安慰道:「等過兩天你傷好了,我帶你出宮逛逛。」

    「真的?」我有點喜出望外。若是能出去就太好了,觀察一下形式,若是這大鹹的皇宮真的不能呆了,也要為自己安排後路。

    「當然了。」君蘭見到我高興也露出笑容。

    「蘭哥哥……君桂怎麼樣了?」我小心的詢問。君桂是個善良單純的孩子,但這麼好的人生在帝王家可不是什麼幸運的事。

    「他今天上前線打仗去了。」君蘭一雙鳳眼深深地看著我,「他讓我帶話給你,說他對不起你,要你好好養病,好好保重。」

    我垂下眼簾,胸口有股酸酸的情緒,傻君桂,你也是個犧牲品和受害者啊。我抬頭對君蘭說:「他沒有對不起我。只是我們倆今生只有做兄妹的緣分。君桂的心裡肯定不好受,蘭哥哥你要對他好一點,他是真的把你當成哥哥來尊敬愛護的。」

    「我知道。」君蘭站起來,手指輕輕撫摸著屋子裡的一盆蘭草,「我必定會加倍的好好對他。」

    ============================================

    在屋子裡憋了十幾天,這些天我一邊養傷一邊思考。自從到這個世界我一直都處於被動。莊府被抄,我身陷青樓,然後被虜到蕭錦身邊,允謙救我出來,允謙過世之後我在他的安排之下投奔李?,再從大寧被君桂帶到大鹹的皇宮,現在被打養傷。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命運把我推到浪尖之上,我唯一所作的就是應付,應付一撥又一撥的災難,這哪有一點二十一世紀女強人的樣子?想當年在華爾街,我一直以強悍果敢著稱的,怎麼到了古代就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

    我對著鏡子,看這裡面那張絕美的臉,堅定地對自己說:「我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從今天起我不再受任何擺佈!古代人,你們放馬過來好了!老娘有的是智慧!」說完這番話,頓時感覺一身輕鬆。

    我做了幾個伸展運動,然後哼著歌兒給屋中的花草澆水,透過窗子正好看見魏紫熙在院子裡纏著護衛教他武功。忽然聽見一聲輕笑:「今兒個心情怎麼這麼好?」

    轉頭看去,君蘭站在我身後,一派溫潤雍容的氣質讓整個房間都明亮起來。那瀟灑淡定的樣子讓我有點想到允謙。的e7

    「沒什麼,就是後背上的傷不疼了,所以心裡高興。」我笑瞇瞇的看著他。

    「收拾收拾,我帶你出門。」君蘭一揮手,旁邊的小太監捧上一個托盤,上面有一件色彩十分艷麗的便裝。

    「蘭哥哥,寶瑜仍在喪期,還要穿素。」我不動聲色的說。

    「難得出門一趟,女兒家打扮打扮是正常的。況且這個是蘭哥哥特意為你準備的,不要拂了人家的一份心意,你說是不是?」君蘭面帶笑容,溫柔的說,「快點穿上吧,木魚穿這件衣服一定很漂亮。」

    我盯著他如墨般沉靜的雙眼,好久笑了一下:「好的,我穿。」

    「這才乖。」君蘭轉身出去了。

    我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剛才君蘭身上竟然散發出一股凌厲的氣勢,雖然他在溫和的微笑,但是那氣勢明明在告訴我最好乖乖的換上衣服,他現在有點不高興。我不想惹惱他,於是溫順的把衣服穿上了,但是發間仍然別著一朵白花。

    這是一件很精美的衣服,紅色的底子,上面覆繡著各種顏色的花卉。君蘭走進來眼前一亮:「我就知道木魚穿件衣服肯定出塵絕美。」他走到我的面前,從上到下的打量,然後把我按到鏡子前坐下,吩咐一聲:「把東西呈上來。」

    幾個小太監托著幾個盤子走了進來,盤子中擺放著光彩奪目的各種珠寶。君蘭挑挑揀揀,選了一支精巧的金釵插到我的頭上,然後不滿意,又拔了下來,這樣反覆好幾次,他最終選定了一股鑲嵌著寶石的簪子,插到我的發中,然後伸手要把允謙的並蒂蓮木簪。我慌忙攔住:「蘭哥哥,這是母親的遺物,是寶瑜最後的念想。」

    君蘭住了手:「好吧,你就戴著吧。」他沒動那朵白花。

    我們從皇宮的側門走出去,門口已經備好了馬車。坐上車子,我看著身邊的君蘭問道:「這是到哪裡去?」

    「城郊。」君蘭的鳳目閃著笑意,「你會喜歡那裡的。」

    我點點頭不再詢問。馬車裡的氣氛很尷尬,我乾脆閉上眼睛養神。忽然腰間一緊,一股力量把我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我慌忙睜開眼,卻對上一雙秋月般閃亮的鳳目:「倚著我睡會舒服點。」淡淡的蘭花香混合著熱氣撲到臉上,竟然有情人般的曖昧。

    「不行。」我掙扎著起身。

    「有什麼不行?小時候坐馬車你累的時候不也是靠著我?」手的主人加大力量讓我動彈不得。

    「可是現在已經大了。」我身體僵硬。

    「不要緊,你累了靠著就是了。」君蘭笑著說,「你是我的小妹妹,累的時候靠一下哥哥是應當的。況且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就別固執了。」

    我看著他溫潤如蘭的臉暗自歎了口氣。也許君蘭對我有情愫,但是他現在恐怕是考慮利益更多一些,他把君桂支走打仗去了,趁這段時間他必定會使出全身解數來討好和爭取我吧?讓我變成他的女人,這樣他就擁有了奪得天下最重的兩枚砝碼。

    索性靠在他懷裡。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褚君蘭,下一步你會有什麼表演呢?

    我還真的很期待呢。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0 PM

三十二 皇室矛盾

    馬車不緊不慢的向前行駛。君蘭一手攬著我一手撥開簾子向外觀瞧。「下雪了。」他忽然說,「這還是我到南方頭一次看見下雪。」

    我伸長脖子向外看去,天上果然密密的飄下細小的雪花,可惜落到地上就化了。「這兒的雪自然沒有北方的大氣,不過也別有風情。」君蘭仍然看著外面的景色慢悠悠的說。

    我看看他蘭花般優雅的臉,若不是那一雙鳳目透露了他複雜的心思,我很難把如此飄逸儒雅的人和野心家聯繫起來。莊曉瑜,你面前的男人決不是好相與的主兒!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我閉上眼睛在心裡大聲對自己說。

    馬車在城郊一處精巧別緻的院落前停了下來。君蘭把我扶下馬車,然後體貼的拿了一件披風披在我的肩上。舉步向前,抬頭看到大門上的匾額——抱蘭軒。遲疑間君蘭已經拉著我走了進去。他向前走著,身邊的人忙不迭的跑到前面準備,他一邊吩咐給我拿手爐,一邊對我說:「先不忙進屋,咱們到後院去。」

    跟著君蘭走到後院,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汪碧綠的湖水,湖上方有一彎石拱橋,拱橋不遠處有一處水榭。湖岸旁種滿了各色樹木,幾棵蜿蜒的梅樹竟然星星點點的開了幾朵朱紅的梅花,應和這天上飄下的小雪,真是別有情趣和景致。

    這個景色為何如此熟悉?

    「鏡湖!」我驚呼出聲。這小橋,這平靜的湖面,這別緻的水榭,這美麗的樹木,不是莊家的鏡湖又是什麼?

    「喜歡嗎?」君蘭在我的耳邊低聲詢問。

    喜歡嗎?我茫然的看著眼前的景色。可我最摯愛的是那一頃荷花的心湖啊!那裡有長長的迴廊,有如夢館和天水小居,有一輪明月,有一葉扁舟,有允謙的懷抱和親吻……允謙,允謙……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忙不迭得用手擦拭。

    一條帶著蘭香的手絹溫柔的擦掉我臉上的淚水,君蘭輕輕說:「本來想讓你高興的,怎麼哭起來了?」他抬起我的臉,溫和的說:「你還記不記得你在石橋邊吹特別難聽的曲子,然後好好的勸解了我一番,送了我一隻竹簫。咱們幾個在碧琅軒裡釣魚,在湖邊作詩,我還記得你作了首詠梅的詞,其中一句就是『但夢想,一枝瀟灑,黃昏斜照水』,那回你還被我們封了才女。別哭了……不喜歡這兒的鏡湖嗎?」

    「不是。」我勉強露出一個笑容,違心的說,「就是因為喜歡,想起原來的事兒才掉眼淚的。」

    「都過去了,以後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君蘭笑著說。

    難道你以前讓我挨的十鞭子的委屈就那麼算了?你不讓我受委屈?才怪!跟你這種人在一起才沒安全感。我垂下眼簾,遮掩著自己的情緒。

    這時旁邊的下人送上了手爐,君蘭拿到手裡揭開手爐的蓋子看了看說:「取兩個梅花香餅來。」旁人趕快取了兩個,君蘭把香餅放到手爐中然後遞給我,笑著說:「陪我四處逛逛如何?」

    我點點頭,陪著君蘭在抱蘭軒內轉了一圈。這個宅子中等規模,整體感覺清靜幽雅,是個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回到房間中,君蘭笑著問:「喜歡這裡嗎?」

    「喜歡。很清靜。」我解下披風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我們要在這裡住上幾天,你喜歡就好。」君蘭說道。

    「要住在這裡?」我吃驚的睜大眼睛,「住幾天?」

    「不會很久。」君蘭說完就命人擺飯。而後笑著對我說:「你跟我說在皇宮裡住悶了的。我帶你出來散散心。況且整天政務繁忙,我也是累了,所以向父皇告假出來好好歇歇。」

    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真的只有出來度假這麼簡單?我按下心中的疑惑,靜觀其變。

    吃了飯,君蘭便和我在屋中閒聊。說的全都是一些不疼不癢的話題,琴棋書畫,絲竹彈唱,飛鷹走狗,醫卜星相,君蘭不但知一二還曉三四,和我天南地北的瞎扯。我自是句句小心,說每句話都提前想一想。這一段談話讓我筋疲力盡,其實若不是戒心太重,時時刻刻的繃緊心中的那根弦,和君蘭的聊天還算得上是享受的。

    一晃到了掌燈時分。吃了晚飯,我們倆到外面散了步,回來時君蘭命廚房給我端來一碗奶酪酥。「這是你平時喜歡吃的東西,特地請的家鄉的廚子給你作的,嘗嘗看。」我用勺子嘗了一口,果然是兒時的味道。君蘭陪我吃了一點,又聊了一會兒,我感覺身子倦了便告罪回屋睡覺去了。

    一連三天都這麼過來的。我耐著性子卻一直沒有發現君蘭進一步的行動。到第四天晚上,因為廚房燒水慢了一點,所以我的沐浴時間也向後推了一些。洗完澡我坐在鏡前,身邊的小丫環幫我梳好頭髮,這時我看到桌上放著一碟瓏脆糕。這些天君蘭每天都變著法兒的給我做零嘴,吩咐小丫環把糕點拿過來,然後隨口問了一句:「現在是什麼時刻了?」

    「已經亥時了,小姐。爺已經吩咐過要小姐洗澡之後,吃了點心就好好歇著。」小丫環說道。

    亥時?我心中暗暗驚訝,這些天我都是戌時便覺得勞累早早安歇,我一直以為是早上窮盡精力對付君蘭的結果,但是今天這個時候我怎麼沒有一丁點兒的倦意?莫非……這糕點有問題?

    我不動聲色的拿起糕點,在小丫環面前咬了一口,在嘴裡慢慢嚼著說:「給我倒杯茶,順便把擦牙的青鹽準備好。」丫環轉身的時候,我趕快把嘴裡的東西吐在帕子裡,然後把剩下的半塊糕點也用帕子包起來。擦了牙就躺在床上裝作熟睡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君蘭走了進來,撩開床邊的幔帳看了看我,然後問道:「小姐吃了糕點了嗎?」

    「吃了。」小丫環說,「跟前幾天一樣,吃完就睡了。」

    君蘭放下幔帳說:「好了,沒你們的事兒了,也下去歇著。」然後他和小丫頭轉身出了門。

    室內一片黑暗和寂靜。又過了一會兒,我坐了起來,披上一件衣服,悄悄打開了房門。

    院子裡一片沉靜,而君蘭的書房此刻卻燈火通明,裡面似乎有好多人影在走動。我好奇之心大盛,想到書房旁邊有一個無人入住的廂房,便走了過去,發現門竟然沒鎖,欣喜之下推門走進去,摸黑走到牆邊,把耳朵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偷聽隔壁的對話。

    「四爺,如今這種形勢對咱們還是不利的,皇上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立儲,大皇子那邊又團結了幾個皇子,然後招攬了一批門客。今天我手底下的人告訴我,大皇子收買了稜刺族的首領,還打算娶族長的女兒。」

    「他們那些人不足為懼,全都是烏合之眾。父皇瘋了才會把皇位傳給他。」君蘭平穩的聲音,「我現在擔心的不是他們,而是父皇的態度。前幾天在朝堂之上他故意打壓,把我的幾個得力助手都降了職,父皇這樣做明顯是對我的勢力表示不滿。咱們還是要再內斂些,低調些。」

    「說得有理,現在皇上似乎對四爺十分忌憚,今後行事還是保持中庸之道。皇上現在對四爺又愛又恨,即器重四爺又擔心四爺的勢力過大威脅皇權。我們今後應該更加謹慎。」

    「幸好現在兵權還在咱們手裡,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讓六爺去打仗真是太明智了。咱們在大皇子身邊安插的內線密報,說大皇子和靜妃交往過密,似乎關係很不一般。」

    「靜妃?皇上最寵的那個妃子?難道大皇子利用靜妃吹耳邊風?」

    「父皇這幾年在後宮裡藏的美人可是不少。」君蘭輕聲一笑,「還沒見他寵愛哪個超過一年,那個靜妃過不久也就扔到一邊了。不過這件事情咱們倒是能作作文章……」

    我在隔壁心下恍然,現在君蘭就好比是清朝的胤仍,褚雲海對他又欣賞又心存芥蒂。前一陣對他進行了打壓,所以君蘭便告假遠離一陣朝堂,收斂鋒芒,韜光養晦,然後順便把我帶過來培養感情。他晚上給我下藥,等我熟睡以後到書房和心腹門客共商大計。

    我趴在牆上又聽了一會兒,然後趁著夜色悄悄回到了房間。

    鑽進被子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毫不掩飾地說,我心中深深恨著敏瑤。雖然我不是個記仇的人,但是殺母之仇怎能不報?況且莊景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她害死的。她三番兩次欲置我於死地,我不是什麼沒有原則的濫好人,她已經對我如此,我為何還對她心慈手軟?我要報仇!

    那麼,我現在為何不依靠君蘭?雖然他城府極深,但是他也是人,是人就有弱點,他的弱點就是大鹹那把明晃晃的龍椅甚至稱霸整個天下的野心,我要好好利用這一點。況且敏瑤和他仍有聯繫,而且似乎還很有情義,那麼君蘭現在就必然知道敏瑤的現狀,我要想方設法的搞到這第一手資料。

    正想著,房門忽然開了。我臉面對著牆壁閉上眼睛。屋中似乎有了一絲光亮,有個人在我身邊簌簌的脫下衣衫,然後吹熄了蠟燭。幔帳被撩開,一隻手掀開我的被子,然後有人躺到我身旁,摟住我的腰,他的氣息就在我的耳畔,帶著蘭花淡淡的香氣。

    褚君蘭?!我大吃一驚,他怎麼跑到我的被窩裡來了?額滴神啊!難道這幾天他每天晚上都是和我一起睡的?

    忽然,溫熱的嘴唇輕輕含住我的耳珠,一個聲音在耳邊低吟:「別裝了,你醒著吧?」

    我吃了一驚,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君蘭見我沒有動靜,在我耳邊輕輕哼了一聲,原本摟在我腰間的手迅速向上移動,直接探入肚兜罩上胸前的柔軟在掌中揉捏著,嘴唇配合著手上的動作從我的耳後一路吻到脖頸。我急忙捉住他的手:「住手,我醒了!」

    動作停止了,但是手卻絲毫沒有從肚兜中撤出來的意思,只聽背後君蘭慢條斯理的說:「你發現的還挺快。木魚,你比我想像的聰明。」

    「對不起,我不該偷聽你們談話……你的手能不能拿開?」那隻手仍然罩在我的胸上,從手心中傳來灼熱的溫度,讓我一動都不敢動。

    君蘭的手緩緩從我的肚兜裡撤出來。我立刻裹緊了衣服,坐起來蜷到床角。

    「來人啊,掌燈。」君蘭喊了一聲,門立刻被推開了,過一會兒屋裡馬上亮了起來。

    「爺,還有什麼吩咐?」來人輕聲問。

    「沒什麼,你下去吧。」君蘭淡淡的說,那雙鳳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我,在暗淡的燈光下看不出什麼情緒。

    下人出去關上了門,屋中只剩下我們兩人在床上對望。

    君蘭坐了起來,後背倚在床頭悠閒的看著我,嘴角噙著他招牌式的溫和笑容。忽然他長臂一伸強硬的把我攬在懷裡,嘴裡溫柔的說:「外面冷,不蓋被子凍壞了怎麼辦?」說著把被子蓋在我身上。

    我掙扎著說:「你怎麼能躺在這裡?請你顧念寶瑜的清白。」

    「你還真是看不清形式。」君蘭一隻手箍住我的雙手,另一隻手溫柔的撥開我的頭髮。

    我瞪著他,君蘭的長指撫摸著我的臉頰說:「在這種狀況下你不依靠我能依靠誰?君桂?他連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你知道嗎?那天父皇看見你就動了念頭,想把你收到他的房裡去,全都是我替你擋了下來。」

    我驚愕的看著君蘭的臉。褚雲海?我禁不住打個寒顫。

    「既然你都聽見了,我不妨給你交個底。大鹹的君主我是要當的,你我也是要娶的。」君蘭俯下身欲吻我的嘴唇,我迅速把臉偏開:「你這又是何必。為什麼娶我?難道因為那個雙玉的預言?我當你的屬下,當你的心腹行不行?」

    君蘭扳過我的臉,一雙鳳目閃著幽暗的光芒:「為什麼不願意當我的人?秦允謙已經死了你還打算替他守著?他有什麼好?從小到大你的眼睛裡就只有他一個人。你就看不見別人?嗯?」然後他又溫柔一笑:「除了我,你沒有更好的選擇了。我不急,我讓你心甘情願。木魚,你一定會主動地投入我的懷抱。」

    君蘭在我的臉上親了一下:「你後背的傷還沒好,今天先好好睡吧。」說著他要下床吹熄蠟燭。

    「等一等!」我攔住他,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問:「你現在打算那麼等下去,還是馬上當皇帝。」

    君蘭的身體微微震動一下,一雙鳳眼高深莫測的看著我,不動聲色:「你在說什麼?」

    我微微一笑:「現在看來皇上還不到五十歲,正處於年富力強的階段。大鹹的江山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你坐?你不會想在白髮蒼蒼的時候當皇帝吧?那時候幹什麼都晚了。」

    「你有什麼高見?」君蘭雙手抱胸的看著我。

    「我和你做一筆交易,我幫你最遲一年的時間得到大鹹的江山。你幫我報仇。」我目光炯炯的看著他。

    「這不愧是我的小木魚,已經都幫我想到爭霸天下了。」君蘭輕輕一笑,「就算你不說剛才那番話,我也會除慕容言德而後快。到時候讓你親自手刃仇人,你滿意嗎?」他伸出手想撫摸我的臉。

    「這不夠。」我撥開他的手。

    君蘭一愣,眼神瞬間變得凌厲起來,但瞬間他又恢復了溫柔:「你不會想……」

    「沒錯,我還要莊敏瑤的命。」我嫵媚的笑了一下,「說起來她還差點成了你的妻子呢,蘭哥哥,你不會捨不得吧?」

    君蘭的手重新撫上我的面頰,臉上有淡淡的笑容:「木魚,我今天有點對你刮目相看了。只要你喜歡,莊敏瑤的頭顱送給你又如何?對你我從來不會吝嗇的。」

    「那我們的交易就算成交了?」我挑高眉毛。

    「當然。」君蘭猛地把我摟到懷裡,吻上我的嘴唇,瘋狂的吮吸和攫取著,良久他放開我低聲笑著,「我現在有點後悔說了要你心甘情願的那些話了,你真是個小妖精,讓人欲罷不能。」

    說完他吹熄了燈,躺到我身邊摟著我說:「睡吧,別的事情明天再說。」

    他會把莊敏瑤的頭顱奉上?哼!兩個人長年來往通信還不知訴了衷情,盟了多少誓言。他說的話我根本就不相信。但是我知道我現在已經逐步接近大鹹的政治心臟了,就算不能報仇,取得君蘭的信任也方便日後逃離這個地方。褚雲海,你這個老色鬼想毀我的清白?哼!我先把你拉下馬!

    想到這裡,我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三十三 弒君終成

   第二天早上,我洗漱之後吃了點東西,然後在窗口逗弄鸚鵡,君蘭走了進來,笑著說:「昨晚睡得好嗎?」

    「還不錯。」我微微一笑。昨天晚上和君蘭同床共枕,早晨卻不見了他的蹤影。

    君蘭走到我身邊,伸手在我的鬢邊插了一朵蘭花,鳳眼中流露出欣賞之情:「人比蘭花美。」

    我不著痕跡的避開他的目光,拿起桌上的杯子給他倒了一杯茶。君蘭在房中的軟榻上坐了下來,我把茶端到軟榻邊的矮幾上。他握住我的手,把我拉到他的懷裡,坐在他的腿上,然後漫不經心的說:「現在我們來談談正事兒。」

    「這樣我不習慣。」我僵硬著身體看著他。

    「你慢慢會習慣的。」君蘭的臉上仍然是溫和的笑容,「美人在懷,指點江山,這是人生樂趣的極致。」

    我暗自歎了口氣,這個男人表面上溫和,骨子裡卻透出的是一股霸氣和陰冷。從小我就看出這一點,所以一直和他不太親近。

    我表情嚴肅地說:「好吧,現在我們來談談正經事。」

    君蘭大略講了朝堂之上的情況。我越聽眉頭就皺得越緊。褚雲海自然是處於絕對優勢,軍政大權集於一身,所有重要的職位全都安排著他的人。君蘭雖然小成氣候,但是仍顯勢力單薄。原本我還想實在不行就學習李世民搞個玄武門之變去逼宮,但是所有的禁衛軍和京城侍衛的頭子都是褚雲海的人,看來這條路是行不通的。

    我沉默不語,君蘭的手指挑起我的一撮頭髮在手中把玩,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

    「若是你現在就當了皇帝,褚雲海的那些親信會不會依附你,聽你的話?」我問道。

    君蘭輕輕一笑:「那些人有奶就是娘,當然是誰有權力聽誰的話,大鹹才剛剛成立不久,盤根錯節的利害衝突雖然存在,但是還沒有明顯的擺到桌面上來。再說那些人還都樂不得的巴結我呢。」

    我盯著他又問:「你現在是不是能夠不惜一切代價當那個皇帝?」

    君蘭聽完我的話,迅速的湊過來在我的臉上香了一下:「你說呢,木魚?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這話我記得是你小時候對我說的。」君蘭的鳳眼忽然一亮:「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說出來聽聽?」

    我沉住氣,咬了咬牙,低聲說了兩個字:「弒君!」

    君蘭的身體明顯一震,鳳眼中閃過無數情緒,最終歸於平靜,冷冷的說:「你好大的膽子!」

    「蘭哥哥,不是我好大的膽子,而是目前的狀態和情形這是最好的做法。」我盯著他的眼睛緩緩說,「要麼你就隱忍再隱忍,等皇上駕崩。要麼你就逼宮,可是以目前的實力這也是不可能的。你若是想當皇帝,就必然會培植自己的力量,其他的勢力也會紛紛的附和你,但是結黨營私又會引起皇上的忌憚,對你進行打壓。這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所以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

    君蘭的眼睛裡閃爍著莫名的光芒,我知道他有點被我說動心了。沉吟了一會兒,君蘭說:「我問你,若是弒君該如何掩天下悠悠之口?這樣殺父弒主的勾當恐怕會讓天下人唾棄,我這個皇帝還怎麼當得穩當?況且,現在儲位空虛,若是皇上死了皇子們必要掀起奪嫡之爭,就算我有能力平息,但是內部爭鬥也會讓政局混亂,到時候強敵攻鹹,江山豈不就危險了?」

    「呵呵,事情是這個樣子的。」我得意一笑,「大皇子和靜妃淫亂宮廷,竟然在後宮偷歡,皇上碰巧撞見,大皇子見姦情敗露,竟然拿劍刺王殺駕,刺中皇上一劍。正在這個危急關頭,四皇子及時出現,救駕過程中還被利劍刺傷。最後四皇子一掌將大皇子劈死。可是劍刺中皇上的要害,他在自己最寵信的臣子耳邊說了些話就駕崩了。後來那臣子說,皇上說四皇子深沉老練,人品貴重,朕駕崩後傳皇位於四皇子褚君蘭。然後全國發喪弔唁,四皇子成為大鹹的第二代國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君蘭的鳳眼中已經不可抑制的閃現出激動和驚訝的神采,但是他竭力控制住自己。

    「當然,我們可以提前把大皇子殺了,然後找心甘情願去送死,而且身量臉型都和大皇子差不多的人,易容成大皇子的樣子,這樣表演的效果會更加逼真。」我還若有所思地進行補充,「到時候再把兩個人的屍首互換一下。在刺殺的時候最好旁邊還有幾個宮女太監當旁觀者,證明的確是大皇子把皇上殺死的。還有,我們要買通聯合皇上的一個寵臣,而且這個人在朝野中最好還要有一點聲望……唔……」

    嘴唇猛地被堵住,君蘭一下子把我推倒在軟榻上,我大吃一驚,雙手拚命的推他的肩膀。他鬆開我,鳳目中神采瀲灩:「木魚,你膽子不是一般的大,想的計策也絕妙。」

    「寶瑜要為亡夫戴孝兩年,請蘭哥哥顧念寶瑜的清白。」我堅持的看著他。

    「呵呵,我說過,你遲早是我的人。我要你心甘情願。」君蘭笑著把我拉了起來。

    記得在前世曾經做過一個心理測試。上面說如果你站在懸崖邊上,後面有一個強大魔鬼在追你,你該怎麼做。A從懸崖跳下去B和魔鬼進行殊死搏鬥C當魔鬼的奴隸。我當時毫不猶豫的選擇當魔鬼的奴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決絕的跳崖就是死路一條。剛烈的殊死搏鬥也可能丟了性命。當魔鬼的奴隸雖然暫時屈辱,但是最起碼可以保存實力,發現魔鬼的弱點然後進行反擊。

    現在我就面臨著這樣的情況。我盡量表現得順從一些,那麼還有可能保全清白。若是激烈的反抗,惹惱了君蘭,男人的本性會馬上把我強暴了也說不定。現在反正他想把我的全身心都征服,我索性就能拖就拖,慢慢想辦法逃出去。

    從那天開始,君蘭似乎對我有了一絲信任,最起碼不再給我下藥了,他們在書房的小型會議我也沒再偷聽過。每天晚上他從書房回來都睡在我的旁邊,但是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就這樣在抱蘭軒裡又住了幾天,然後便回到了皇宮。

    魏紫熙見到我狠狠地發了一通脾氣,我左哄右勸也無濟於事,最後我不得不獻上香吻數枚外加和他同睡三晚,他才消氣。我鄭重對他做出承諾,以後絕不什麼都不說就把他拋下「和別的野男人在一起」。

    君蘭又整天忙了起來,我獨自樂得清閒。君蘭的兩個老婆瓊華和阿軟時不時地找我聊天,講的全都是些三姑六婆,我對此毫無興趣,但是魏紫熙卻聽得津津有味,我真想送他一塊「婦女之友」的匾額。魏紫熙嘿嘿冷笑:「你就是笨,別以為她們說的這些都沒用,從中能得到好多寶貴信息。」我不得不對他欽佩起來。魏紫熙說的很對,此類人才不當情報人員真是可惜了。

    不知道君蘭弒君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反正他不說我也不問。就這樣一晃到了新年,宮裡好好熱鬧了一番。對於我這個沒名沒份的尷尬人來講過年反而是個好事情,最起碼不用出去七大姐八大妹的虛偽客套。魏紫熙是小孩子心態,難免出去看熱鬧,但是他聰明乖覺倒也不惹麻煩。

    君蘭自己的小型家宴我也沒有參加,和魏紫熙窩在房間裡閒話。晚上躺在床上思念著允謙,默默流淚。忽然傳來腳步聲,一個人掀開我的幔帳。君蘭滿身酒氣的躺在了我的旁邊,摟著我睡著了。第二天所有人的目光看著我都是曖昧的,瓊華和阿軟看我的眼神也不自在。我也懶得解釋,只有魏紫熙悄悄跑過來說:「夫人,我知道你沒背著我紅杏出牆。」「為什麼?」我不解的看著他。「因為幹那種事情都要發出聲音,昨晚你的床上靜悄悄的。」魏紫熙得意地說。我頓時無語。

    =============================================

    日子平淡的過了四個月,天氣漸漸轉暖。

    一天午後我和魏紫熙在御花園裡散步。草長鶯飛四月天,微風和煦,萬里無雲。我看著滿園的花朵,心中微微有些悵然。難道我一生都要在這個黃金的牢籠中度過?不,我不要!但是我和君蘭之間的關係卻沒有進一步的突破,朝堂的事情仍然是遠離我的。難道非要我獻身君蘭才會相信我?

    我皺著眉頭陷入深深地思考。遠遠的,一個明黃的身影走了過來。我慌忙避開,只見那人看了我一眼,卻馬上定住了目光。我心中一驚,感覺事情不妙。悄悄的推了一把魏紫熙:「去,快去告訴褚君蘭。就說我在御花園裡碰見了皇上。讓他趕快過來。」

    魏紫熙腳底摸油飛快的溜了。我佯裝無事,不動聲色的向蘭幽居的方向移動。

    「等一等。」背後的聲音叫住了我。

    我身體一僵,回頭看見褚雲海裝作驚慌的樣子,跪地磕頭:「民女莊寶瑜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褚雲海低聲說。

    「謝皇上。」我站起來,老實的低著頭。

    「原來是莊家的三丫頭,原來活潑著呢,現在怎麼變老實了?抬起頭讓朕瞧瞧。」

    我心中罵了幾萬遍老色鬼,但是不得不把頭抬起來,和褚雲海的目光一接觸便垂下了眼簾,我心裡焦急萬分。當年楊貴妃就是唐明皇的兒媳,唐明皇不還是厚著臉皮搶了過來?況且現在君蘭還沒給我什麼名分,這樣的情況太糟糕了!唯今之計就是拖延時間,讓君蘭趕快來救我。若是褚雲海敢為難我,我就拔下簪子殺了他!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殺人,不就是狠狠地往眼睛裡戳一下?沒什麼難的。

    想到這裡,我微微鎮定了情緒。

    褚雲海乾咳一聲說道:「在皇宮中住的可習慣?」

    「回皇上,四皇子待民女很好。」

    「那天打了你,傷好了嗎?」褚雲海問道。

    「回皇上,四皇子給民女用了最好的藥,已經好了。」只是後背上仍然留下了淺淺的肉紅色印記,估計沒個三年五載這印記是下不去的。

    「那就好。」褚雲海在那裡有一句沒一句的跟我閒扯,我也有一句沒一句的回答。雖然垂著眼簾,但是眼珠卻四下亂掃。

    忽然發現遠處褚君蘭貼身太監小多子的身影,只見他手裡舉著一枝迎春,指指迎春,然後拚命指后妃們住的方向。我馬上明白了,褚君蘭要我去迎春館。迎春館是靜妃住的院子,莫非君蘭有行動?

    我輕輕說:「家門不幸,民女一介女流在外漂泊已久,承蒙皇上和皇子們顧念舊情才免除漂泊天涯的命運。今日一見,民女又想起家父……嗚嗚……」我掩面痛哭。

    「乖孩子,別哭。」褚雲海撫摸上我的肩膀。

    我心中一嘔,但是表情仍然悲愴:「皇上能否陪民女逛一逛,聊聊家父以前的事情?」

    「如此甚好。」褚雲海笑瞇瞇的說。

    「民女聽說迎春館有很多迎春花,這個時節開放如雲如霧,民女還不曾得見,皇上能不能帶民女一飽眼福?」我低著頭說。

    「當然可以。」褚雲海說著就向迎春館走去。

    我努力鎮定著翻騰的情緒,手心微汗,從御花園到迎春館大概要走十幾分鐘。這一路上心情都備受煎熬,幸好有「家父逝世」的悲痛之情頂著,才讓我的緊張情緒有所發洩。

    離迎春館越來越近了。遠遠一望就能看見裡面滿堂的花朵,真個兒美不勝收。走到裡面,太監唱了個諾,一干人等跪出來迎接,唯獨不見靜妃。

    「你家主子呢?」褚雲海問道。

    宮女太監門低著頭,支支吾吾的你望我我望你。我心底下雪亮:褚君蘭,真有你的,精於算計,讓我不知不覺中成了你的戲碼,到這裡客串演出。

    「怎麼都不說話?啞巴了?」褚雲海不悅,忽然他濃眉一擰,「小山子,你怎麼在這裡?」

    這小山子是大皇子身邊的人,聽到皇上這麼問竟然嚇得癱軟過去。

    「哼!」褚雲海一甩袖子向內屋走去。這樣的深宮醜聞最好還是不知道,我站在門外氣定神閒。忽然瞥見君蘭和兩個穿官服的男人急匆匆的趕來。

    屋裡面傳來女人的尖叫和一聲怒喝:「你們……你們怎麼能……混帳!啊——」

    褚雲海的話音還沒落,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君蘭已經跳進屋子。裡面一陣乒乓他高喊一聲:「保護皇上!護駕!護駕!」所有的人都衝了進去。

    過一會兒褚雲海被抬了出來,心臟部位中刀。然後一大堆御前侍衛封鎖了迎春館。鬧劇結束,我被扣下來錄口供,一個時辰之後回了蘭幽居。

    整個皇宮都戒嚴了。君蘭幾天都沒有回來,人心惶惶。

    我天天呆在房間裡,連門都不出了。

    到了第七天晚上,君蘭疲憊的回到蘭幽居,然後鑽到我的床上,摟著我就睡了。半夜時分,忽然感覺嘴唇上濡濕一片,好像有人在吮吸我的唇瓣。猛睜開眼睛,君蘭正在我頭頂專心的吻著我,他還從來沒有如此溫柔纏綿的吻過我。生怕一個吻變成燎原之勢,我咬緊牙關,開始用手推他。

    君蘭在這個時候鬆開我,把臉埋在我的頸窩處,低聲說:「木魚,我們成功了!朕,褚君蘭,就是大鹹新的君主!」

    「恭喜皇上。」我輕輕說。他的呼吸吹在我的耳邊,這種感覺實在太曖昧。雖然這四個月,他有時也會和我「同睡」,但一般都是各睡各的,他頂多就摟我一下而已。

    君蘭撐起身子,一雙鳳目在黑暗中閃閃發亮,長指撫摸著我的臉龐:「木魚,你永遠不要背叛我,永遠不要。我給你你所有想要的一切,包括莊敏瑤的腦袋,但是你如果背叛了我,我會親手毀了你的。」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他俯下身,在我的額頭落下一吻,然後躺下來在我身邊沉沉的睡著了。

    我卻沒有了倦意,眼睛盯著床頂。

    跟這樣的男人同臥實在太嚇人,我,還是趕快逃吧。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2 PM

三十四 故人相救

    大鹹第一代君主駕崩,舉國同悲,大孝三天。

    褚雲海之死並不光彩,故對外只稱病逝。褚君蘭「名正言順」的成為的繼承人,朝野上下莫不贊同。在登基前要先為褚雲海發喪,大概褚雲海壓根就沒想到自己會這麼早就掛掉,恢宏的皇家陵園只修建了一半,所以只好馬馬虎虎的在那個半吊子的陵園裡埋掉了。褚君蘭要在皇宮大殿內為褚雲海守靈一個月,一個月中吃素,不得親近女色。褚君桂亦從邊關趕回來奔喪。我和魏紫熙悄悄跑去看了葬禮,烏鴉鴉跪著的一大群人中只有君桂哭得最實在。

    君蘭不在蘭幽居,這倒是令我十分自由。我反覆考慮逃走的方法,和魏紫熙那個聰明的小鬼探討之後決定,在天干物燥的夜晚火燒蘭幽居,趁亂逃走。自那天起,我們就開始在床底下藏酒(因為酒精比較助燃)。然後經常在宮內亂逛,尋找逃跑的最佳途徑。

    一晃,君蘭在大殿裡守靈十幾天了,瓊華和阿軟時時刻刻的盼望君蘭的登基儀式快點舉行,天天念叨著選哪處宅院居住。我倒是希望君蘭永遠不要回來才好。

    入夜,我命宮女打了洗澡水,然後屏退左右自得其樂的泡澡,哼著小曲兒好不快活。唱著唱著,我感覺窗戶好像打開了,背後似乎有人。我猛地回頭,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奇怪!我嘟囔著坐在盆裡,總感覺怪怪的。忽然一雙大手摀住我的口鼻,我剛想掙扎,有個聲音在我耳邊唱道:「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

    What?國歌!我目瞪口呆。手緩緩移開我的臉,一個黑衣人出現在眼前,他拉下臉上的黑紗,李彧神采飛揚的向我笑著,「見到我不高興?後面一句怎麼唱,你會嗎?」

    「你……」我激動得無以復加,終於知道什麼叫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什麼叫遠在他鄉遇故知,什麼叫親人!想站起來,又發現自己沒穿衣服。只好坐在木桶中,階級感情豐沛的唱道:「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同志啊!」李彧握著我的手搖啊搖的,笑得好開心。

    「你怎麼想起來自己是現代人的?怎麼到這裡來的?」我驚喜地說道。

    「怎麼想起來的這個比較複雜,而且我也沒有完全想起來。」李彧笑著說,「我當然是到這裡來找你了。我找了好幾天,終於看見你了。」

    「你來了好幾天了?沒被別人發現?」我吃了一驚,這大鹹的防衛也太差了點。

    「我會凌波微步,別擔心。」李彧小聲說,「我準備把你帶出去,一切都準備好了,五日後我們就走。」

    「如此甚好!」我高興得笑了起來,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認了一個九歲的乾弟弟,我們也要把他帶出去。」

    李彧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好吧。五日之後早子時在這裡見。這個地方比較危險,我先走了。」末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道:「別擔心,我一定會帶著你離開這裡的。」

    李彧走了之後,我內心十分愉悅。從解放前的《天涯歌女》按照年代的順序唱到《北京的金山上》,最後小嚎一首《龍的傳人》結束整個個人演唱會,這時候我已穿戴完畢。推開窗子,銀白色的月光傾斜下來,好像給萬物披上了輕紗。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忽然發現樹木的陰影中好像站著一個人。

    「誰在哪裡?」我嚇了一跳。

    人緩緩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君桂英挺的面容出現在月光之下,好似俊美無鑄的天神。只是那雙燦若繁星的眸子裡蘊含了太多的悲傷。

    「君桂……」我愣住了。一時間好似有千言萬語堵在嘴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我們深深的對望。我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這是個太善良太單純的孩子,實在太容易讓人心疼和憐惜了。

    「君桂,你過來。」我輕聲呼喚他。

    君桂走到我的面前,我探出身子摟住他的脖子。君桂身體猛地一震,伸出胳膊環住了我。

    「君桂,你聽我說,今天這番話你不要告訴任何人。若是有機會,就自己遠遠的離開這裡吧。你心眼兒太實又太正直了,生在帝王家是你的不幸。若不離開你遲早會倒霉的。還是遠遠的走吧,遠離宮廷,遠離戰爭,到山水間過自己想要得生活。快樂就好。」我在君桂的耳邊小聲說,「找個好姑娘和你在一起好好生活,神仙眷侶,百年江湖。」

    「木魚,我想要的人是你。你會和我走嗎?」君桂在我的耳邊小聲問。

    「我們,怕是沒有什麼緣分。」我閉上眼睛,狠著心說出絕情的話,「你永遠是我的哥哥,永遠。你是我唯一的哥哥。」

    君桂半晌沒有聲響,良久,他說:「只要你在宮內一日,我便在宮中一日。除非你走了,否則我永遠不會離開這個地方。」

    說完,他鬆開我,轉身離去。我分明看到了他臉上流下了晶瑩的淚水。

    斷魂素月,黯黯升天際。恨別離,如何消夜永?

    第二天,我悄悄地把逃走的事情告訴了魏紫熙。他聽說以後趕快去準備自己的小行李,收拾了一個小小的布包。我打開一看全都是值錢的金銀財寶,這個小鬼!

    待到晚上,宮女鋪好了床,我揮退了下人,坐在鏡子前卸頭飾。正準備站起來到床上睡覺,忽然發現鏡子中出現了一個白衣男子,站在門口的位置,雙眼中閃爍著凌厲的光芒。鬼啊!我嚇了一跳,立刻站起來轉身,定睛再一瞧,這才發現原來鬼是君蘭。

    「你怎麼不說話站在哪裡?」我鬆了口氣,奇怪的問,「你不是在大殿守靈嗎?」

    君蘭沉默不語的走到我的面前,深沉的鳳目中隱隱的閃著怒火。他的雙手鉗住我的雙肩,彷彿要把我捏碎,一張俊臉湊到我的面前,嘴角泛起冷冷的笑容:「我這才走了沒幾日你就跟君桂勾三搭四了,嗯?你這個女人,和我的兄弟公開的摟摟抱抱,你把我置於何地?」

    「不,不是這樣的。我那晚是和君桂告別,讓他不要再對我存有幻想。」他使了多大的力氣?天,好疼!

    「哼!你知道怎樣他就不再對你抱有幻想了嗎?」君蘭的嘴邊挑起邪惡的笑容,他低頭吻上我的嘴唇,把我推倒在床上,手指熟練的解開我的衣服。他的呼吸愈發濃重,身體發生變化的部位抵住我的腿,手已經滑到衣服中上下遊走。

    我知道自己掙扎不過,恐怕掙扎還會讓他更興奮些。於是我靜悄悄的躺著,淚水不斷的流了下來。

    「你哭了?」君蘭正吻著我的脖子,感覺到我的安靜,抬起頭看著我的臉。

    「我其實只能是你的人,難道你不知道嗎?我真的是和君桂告別的。」我嚶嚶的哭了起來,「允謙是用八抬大轎把我明媒正娶的,你現在這是幹什麼?欺負我一介弱質女流,不給我風光的婚禮在這裡強佔我的身子。我好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基本的禮教還是知道的,你現在……你這麼做可是在愛惜我?」

    「別哭。」君蘭用手擦擦我臉上的淚。

    我哭得愈發厲害,君蘭輕聲哄著我:「別哭了,別哭了,我氣糊塗了不是?」

    我捂著臉不理他,君蘭把我從床上拉起來,坐在床邊把我攬在懷裡輕輕的拍著我的背。

    哭了一會兒,君蘭用手挑起我的下頦,鳳眼中閃著溫柔:「我錯了,是我不好。」

    「人家知道不依靠你還能指望哪一個?」我帶著一抹嬌羞投進他的懷抱,「只是你要給我風光的婚禮,人家才心甘情願地成為你的人。」才怪!那時候我早就跑了!

    「真的嗎?」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長髮。

    「當然了。」我靠在他的懷抱裡,環住他的腰。

    君蘭親了親我的頭髮,柔聲說:「好,我登基後,馬上給你一個風光的婚禮,你可滿意了?」

    「嗯。」我點點頭。

    「還有。」君蘭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冷酷起來,「最好以後離君桂遠一點。不過我很快就把他派出去了。」

    「又打仗了?」我問。

    「不是,大周明華公主昭告天下選駙馬,我們大鹹也接到了請帖。我打算讓君桂去。若是那個小子能討得公主的喜歡,我們和大周聯姻,到時候雙面夾擊大金就能很快給你報仇了。」君蘭慢悠悠的說。

    「這樣很好!」我笑著說。

    君蘭抬起我的臉,對我說:「我說過,千萬不要背叛我。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的。但是如果你背叛了我,我一定會把你毀掉。我不能容忍別的男人擁著你的身子,你知道了嗎?」

    「寶瑜知道了。」我點點頭。

    君蘭又低頭吻住了我,這一次的動作十分溫柔。然後他笑著說:「你好好睡吧,我現在要回大殿去了。」

    看著我鑽進被子,他又在我的額頭吻了一下,然後轉身出去了。

    幸好!我暗自歎了一口氣,真的是好險……

    ====================================

    終於到了逃跑的日子。

    我和魏紫熙緊張的在房間中等待。窗子無聲的打開了,李彧穿著夜行衣跳了進來,丟給我和魏紫熙一人一身太監的服裝說道:「快換上。」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換上衣服,李彧接著說:「跟著我從這個窗戶跳出去,直接去御膳房。」

    我想起自己和君桂在窗前的一幕曾經被人看見,擔心地說:「恐怕有人在附近監視這扇窗子,從這裡出去太危險了。」

    「沒關係,那個人已經被我放倒了。」李彧給了我一個「請你放心」的眼神,第一個從窗子跳了出去。我和魏紫熙緊隨其後。

    對於這個迷宮般的宮殿,我和魏紫熙是相當熟悉的,連御前侍衛多長時間換一次崗都知道。我充分發揮了看美劇《越獄》學習來的那些經驗,手繪了皇宮的地圖,沒事的時候就拿出來研究走那條路最隱蔽,最僻靜。的50

    李彧在房頂飛,我和魏紫熙挑選人最少的地方走,一路上雖然遇到了幾個侍衛但是也算有驚無險。到了御膳房之後,李彧推開了一扇小門,說道:「快進來!」

    我跟魏紫熙走了進去,李彧打亮了一根火折子,只見屋子裡堆了幾隻木桶,李彧打開其中一個說道:「快點鑽進去。」

    「這是什麼?」我靠過去,桶中雖然什麼都沒有,但是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酸臭,我馬上掩住口鼻。

    「將就一點,這是泔水桶。每天晚上有人把泔水運出去,時間快到了,你們快一點。」李彧的眼神裡流露出一絲無奈。

    我一咬牙,用袖子遮住鼻子,坐了進去。魏紫熙坐在我旁邊,小小的空間裡我們擁擠在一起。李彧蓋上木桶的蓋子,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黑暗中,魏紫熙的小手伸了過來,緊緊地抓住我的手。其實我心裡也緊張的要命,但是仍然拍拍他的小臉表示安慰。

    似乎等了很久,在這個惡臭的環境中我都快窒息了。當我以為我要成為第一個被臭氣熏死的人的時候,房間的門打開了,兩個男人走了進來,一邊搬東西一邊聊天。

    「今天四寶挨板子了,屁股腫得老高,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

    「咱們也都小心這點。皇上駕崩了,後宮的娘娘主子們心裡都不痛快,一個個兒都還年輕貌美著就守寡了,這漫漫長夜喲,可怎麼熬……兄弟搭把手,這只桶沉。」我和魏紫熙的木桶被抬了起來,然後重重的放在了某個地方。

    「嘿嘿,不這麼熬著能怎麼辦?咱們兄弟胯底下要是不少那玩意兒就好了。」

    「去,去,淨瞎說!當心你的腦袋!」

    桶被一隻一隻的搬了上來。我們好像在一輛車上,車被人推了起來。那兩個人仍然一路走一路聊,說著家長裡短。

    走了很久,車子忽然一停。

    「劉侍衛,今天晚上您當班啊?」

    「是啊。送泔水出去啊,等著給你開門。上回你們哥倆給我捎的鹵花肉可真嫩。」說著傳來大門「吱呀」打開的聲音。

    「劉侍衛要喜歡,我們哥倆回來再孝敬您。」車子又被推了起來。

    「就喜歡你們這些乖覺的。哈哈,想從外頭買什麼東西就言語一聲。」

    「謝謝啦!先走了。」

    車子行駛了一會兒,然後又停了下來,緊接著頭頂上的蓋子被打開,新鮮的空氣湧了進來。桶上方出現了李彧的臉,我和魏紫熙站了起來,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天啊!我還活著,太幸福了!

    李彧把我們從泔水桶中拽了出來。我看了一眼旁邊,兩個太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現在已經在宮外了,我們快走。」李彧拽著我們狂奔,在宮牆的拐角處出現了一輛馬車。李彧不由分說地把我們塞進馬車,然後跳上車轅甩開鞭子絕塵而去。

    馬車疾馳了一整夜,天明時分停在一片茂密的小樹林中。

    我們下了馬車,李彧帶著我們向密林深處走去。走了一會兒,背後忽然傳來一陣狂亂的馬蹄聲。

    李彧色變道:「不好!」然後扛起魏紫熙拉著我向林中跑去。

    沒跑多遠,背後的鐵騎在此時便呼嘯而至,為首的男人身穿一身白衣,儒雅俊秀的臉壓抑著強烈的怒意,一雙鳳目彷彿要噴出火來。

    褚君蘭勒住韁繩大喝一聲:「你們往哪裡跑?莊寶瑜,你以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嗎?」

    李彧放下魏紫熙,笑瞇瞇的上下打量君蘭,嘴角還掛著懶洋洋的笑容,然後問我:「這就是大鹹未來的皇帝?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挺有帝王之相的。」

    我暈!這個時候他還有閒情逸致給褚君蘭看面相?

    「你是何人?」君蘭居高臨下,手中馬鞭一指李彧。

    「在下的賤名不能入四皇子高貴的耳朵。」李彧笑得居然有些無賴,「四皇子就放我們走吧,反正我們家小瑜也不喜歡你,做男人要灑脫點。再說以後你當了皇帝,後宮三千佳麗你想要什麼樣兒的沒有?聽我一句勸吧,強扭的瓜不甜,真的。」說完這番話,他居然深深的給褚君蘭作了一個揖:「四皇子,您大人有大量讓我們走吧,也算給自己積點陰德。」

    我頓時目瞪口呆,有點不能理解李彧同志的精神世界。

    褚君蘭沒料到自己會碰見這麼一個主兒,俊臉上啼笑皆非。他的目光移到我身上驟然一緊:「我早就說過千萬不要背叛我,這是你自找的!」說完他揚起鞭子向我甩來。小時候看過君蘭的功夫,他的長鞭可以拴住人的腰,然後把被拴的人拉到他身邊,看來他要這樣對付我了。

    但是一瞬間,長鞭已被李彧攥在手中,他輕輕笑著:「四皇子你這就不對了,我們要尊重女性。」

    君蘭冷笑:「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兩個男人不動聲色的拽著鞭子進行著較量。我擔心的看看那個,又瞧瞧這個。君蘭面無表情,鳳眼沉靜如水。李彧微笑著,神采飛揚的俊眼此時忽然深邃起來,好像一瞬間換了一個人。

    「閣下的功夫不弱。」君蘭冷冷開口。

    「你也不差。」李彧笑咪咪的。他忽然用英語對我說:「Turn round and run!Go!Go!」(掉頭快跑,快點!)

    我拉起魏紫熙扭頭就跑。我覺得自己好像就是電影裡的阿甘,腦袋裡只有一個念頭「run!run!」。瘋狂奔跑了一陣,我忽然感覺不對勁。這林子似乎十分詭異,我停下腳步扶著一棵樹大口喘氣,氣息平穩後,我側耳聽了聽,遠處似乎沒有傳來廝殺的聲音。

    不知道李彧怎樣了?我擔心的看著後面。

    「累死我了。」魏紫熙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們歇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但是好似永遠也走不出這片林子。走來走去好像都在原地畫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

    我靜下心,在走過的地方做了標記。漸漸的我看出了端倪,這片林子竟然被人結成了小小的梅花陣!因為我堅信只有把東西記在腦子裡才是最保險的,所以從陰陽谷出來之前,我悄悄的打開了天啟之書,把裡面的陣法大概瀏覽了一遍。梅花陣是裡面最簡單的一個,對於破陣的方法我還有一定的印象。

    蹲在地上拿起樹枝開始推陰陽八卦。一數坎兮二數坤,三震四巽數中分,五寄中宮六乾是,七兌八艮九離門。我痛苦的推算著,根據數目代表的方向選擇出路。原來上大學時同宿舍有個強人,鎮日研究周易,而且十分精通。她不光自己研究,還樂於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和他人一起分享,我成了她重點傾訴對象,搞得我也對陰陽八卦、奇門遁甲稍具基本知識。

    魏紫熙在旁邊靜靜的看著我。我第一次推算結果錯誤,所以我們沒走出去。第二次,我集中精神在地上算了四回,抬頭看看初生太陽的方向,然後我帶著魏紫熙向西北方向走去。長長的路似乎怎麼也走不完,但是好在沒有看到相同記號的樹木了。走著走著,前方忽然出現了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人。

    「李彧!」我驚喜地跑過去。

    「小瑜?太好了!我還害怕你選擇了錯誤方向,那樣的話找起來就麻煩了。」李彧笑著說,「快,往這邊走,這個梅花陣只能困住他們一時,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說完他帶著我們走上了一條上山的小路。





三十五 如意山莊

    李彧帶著我們走到半山腰。他停下來,然後打了一個尖銳的口哨,不多時遠處傳來回應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從林子中呼啦啦湧出了二十幾號人。

    「小姐!」為首的四個男人興奮的跑到我的面前。

    「連瑣、戰雪、鴻雁、墨雨!」我驚喜交加的迎了過去。

    「等一下在敘舊。」李彧走了過來,「我們從西北方向走。小瑜,你們先把衣服換了,然後我們就上路。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紫熙,你要和我們一起回大寧的話血神教怎麼辦?教徒每三年要滴血在蟲蠱上的,你這麼一去大寧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的教徒豈不是早就死光了?」

    魏紫熙聽完我的話一愣,低下了頭。

    「血神教的教主?」李彧驚訝的瞪著眼睛向我看過來,我肯定的對他點點頭。李彧打量著魏紫熙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你叫什麼名字?」魏紫熙抬起下巴瞇著眼睛看著他。

    「大膽!」旁邊的壯漢拔出寶劍。

    李彧笑著擺擺手,說:「在下李彧,敢問教主尊姓大名?」

    「魏紫熙。」魏紫熙「哼」了一聲。

    「原來是魏教主,失敬失敬。」李彧笑瞇瞇的抱起拳頭,「祝魏教主仙福永享,壽與天齊!」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李彧繃著笑,嚴肅著表情說:「要不這樣,我們兵分兩路。我派人保護魏教主去處理教中的事情,咱們先走一步,最後在汝陽王府見。」

    魏紫熙拽著我的手,低下頭不說話。

    我把他拉到旁邊,小聲對他說:「乖,你不想變成光桿教主吧?把血神教遷到大寧去吧。只保存教中精華的力量就好了。李彧派去的人會好好保護你的。我們就分開一小段時間。」我摸摸他的頭。

    魏紫熙沉默良久抬起了頭。「大丈夫要以事業為重。這是你告訴我的,我回血神教去。然後咱們在大寧見。」魏紫熙忽閃著大眼睛伸出小手指,「拉鉤,夫人,你保證以後還在我身邊。」

    「好的。」我鉤上小指笑了笑,「你一路上別動不動就殺人,一切多加小心。」

    換了衣裳,我們從另一側下了山,然後便兵分兩路出發了。魏紫熙和七個壯漢向正西而去,我們則直奔西北方向。分別的時候,魏紫熙把火鶴令交給了我,他搖頭晃腦地說:「夫人,你有時候腦袋不太靈光,為夫不能在身邊保護你,你就把令牌帶著吧。」我拗不過他,哭笑不得的收下了牌子。

    李彧怕我不習慣馬背上的顛簸,所以把我固定在他的懷裡,然後點了我的睡穴,之後就策馬而行。雖然睡著感覺不到什麼痛苦,但是醒來以後卻無比難過,骨頭都快散架了。我咬著牙忍耐,畢竟騎馬比坐馬車要快的多。況且李彧比我還要辛苦些。

    我有點掛念魏紫熙,還是個孩子,不知道血神教的事情他能不能擺平。李彧在旁邊安慰我:「我的親信梁修和魏紫熙在一起,那個人絕頂聰明,定會保護你弟弟的周全。」我感激地對李彧笑了笑,別看這人平時漫不經心的,其實心細如髮,一切計劃都有條不紊。

    一路身後都有追兵。我可以想像君蘭暴怒的樣子,惹惱他真不是個好選擇。

    李彧從容不迫的率領大家在山林中逃跑,到第三天的時候我們和一條商隊匯合。隊裡的每一個人都恭恭敬敬的叫李彧「東家」。在商隊的馬車裡李彧把我易容成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翁,然後我倒在馬車的墊子上就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車子還在緩慢的向前行進。我爬起來掀開馬車的簾子,外面天色已暗,看來真的睡了好久了。李彧策馬來到我的面前,笑著說:「睡醒了?」

    「嗯,就是有點餓。」我笑笑。李彧也易了容,變成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

    李彧下馬,鑽進馬車對我說:「我也餓了,一起吃。」

    下人送來了幾樣小菜,看著面前的菜色頓時感覺飢腸轆轆。前一陣天天趕路沒怎麼好好吃東西,所以我抓起一個饅頭就興致勃勃地啃了起來。

    李彧拿起一塊點心優雅的吃著,看到我橫掃殘雲的樣子有點發愣。良久,他歎了一口氣:「對不起,是我保護不周。」

    我奮力嚥下嘴裡的菜,笑著說:「是我麻煩你了才對,我害你受傷,對不起。還有謝謝你把我救出來了,要不是你……」我抬頭看到李彧微微一愣,他坐在那裡雲淡風清的樣子居然帶著幾分允謙的仙氣和神韻,若不是那雙神采飛揚的眼睛,我幾乎就要錯認了。

    「你怎麼了?」李彧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沒什麼。」我低下頭咬了一口饅頭。

    「你姐姐莊盼璐現在在我的府上。」李彧慢悠悠的說。

    「真的?她現在好嗎?」我驚喜地問道。

    「很好。她的隨身護衛奕雲一直忠心耿耿的保護著他。」李彧笑著說,「說起來這次我能想起前世的事情還多虧了她。」

    接著李彧對我說他在前世名叫汪郁,從事國際貿易,經常代表公司進行大單的商務談判。除夕夜和我坐同一班飛機發生空難,然後穿在大寧小世子身上。不過小世子的靈魂還在,兩個靈魂都想控制身體,所以一直在打架。小世子也就一直病著。後來汝陽王府門口來了一個化緣的老和尚。他說李彧身體裡的一個靈魂本來不屬於這個世界,機緣巧合來到這裡,但是靈魂已經不全了。他送了一塊石頭掛在李彧的脖子上,從此以後每個月汪郁都能有四五天時間控制這具身體。那天煙火節正好是汪郁的靈魂要控制身體的時候,在這個關頭有人劫持我,一劍下去刺死了原先的小世子,反而把汪郁的靈魂解放出來。後來盼璐趕來幫他做了法式,汪郁就醒了過來。只不過可能是由於靈魂不全的原因,他對前世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只有個別的片斷十分清晰。

    我為李彧的「逝世」難過了一會兒。然後向汪郁簡單介紹了自己在前世的情況,忽然想起鄭寧遠曾經跟我說汝陽王府有內奸的事情,趕忙和他說了。李彧聽完笑著說他受傷之後身邊的小廝都來了個大換血,內應問題應該得到解決了。我聽後微微感到放心了些。

    和李彧正講著在大鹹發生的事情,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一個下人在車子外面敲了敲車身,小聲說:「東家,前面有官兵前來搜查。」

    李彧撩開簾子:「他們沒看見貨上的標誌嗎?咱們的車子他們也敢搜?」

    「爺,對不住了,這是四皇子的命令,要求嚴格搜查所有進出城的人和貨物。」一個大鹹的官兵點頭哈腰的笑著。

    就在這時,我感覺腦袋猛地一暈,一股腥甜湧上嗓子,五臟六腑也痛了起來,撕扯般的難受。忍住,忍住!我對自己說,手暗暗的抓緊衣擺。

    「好吧,那就搜吧,動作快一點。」李彧放下簾子。

    我強忍劇痛,汗水已經順著額頭流了下來。官兵說了聲:「得罪了。」然後挑開車簾,看到車子裡只坐了兩個男人,便做了一個放行的手勢,說道:「走吧!」

    車子緩緩的通過城門,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我終於撐不住軟綿綿的倒了下來。「小瑜!小瑜!你怎麼了?」李彧大驚失色的攬住我。

    我猛咳出一口鮮血就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李彧的懷抱中,我們仍在馬車上。

    「小瑜,你醒了。」李彧望著我,目光中難掩擔憂之情,「你感覺好點了嗎?」

    「好一些。」我勉強笑笑,咳嗽了幾聲,腦袋仍然暈暈的,渾身上下都沒有力氣。

    李彧給我號了號脈息,然後說道:「你中的毒已經暫時遏制。但是三個月吃不到解藥的話,性命堪憂。」

    「我中的什麼毒?」我問。

    「你中的毒是一種長期的毒藥。若是此毒天天服用對身體沒有什麼傷害,但是一旦停用,不出五天即可斃命。幸好我身上有紫金續命丸,不過這只能止毒三個月。」李彧皺著眉頭說。

    「難道這毒就不能解了嗎?」我打起精神詢問。

    「可以解的,我一定給你解毒。」李彧握住我的手,「我們到如意山莊去,那裡有可解天下奇毒的雪蟬丸,我一定要救你!」

    我點點頭,剛才的一番對話讓我耗盡了力氣。我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恍惚中,我好像躺在允謙的懷抱裡,溫暖而寬廣,還帶著淡淡的荷花的香氣。「允謙……」我模糊的喊出這個名字,不知誰幫我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在路上行進了幾天。一天傍晚,我掀開車簾子向外面望去,已經是暮春時節,落英繽紛。

    「你在看什麼?」李彧在我的身後問道。

    「沒什麼。」我笑了笑,回過頭看他,「你說,當初允謙知道自己的壽命一天一天在減少,他是個什麼心情?」

    李彧被我的問題問得一愣,閉上了眼睛,良久,他說:「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應該很難過吧,不過允謙說過他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所以即使難過絕望,他應該還是感謝能夠遇見你。」

    「是這樣啊。」我點點頭,「允謙很了不起。我好像就沒有他這麼勇敢能夠坦然地面對死亡。」

    「你別胡思亂想,我一定會救你的。」李彧摟住我的肩膀,我在他的懷裡靠了一會兒,他有些遲疑的問道,「你……一直忘不掉允謙,不打算再嫁人了嗎?」

    我看著不斷下墜的夕陽想了想說:「我原來一直以為只要擁有一段美好的回憶,就足以回味終生了。不過過了一段時間我才發現回憶是沒有任何力量的。允謙在我心裡的位置永遠也沒有辦法替代,但是即使這樣我也會努力嘗試再去愛上別人。生活還要繼續,我要勇敢的活下來。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如果這樣就到九泉之下見了允謙,他會對我失望的。」

    李彧擁著我的手緊了緊:「我保證,你一定會沒事的。大概還有一個月我們就能到如意山莊了,正好能夠趕上山莊莊主的壽辰,我們可以趁亂把解藥取出來,你放心好了。」

    「嗯。」我點了點頭,對李彧輕輕一笑,「謝謝你。」

    =======================================

    在路上顛簸了一個多月,我們終於來到了如意山莊,如意山莊處於金鹹的邊境線附近,是個規模不算小的莊園。莊園的莊主和李彧所扮的富商有一些商業上的往來,據說是做絲綢生意,十分有錢。

    這一個月我一直病歪歪的。李彧很著急,所以如意山莊的壽筵他乾脆帶著我去參加,他打算一旦得到解藥就讓我馬上吞下去,免得夜長夢多。

    晚上,他給我易容成白髮蒼蒼的老頭兒,自己仍做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打扮。然後我們拿著壽禮,以富商汪郁及其叔叔的身份前往如意山莊參加壽筵。李彧告訴我,如意山莊的莊主叫伍樂意,其實他原來不叫這個名字,但是他有一句口頭語叫「有錢難買我樂意」,時間長了人們就叫他伍樂意了。

    遠遠的就能看到如意山莊張燈結綵,我和李彧走了進去,馬上受到了主人家熱情的歡迎,來祝壽的人還真不少,伍樂意打了一個照面就匆匆退場。我們坐在酒席前吃了幾口菜,李彧向我打了個眼色,我便跟著他走了出去。

    「如意山莊我來過幾次。」李彧輕聲說,「我派人查過了,這個莊子雖然表面上做絲綢生意,但是暗地裡卻和大金的探子來往密切。我懷疑這裡是大金在鹹設下的情報據點。」

    他帶著我走進後院,只見裡面靜悄悄的,走了幾步赫然在拐角處發現了一具屍體,而後隱隱傳來打鬥得聲音。我和李彧對望一眼,知道情況有變。李彧一把撈起我竄上房頂,趴在房頂上向下看去,後院中的一切盡收眼底。

    只見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具屍體,在酒席上出現過的伍樂意正和三個黑衣人打鬥在一起。三個黑衣人,一個使雙刀,一個使劍,一個使長鞭,和伍樂意的大刀打在一起。眼花繚亂的過招我看不大懂,李彧卻瞧的津津有味。

    這幾個人一邊打一邊說話。使雙刀的黑衣人說:「伍老兒,你背叛主子,私自帶著東西潛逃,你可知罪?快快把東西交出了,主子宅心仁厚必會放了你的。」

    「放屁!她宅心仁厚?那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分明就是讓我的兒子白白送死,老夫有生之年和她不共戴天!」伍樂意咬緊牙關,「想讓我把東西交出?門兒都沒有!有錢難買我樂意!老夫就是不樂意把東西交給她!」

    「伍老兒,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使長鞭的人一聲冷笑,聽聲音竟然是個女子。

    「這裡畢竟是大鹹的地盤,你們能怎麼樣?前面都是賓客,若是老夫遲些回去,必然有人前來尋找的。哈哈!」伍樂意擋住黑衣人的招式,胳膊卻碰撒了放在桌上的一隻巨大的盤子,盤子中有幾十個面做的壽桃,一下子滾了一地。

    「恐怕你等不到別人來找你了。」使劍的人冷哼一聲。

    「劍下留人!要活的!」用雙刀的人驚呼,但是終究晚了一步,劍身沒入伍樂意的腹部,隨後向外一抽,登時鮮血四濺。

    伍樂意重重倒地,掙扎了幾下便不在動彈了。雙刀人過去試了試伍樂意的鼻息,然後說道:「斷氣了。我還說要留活口,他死了,我們找不到東西怎麼向主子交待?」

    「剛才在屋中搜過了,什麼都沒有,三兒,你搜搜他的身。」使長鞭的人說。

    用劍的還劍如鞘,蹲下來仔細的搜查了伍樂意的身體,然後站起來擺擺手:「沒有。」

    三個黑衣人一陣沉默。良久,長鞭女說:「聽說這老兒有個最疼寵的小妾,說不定把東西放到他小妾那裡去了。我們查察看。」

    兩名黑衣人表示同意,然後跟隨長鞭女從後院的另一個門走了出去。

    院內一片狼藉。李彧抱著我從房頂跳下來,把我藏在一棵大樹後,小聲說:「我去屋裡找解藥,你在這裡等等我。」

    我點了點頭,李彧轉身進屋了。我在樹後面悄悄向院子裡望去。忽然,倒在血泊中的伍樂意一下子坐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馬上用手摀住嘴巴,睜大了眼睛。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3 PM

三十六 親人重逢

    在月光下,伍樂意的表情愈發猙獰恐怖。他身上血湧如泉,但是他好像一點都不在乎,他在地上爬著前行,撿起地上的面制壽桃掰成兩半,看一看,然後丟到一邊。如此寂靜的院落,他不斷重複著這個動作,分外詭異。讓我覺得連月色都變得猙獰起來。

    伍樂意向前摸索著,看到壽桃就掰開,看一看,然後扔掉,再撿起一個,掰開,看一看,再扔掉。如是再三。他逐漸的向我靠近,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好巧不巧的有一個壽桃恰好掉在在我藏身之處不遠的位置,伍樂意移動到離大樹不遠的位置,他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他撿起了地上的面制壽桃,忽然他抬起頭,如鬼一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的媽呀!貞子!貞子!我汗毛倒豎,頭皮發麻。

    「呵呵呵……」伍樂意陰慘慘的笑了起來,他手中抓著壽桃,搖搖晃晃的向我爬了過來。媽呀!咒怨!我目瞪口呆,連忙左顧右盼,打算逃命。

    雖然中毒未癒,我的身體虛弱得很,但是人的潛力是無限的,為了自己的小命兒著想,我馬上拔腿就跑。忽然腳踝好像被什麼東西拽住,我一下子絆倒在地。伍樂意的手好似鷹勾,死死的抓住我,他湊過來,臉上露出了淒慘靈異的笑容。

    媽的!老子和你拼了!我齜牙咧嘴,亮出自己的長指甲。真他媽的悲哀,老子現在唯一能防身的武器就是指甲和牙齒。我撓死你!我咬死你!我,我跟你拚命!

    伍樂意的手伸向我的脖子,我玩命用手擋住,跟他廝打在一起。就在這緊要關頭,只聽到一聲:「小瑜!」我差點熱淚盈眶,天籟之聲啊!

    李彧幾步趕過來,一拳打暈了伍樂意。「不怕,不怕。」李彧把我攬在懷裡拍著我的後背,「我拿到解藥了。」說完,他拿出一顆紅色的藥丸塞進我的嘴裡,我急忙嚥了下去。

    「我們快走吧。」李彧打算把我橫抱起來。

    「不忙。」我喘了一口氣,「伍樂意剛才一直在掰這些麵點,裡面肯定有文章,咱們把沒掰開的麵點掰開看一看。」

    說完,我撿起地上的壽桃掰了起來,李彧也蹲下來幫我。一連看了三四個,最後我撿到掉在牆角的一個壽桃饅頭,掰開之後,裡面出現了一個白色的小布包。

    「找到了!」我歡呼一聲。

    「太好了,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走吧!」李彧說完攬住我的腰,幾下施展輕功便帶著我離開了如意山莊。回到馬車上,我換掉了滿是血污的衣服,然後和李彧湊在燈下打開了小紙包。

    布包中有一份名單和一張紙。李彧看了看名單忍不住叫好:「這是大金在各地安排細作的名單!簡直太詳細了!」李彧興奮的推了推我,「小瑜,小瑜你看……你怎麼了?」李彧見到我神情恍惚的樣子嚇了一跳。

    「這是……這是……陰陽谷。」布包中的那張紙分明是一張地圖,而那張地圖上竟然準確地標著陰陽谷的位置!

    這是怎麼回事?我迅速冷靜下來。陰陽谷的具體地點只有我、允謙、綠鵑、連瑣、鴻雁、墨雨和戰雪知道,也許盼璐也知道這個秘密。這些人中有一個把秘密洩露出去,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別人安插在我身邊的臥底!的57

    「你沒事吧?」李彧擔心地問我。

    「沒什麼?」我回過神,對他說,「我們現在到哪兒了?」

    「這一個月日夜兼程,又走的近路,所以還有七八天就能過境回寧了。」李彧說。

    「好,進到大寧境內,我們能不能休息幾天再上路?」我把地圖折好放進布包中。

    「可以,我命人向守邊境的官員打個招呼,邊境地區沒什麼像樣的客棧,我們到時候可以住在官府的衙門裡,最起碼比外面乾淨些。」李彧笑著說。

    我點點頭。現在還是不要打草驚蛇的好。

    後半夜,解藥發揮了強大的威力。我一直拉肚子到天明,最後我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了。李彧給我號了脈興奮的宣佈我身上的毒素已清,脫離了生命危險。

    在路上奔波了好幾天。到第八天中午,終於進入大寧邊境。守城的官員滿面堆笑的把我們迎進官府,擺了一桌子菜接風洗塵。

    我完全沒有心情,在府邸安頓下來以後,我就跑去找李彧。

    「我懷疑跟隨我的人中有奸細。」我開門見山,「所以我需要你幫忙把奸細找出來。」

    「怎麼幫忙?嚴刑拷打還是派人盯梢?」李彧來了精神。

    我歎了一口氣:「戰雪、連瑣、墨雨和鴻雁跟我都有很深的感情。就好像親人一樣,嚴刑拷打我還真下不去手。派人盯梢成本大,而且容易打草驚蛇。」

    「那怎麼辦?」李彧皺著眉頭思考。

    「現代審訊手段。」我目光閃閃的看著他,「看過電影《竊聽風暴》沒有?德國獲金球獎的那部片子。」

    「沒看過。」李彧搖搖頭,「我喜歡驚悚片。」

    「《竊聽風暴》裡其中有一段情節是訓練情報人員如何審問犯人。把一個人關進密室,不給飯吃,不給水喝,也不讓睡覺。每天用強光照射,然後一直問他幾個同樣的問題。一般人不出五天就會崩潰。如果他是清白的,他會發怒,大喊大叫的發脾氣。如果他真的是奸細,崩潰的時候會痛哭。」

    「好辦法,我這就差人去辦。」李彧站了起來,「把他們分別關在不同的屋子裡,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審訊。」

    到第四天晚上,陸續傳來了消息,不讓人吃飯尚能忍耐一段時日,但是不讓人睡覺是極其殘忍的。戰雪第一個爆發了,發了很大的火,我命人放了他,然後親自過去撫恤。緊接著鴻雁也證明自己是清白的。焦點集中在連瑣和墨雨身上。

    在第五天的早晨,墨雨痛哭出聲,我聽到這個消息大吃一驚,失手打碎了茶杯。墨雨,從小就跟著我的墨雨!

    隨即走進審訊室。墨雨面容憔悴,神情恍惚。

    「你是莊敏瑤派到我身邊的吧?」我冷冷得看著他。

    墨雨身體抖了抖,哭得更加厲害。

    「我問是不是莊敏瑤把你安插在我身邊的?」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面。

    「是二小姐。」墨雨垂頭喪氣,「我的家人全靠二小姐照顧,所以小人不得不這麼做。」

    「陰陽谷的圖也是你畫給她的了?」我拿出布包裡的圖紙在他面前甩了甩。

    墨雨驚恐的睜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顫抖。

    「奇怪我怎麼會有這個東西是吧?」我冷笑一聲,「你什麼時候畫的這張圖,又是通過什麼手段把圖交給莊敏瑤的?」

    墨雨只是哭泣,並不說話。

    「好吧。」我歎口氣,「你若是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讓你睡覺,不再折磨你了。」

    墨雨擦擦臉說:「是小姐被人拐走以後。在王府潛伏的細作找到我,問這段時間小姐都作了什麼,我就畫了圖給他們。」

    「你只畫了一張?」我問。

    「只畫了一張。」墨雨點點頭。

    「這麼說我在汝陽王府的事情也是你透露的了?」

    「是。」

    我望著天深深吸氣:「我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

    墨雨低著頭不說話。

    「算了。」我轉身走了出去,站在院子裡發呆。

    李彧進去詳細問了奸細之間的接頭暗號等等相關問題。最後我看他輕輕一推墨雨,墨雨就如同睡著一般癱軟在椅子中。

    「好好厚葬他。」我對李彧輕聲說。心頭掠過一絲悲涼。

    連瑣一直撐著,我狠下心不理他。一直到了第六天,他終於忍不住發飆,掰斷了椅子把手破口大罵。這樣有耐性的男子,不愧是允謙調教出來的。

    ===================================

    我打算去一趟陰陽谷。按照時間推算,這張圖在莊敏瑤的手中已經好幾個月了,她很可能派人到陰陽谷中一探究竟。我不能容許有人打擾允謙長眠,何況天啟之書還在谷中,我打算回陰陽谷取兵書,然後把上面的內容全部記在腦子裡,最後毀了它。況且從這裡走離陰陽谷還近一些。

    我帶著連瑣、鴻雁、戰雪向李彧辭行。李彧看到我們備好的馬車竟然也跳了上去,強烈要求參加「陰陽谷旅遊團」。看著他嬉皮笑臉的樣子我還真有點沒轍。這傢伙三番兩次救我性命,而且是我在異世界的唯一同伴,我們迅速積累了深刻的革命感情。要跟著就跟著吧,而且李彧武藝高超,萬一遇到壞人他還是很有用的。況且他還承諾一路上承擔所有費用。

    不得不承認的是雖然李彧身體裡的靈魂是汪郁,但他的幽默程度和原來不相上下,一路說說笑笑也不寂寞。走了半個多月,我們離陰陽谷越來越近了。看到熟悉的景色,我心中難免悵然。李彧撩開車簾不斷讚美著雄奇瑰麗的景色,他轉過臉驚喜地對我說:「這麼個好地方要是變成旅遊景點肯定賺大發了!」

    「不許你打這裡的主意!」我哧笑一聲,「不過你還挺有經濟頭腦。」

    「當然,也不想想我前世是幹什麼的。」李彧笑瞇瞇的。

    「大寧的政策都是出自你的手筆?建銀行、鼓勵資本主義、鼓勵科學發明?」我問。

    「嗯。有一個國家在你手中操縱是一件很有趣也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李彧認真地說,「這種機會很難得。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想改變它的政治體制,現在大寧的資本主義已經欣欣向榮了,為了積累原始資本而不斷向外征戰掠奪財物,資產階級迅速崛起。照這個趨勢,大寧很有可能統一四國。到時候我就把體制改為君主立憲。」

    「說得輕巧,英國君主立憲經過了多少次復辟?」我潑他冷水。

    「政策的力量是強大的。改革可以慢慢來。」李彧說完又把腦袋探了出去,「前面那個是瀑布嗎?有點像尼加拉瓜大瀑布!」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我坐在車中吟頌。

    「好詩!能寫出這樣的詩,你太有才了!」李彧回頭讚我。

    我汗,忍不住說:「你是現代人嗎?這首明明是李白的名篇《望廬山瀑布》,不是我作的!」

    「我對古詩詞不感興趣,最多也就知道個床前明月光,鋤禾日當午之類的。」李彧無辜的聳聳肩,「記得一回語文考試,有一道題是補全詩詞。上一句是『人有悲歡離合』,我想了半天不知道下一句,所以編了一個『獸有喜怒哀樂』,我還覺得對得挺工整的呢,結果老師在全班批評我。我後來才知道下一句是『月有陰晴圓缺』,什麼啊,這句子寫的,跟我的才華比差遠了,都不押韻。」李彧悻悻地說。

    人有悲歡離合,獸有喜怒哀樂?我詫異的睜大眼睛,然後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李彧見我笑得前仰後合,也陪著我嘿嘿乾笑了幾聲。

    被李彧這麼一攪和,我原本有點傷感的心情又好了起來。車子進入了竹林,我來到駕轅處指點方向。也許是第一回解八卦陣,我們費了一個時辰才走了出去。看著眼前展現的一片美景,李彧被深深的震撼了,我則是百種滋味湧上心頭。

    走到天水小居,物什上已經輕輕的落上了一層塵土,連瑣他們默默的打水清理房間。我到允謙的墓前看了看。然後往藏天啟之書的地方走去。

    來到屋後,七繞八繞的走進一個山洞。

    從山洞的另一頭鑽出,景色豁然開朗。眼前是一片片開滿花朵的樹木,樹木中央有一個圓如滿月的小小湖泊。

    這是我和允謙過中秋的時候來過的仙境。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我搖搖頭,伸手開始解身上的衣服,脫到只剩肚兜和褻褲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個清越的女聲:「我等了好久,你終於來了。」

    我大吃一驚,迅速轉過身,一個纖細的人影緩緩從樹後走出。衣袂飄飄,長髮如雲,一雙眼眸靜如止水,無慾無求,肌膚勝雪彷彿天人。

    「大……大姐!」我激動的幾步趕過去和她擁抱在一起。這是莊家出事以後我第一次和有血緣關係的親人重逢,也許……她是我最後的親人。

    「三妹妹。」盼璐擁著我,像母親一樣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這些年你在哪裡啊?」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這個說來話長。」盼璐幫我擦掉眼淚,「太子死了以後我一直在冷宮之中,後來我根據天相推算大金有一劫便提前做好了準備,待到宮內亂成一團的時候逃了出來,跟侍衛奕雲在大寧住了一段時間。後來聽說大寧小世子重病不起,家中請許多和尚做法式,所以我就過去小世子幫還魂,然後知道了你的事情。」

    說到這裡盼璐頓了頓,抬高了聲調:「別藏著了,快出來吧。」

    話音落下,沒過多一會兒,李彧從洞口的方向晃了出來,絲毫不覺得自己的偷窺十分可恥,咧著嘴笑著:「你們兩姐妹團圓了,呵呵,恭喜,恭喜。」

    竟然偷看!我白了李彧一眼,然後縱身一躍跳進了池塘,背後傳來李彧的驚呼。

    一直向湖底潛下去,湖底的最下方有一塊巨石。我游過去拔下頭頂上並蒂蓮的簪子插入巨石上的一個小洞,輕輕轉動。巨石緩緩移動位置,露出一隻黑色的盒子。我把盒子拿在手中,再次轉動簪子,巨石逐漸合攏。我抱著盒子一鼓作氣游了回去。

    頭冒出水面,我趴在岸邊大口的喘氣。忽然發現李彧面朝上漂在離岸很近的湖面上,盼璐盤腿坐在岸上,對著他的身體唸唸有詞。

    這是怎麼回事?我好奇的游了過去。

    盼璐忽然睜開了眼睛,對我疾言厲色:「正在做法,閒雜人等退到一旁!」

    哦,好有氣勢!我馬上停住,轉身往回游。回到岸上披上外衣,打開小盒子取出裡面的天啟之書。天啟之書是絲綢狀的一塊布,布上記錄了三十六種陣法。我把書揣在懷裡,看他們還在湖邊,我不願打擾,悄悄的回到了天水小居。

    換了件衣服,我坐在床上仔細閱讀著兵書,忽然靈機一動,馬上研磨,拿出一大疊紙,把上面的陣法全部翻譯成英文寫在紙上。然後點燃蠟燭把天啟之書燒了個精光。辦完這一切,我拿著那幾張英文紙洋洋得意。Languageispower,此話誠不欺我!哼哼,莊敏瑤,就算你得到了英文版的天啟之書,你也看不懂!

    正臭美著,門開了,盼璐走了進來。

    「大姐。」我迎了上去,「你們剛才在幹什麼?」

    「小世子靈魂不全,我剛才幫他補一補。」盼璐溫和的笑著,「剛才那處湖泊蘊含了天地間的靈氣,可以用靈氣補全他的靈魂。而且那個地方對於修煉的人來講十分難得。」然後她收斂了笑容,抓著我的手說:「三妹妹,這次我回到陰陽谷,以後就不走了。我們秦家人的使命到今天也就算完成了。」

    我握著她的手點了點頭。

    「日後會發生什麼我已經不能預測得知了。因為天象混亂,過不久必生事端,你一切多加小心。」盼璐頓了頓說,「你和二妹妹注定是一山不容二虎,相剋極重,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按照現在的情形看,你要站在大寧這一方了……三妹妹,允謙已經去了,你還年輕,今後要為自己打算。」

    「我知道。」這溫暖的關懷讓我的眼睛裡蒙上了水霧,「謝謝你,大姐。」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大姐,陰陽谷的具體地點敏瑤已經知道了,她若是派人來這裡可就糟了。」

    「她不知道兵書和金礦的事。就算她對陰陽谷感興趣,但是這裡是大寧的地盤,她不敢明目張膽的派兵。若是只派一些小嘍囉,竹林中的八卦陣就能困死他們。」盼璐笑了笑,「奕雲一直赤膽忠心,以後就讓他跟著你吧,只不過他弟弟煉雲是敏瑤的侍衛,以後還是不要讓他們哥倆刀刃相見。」

    「那你一個人在這裡豈不是很孤獨?」我說。

    「我獨獨喜歡的就是孤獨。我的時日已經不多了,每日修煉,最後飛天這才是我的夢想。所以一個人更清靜些。」盼璐冰清玉潔的神情讓我想到小龍女,可惜這個世間沒有她的楊過。

    入夜,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站起來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月色中,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允謙的墓前,風吹動著他的長髮,撩撥著他的衣袖,竟然帶著幾分仙氣和灑脫。

    「李彧。」我走了過去。

    李彧靜靜的看著允謙的墓碑,然後低頭看著我。

    「你也睡不著啊?」我看了墓碑一眼,「你來陪允謙嗎?不過從明天開始他就不寂寞了,因為盼璐要留在這裡。」的6c

    李彧忽然一下子把我摟在懷裡,低聲說:「莊盼璐做法的時候,我看到允謙的靈魂了,和他說話了。他拜託我以後要好好愛你,照顧你。所以,你不要難過,也不要假裝堅強,想哭的話我的懷抱就借給你,誰欺負你了我就給你報仇,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從今以後你不是一個人,我就是你的家人,我永遠不會騙你的。我好像喜歡你了,也許你現在還不喜歡我,但是沒關係。我剛才對允謙說了,也許我現在做的沒有他好,但是我不會輸給他,請你相信我。」

    「你……看見允謙了?」我顫抖著問。

    「嗯。」李彧點了點頭。

    我閉上眼睛淚水滂沱,趴在李彧的懷裡放聲大哭






三十七 絕色丫環

    在陰陽谷和盼璐依依惜別,我們一路平安的回到大寧邊陲的官衙。剛剛進門,下人們就跑出來迎接,要李彧速回大廳議事。

    在廳裡坐下,早有伶俐的丫環小廝捧來熱毛巾和香茶,李彧的親信莫放呈上一封信。李彧打開信看了看,揮退了閒雜人等,然後笑著對我說:「小瑜,我們有事做了。」

    「什麼?」我湊過去。

    「大周皇室的明華公主昭告天下選駙馬,我也接到請帖了呢?」李彧似笑非笑,「不過我不打算參加,但是大周的京城我們卻非去不可。」

    「為什麼?」我把信拿了過來。

    「明華公主蕭嫣然是大周攝政王的妹妹,號稱天下第一美人,大周第一才女,光艷動天下。咱們的皇太子聽說了公主的艷名已經迫不及待的整裝出發了。」李彧的表情頗有些無奈,「他是皇上唯一的子嗣,皇上恐他路上有什麼萬一,讓我隨駕保護。」

    「蕭錦搞什麼名堂?」我皺著眉頭,「讓這麼多皇親國戚聚到大周的京城,萬一被他扣下當人質這豈不糟糕至極?」

    「各國豈是讓他隨意玩弄於股掌之中的?」李彧喝了一口熱茶,「皇子們帶了足夠多的侍衛,也準備了替身,他想扣下來也不容易。況且蕭錦昭告天下,此次只是替自己父親最寵愛的女兒選駙馬,絕無其他意圖。若是他失信於天下,寧、金、鹹三路大兵壓境應該讓他不好過。現在的情形就像*飛到重慶和蔣介石進行和談,天下人的眼睛都盯著呢,蕭錦不敢輕舉妄動。」

    「蕭錦真的是為了給自己妹妹選老公?」我狐疑的搖頭。

    羅人才,探聽各國的虛實。」

    「我也要去!」聽到慕容言德的名字我眼前一亮。

    「當然帶你去。」李彧的眼神中帶了一絲寵溺,「我們易容成太子的親信幕僚,跟隨左右。」他站起來走到大門口,回過頭向我擠擠眼:「不過……太子是個標準的色狼,美人兒,你可千萬不要讓他看見你長什麼樣子啊。」

    我笑起來,剛想和他說話,只聽李彧的聲音響了起來:「梁修,你怎麼來了?」

    「小人保護魏教主回到汝陽王府,王爺命小的前來保護世子。」梁修恭恭敬敬地說。

    我激動之下跑了出去:「梁大人,我弟弟還好嗎?」

    「莊姑娘,魏教主很好,這是他讓我帶給你的信。」梁修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

    我把信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夫人,你怎麼還不回來?為夫萬分的想念你。為夫派了兩個人保護夫人。夫人,為夫盼你速歸!」

    看著幼稚但是已經初具筆體的字跡,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想到要是魏紫熙那個小鬼知道我跑大周去,不知道該怎麼跳腳生氣。我搖搖頭問道:「我弟弟說他帶了兩個人給我,人呢?」

    梁修說:「就在外面。」說完他招呼了一聲,兩個人影就從月亮門處走了出來,一個嬌媚,一個高雅,一模一樣的身材和臉蛋,堪稱雙絕。

    我當時就目瞪口呆——兩個岳如畫!難道我大白天見鬼了?

    這兩個絕色小受走到我的面前,盈盈一拜:「屬下見過教主夫人。」

    「免禮。」我鎮定了一下情緒,「你們是誰?」

    「屬下岳如琴,這位是我哥哥岳如畫。」岳如琴抬起頭,絕美的臉上似乎有一股嫵媚的春情在流動,讓人看著不禁心神一蕩。他水汪汪的眼睛向我勾出一記媚眼,我當時就覺得大腦「嗡」的一聲,頓時口乾舌燥。

    「不要看。」李彧的手掌擋在我的眼前,聲音冷冷的,「閣下的《柔媚心經》看來已經頗有境界。」

    我頓時一個激靈,意識到岳如琴在對我使用媚術。我馬上又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拉下李彧的手臂問道:「岳如畫不是已經……怎麼……」

    「哥哥當時走火入魔,迷了心竅暫時背過氣去了,後來經過屬下的竭力治療已經沒有性命之憂,只不過記憶全失,有時候舉止瘋癲,需要針灸和藥物控制。」岳如琴說。

    就是說神經了?可是看起來很正常啊。我小心的觀察岳如畫,他恭敬的站著,額頭上有一塊疤痕,但是看上去卻不覺得突兀。

    「教主夫人不要擔心,哥哥不會傷你,瘋癲時最多自言自語。哥哥的武藝高強,會好好的保護教主夫人。」岳如琴用袖子掩住櫻桃小口咯咯嬌笑著。

    「好,以後不要叫我教主夫人,叫小姐就可以了。你們下去歇著吧。」我點點頭。以後身邊有兩個嬌滴滴的貼身男丫環也不錯,最起碼賞心悅目。

    我回到屋裡給魏紫熙寫了封信,告訴他我暫時去大周,很快就回汝陽王府。把信裝進信封,現在我就可以想像魏紫熙發脾氣的表情和動作,唉,這個小鬼不僅脾氣暴躁,而且動不動就想草菅人命。李彧正好走進來,我把信交給他笑著說:「麻煩你派人把這個交給我弟弟。」我想了想補充:「我不在的這段時間,麻煩你讓下人帶他多到寺院裡走動走動,聽聽大師弘揚佛法,也化解化解他身上的戾氣。」

    「沒問題。」李彧叫來一個親兵,叮囑了幾句,親兵點點頭拿著信走了。然後李彧面帶微笑的對我說:「明天我們就啟程,在半路和太子的人馬匯合,你今天好好休息吧。」

    第二天清晨,我們一行七十多個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了。為了趕路方便我換上了男裝,岳如畫和岳如琴成了我的貼身男丫環伺候左右,而且盡心盡力,服務周到。想想也是,服侍我總比原來他們倆陪老男人搞3p強多了。李彧這幾天也不常見面,有時候我到他的馬車裡找他,只看見他躺在馬車裡睡覺,而且是很香甜的樣子。

    閒來無事我就在車裡研究天啟之書。如畫、如琴兩個丫頭,一個給我捶肩,一個給我捏腿,力道適中,手法獨特,讓我十分舒坦。岳如琴的一雙媚眼不住的往我手中的紙上瞟來,我玩心大起,拿出女流氓的派頭,伸手捏住岳如琴的下巴,一臉淫笑:「怎麼?小娘子對大爺手上的東西很感興趣?」

    岳如琴嬌滴滴的瞅了我一眼,面露羞澀,欲拒還迎,更妙的是原本白皙的皮膚上還出現了兩朵小紅雲,頓時媚態橫生,連我身為女子都看得呆了過去。他的纖纖玉手輕輕打了一下我的肩膀,鶯聲嚦嚦的說道:「討厭!你壞死了,捉弄奴家!奴家可不依。」別說是個男人,就算是一般的女人做出這種媚態都讓人覺得噁心,但是偏偏岳如琴就做的如此自然輕鬆,反而讓人覺得千嬌百媚。

    尤物!尤物!絕對的尤物!我還在發呆,岳如琴已經欺到我的身上,吐氣如蘭的微微噘起飽滿小巧的紅唇,媚眼如斯:「公子,你可不能欺負奴家。」說著就把嘴唇湊了過來。

    一瞬間我馬上想起在血神教岳如畫走火入魔強吻我的片斷,看著面前一模一樣的臉,我迅速推開他,把臉拉了下來:「不許對我用媚術。」

    岳如琴的表情有點委屈,扁著嘴說:「是,小姐。」然後接著給我捶肩。那滿腹憂怨的樣子好像一個深宮棄婦,讓我啼笑皆非。

    「你的《柔媚心經》功力很高?」我問道。

    「本教之中我的功力最高。」岳如琴有點得意,「剛才只是用了三成功力。別看哥哥比我武功高強,但是媚術和我相比就差遠了。」

    我看了看專心致志給我捏腿的岳如畫,有點憐惜的摸摸他的臉。唉,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岳如畫如果每天吃藥,神志還是十分清醒的。他忘記了過去對他也是個好事情,很多痛苦也就隨之遺忘了。

    一天清晨,我靠在軟墊子上看陣法,岳如畫給我打扇,岳如琴給我捶腿,我優哉游哉好不舒服。馬車的簾子忽然被掀開了,李彧鑽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面色一沉,但是馬上恢復了常態。

    「嗨,你來啦。」我笑著晃晃手裡的紙。

    李彧笑了笑說:「岳家兄弟請移步。我有話對你們小姐說。」

    岳如畫和岳如琴走了出去。李彧吩咐他們上了別的馬車。

    我伸個懶腰問:「有什麼事情就說吧。今天想起來看我了?難道是睡夠了?」

    李彧笑瞇瞇的看著我,坐到我身邊說:「睡夠了。我沒什麼話,就是看那兩個人坐在這裡礙眼。還是我來陪你吧。」然後他探過腦袋,看著我手上的紙好奇的問:「這是什麼?」

    我遞給他,李彧看了兩眼,然後默不作聲的還給了我。

    「厲害吧?」我得意地看著他。

    李彧盯著我不說話,良久,他優雅的歎了口氣說道:「小瑜……那個……你剛才寫的……說實在話,我沒怎麼看懂,裡面語法錯誤有很多……而且單詞拼寫也……嗯……裡面還有漢語拼音……」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這就對了!我就是為了讓你們看不懂!」才怪!剛才他一邊說我一邊冒冷汗……太丟人了……

    「原來是這樣啊!」李彧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我乾笑了幾聲。

    「你把我的按摩儀和電風扇都弄走了。」我無奈的看著他。

    「這個好辦。」李彧笑笑,伸手把我摟了過來,躺在他的懷裡頓時感覺一陣清涼,李彧身上的體溫好像比周圍低一些,他伸出手指按摩著我的腦袋,力道剛剛好。我本來想說這個不合禮數,但是李彧的服務簡直太舒服了,我索性閉上眼睛享受。過了一會兒意識逐漸模糊起來,最後完全進入了夢鄉。

    李睡覺的時候,我便自動恢復兩個貼身丫環的工作,不過李彧有點不大高興,後來他乾脆直接在我的馬車裡睡覺,幸好他的睡相很好,不打呼嚕也不說夢話。在大周境內,我和皇太子的車隊匯合了,李彧和我全部易容成老頭兒。我的身份是大寧皇太子的幕僚裘英,今年五十六歲,李彧是我的哥哥裘染,今年五十八歲。岳氏兄弟也打扮成了兩個五十多歲的老奴跟隨在我的身邊。

    遠遠的見了皇太子李康一眼,長得還算秀氣,算是個美男子,五官輪廓和李彧有一點相似,但是容色憔悴,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隨身攜帶美女兩名,孌童兩名,美酒數壇,看那副浪蕩的樣子就知道以後難成大器。我整天坐在馬車裡,離李康遠遠的。

    大概又走了一個月,大周的京城終於近在眼前了。

    這天還在趕路,遠處風沙漫漫,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我撩開簾子向外望去,只見遠處三匹駿馬疾馳而來,為首的男人長髮飄揚,穿一身玄色衣袍,上面刺有金線繡出的繁複圖案,英姿勃勃,霸氣十足。離近了看,那男人狂放張揚的臉上,一雙邪佞的桃花眼在陽光下分外閃亮奪目。我愣住,此人不是蕭錦又是誰?

    蕭錦的鐵騎在我身邊呼嘯而過,我馬上放下簾子以免飛揚的塵土落進馬車。

    「大周攝政王蕭錦。」李彧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回頭看他。他不知什麼時候睡醒了,俊美的雙目中閃爍著莫名的神采,李彧笑著問我:「知道蕭錦為什麼不稱帝嗎?」

    「為什麼?」我問。

    「因為他五哥東河王蕭離。」李彧坐了起來,「雖然蕭錦權傾朝野,但是蕭離始終是牽制他的力量,兩派人明爭暗鬥已經很久了。若是除掉蕭離,蕭錦恐怕馬上就坐上那把明晃晃的椅子了。」

    「是嗎?」我若有所思。

    「蕭錦在他的攝政王府斥巨資修建藏嬌樓,其中的臥室稱為『金屋』,裡面所有擺設全都是黃金打造,極其奢華。」李彧靠著軟墊子悠然地說,「看來這個傢伙還是不死心呢。我是不會給他機會的。」

    聽到這句話我臉一紅,馬上低頭佯裝看書。

    李彧輕輕歎了口氣,然後溫柔的把我納入懷中說道:「你現在不太喜歡我也沒關係。如果愛情是十分,你現在對我的感情只有三分,那麼剩下的七分我來填滿。若是到時候你仍然不能愛上我,我會放開你的。」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沒關係,我不逼你,我們慢慢來。」李彧拍拍我的後背。

    =================

    第三天我們進城了。租住了一個很大的宅院,幾百號人勉勉強強的可以住滿。由於房間緊張,我和李彧這對「兄弟」只好住了同一個房間,不過中間有屏風相隔,況且李彧的人品還是有一定保證的。

    安頓下來之後,李彧笑著對我說:「走,我帶你四處逛一逛。」然後和我單獨出門了。

    他帶著我在大街上四處閒逛。此時的大周京城可謂熱鬧非凡,隨處可見穿著不同的各國人士,幾乎所有豪華的客棧宅院都被包下來了。

    「大周這麼一搞倒是大大繁榮了當地的商業、服務業、餐飲業和旅遊業啊。」李彧評價道,「早知道咱們大寧也搞一個,皇上的小女兒還沒出嫁呢,來個選秀PK賽,一定能大大促進經濟發展。」

    我哈哈笑了起來:「你應該搞個奧運會,政府舉辦,到各地拉贊助,廣告商加盟,豈不是比這個還有搞頭?」

    「有道理!」李彧也笑了起來。

    他帶著我轉了轉,然後走進了一個小胡同,在一間不起眼的小門前停了下來,有節奏的輕輕叩門。

    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矮胖漢子,看看我們倆,然後說道:「地振高崗,一派溪山千古秀。」

    李彧說:「門朝大海,三河合水萬年流。」我暈,天地會的接頭暗號?

    「請進。」漢子作出一個「請入內」的姿勢。

    李彧帶著我走了進去。內室裡坐著一個氣質儒雅的中年人,見到我們微微一愣,然後馬上上前施禮:「小人見過世子。」

    李彧笑道:「這次你辛苦了。」然後他扭頭對我說:「這是我安排在莊敏瑤身邊的細作,是梁修的哥哥,叫梁忠。」

    莊敏瑤身邊的細作?我興奮起來:「莊敏瑤也在大周?」

    梁忠微微一笑:「不錯,其他情況請聽小人慢慢道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4 PM

三十八 賽馬大會

    我們在屋中坐下,梁忠拈了拈鬍鬚說:「莊敏瑤這次也到了大周,她女扮男裝,扮成慕容言德的親信,叫做溫陽。小人猜慕容言德帶莊敏瑤來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慕容言德迫切想娶大周公主,和大周結成秦晉之好穩定邊防。他需要莊敏瑤在身邊為他出謀劃策,最終抱得美人歸;第二、把莊敏瑤單獨留在京城,慕容言德怕她篡位奪權。」

    「篡位奪權?」我皺起眉頭,「難道她已經有這麼大的勢力了?」

    「不錯。」梁忠點點頭,「她養成了一批自己的勢力,連慕容言德也要讓她三分。雖然莊敏瑤跟著慕容言德沒有什麼名分,但是在後宮地位超然,所有人都要看著她的臉色行事。她手下有八大謀士,其中最有謀略的人喚做蘇達基,此人心狠手毒,聰明非凡,我們不得不防。」

    蘇達基?蘇妲己?好有個性的名字!我和李彧對望一眼。

    「這個蘇達基長成什麼樣子?什麼性格?有什麼愛好?」李彧問道。

    「蘇達基三十多歲,中等身材,微胖,圓臉,小眼睛極有神采。」梁忠想了想,「為人有辯才,性情隱忍,猜忌心強,愛好書畫,善飲。」

    中等身材,微胖,圓臉,小眼睛極有神采?這個形容怎麼這麼像郭德綱?

    「酒色財氣,吃喝嫖賭,他喜歡哪一樣?」李彧又問。

    「喜歡喝酒,但是從不輕易在外喝酒。家中九房小妾,和其他有錢權貴一樣,也養孌童。不知是否愛財,不好賭,最喜好書畫,家中珍藏許多珍品孤本。」梁忠又想了想,最後說,「莊敏瑤對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一直死心塌地。至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莊敏瑤手下不太受人重視的小小門客,不知道太多內部消息。」

    「莊敏瑤和慕容言德關係如何?」我問。

    「隨著莊敏瑤的勢力越來越大,兩人之間開始有摩擦,但是總體來講還是團結一心的。」梁忠說道。

    「你做得很好了。」李彧笑著說,「當初我對你說過,只要你在大周當五年細作,現在你可以功德圓滿。回去之後妥善處理,然後恢復本來面貌回我這裡來吧。你弟弟梁修很想你。」

    「謝世子!」梁忠喜出望外的叩首。

    從小胡同出來,吹著徐徐的微風,李彧笑著說:「五天後就是選駙馬的日子了。」

    「是啊。」我點點頭望著天上的繁星,「好戲就要開始嘍!」

    ============================

    五日後,浩浩蕩蕩的求婚者聚集到大周皇宮外,宮中的侍衛有條不紊的核對著求婚者的身份,然後由太監帶領入大明殿。每個人可以帶五名隨從。李康帶著我和李彧,另外三個人我不大認識。出門前李彧給我一瓶藥水,喝了之後嗓子能保持一天沙啞,讓我的聲音聽起來像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

    大明殿氣勢恢宏,金碧輝煌。我們進入的時候走道兩旁已經擺上了一個個小矮桌和一隻隻墊子。

    「是大寧的皇太子啊,老奴怠慢了。」一個胖乎乎的太監迎上來點頭哈腰的笑著,拿出一個錦袋,「皇太子摸個號吧,這桌子都是編了號兒的,攝政王說為了公平讓大傢伙兒抽籤決定。」

    「好吧。」李康伸手去摸。

    「等等。」李彧笑著制止了李康的動作,從袖子裡摸出一大錠黃金,塞到太監手中,小聲說,「我們的皇太子畢竟不是一般人,公公行個方便……」

    「嘖嘖,這個……」太監拿著金子眼珠兒滴溜亂轉,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公公……行個方便?」李彧又掏出一錠。

    「太子爺這麼客氣,老奴也不能不識抬舉。」太監笑呵呵的把金子揣在懷裡,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塞到李彧手中,然後扯著公鴨嗓喊道,「大寧皇太子李康,第三號!」喊過之後他迅速變臉,笑瞇瞇的對我們說:「皇太子,請吧。」

    被小太監指引著坐到靠前右邊第二個位置。李康坐正中,李彧坐他右邊,我坐在李彧的身後,恰好可以借助他擋住我的身體,同時也不妨礙我觀察別人。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數數座位大概有一百多個,差不多一半的人已經到了。我仔細在人群中尋找了一番,沒看見熟悉的面孔,慕容言德還沒有到。忽然想起君蘭說他會派君桂來參選駙馬,君桂一直對他哥哥言聽計從,他也會出現在大殿中,讓我心中不禁蕩起異樣的感覺。

    所有的求婚者都穿著精美,舉止有度,正襟危坐,一看就知道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大殿裡的氣氛很肅穆,大家都知道彼此就是競爭對手,所以都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對方。這種狀況讓我覺得很滑稽,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

    「你想起什麼了?這麼高興?」李彧轉過頭看我,雙目中閃閃亮亮。

    「你說,這場『賽馬大會』會不會把所有人都涮了一把?」我附在他耳邊小聲說。

    「賽馬大會?」李彧挑起眉毛。

    「駙馬比賽大會的簡稱。」我解釋了一下。「就跟二十一世紀的選秀比賽一樣,其實冠亞軍內部早就擬定好了,就是為了賺錢忽悠一群傻帽兒去捧場唄。也許大周的公主早就決定未婚夫是誰了,只不過蕭錦出於某種考慮,搞了這麼一出『賽馬大會』,把咱們全都忽悠到這兒來了。」

    「不排除這種可能。」李彧點頭表示贊同,「咱們靜觀其變就好了。」

    這時,太監的公鴨嗓又扯了起來:「大金金軒帝,特設座位!」

    我上抻長了脖子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健壯的身形從門口走近來,平凡的臉上一對明媚的鳳眼讓人見之忘俗。慕容言德帶著王者的霸氣和沉穩,緩緩走了過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徑直走上設在大殿上方的特別座位。畢竟他是一國的皇帝,到底身份有所不同,他的侍從坐在他的下手位。我瞇著眼睛看過去,一眼首先認出了蘇達基,微胖的身材,陰沉的氣質,一雙小眼睛爍爍放光。然後我的目光在一個纖細的身體上定格——莊敏瑤!她沒有易容,只是扮成了一個男子。幾年不見她更加漂亮了,膚若凝脂,長眉入鬢,眼睛猶如一汪深潭,藏匿了所有的心思和情緒,鼻子小巧,只是嘴巴略顯有些大,但是平添了一絲性感。她的氣質帶了幾分凌厲和幹練,若不是她刻意的隱忍,恐怕她的王者之氣可以和慕容言德拚上一拚。

    就是這個女人啊……我的雙拳攥緊了衣服。李彧覆上我冰涼的手,不斷的傳送著溫暖,我感激地對他笑了一下。在這種情況下我不能失態,我穩定了一下情緒。

    人差不多快到齊了,太監又高呼:「大鹹六皇子褚君桂,八號桌!」

    君桂虎虎生風的走了進來,他穿了一身白衣,清瘦了不少,俊美無鑄的臉上毫無表情,直接找到桌子就坐了下來,垂下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在心中暗自歎息一聲,我跟他以後會不會在戰場上敵我相見?那應該是最悲哀的一件事了。忽然握著我的大手加重了力道,我抬頭看看李彧,他給了我一記安慰的眼神。

    此時,一個太監登上大殿的台階,高聲宣佈:「攝政王上殿!」

    話音落下,穿著一身青衣的蕭錦從側梯緩緩登上了大殿最上方的位置。他一出現,彷彿火焰一下子照亮了所有人的眼睛。精美華麗的衣服上金線繡著幾隻栩栩如生的蟠龍,昭示著主人的地位,為他增添幾分威嚴和灑脫。脖子上的朝珠奪人眼目。黑色的長髮慵懶的披在肩頭,邪美俊朗的臉上帶著幾不羈和高傲。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一瞬間山川為之變色!

    蕭錦閃亮的桃花眼緩緩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然後朗聲說:「各國青年才俊今日齊聚我大周大明殿,鄙人榮幸之至!大周榮幸之至!我大周明華公主,才貌雙絕,賢淑達禮,已過二八尚未婚配。故請各位到此,讓小妹選得如意郎君。也希望其中的有緣人和鄙人小妹永結百年之好!」

    而後他拍了拍手,兩個宮娥走上前來,拉開了大殿前方的一塊幔帳,露出薄薄的粉色輕紗,紗中似乎端坐一位宮裝麗人,朦朦朧朧看不清長相,但是看身段是極美的。目光都集中到輕紗上,這朦朦朧朧的美感反而更加激起了大家好奇心,所有人都引頸觀瞧,搞得我心裡也癢癢的,想看看廬山真面目。只聽麗人開口,燕語鶯聲,圓潤婉轉:「各位英雄高士,今日肯為嫣然聚於此地,嫣然不勝榮幸。現在嫣然撫琴一曲,以示感激,聊表謝意。」

    「好!多謝公主!」大殿上的人轟然叫好鼓起掌來。

    「不知公主打算彈什麼曲子?」殿下有人問道。

    「此曲為嫣然所作,嫣然獻醜了。」聲音依舊溫柔。

    「明華公主琴技高超,今日我等有耳福了。」慕容言德說道。他明媚的鳳眼盯著輕紗帳,眼神好似要把輕紗看穿。的93

    有宮女上前擺桌子放古琴,趁這個機會李彧對我說:「慕容言德這次是全力以赴抱得美人歸。咱們偏偏不讓他如願!」說完他向我眨眨眼。

    「好,肯定不讓他如願。」我向也他眨眨眼。凡是讓慕容言德倒霉的事情,我都樂意去做,這次他的好事我是破壞定了!

    琴音錚錚響了起來,清冽纏綿,彷彿山風吹過百合,意境高遠而溫柔。眾人皆陶醉在婉轉的琴聲當中。

    一曲完畢,殿下掌聲不絕。李彧輕聲對我說:「這明華公主的琴聲中似乎帶著一絲幽怨,隨琴聲纏綿不止。」

    我皺起眉頭:「我還真沒聽出來。不過……」我在李彧耳旁小聲說了幾句,李彧驚訝的看著我,而後嘴角揚起笑容,扭臉和李康咬起了耳朵。

    「公主的琴音真是繞樑三日而不絕!」慕容言德稱讚。

    「真是讓我等大開眼界!」求婚者甲說。

    「此曲只應天上有啊!」求婚者乙說。

    這時只聽李康長歎一聲:「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仍然能清清楚楚地送進蕭嫣然的耳朵。

    蕭嫣然身體微微一震,開口問道:「皇太子此話怎講?」

    李康臉上露出瀟灑的笑容,這男人雖說是個酒囊飯袋,但是長年的貴族生活還是讓他具備了不俗的氣質,不瞭解他本質的人恐怕真能被他唬過去,以為他真的有什麼真才實學。李康侃侃而談:「公主的曲子纏綿溫柔,但是溫柔中又見一絲哀怨,想來是有什麼傷心事鬱結於胸,故而發出『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擾』的悵惘之歎。」李康頓了頓說道:「琴音幽咽,隱藏著公主欲說還羞的心事——此恨綿綿無絕期!不知道在下說的對不對?」

    全場一片寂靜。我的心臟緊張的打起鼓來,這套說辭是我純粹瞎蒙的,要說這個公主有什麼幽怨,現在八成和賽馬大會有關,很可能她要接受政治婚姻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我編了這麼一套話,若是蒙對了,公主必然會對李康另眼相看。

    公主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皇太子真乃嫣然的知音。嫣然母親這兩日病重,嫣然焦慮萬分,故而在琴聲中流露情緒,還請各位不要見笑。」說完她舉起一碗茶,「嫣然以茶代酒,敬皇太子一杯。」

    李康頓覺大有面子,舉起茶碗道:「哪裡,哪裡,公主客氣了。公主的孝心令在下欽佩。」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陪著公主飲了一口茶。

    我心中讚歎,這個公主真是不簡單!回答得體,進退相宜,絲毫沒有深閨公主的靦腆羞澀,隱隱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因母親病重而流露哀怨之情,這個理由雖然牽強,但是也勉強能夠解釋。李彧和我心有靈犀的對望一眼,移開目光的時候我看到前方射來的幾道火熱的視線。一道是蕭錦,他細細打量著李康,而後目光在我們幾個隨從身上一掃而過。一道是慕容言德,眼神深沉。一道是敏瑤,若有所思。

    小插曲過後,蕭錦從座位上站起來笑著說:「眾位青年才俊,小王的妹妹立志嫁給文武雙全的夫君,所以今天的考核在所難免。測試有三輪,通過者便可進行下一輪的測試。」

    此時從大殿四周走出好多小太監,手中捧著筆墨紙硯放到每張桌子上,蕭錦邪媚的眼中閃著光芒,環視四周:「第一道問題,諸位心中最想追求的生活是什麼?大家面前都分發了筆墨紙硯,可以在上寫詩作賦做文章,說明理由和原因。過一炷香的時間收回紙張。由小妹過目,選中者要當眾對自己寫的文章進行說明。」

    這個題目很敏感,你追求什麼樣的生活?建功立業,轟轟烈烈,戎馬一生,平淡是真?誰知道怎樣回答才能討公主的歡心。再者,蕭錦這道題是不是有意試探?探探各國的野心,也在其中尋找可用之材?

    我陷入深思,李康的身份也很敏感,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回答這樣的問題,既不能顯得志向軟弱有失國體,也不能過於強硬鋒芒畢露。這可怎麼好?我的眼光漫無目的的向四周看去,有的人還在思考,有的已經在奮筆疾書了。我向前望去,蕭錦在椅子上仔細觀察著每一個人,桃花眼中看不出什麼情緒,而公主端坐的位置已經沒人了。

    我望著天花板忽然靈機一動,拉了李彧說了幾句,李彧偷偷的塞給我紙筆,我飛快塗鴉一通把紙交給了李康。李康見到忙不迭的點頭,馬上謄寫在紙上,喚來小太監把紙交了上去,而後悠然自得的喝起茶來,掩飾不住心中得意之情。

    我心中暗歎一聲,就這二八萬的模樣還能當皇帝?乾脆我也想個轍把他殺了,另選賢能當大寧君主。想到這裡我又啞然失笑,我和敏瑤果然是姐妹,她心狠手辣我又何嘗不是?只不過我不會亂殺人,不會傷害自己的家人罷了。

    過了一會兒,一炷香的時間已到。蕭嫣然不知什麼時候又回到座位上,手中拿著一張張「試卷」仔細觀看。然後把看過的紙分成兩摞。

    大家都緊張的等待著,李彧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說:「有你相助,咱們的太子爺真折了桂也不一定。」

    我笑了笑說:「我才不管那個蕭嫣然打算嫁給誰,只要不便宜慕容言德就行。」

    「她要打算嫁給我你也捨得?」李彧斜著眼睛看我。

    「就您老現在這副尊容就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我瞪了他一眼。

    李彧抿嘴一笑沒有說話。

    忽然,坐在椅子上的蕭嫣然輕輕「啊」了一聲,抬起頭來說:「皇太子殿下,嫣然想聽您解釋自己所寫的詩文。」





三十九 幕後君主

    眾人的目光一瞬間都集中在李康身上。李康一愣,然後洋洋得意的站了起來,說道:「在下樂於從命,就怕言語淺陋有污公主傾聽。」這話說得要多酸有多酸,我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皇太子客氣了,皇太子才華出眾,嫣然現在洗耳恭聽皇太子的高見。」蕭嫣然溫和的說。

    此話一出引起了一片嫉妒的眼神,蕭錦也驚訝的睜大眼睛向李康看了過來。蕭嫣然號稱大周第一美人,曾經有一位畫師見到她的真容連連驚呼:「此乃九天仙女乎?」不僅美貌,她還是蕭錦父親最小的女兒,從小受盡寵愛,而且也頗討攝政王的歡心,誰若娶了她,誰就有了大周這個堅實的後盾。美人與勢力並得,這是千載難逢的好事情。有多少人巴巴著眼紅!

    李康清清嗓子,高聲吟誦:「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氣勢磅礡的詩句吟誦出口,滿殿之人皆動容。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李康念完這一句,坐中人全都觸動了心事,默默不語。沒錯,任憑你是千古英雄,萬古流名,最終都逃不過歲月的蹉跎。彈指一揮間,年華青春已成虛無。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李康的語調激越起來。所有的人都聽得如癡如醉。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賢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紅顏何為言吾醉,逕須沽取對君酌。竹葉青,女兒紅,呼兒將出斟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李康一鼓作氣吟誦完畢,但餘音裊裊,每個人都心神搖曳,恍惚不止。

    我把李白的《將進酒》略作修改,讓它更符合現在的情形,我承認我盜版,而且改的比太白先生的原作差多了。

    「好!」不知誰帶了頭,殿下一片掌聲。所有人都折服在詩仙李白的著作中。

    李康激動的兩眼放光,嘴角不住上揚。我敢打賭,這絕對是他一生當中最露臉的時刻。

    「好詩!」蕭錦也忍不住喝彩,他邪佞的桃花眼中閃著莫名的光芒,站起來說,「大寧的皇太子果然好胸襟!好氣魄!」

    李康口中謙虛著,但仍然掩飾不住內心的得意。

    「皇太子好文采。嫣然現在想請教太子殿下幾個問題。」蕭嫣然的聲音柔柔的傳了出來,「此詩文大氣磅礡,意境高遠。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嫣然讀罷,覺得太子對待生活的態度乃是四個字——『及時行樂』,不知嫣然說得對不對?」

    「公主說得對極了。」李康笑瞇瞇的說,「人生苦短,所追求的自然是及時行樂。公主乃是在下的知音。」

    我汗,我就知道李康這個傢伙就會順桿爬,可惜了這麼一首好詩,可惜了我為他選這首詩的苦心……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皇太子的追求又好像不是及時行樂這麼簡單。」蕭錦的桃花眼中閃耀著光輝,「還請太子殿下稍作解釋。」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慕容言德居然也開口,明媚的鳳目之中散發出些許凌厲的氣勢,「這兩句詩卻似乎有不得志的鬱悶之歎,請皇太子殿下為我們解惑。」

    「這……」被兩個霸氣十足的男人盯著,李康緊張起來。本來這人的肚子裡就沒多少墨水,到了這個時候恐怕他的腦筋就更打結了。

    大殿裡頓時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康身上。我坐在下面,居然能看見李康頭上沁出的細密的汗珠。難道這次要弄巧成拙?

    剛想考慮要不要出口聲援,坐在身邊的李彧已經開口:「諸位,我家太子爺豪放灑脫,思想深刻,這首詩中不僅僅有及時行樂這一種追求,而是蘊含了無限的哲理。」說罷李彧站了起來,向李康鞠躬施禮:「太子殿下作了如此好詩,令小人欽佩不已。黃河之水洶湧澎湃從天上傾洩而來,一去不回頭直奔向煙波浩渺的東海;頭上的青絲轉眼間成了雪一樣的白髮,高堂上對著鏡子只能是慨歎、悲哀!」

    李彧直起身子緩緩掃視著眾人:「時光流逝,如江河入海一去無回;人生苦短,看朝暮間青絲白雪;生命的渺小似乎是個無法挽救的悲劇。所以太子爺振臂高呼:得意的時候,且自縱情歡樂吧,莫使金盃空流月色,徒喚年華不再重來。胸有雄才大略的人,必定能幹出一番事業,失而可得的黃金,拋撒千兩又何足惜哉!」李彧微微一笑:「我想這恐怕才是太子爺的心聲。」

    李彧筆直的站著,不卑不亢,深沉內斂,然而他身上散發出物以倫比的氣度和風采,瀟灑圓融又帶著些許的華麗風雅,讓人無法移開目光。雖然他易了容,掩蓋了一張俊臉,但是此刻他似乎並不比大殿上蕭錦遜色,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人格魅力?

    蕭錦和慕容言德都吃了一驚,雙雙向李彧看來,敏瑤深潭般的眼睛也掠過了訝色。

    「你所言極是,本人正是這樣想的。」李康臉上露出笑容。李彧這次算是幫了他的忙了。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願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慕容言德的一雙鳳眼不辯喜怒,「這兩句呈現懷才不遇的悲歎之意,又如何解釋?」

    「這更是太子爺的高明之處。」李彧哈哈一笑,「太子的意思是說那些榮華富貴,有什麼值得苦苦追求?我但願自由自在地沉醉,悠悠然不再清醒。自古來,睿智徹悟之人總會感到靈魂的寂寞,唯有那寄情詩酒者,好歹留下個名聲。太子認為榮華富貴不過是過眼雲煙,所以他追求功名而不被功名所累。紅顏何為言吾醉,逕須沽取對君酌。竹葉青,女兒紅,呼兒將出斟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句才是太子最根本的追求,他希望找到一位能懂他紅顏知己,與他一道飲酒談笑,解萬古情愁。」

    我的雙目登時一亮,是了!這就是我的意思!要表現出的是進取之心而不是野心,同時展現大家氣度和對公主的仰慕。我盯著李彧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恍惚。

    「你是何人?」蕭錦問道,雙目中透出凌厲之氣。

    「小人是太子爺的屬下,喚作裘染。」李彧的態度仍然不卑不亢。

    「你可知這樣做是犯規?詩詞的意思要作者本人進行解釋。」蕭錦盯著李彧問道。

    「太子爺的態度向來謙遜,做不出自賣自誇的事情。小人心急便代勞了,還請攝政王恕罪。」李彧施禮說道,「小人認為太子爺所作的詩篇乃是千古流傳的佳作,即使不用解釋也足以技壓群雄!」

    李彧此話一出台下立刻議論紛紛,蕭錦死死盯著李彧,桃花眼中射出凌厲之氣。李彧泰然的看著蕭錦,嘴角帶著一絲微笑。

    「今天就到這裡吧。剛剛後宮傳來消息說母親身體不適,嫣然心焦想前去探望,請各位體諒嫣然的孝心。」蕭嫣然好聽的聲音傳了出來,「待會兒給位到凌霄門的時候,請報上各位的姓名領取信封一枚。嫣然已經根據詩文選定了人選。選中者請四日後來到大明殿,到時嫣然再聆聽各位高見。多謝各位的到來。」說完她站起身,斂裙一禮,然後在宮女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走了。

    人群扮作鳥獸散。經過凌霄門的時候,太監交給李康一個信封,打開之後,只見上面寫著:「大寧皇太子高才,嫣然十分仰慕,如蒙不棄,請四日後前往大明殿,嫣然定會在此地恭候大駕。」字體清麗灑脫。李康的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了,大力拍打著李彧的肩膀:「今日之事全靠你了!」

    「太子爺過獎了。」李彧不動聲色,「還是請太子爺快快上馬車,咱們回去再從長計議。」

    回到住處,李康把李彧叫到房間去了。我回到房間卸下面皮,讓岳如琴給我打了盆水洗臉。今天真累死我了,賽馬大會簡直就是變相的明星選秀,有獎品——蕭嫣然,有MC——蕭錦,還有眾位參賽選手和我們這批親友團。比賽過程有才藝展示,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PK賽。

    剛打算把面皮粘回去,李彧便推門走了進來。見到我笑著說:「天氣太熱,這面皮先不帶也罷。」然後他也摘掉了臉上的面具,讓岳如畫拿了濕毛巾來擦臉。把這兩個人揮退之後,我和李彧便開始細細商量起來。

    「今次做的是不是有些過火?」我皺著眉頭說,「太露鋒芒不是什麼好事情。」

    「小瑜擔心公主會看上我嗎?」李彧笑瞇瞇的靠了過來,「放心好了,我做人很忠貞。」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臉有點燙把他推開。

    「今天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李彧的表情嚴肅起來,「第一,我若是不出頭,你肯定會出口相幫,這樣一來豈不是把你暴露了?我不能讓你涉險。第二,就憑李康這個傢伙,說出來的話肯定會讓大寧顏面盡失,我們丟不起這個人。第三,今天我發現蕭嫣然似乎不是個尋常之輩,我不能讓她嫁到大金,也不能讓她嫁到大寧。」

    「這是為什麼?」我疑惑的問道。

    「不讓她嫁到大金很簡單,因為金周很可能因為她而結盟,這是我最不願看到的事,我希望天下大亂,而寧坐收漁人之利。」李彧俊美的臉上閃現出攝人的光彩,「而蕭嫣然嫁到大寧,很可能壞了我的好事。」

    「什麼好事?」我睜大了眼睛。

    「我問你,你希望自己的丈夫是皇帝嗎?」李彧含笑著問我。

    「不希望。」我很乾脆的回答。

    「這就對了。」李彧笑了起來,「因為作為一個帝王,他不可能只有一個妻子,而這又是你不能忍受的事情,我說得對嗎?」

    「沒錯。」我乾脆的回答,「因為後宮是朝堂的勢力平衡點,一個有成就的皇帝決不會獨寵一人,並且對某些妃子的寵愛也只是考慮他的家族的。」

    「說的對極了。這就如同現代的某些大企業的政治聯姻,治理天下也是一樣。因為天下不是皇帝一個人的,皇上要考慮各方面的利益。比如清朝的皇太極,他後宮所有的女人都是蒙古人,而且都是部落裡貴族的女兒。因為皇上要把這些人緊緊聯繫在一起,讓他們知道自己受信任,自己和皇上是一家人。而皇上所頒布的政策也會受到他們的支持,他們會為皇上盡忠,盡心竭力地辦事,天下太平。」李彧站起身來,此時他全身散發出的竟然是無法讓人直視的帝王之氣,看起來凜然而不可侵犯,「聯姻,這是最有效的方式。」

    而後他頓了頓,轉過身神采奕奕的看著我說:「但是我知道,若是我這麼做肯定會失去你,所以我想到了別的途徑。」

    我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別的途徑?等等,李彧的意思是……

    「你原來想當大寧的……」我摀住嘴巴。

    「沒錯。」李彧微微一笑,「其實大寧的江山早就在我手中了。」他坐到我身邊,壓低了聲音,「大寧有暗門,其實就是間諜組織,掌管它的從來就是對皇室忠心耿耿的皇親國戚或者朝廷重臣。我爹雖然才華平平,但是對皇上極為忠誠,所以掌握了暗門。我自小表現就非同一般,提出好多驚世治國之策。」說到這裡李彧輕輕一笑,「所以爹讓我參與了暗門管理。不多久,我就掌管了暗門,並且發揚光大。」

    我愣愣的看著他。

    「後來我提出的一些國策,皇帝並不給與支持,所以我乾脆讓他病上一場,交出權力。」李彧輕描淡寫的向我透露了這個秘密。

    我長長的喘了一口氣:「你是怎麼把皇上給……」

    「皇宮裡處處都是我的手下和勢力,暗門的這點能耐還是有的。」李彧笑了起來,「我只是給皇上長期下藥,讓他龍體欠安把國事全權交給汝陽王負責。」李彧抓住我的手,眼睛閃閃亮亮的看著我:「原本我想讓皇上駕崩,然後讓太子下詔書禪位給我,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扶植李康當皇帝,成為我的代理人。讓他以後流芳百世也不要緊,我就當個影子皇帝,我要的是實權,皇帝的名號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可是你如何就認定太子會聽你的話?若是太子將來的子嗣其中有成大器者,不服你的管教怎麼辦?或者太子的後代伺機向你的後人進行報復。」我頓了頓,「你甘心做影子皇帝?」

    「太子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鎮日沉溺酒色,巴不得有人幫他管理朝政。我會讓他娶我放心的女人做皇后嬪妃。至於繼承人的問題我已經想好了。」李彧先是一笑,而後嚴肅了表情,「太子不會有自己的子嗣,我們的孩子會過繼給他,成為下一代的君主。」

    額滴神啊!!我完全被李彧震撼了,這個看起來樂天無害的男人其實才是幕後真正的陰謀家!褚君蘭的那點小把戲跟他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原來他早就步步算計,把一切都掌握在手心裡了。

    「小瑜,我不會騙你。」李彧握著我的手,柔軟的嘴唇輕輕吻著我的指尖,那觸感讓我輕輕打顫,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卻被李彧死死的握住。他神采飛揚的眼睛此時變得深邃而清澈:「我會毫無保留的相信你,而我也需要你毫無保留的相信,你可以給我你的信任嗎?」

    我盯著他:「如果你相信雙玉的預言,想最終統一四國,我一定做你最忠實的屬下。若是你因為這個原因向我示好則大可不必。」

    「原來我在你心中竟然是這樣的人?」李彧皺起斜長入鬢的眉毛,眼中隱隱閃著怒氣,而後他無奈的一笑,「竹葉青,女兒紅,呼兒將出斟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也是我想要的生活,希望找到一位能懂我紅顏知己,與我一道飲酒談笑,共度人生,解萬古情愁。」李彧笑笑說:「疾風知勁草,日久見人心。我不急。」說完他一指我的心臟:「你,一定會接受我的。還是那句話,如果愛情有十分,你對我只有三份愛意,那麼其他的七分我來補上,如果到時候拿仍然不能愛上我,那麼我會放你走。我現在把一切都告訴了你,就是賭這一局,贏了,自然皆大歡喜。敗了,我願賭服輸,祝你幸福。」

    他的眼睛深深地看著我,好像一片深邃的海。我認真地看著他,誰能給我一雙慧眼,讓我看清楚紛擾的世界?

    此時門口響起敲門聲:「裘染大人,太子殿下讓您過去一趟。」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5 PM

四十 大金夜宴

    李彧走了以後我躺在床上發呆。剛才他告訴我的消息實在太震撼了,他想讓我在這當中充當什麼角色?他的助手?他的合夥人?他的妻子?難道他真的……喜歡我?

    我用力甩了甩腦袋。毫不掩飾地說我是個有野心的人,否則小時候我就不會到莊景卿面前獻計,在他的書房議政。發揮自己所長是我的希望,所以我離開陰陽谷之後沒有找僻靜的地方度過餘生,而是幾國之間周旋擇良木而棲之。當然一方面由於我的使命,但是另一方面也是我的願望。有時候我在想如果允謙沒死,我會不會就這樣和他在陰陽谷過一輩子,結果連我自己都不能肯定。我記得陶淵明說過一句話,大概的意思是:我之所以能歸隱山林是因為我已見過了繁華。我太渴望試試自己的能耐了,站在高處發揮所長,有所貢獻是一件多麼讓人感到興奮的事情。所以在我還沒看夠繁華的時候怎麼可能甘心過平凡的日子?

    從某種意義上講,我也算得上野心勃勃吧。這一點我和敏瑤還真的很像,不愧是相剋極重的姐妹倆。

    我自嘲的笑了一下,坐起來倚在床頭。照目前的情形看我似乎只能和李彧站在一個立場了。且不說他三番五次的救了我的命,大寧的國力也是這四國之中最強勁的。可是今天李彧的所作所為卻讓我感到有些害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傢伙的心計比褚君蘭還深,他的心思我竟然一點都猜不到。

    我歎了口氣,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碗茶。如果李彧要我當他的助手我可能會欣然接受,畢竟都是現代人,彼此好溝通一些,但是他要求的是我作他的妻子。他喜歡我嗎?我皺起眉頭。我一直感覺李彧不大對勁,似乎從陰陽谷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對他我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我反覆琢磨他的言談舉止,所作所為,竟然越想越心驚。那天在陰陽谷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個時辰之後,李彧回來了,手中拿著一張請帖一邊晃一邊說:「慕容言德今日在他府上設宴,邀請我們一起參加。」而後他把請帖遞給我,然後坐在桌邊的凳子上問:「這場宴會你怎麼看?」

    我打開請帖看了一眼,然後指指床邊的位置:「你過來坐。」

    李彧坐到我身邊,我看看帖子說道:「八成是來探太子和我們的虛實。」

    「是啊,他們被李康寫詩的才氣震懾了。」李彧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原來聽過那首詩嗎?」我不動聲色的問道。

    李彧把請帖拿了過來在掌中把玩:「沒有,不過的確是首好詩,大氣磅礡,一定會流芳百世。」

    「只聽過一遍就能出口成章的解釋詩意,並且能揣摩到我寫這首詩的意思,真不愧是允謙啊。」我輕輕說。

    李彧猛地一愣,秀麗明亮的眼睛向我望了過來。

    「你還想騙我嗎?在進陰陽谷之前,你明明和我說自己不擅詩文,『人有悲歡離合』的下一句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在大殿所寫李白的《將進酒》,雖然通俗好懂,但是沒有一定詩詞基礎的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解釋到你的那個程度的。」我盯著他,強忍住眼睛裡的淚水,「你在大殿上解釋詩文的神態動作和允謙無一不像,我當時沒有瞧出來只是覺得有點奇怪,那是因為允謙向來淡薄,氣度內斂,而你卻多了幾分耀眼;允謙帶三分仙氣,而你當時多了三分風雅。可是不管怎麼變,你就是允謙,我不會認錯的。」

    我的淚水掉了下來,上前摟住了李彧的脖子:「你是允謙,為什麼不認我?為什麼不告訴我?」

    李彧僵直著身體,許久長歎一聲,輕輕的拍著我的背:「小瑜,我不是允謙。」

    「你騙我!」我摟著李彧痛哭。

    「是真的。當時進入陰陽谷的時候是我為了逗你開心故意這樣講的。你想想看,就算我上輩子不通詩詞,這輩子身為汝陽王的小世子怎可能半點文采都沒有?」李彧輕輕說。

    「是這樣嗎?」我瞇著眼睛盯著他,,「你原先氣質耀眼華美,從陰陽谷回來卻帶了內斂沉靜。雖然你和允謙不同,但是你身上仍然帶了他的痕跡。」而後我一指桌子上的茶壺:「為什麼你喜歡喝的茶和允謙一樣?為什麼你喜歡吃的東西和允謙也一樣?為什麼你知道我所有的喜好,能猜到我的意圖?」我緊張的盯著他:「你是不是允謙?或者允謙補全了你的靈魂?」

    「我真的不是允謙。」李彧歎了一口氣,伸手幫我擦掉臉上的淚水,秀美的眼睛看著我,「允謙那麼愛你,如果我真的是他,一定早早就告訴你了。在陰陽谷他只不過給我托夢讓我好好照顧你,僅此而已。」李彧說:「我和允謙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我們真的是不同的。」

    我愣愣的看著他。是啊,李彧和允謙是不同的。允謙對什麼都是淡淡的,只有我能挑起他的情緒,他沒有野心,他是那麼溫柔,他的一生都是為我活著的。李彧外表溫和,其實內裡比我還要強勢些,幽默活潑,對生活充滿熱情,同時也有勃勃的雄心。他怎麼可能是允謙?

    我低下頭,心灰意懶。

    「小瑜,你真是傻姑娘。」李彧把我摟在懷裡。

    我躺在他的懷裡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以後我來替允謙好好保護你。」李彧溫柔的說。

    「為什麼是我?」我悶悶的問,「你是小世子,以後財勢滔天,有多少如花美眷?你若不是允謙,為何能在這個時代專心待我一人?」

    「世界上專一的男人不止秦允謙一個,我和你都來自現代,你的觀念我很瞭解。」李彧笑了笑,「至於為什麼是你,因為從很早之前我就喜歡你了,只不過當時允謙還在世上而已。的確,我能有很多女人,不過我所羨慕的是你和允謙那樣的夫妻,我的想法你也能夠理解吧?」

    他不是允謙?我的眼淚不停的掉了下來,但是我心中還是隱隱感覺不對頭。

    「不哭了,不哭了。」李彧輕聲地哄著我。我不理他,越哭越厲害,最後李彧迅速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你知道嗎?蕭錦和蕭嫣然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什麼?我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著他。

    李彧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塊手絹在我的臉上抹了一通,得意非凡的說,「女人果然都是喜歡八卦的,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你剛才說什麼?」我還在哽咽,但是已經止住了淚水,「什麼不正當的關係?」

    「嗯?我說什麼?」李彧裝傻一番,而後做恍然大悟狀,「那個是我騙你的!哈哈哈!」

    我被耍了!我舉起拳頭狠狠地打了他一下。

    「別哭了,我不會比允謙做的差。」李彧捉住我的手認真的看著我。我歎了口氣,沒有說話。李彧看到床上的請帖,表情又深沉下來,「晚上我們還有場硬仗打,慕容言德想玩什麼把戲,我們小心行事,一探究竟。」

    我看著他俊美的臉龐,他究竟和允謙有沒有關係?為什麼我會覺得他身上有允謙的影子?我垂下眼簾,日子還長,我慢慢觀察好了。

    =================================

    申時,我們陪同李康到了慕容言德的臨時府第。慕容言德站在內院迎接,萬分熱情的把我們迎了進去。

    「大寧皇太子文采斐然,英武不凡,實在是讓朕欽佩。」慕容言德扶住李康的手臂談笑風生。不得不承認這個傢伙的確氣度非凡。

    「哪裡哪裡,大金皇上才是英武不凡,瀟灑倜儻。」李康口裡客氣著和慕容言德進了內室。

    酒宴已經擺好,李康和慕容言德上坐,李康下手位依次是李彧、我、以及剩下的三個侍從。慕容言德下手位依次是敏瑤、蘇達基、以及三個我不大認識的人。

    慕容言德舉起酒杯站了起來:「今日宴請貴客。大寧皇太子就是明日的大寧君主,朕在此敬你一杯,願兩國世代交好,友誼長存!」

    「世代交好,友誼長存!」李康也站了起來。

    眾人相陪共飲了一杯。

    「強將手下無弱兵,皇太子一首詩文鎮驚四座,裘染大人當眾的一番解釋也讓我們心折。」敏瑤舉起酒杯,「在下溫陽敬裘大人一杯。」

    「溫大人客氣了。」李彧舉杯含笑。

    宴會在輕鬆友好的氣氛下進行。我一直默不作聲,本著多吃菜少說話的方針,雖然對著莊敏瑤沒什麼好胃口,但是滿桌的大金風味還是讓我頓時產生了思鄉之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更加熱絡起來,慕容言德一揮手叫來了十幾個個年輕貌美的少女,身穿輕紗,翩翩起舞。李康登時就看直了眼,露出色迷迷的表情。我暗自要了搖頭,忽然感覺有異樣,眼睛的餘光一掃,見蘇達基一雙小眼睛正在觀察眾人的反應,我心中一凜,馬上裝出垂涎欲滴的神色瞄著舞姬曼妙的身段。

    一曲跳罷,慕容言德哈哈大笑:「太子,這十六個歌姬原本朕是想送給大周攝政王的,但是既然太子到了府上,就由太子先挑選好了。」

    「這怎麼使得?皇上送給攝政王的禮物,我怎有接受之禮?」李康口不對心的客氣著。

    「太子哪的話,咱們一見如故。」慕容言德笑瞇瞇的說,「這樣好了,站在左邊這一半的歌姬就送給太子了。」

    李康謙讓了幾句,然後就無比舒服的「笑納」了。

    不一會兒上來一個歌姬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我告了個罪,出來上茅廁。丫環把我領到一個淡雅的房間,逕直把我帶到屏風後面,然後跪在地上舉起一隻夜壺。

    What??我瞪圓了眼睛。這是怎麼意思?當皇上就是不一樣啊,連撒尿都讓人這麼伺候。我哭笑不得的一揮手:「你放下出去吧,這兒不讓你伺候。」

    丫環走後,我以最快的速度解決生理問題,然後推開窗子,從房子的另一邊跳了出去。既然來了就要到處看看,沒準就有什麼新發現。

    慕容言德租住了一個很大的府第,我悄悄在內院逛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特別的,無聊之中決定回去。經過一個小房的時候,裡面隱約傳來細碎的聲響。我停住腳步,趴在窗欞上仔細聽了聽,裡面似乎是一男一女正在偷情。

    「這回之後我可要走了,萬一讓蘇老頭發現,咱們兩個的腦袋都要搬家。」男人似乎一邊運動一邊說話,「我跟蘇老頭比誰厲害啊?」

    「……嗯……當然是你了……嗯……時間早著呢,這樣的宴會一時半會兒完不了。」女人嬌笑著,「怎麼,你怕了?……哎喲……輕點,你這死鬼,咯咯咯咯……」

    一陣沉默,然後男人喘著氣說道:「哼,蘇達基陰著呢。」

    「今天的宴會上八成要死個人。」女人慵懶的聲音傳了過來,「蘇老頭一向忌妒心重,他說大寧皇太子有個姓裘的手下不一般,這次宴會給那個男的下藥。」

    我心中一驚,還想再聽個清楚,可裡面淫穢不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我急忙跑了回去,跳回窗子,打開門的時候小丫環還在外面等著。我馬上回到前廳,此時蘇達基剛好托起一盤金色的小丸子,笑著說:「這是我大金的名菜,八寶珍丸,由四十九種菜丁肉丁製成,其中加了珍貴的藥材,由於做工複雜,材料難求,所以只做了十二個,請各位品嚐。」

    然後他親自用筷子把丸子夾到每個人的碟子裡。是了,就是這個!我盯著眼前的丸子,蘇達基親自夾的丸子,必然把有毒的那個夾到李彧的碟子裡去了。

    我該怎麼辦?我裝撒酒瘋把李彧的盤子撥到地上去?我說句英語警告他?我……我心急如焚,猛地站了起來。大家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我身上,鎮定了一下情緒,我端起酒杯說:「此次大金皇帝如此盛情邀請,小人真是感激不盡,尤其獻上如此珍貴的丸子,真是讓小人大開眼界。這樣的丸子必然是皇家珍品,不是一般人所能消受得起的,要不是皇帝厚愛,小人一生也沒這個口福。」我特地加了邏輯重音,李彧啊,現在就看你有沒有悟性了,這些話是我能暗示的極限了。

    「哈哈哈,客氣了,客氣了。」慕容言德舉杯向我致敬,眾人同飲一杯。

    我坐下,餘光瞄了一眼李彧,只見他用筷子夾起丸子放入口中嚥了下去。完了!我的心頓時一沉。垂下眼簾掩飾自己的情緒,但是此時手腳已經冰冷。我狠狠的咬著牙,蘇達基!你若害死了李彧,你休想活著走出大周!

    不知坐了多久,我們終於告辭。李康單獨坐一輛馬車,我和李彧共乘一輛,其餘人騎馬,還有一輛大型馬車裝著慕容言德送的歌姬。

    坐上馬車行駛了一段距離,我衝過去狠狠捶打著李彧:「你這個木頭腦袋!木頭腦袋!那個丸子裡有毒!我都暗示你了你怎麼還吃了?」說著說著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李彧捉住我的手吃驚的問:「有毒?」

    「可不是有毒!」我哽咽的說。

    「那怎麼辦?」李彧也有些慌亂。「我要萬一死了……」

    「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我摀住他的嘴,「你一定要活下來!」

    要堅強,要鎮定!我努力控制著情緒。淚水浸泡了臉上的面皮,索性把它扯了下來,用袖子擦著眼睛。蘇達基那裡不知道有沒有解藥,若是沒有怎麼辦?回去之後還是趕快找個大夫,看看李彧中的什麼毒。蘇達基下的毒不知什麼時候發作……天啊,馬車能不能快一點?

    「你很擔心我會死掉?」李彧斜著眼睛看著我。

    「廢話!你這個木頭腦袋!」罵了一句,眼淚又流了出來。

    李彧一把把我拉在懷裡,柔軟的唇瓣堵住了我的嘴唇,深深的吻了下去。這是什麼狀況?我流著眼淚,腦袋暈忽忽的。不過想到李彧很可能馬上就要死掉了,這個吻就算他臨死前一點香艷的紀念吧。想到這裡我摟上了他的脖子。受到這個動作的鼓勵,李彧的吻由溫柔變得狂野,一直吻到我快窒息。

    「就是這種美好的時刻流眼淚有點殺風景。」李彧放開我,秀麗的雙眸閃爍著火焰,他伸出手擦掉我臉上的淚水,嘴角露出微笑,「你的男人沒這麼容易死。」

    說完他運功,而後嘔出一枚小小的丸子。

    「你還能吐出來?」我驚喜地看著他。

    「傻丫頭,我那麼聰明,你的話我怎會聽不出?只不過對面幾雙眼睛都盯著我,我能不嚥下去嗎?」李彧說完剝開了丸子,只見裡面有一顆黑色的小粒,「這上面有薄膜,恐怕要過很長時間才能被消化,有可能二十四小時之後毒性才發作,這樣他們就能擺脫干係了,哼!好毒的計策!」

    我剛想說點什麼,忽然一下子反應過來,羞憤交加的指著李彧的鼻子:「你剛才騙我!而且還佔我便宜!」

    李彧有點愧疚的看著我,我扭過頭不看他,這次我真的被激怒了。

    「小瑜,小瑜。」李彧輕輕拉我的胳膊,馬上被我甩開。

    李彧歎了口氣,不顧我的掙扎摟我到懷裡說道:「其實我剛才是很高興的,因為你在乎我才會有這樣的表現。」

    「就算是條小狗,養的時間長了也會有感情,放開我,你這個色狼!」我掙扎著,一口咬上他的胳膊,他「哼」了一聲沒有動。

    「我問你,如果今天中毒的是褚君蘭或者褚君桂,你會讓他吻你嗎?」李彧秀麗明亮的眼睛死死盯住我。

    聽到這個問題,我頓時愣住了,鬆開了嘴,怔怔看著李彧的臉。是啊,我會嗎?我會嗎?

    李彧緩緩說:「我知道你不會,你從來都是個自重的女人。但是剛才為什麼對我破例了?你知道嗎?」

    我看著李彧風雅明亮的眼睛有些茫然了。





四十一 針鋒相對

    從那晚之後,我總感覺和李彧之間有什麼不一樣了,是因為我發現他身上有允謙的影子嗎?我有點困擾。此時李彧正悠然的在窗下泡茶,舉手投足優雅清逸,簡直和允謙一模一樣。我瞇起眼睛,我現在有點搞不懂,這個李彧似乎有千百種面貌,讓我怎麼也弄不清楚。他若是現代人,怎會有如此古典的氣質?他要是古代人,怎會知道現代的事情?

    「你盯著我看了好久了,眼睛就不累嗎?」李彧笑著望過來,「過來喝茶。」

    「你泡茶的動作怎麼和允謙這麼像?」我走過來坐在他對面。

    「今天已經是你第六次說我和允謙相像了。你是不是思夫成狂了?不過你要真把我當成老公,我也很高興接受。」李彧挑起眉毛說。

    「你是最近跟他越來越像的。」我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連泡茶的味道都一樣。」

    李彧無奈的搖頭,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李彧起身出去,我坐在桌前一邊喝茶一邊等他。過了一會兒,李彧走進來手中拿著一個折子,對我揚了揚:「剛剛我們有了新發現。」

    「什麼?」我湊過去。

    李彧在我身邊坐了下來,一邊打開折子一邊說道:「剛剛我們的探子攔截了大鹹的信使。這聖旨是褚君蘭給褚君桂的,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

    李彧攤開,看了看笑著說:「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讓褚君桂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現,賽馬大會之後直接回邊境軍隊去。」

    「是啊,在邊防總比回去強,君桂就是長十個腦子也沒他哥哥聰明。」我把信拿過來看了看,的確是君蘭的筆體。

    忽然,腦中電光石火一閃,我立刻激動起來,一把拽住李彧的袖子:「你這裡可有人能模仿褚君蘭的筆體?」

    李彧想了想說:「有的,你想幹什麼?」

    我笑了笑:「我有一計。」

    「噢?說來聽聽。」李彧擺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我們模仿筆體寫一封信給褚君桂,告訴他願意以邊關吳川富庶之地換慕容言德身邊的莊敏瑤,讓君桂親自和慕容言德面談此事,事不宜遲,讓他馬上去辦。」我深深吸了口氣,「梁忠說慕容言德其實已經對敏瑤起了防範之心,那麼我們不妨用個反間計製造矛盾。這封信明擺著就是說明敏瑤和君蘭關係不純,看看慕容言德是什麼反應了。本來莊敏瑤和褚君蘭之間原來就有舊情,現在仍然藕斷絲連,慕容言德恐怕也有幾分相信。若是慕容言德相信了,大金就有好戲看了,慕容言德一怒之下沒準會誅殺莊敏瑤而後快,甚至把她的勢力連根拔起。當然,這是我最想見到的事情。」

    我喝了口茶水接著說:「君桂是個直腦筋,他哥哥吩咐的事情他八成都會去做,況且,就算他覺得有問題,從這裡到大鹹來回也要四個多月,他想去求證也沒那個時間。只要慕容言德和莊敏瑤之間有了猜忌,那麼這遲早是導火索,我現在就引燃它。」

    「若是慕容言德對莊敏瑤深信不疑那該如何?」李彧望著我,但眼中已經流露出欣賞的神色。

    「敏瑤是個野心家,而且已經有了自己的勢力,男人通常都不喜歡太聰明的女人,尤其那個女人比自己還聰明,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自己的枕邊人,一旦男人感覺女人的權勢威脅到了自己,他肯定會有防範之心,有甚者為了權力起了殺心都不一定。」我笑了笑,「所以,不管慕容言德是否相信,這件事都足夠讓他們倆彆扭上一段時間的。而且敏瑤已經在大金地位穩固,就算慕容言德同意拿她換了城池,她沒準還不願意呢。就算她願意,君蘭到時候可能還會說是誤會一場,死不認賬,畢竟吳川無論從戰略位置還是經濟地位對大鹹來講都是十分重要的。」

    「的確是妙計。」李彧露出風雅迷人的笑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從櫃子裡拿出一卷空白的折子,拿毛筆刷刷點點,不一會兒一封信已經寫成。

    我把聖旨拿了過來,頓時大吃一驚:「你……怎麼能寫得這麼像?」那上面的字跡活脫脫的是君蘭的筆體。我的視線向後面看去,赫然發現了折子後面的一方紅印,當時嘴巴就張成了「O」型。

    李彧微笑著看著我,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當時到大鹹皇宮找你,進了御書房剛好看見桌子上擺著一方印,我就找了幾個折子印在上頭了,現在派上用場了不是?」李彧頓了頓說:「這個計策真的很妙,我若是慕容言德,可能真的就相信了。呵呵,大金這次可要熱鬧了。」

    我低下頭。是的,我現在無論從哪方面比都比不上敏瑤,她手下有八大謀士,我一個都沒有,她養成了自己的勢力,我現在根本就不成氣候。但是這也是她的弱點,哪個皇權允許第二個權力中心存在?我輕輕一笑,就算只有我一人,我也要把這當今的局勢攪它個天翻地覆!

    假聖旨製造完畢,李彧安排好了一切,讓手下人扮成信使前往君桂住的地方送信去了。明日就是賽馬大會的第二場,那聖旨的威力如何,明天是否能從敏瑤和慕容言德的表情上檢測一二?

    ========================================

    大明殿,賽馬大會第二場開始。這一場的人明顯少了很多,只剩了四十來個,我環顧四周,在對面蓆子的最末一個我看見了君桂。不一會兒慕容言德等人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看他和敏瑤神色正常,難道是假聖旨沒有發揮威力?反倒是蘇達基見了李彧大吃一驚,但是很快掩飾了自己的神態。

    「褚君桂可能還沒來及去找慕容言德。」李彧小聲說。

    我點點頭,此時蕭錦登上大殿,邪佞的眸子熠熠生輝:「祝賀諸位才子佳士今日能重回大明殿。今日題目由小妹所出,希望各位一展口才。」言罷殿前的幔帳再一次的拉開,蕭嫣然端坐於粉色輕紗之後。

    一展口才?難道今天是辯論賽?我正想著,蕭嫣然圓潤美好的聲音傳出輕紗:「各位的大作嫣然已經拜讀,有許多問題不甚明瞭,想在此請教。」

    蕭嫣然頓了頓說道:「大鹹褚君桂皇子,『半溪明月,一枕清風,獨醉南山看菊老』,此心境豁達灑脫。人人都稱風月公子乃是當前亂世崛起的名將,難道馳騁沙場建功立業不是皇子的追求,皇子心儀的反倒是隱士般梅妻鶴子的日子?」

    君桂顯然有點措不及防,愣了愣說道:「正是。」說完這句,便沒了話。看到別人注視他的目光,君桂直起身子補充道:「小時候曾經有人念了一句詩給我『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自以為這是人間最美好的意境,自由灑脫,無拘無束。這正是我所追求的。」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果然是佳境,給六皇子念這首詩的人必然是高人了。」蕭嫣然悠悠一歎。

    「是的……」君桂嘴角掛上一絲微笑,但是一閃即逝。

    「莫非六皇子認為自己現在還不夠自由嗎?」蕭嫣然又問。

    「生在帝王家……征戰沙場也本不是我所願……」君桂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謝謝六皇子。」蕭嫣然輕輕說道,而後她微微轉頭,向我們這邊望了過來,「大寧皇太子詩文震驚四座,嫣然至今念念不忘。」

    「公主過獎了。」李康笑瞇瞇的說。

    「大金皇上的文章也讓嫣然欽佩。」蕭嫣然把頭扭向了另外一邊,「嫣然看來,大金皇上強調責任,一生所求在於富強國家。」

    「不錯。」慕容言德微微一笑,「作為君主,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身上的職責,若能讓百姓吃飽穿暖,國家興盛,則是最大的安慰。」

    「我大金國的皇帝終日憂國憂民,整篇文章句句發自肺腑,雖不文采風流卻也情真意切。」敏瑤忽然開口,中氣十足,笑意盈盈,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眼神稍稍向李康處瞟了瞟,「我大金歷來注重實用,不喜看似絢爛的靡靡之音,望空之歎。」

    此話一處,我們登時色變,這一通明褒暗貶分明就是提高了慕容言德的地位,暗諷大寧詩文華而不實。慕容言德不擅辭采在她的口中反而變成了優點,莊敏瑤還真有顛倒是非的能力。下面開始議論紛紛,蕭錦露出大感興趣的神色,興致勃勃地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觀戰。

    「溫大人此話差異。」我緩緩開口,由於喝了特製藥水,我沙啞的聲音在大堂之上更顯滄桑。

    眾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我的身上。敏瑤深如黑潭的雙目掠過訝色,向我看來:「此話怎講?」

    「文采飛揚,激情迸發,直抒心中所想,發人深省,即是言之有物,具此才情必然是非常人也!」說到這裡我看了李康一眼,李康對我得意一笑,露出一個「你說的對極了」的表情。我暗暗抖了抖雞皮疙瘩接著說:「不遜才情,不輸風流,不忘責任,方乃世間真名士,此三點缺一不可。這樣的人才知生活真諦,不為煩惱所累。」哼,這就擺明了說慕容言德不懂生活,沒有情趣。,而李康是當今難得的才子……呃……雖然這是假的……

    「大人高見在下不敢苟同。」敏瑤的眼神凌厲起來,「詩詞歌賦向來只能陶冶情操,作為生活娛樂,真正的名士而是應有貢獻於天下,處處不忘己任,懂得為君之道,為臣之道。」

    好個敏瑤的一張厲嘴!居然能四兩撥千斤!我哈哈一笑:「在下竊以為,道術相輔相成方為俊才,寄情詩文表訴衷腸,詠出名句流芳百世則更是其中翹楚。」我的神色凜然起來:「恰恰是因為我大寧國富民強,才使得詩詞水平空前高漲。人們有更多的精力關注詩詞歌賦,關心精神享受。若是吃不飽穿不暖,有何人具備閒情逸致舞文弄墨呢?」

    這話說的就很惡毒了,明擺著說大寧富強,其實暗地裡嘲諷大金貧弱。莊敏瑤的臉立刻就變了顏色剛想說點什麼,只聽蕭嫣然的聲音傳了過來:「二位大人不要爭吵,二位的意思嫣然已經知曉,無論大金的皇帝還是大寧的太子,都應是天下少有的名士英雄。」

    我和敏瑤住了嘴。蕭嫣然轉而對別人問話,我暗自歎了口氣,是啊,這是人家的賽馬大會,我們兩個人在這裡掐個什麼勁兒?

    敏瑤仔細的盯了我一會兒,然後收回了目光。蕭錦則是滿臉的玩味,看看敏瑤又看看我,而後陷入了深思。

    蕭嫣然問了在坐每個人一些問題,然後接著說道:「嫣然還有一道問題,請問諸位大人們最珍惜的東西是什麼?」

    「在下斗膽,請問公主最珍惜的東西是什麼?」堂下一人抱拳高聲問道。

    「是啊,是啊,公主先說說吧。」下面的人紛紛出言附和。

    「嫣然最珍惜的東西自然是親人的疼愛,父王的、母妃的、皇兄皇姐們的。」蕭嫣然頓了頓說,「不知這個回答諸位是否滿意?」

    「自然是滿意。」君桂接過話,他灑脫一笑,「公主和我所珍惜的東西差不多,我最珍惜的莫過於真情,長輩之情、手足之情、朋友之情,真感情在世間最難得到。」

    「大鹹六皇子果真是性情中人。」蕭嫣然緩緩點頭。

    這一來,所有的人都爭先恐後地說自己最珍惜的東西是什麼,生怕說晚了讓別人搶了先,自己在說出來就沒了新意。

    見到場面混亂,蕭錦急忙站起來維持秩序:「大家不要急,即使和別人回答相重,只要解釋的理由有新意,豈不是更加高人一頭?」

    這麼一說,場面立刻安靜了不少。很多人開始低頭深思。李康這時候著了急,不斷用餘光瞄著李彧。今天不比第一次,這回的人尤其少,上次還能悄悄交頭接耳,這回門兒都沒有。李彧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樣,過了一會兒,他趁人不備,用食指偷偷在李康手心裡寫了幾個字。

    等到別人都快說完了,蕭嫣然望向了李康:「請問皇太子有什麼高見嗎?」

    大家的視線全都集中在李康身上,期待著他高明的見解,我也很好奇李彧到底給他出了什麼與眾不同的主意。

    只見李康鎮定了一下情緒,高聲說道:「我最珍惜的東西是原則,做人的原則。」

    果然很新穎,如果好好回答會很出彩的,李彧給李康找了個很好發揮的好題目,下面就看李康同學的發揮了。

    「做人的原則?皇太子能解釋一二嗎?」蕭嫣然輕聲問。

    「這個……」李康低頭皺起眉毛想了想,「做人應當有自己的原則,很多事情要有自己的堅持,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這是什麼東西?李康同學開始胡言亂語了,看他的眼神都開始游離,我果斷的接下話頭:「皇太子為何不講講昨夜你對在下講的那個故事?太子的故事精彩絕倫,所說的正是做人的原則。」

    「什麼?」李康一頭霧水的看著我。

    「昨夜皇太子講了什麼故事?嫣然也很像聽一聽。」蕭嫣然柔聲說。

    李康惡狠狠的瞪著我。是啊,昨晚上他不定抱著哪個女人一夜風流,怎麼可能給我講故事?

    「昨夜皇太子和屬下把酒言歡,盡興之處給屬下講了一個故事。不過太子酒喝多了,恐怕忘了,在下就把皇太子的故事大概講一講。」我自動忽略掉李康的目光,站起來說道:「從前有一個國家,他們喝的水被人下了毒,百姓喝了那水全都瘋了,只有那個國家的皇帝沒有喝。皇帝看到這種情況內心十分焦急,於是到國外遍訪名醫找到了治療瘋病的藥。沒想到他的臣民全都拒絕吃藥反而認為皇帝瘋了。皇帝十分難過,後來他乾脆也喝了毒水變成了一個瘋子。這下他的臣民高興了,舉國歡騰,慶祝皇帝變成了一個正常人。其實那個國家變成了一個完全都是瘋子的國度。」

    我講完之後緩緩掃視眾人,所有人都在深思,我接著說:「昨晚太子爺說如果他是那個皇帝,決不會喝那毒水,因為人不能因為外界的變化就放棄自己最應該堅持的原則,否則下場是悲哀的。太子爺說生命要有所堅持,但是生存可以隨遇而安。」

    這話說完,下面先是一片沉默,而後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李康面帶笑容,厚著臉皮以一個極其標準的貴族禮節答謝掌聲,而後優雅落座。

    這一場測試之後,李康又順利晉級,五天之後便是第三場比武。

    回到馬車上,李彧忍不住責備我:「你今天這樣強出頭知不知道要惹多大的麻煩?」

    「我這不是沒忍住嗎。」我也的確覺得自己有點過頭,摸摸鼻子認錯,「不過賽馬大會好歹也快結束了。」

    李彧歎口氣,而後一笑:「你這張嘴還是蠻厲害的。」

    「這個自然。」我有點得意。

    李康撩開車簾子向外看了看,然後對我說:「聽說蘇達基等人每天都去京城最繁華的青樓逢春館,到哪兒尋歡作樂。不過我看尋歡作樂是假,搜集情報是真。」

    「是嗎?」我皺著眉頭思考片刻,然後哈哈笑了起來。

    「你在高興什麼?」李彧風雅俊秀的眼睛向我看來,帶著一絲笑意,「笑容不善,必藏奸。」

    這個眼神也和允謙一樣!我一愣,然後別開臉,穩定一下心中的情緒,緩緩說道:「今天晚上,咱們也去逢春館和蘇達基熱鬧熱鬧。」

    「有文章?」李彧挑起眉毛看著我

    我笑而不答。

    莊敏瑤,從現在起我要親手毀了你所建造的一切,今天晚上我就要拔掉你的爪牙,看你能歡騰到幾時!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6 PM

四十二 胭脂陷阱

    秀艷過西施粉,多媚生輕笑。

    逢春館,煙花巷陌。其中不時傳出絲竹管樂之聲和女人的媚笑,但這裡絕非我想像中的淫糜之地,反而透露出一絲清雅貴氣,一個歌女站在檯子上抱著琵琶彈唱著不知什麼曲調,下面坐著不少衣著光鮮的男人,隨著曲子搖頭晃腦的打著拍子。

    我不動聲色的打量四周,李彧揮退了迎上來伺候的龜奴。說實在的,我對青樓這地方沒什麼好印象,若不是今天懷有目的,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再涉足這個場所了。我們往裡面走去,這時梁修和莫放迎了上來,小聲說:「打聽到了,蘇達基在最裡面的雅間和大周的幾個官員正在喝酒,和他同去的還有莊敏瑤手下八大謀士中齊列橋和王倬。主子們放心,其他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

    「辛苦你了。」李彧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我們拔腿向蘇達基所在的雅間走了過去,雅間的門虛掩,還未走到地方就聽到裡面傳出陣陣的大笑和女人婉轉的嬌嗔。

    我上前把門推開,滿桌子的人見到我全都一愣,我裝做大吃一驚的樣子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走錯房間了。」說話間就要把門關上。

    李彧卻一把推開門驚奇道:「咦?這不是蘇大人嗎?真是太巧了!」

    這戲演的天衣無縫,我馬上也裝成恍然大悟的樣子:「蘇大人你也在這裡啊!」

    蘇達基的表情明顯不自然起來,但是馬上堆出了笑臉,馬上站起身迎上來說:「原來是兩位裘大人,今兒個真是有緣啊!」然後他轉頭大聲說:「來,來,我給各位引見引見,這兩位是大寧皇太子的幕僚,裘染大人,裘英大人。這三位是大周的官員,左立將軍和田博文大人。這兩位是我大金皇上的謀士,齊列橋和王倬。」

    左立?我心中驚訝了一下,這傢伙不就是把我捉走送給蕭錦的那個武官?看他現在比幾年前又滋潤了不少,看起來這兩年過的是不錯。

    大家見面行客套一番,蘇達基虛偽的笑著:「兩位爺今日怎麼有雅興到這裡找樂子?若是不嫌棄就和我們一桌吧。」

    「一桌?如此甚好,人多熱鬧。那我和舍弟就打擾了。」李彧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毫不客氣的坐在桌邊。

    蘇達基的笑容頓時僵在嘴角,他曾經給李彧下毒,可後來發現李彧沒死,而且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他面前,而且要和他同桌喝花酒,他心中怎能不害怕?

    我忍住笑,不斷的點頭說:「真是打擾了,打擾了。」然後在李彧的身邊坐了下來。

    蘇達基悻悻的坐了回去,李彧裝作壓根兒沒看見的樣子,讓身邊香艷的陪酒女郎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說:「今天和大家見面真是幸會,在下敬大家一杯!」

    大家舉杯喝了,氣氛活躍起來。李彧立刻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談笑風生,說話間妙語連珠,幽默風趣,所有人都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了。我暗自讚歎,這傢伙前世不愧是負責大單商務洽談的談判高手,製造氣氛的手段絕對一流。

    忽然李彧話鋒一轉,故作神秘狀:「大家知道我們兄弟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嗎?」

    「什麼?不就是找姑娘,找樂子唄!」王倬摟著身邊的姑娘香了一口,表情十足的銷魂。

    「非也,非也。」李彧擺擺手指頭,「我弟弟在這裡養了個貌美無雙的小倌兒,由於太漂亮,太媚人了……嘿嘿,兄弟在這裡說的全都是酒話啊,我弟弟怕帶回去讓別人惦記著,所以就先放在這兒了,不過選駙馬也快結束了,我們哥倆今天打算把她接回去。」

    「噢?貌美無雙?有多貌美?比起這裡的紅牌依依如何?」男人永恆的話題就是女人,所有的男人全都精神大振,田博文笑瞇瞇的問道。

    「依依?跟我那愛妾相比她簡直就是庸脂俗粉。這麼說吧,此女的姿色甚至強過當年名噪一時的天下名妓『北嬌南軟』。」我洋洋得意的說。

    「比阿嬌還漂亮?」左立立刻瞪圓了眼睛,馬上興奮起來,「阿嬌本人我是見過的,雖然當時還小,不到及笄之年,但是那容貌簡直就像天仙一樣,你們見過才知道有多美,所以攝政王這麼多年也不能忘記,要是這麼個美人兒在我身邊,老子願意拿所有的老婆小妾跟她換春宵一度!」

    男人們立刻起哄起來,氣氛熱烈到頂點。

    「裘兄,能不能把你那個小倌兒帶出來給我們瞧瞧?」左立色迷迷的舉起酒杯。

    所有人都紛紛叫好。

    「這個……」我低頭裝作為難狀。

    「老弟,就給他們看看唄,人都是你的了,哥兒幾個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李彧斜著眼睛看我。

    「好吧!」我點點頭,「不過醜話說前頭,這小倌兒可是我的心尖兒肉,誰要我都不給。」

    「放心好了,君子不奪人所愛!」男人們哄堂大笑。

    我起身出門,莫放遠遠的坐在大廳裡,見到我出去點了點頭。不一會兒,環珮叮咚,一個十七八歲的絕代妖嬈臉上蒙著一塊輕紗,裊裊婷婷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上前摟住他的腰,輕聲說:「一會兒就看你的表現了。」

    「主子放心,奴家定不辜負主人重托。」說罷,水汪汪的大眼睛衡了我一眼。

    我滿意的點頭。不錯,此人正是男扮女裝的岳如琴!

    我牽著岳如琴進屋,所有的男人見到他都是一愣。岳如琴不慌不忙的道了一個萬福:「奴家琴兒見過各位大爺。」聲音有些低沉,但是極為動人。

    「裘老弟,你不厚道,人都來了還不讓我們看臉!」蘇達基笑著說。

    「不忙。」我笑笑,「各位做好失神的準備。」

    這時候岳如琴伸出纖纖玉手摘掉了臉上的面紗,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氣,頓時迷失在岳如琴千嬌百媚的容貌當中。

    「來,琴兒,坐到我身邊來。」我讓岳如琴坐到我的身邊,不去看他的眼睛。

    「各位覺得如何?」李彧笑著問。

    「美……太美了……」在坐的除了我和李彧,所有人都被岳如琴迷得神魂顛倒,就連在坐的女人也目瞪口呆。蘇達基恍惚的手一哆嗦,一盅酒頓時潑灑在身上,但是他自己還不自知。

    「咯咯咯,大人,他們怎麼這麼看著人家。」岳如琴笑得花枝亂顫,拽著我的袖子嘟起嘴巴撒嬌,登時一室的春色。旁邊的人更是看傻了眼,表情都呆滯了。

    「琴兒,去,給各位大爺們敬酒,要一位一位的敬。」我接過李彧遞給我的酒壺塞到岳如琴手中。

    岳如琴風姿裊裊的站起身子,步履輕盈的走到蘇達基面前,親自滿上一杯酒,媚態橫生:「大人,琴兒敬您一杯。」纖纖玉手把杯子送上,蘇達基此時已經沉醉在岳如琴絕頂嫵媚的笑容中,不知不覺地就把酒喝了。的c4

    岳如琴又走到齊列橋和王倬的身邊敬酒,到左立的時候突然身子一滑跌了一跤,一壺酒都打碎在地上,男人們自然全都是憐香惜玉的驚呼。

    我不悅的皺眉:「怎麼這麼不小心?」

    岳如琴委屈的看著我。

    「不要緊,不要緊,歲歲平安,歲歲平安,裘老弟不要怪他。」左立連聲大笑,為「佳人」解圍。

    「左大人給你求情,還不快謝謝左大人。」我又拿起一壺酒。

    「琴兒謝謝左大人。」岳如琴給左立倒上一杯酒。左立無比銷魂的把酒喝了。

    岳如琴最後敬了田博文,然後坐回我的身旁。所有男人的目光仍然死死的盯住他。

    「老弟在哪裡找到這麼個美人兒?」齊列橋問道。

    「來大金的路上。老弟偶然逛了青樓遇到這麼個美人兒,馬上贖了身,一直藏在身邊,到大金以後我怕人多眼雜,就把他先放在這兒了。」我摟著岳如琴的小蠻腰說道。

    「裘老弟真是艷福不淺哪!」所有男人都嫉妒的看著我,哈哈大笑。

    又坐了一會兒,岳如琴鶯聲嚦嚦地說:「主子,琴兒累了,能不能回去歇著?」

    我立刻對在座的男人說:「今天太晚了,在下就先告辭了!」

    「哈哈,裘老弟是心疼美人兒了!」下面又是一陣起哄和大笑。

    我和李彧連連告罪,帶著岳如琴從屋子裡走了出去,然後登上門口的馬車。

    「人家今天演得好不好?」岳如琴嬌嗔的看著我。

    「好,好得不得了!」我哈哈笑了起來。

    「不過人家可累死了,今天《柔媚心經》使用的時間太長,內力都耗損掉了三成。」岳如琴抱怨。

    「以後定會補償你。」我對他笑了笑,岳如琴笑瞇瞇的看看我,然後倒在馬車上閉目養神。

    李彧風雅明亮的眼睛充滿笑容,向我比劃了一個「V」字手勢。我們今天成功了!我舒心的笑了起來。

    酒席上我們用了岳如琴的《柔媚心經》,趁大家剛看見岳如琴意亂情迷的時候,李彧在酒壺裡下藥,然後讓岳如琴用毒酒敬酒,岳如琴事前吃了解藥,所以即便喝了毒酒也無大礙。蘇達基為人謹慎,從不輕易在外喝酒,但是在岳如琴強大的媚術面前也乖乖的著了道兒。但是害死大周官員卻不在我們的計劃範圍之內,所以岳如琴故意打碎酒壺,換上沒有毒藥的酒敬了左立和田博文。

    李彧下的毒叫「三日閻王」,服下此毒,三日內雖然有症狀,但是不知道此毒的人絕對不會發現。到了第三天服毒的人會突然吐血而死,因為三日毒藥已經沁入心脈,再怎樣補救都來不及了。這毒藥極其珍貴,只有一小包,今日全部用盡了。

    我掀開簾子看著滿天的星斗,長長歎了口氣。莊敏瑤,你手下的八員大將,我今日就給你廢去三個,日子還長,看看誰笑到最後吧!

    ================================

    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後發現李彧不在房間,問了岳如畫才知道皇太子臨時抱佛腳在院子裡練習騎射,李彧被叫走當陪練去了。

    洗漱完畢,吃了早飯,我一個人呆在房間裡沒事做,索性把岳氏兄弟叫到房間裡聊天。通過這段時期的相處,我和岳氏「兄弟花」建立了最基本的友情和信任。

    這對雙胞胎其實不是什麼惡徒,他們從小失去雙親,被血神教教主收養,由於教主是個gay,這兩兄弟稍微長大些就遭了教主的「毒手」。後來岳如琴發現教主對本教中修煉《柔媚心經》的教徒十分厭惡,為了躲避教主的糾纏,岳如琴甚至不惜以男兒之身修煉《柔媚心經》。而岳如畫則忍辱負重,為了跟教主學習武功而忍受蹂躪,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報仇。不同的選擇體現不同的性格。岳如畫性格文靜隱忍,愛憎強烈;而岳如琴性情開朗溫順,隨遇而安。而今他們生活輕鬆舒心,所以都胖了不少。

    正在說笑,梁忠和莫放推門走了進來,手裡面抱著滿滿的東西。見到我笑著說:「小姐,世子爺讓我們把這些東西拿給你。」然後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我抻著脖子看了看:一罈酒,三個裝滿點心的八寶盒,還有一個密封的木盒子。我打開木盒子一看,裡面竟然是滿滿的一盒水果沙冰!森森的冒著涼氣,看起來鮮嫩可口。

    「這是世子爺特地給姑娘準備的。」莫放笑瞇瞇的說。

    「是啊,是啊,世子爺還從來沒對哪個姑娘這麼上心過。」梁忠在一旁幫腔。

    我微微一笑,讓岳如畫拿來五個碗,要他們和我一起吃。那四個人趕忙推托,我笑著說:「反正東西也多,我一個人吃不了,別白白的讓它化了,怪可惜的。」

    大家圍繞在桌前,一盒沙冰分而食之。我不動聲色的套問著李彧的事情,梁忠和莫放爭先恐後的向我介紹,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滔滔不絕的抒發著自己對李彧的個人崇拜。在他們神乎其神的描述下,李彧簡直成了手眼通天的玉皇大帝、元始天尊。

    梁忠幾乎聲淚俱下的向我講述他和李彧的相見過程。他是個讀書人,十五歲時就頗有名望,但是家境貧寒。有一年他母親得了重病馬上就要死了,他絕望的想要自殺。正好李彧慕名而來,到他家拜訪。看到這種情況,馬上請最好的大夫給他母親治病,而後語重心長的對梁忠說:「跟著我,有肉吃。」這一句話搞定了梁忠和梁修兄弟倆。

    我聽到「跟著我,有肉吃」這六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當場絕倒。看來李彧同學對《無極》裡張東健的台詞還是很熟悉的。

    時間一晃到了傍晚,李彧陪太子練武完畢,洗了澡悠然的坐在榻子上看書。我從外面推門進來,看見他笑著說:「謝謝你上午送來的零食,很好吃。」

    「喜歡就好。」李彧笑了笑放下書本,走到桌子前把八寶盒打開,拿了一塊糕點放在嘴裡邊吃邊說:「我憑借記憶讓廚房做點蛋糕出來,前幾次都不成功,後來越做越好,你嘗嘗。」

    我走過去拿了一塊,手感鬆軟,咬了一口,的確是二十一世紀的蛋糕味道。「好吃!」我驚喜地看著李彧。

    李彧讓我坐到桌邊,然後拿出兩個精緻的杯子,倒上酒,向我舉杯。

    我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後讚歎:「好淳厚的葡萄酒!」

    李彧露出風雅的笑容,秀美的眸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我笑著問他:「怎麼了?」

    「昨天在逢春館,三條人命,雖然他們還沒死,但是這是讓你第一次手上沾血吧?」李彧手裡把玩著杯子。

    「不是第一次,第一個死在我手裡的是南陽郡王。」我看了看李彧,「但是做這些事情我決不後悔。因為事已至此,他們如果不死,那麼死的人就是我。我不會假慈悲,不會裝蒜,我何嘗不想當一個善良的人,但是莊敏瑤的所作所為讓我無法原諒,如果老天爺因為我殺人讓我下地獄我也無所謂,反正到時候敏瑤肯定是陪著我的那一個。」

    「你對她的恨那麼深?」李彧挑起眉毛。

    「他殺了我這輩子的母親,害我家破人亡,將心比心,你若處於我的角度你能不恨?孔子曰:『以德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我瞇起眼睛看著天空,「就算要寬容她,也要等到我打敗她之後,因為強者對弱者的寬容才是真正的寬容,而弱者對強者說寬容是可笑荒謬的。」我的眼睛對上李彧閃亮的眸子接著說:「況且由於雙玉的傳言,只要我打算入世,她必將殺我以絕後患,所以即便是為了保命,我也要搶先一步取了她的性命,打垮她的勢力!」

    李彧身體微微一震,我愣了一下,然後揚起笑容:「怎麼?沒想到我有這麼狠毒?」我自嘲的搖搖頭喝了一杯酒,盯著空酒杯出神:「其實現在想起來,我覺得允謙這麼早就離開是件好事。在他的心裡我永遠是善良可愛的女孩子,我現在這個樣子即使他在我的身邊恐怕也不會愛我了。」

    「沒關係。」李彧給我倒上一杯酒輕聲說,「如果下地獄的話,我會陪著你的。」

    我猛地抬頭,看到他溫柔的眼神,胸口一陣抽痛伸手遮住了他的雙眼。我深深吸了口氣,說道:「你真的不是允謙嗎?如果你不是的話,就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我,這眼神會勾起舊痛……很傷人……」

    李彧把我的手輕輕拉了下來,握在他的手心裡。秀麗俊朗的雙眼深深地看著我,說道:「我……」

    正在這時,門口傳來敲門聲:「裘大人,太子讓您過去。」

    李彧說道:「知道了。」然後他使勁握了握我的手,輕聲說:「別想太多,我馬上回來。」

    李彧走了之後,我一個人自斟自飲,從窗子向外看去,月色似乎非常不錯。我頓時有了雅興,直接從窗戶蹦到院子裡。拎著酒壺正想著吟誦什麼詩歌,忽然聽到背後有人輕輕喊了一聲:「阿嬌!」

    一雙邪佞的桃花眼出現在我面前,然我後眼前一黑暈了過去,進入黑暗的一剎那,我似乎聽到了岳如畫在高喊:「放開小姐!」





四十三 金屋藏嬌

    一室幽暗,只有紅燭微弱的燈光。

    這是哪裡?我一下子坐了起來。「阿嬌,你醒了。」一個聲音慢悠悠的響了起來,我向發出聲音的地方望去,蕭錦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捏住我的下巴,一雙桃花眼邪氣的看著我:「歡迎回家。」

    回家?我盯著蕭錦的眼睛默不作聲。

    「阿嬌,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你是我的。你以為易容能夠騙過我嗎?」蕭錦的桃花眼閃爍著光芒,他得意一笑:「易容可以改變人的相貌,唯一不能改變的是人眼睛的距離。其實我一直都沒有發現你,直到你在大明殿和莊敏瑤較勁,我立刻就知道了你是我的阿嬌,你的眼睛太會說話了,有這種神采的女人除了你還能有誰呢?在大明殿上我仔細的觀察了你的手,細皮嫩肉的,怎麼可能是一雙老翁的手?」

    蕭錦頓了頓:「若不是知道你和莊敏瑤之間有恩怨,恐怕這次又讓你逃了。」

    他連莊敏瑤的事情都知道!我驚訝的看著他。

    「呵呵,大周和大金一向是死對頭,作為大周的攝政王怎能不瞭解大金的情況?況且莊敏瑤的勢力的確不可小覷。」蕭錦說著俯下身欲親吻我的嘴唇。

    我躲開,跳下床奔到門口,使勁推動大門,可是門已經上鎖了。我心裡一涼,知道恐怕在劫難逃。

    蕭錦似乎很欣賞我的困獸之鬥,他幾步跨過來摟住我,在我耳邊呵著熱氣:「你和幾年前一樣,還是那麼倔強,不過今晚你是逃不掉了。」說完這句話,他把我抱起放到床上,身體迫不及待的壓了上來。

    「蕭錦,你不要這麼做,否則我一定會恨你!」我拚命的掙扎。

    「恐怕我不這麼做,我會恨我自己。」蕭錦哈哈一笑,然後長指撫摸著我的臉頰,眼神變得陰狠,「你知道我當時多麼恨,若是早點得到了你,你恐怕就不會離開我了。」他邪美的眼睛目光炯炯的盯著我,彷彿情人低語般輕聲說:「我得到你之後,你會愛上我的。」說完他低頭堵住我的嘴唇,大手飛快的剝離我的衣服。誰來救救我?我絕望的掙扎著,指甲在蕭錦的脖子上抓出一道血痕。

    「你真是不老實。」蕭錦抓住我的雙手,用一根衣服的帶子綁住,向我邪媚一笑,一把抓掉了我的肚兜。

    「比幾年前更美了。」蕭錦的目光變得炙熱深幽,然後雙手在我身上熟練的遊走著。他含住我胸前的紅櫻吮吸著,另一隻手向下探去,愛撫著私處,在嫻熟的挑逗之下,我的身體很快就有了反應。

    「看,阿嬌,你的身體喜歡我。」蕭錦在我耳邊低語。他順著我的身體一路吻下去,埋首在私處舔吻著,我欲加緊雙腿,但是被他的雙手撐開,擺成淫蕩的姿勢,忽然下腹湧起熱流,快感伴隨著疼痛撲面而來。

    這是怎樣難熬的夜晚,我羞辱的閉上了眼睛。

    忽然,感到左腿被抬起,我急忙睜開眼睛,看見左腿被蕭錦架到肩膀上。蕭錦已經退盡了衣衫,露出性感平坦的胸膛,他似笑非笑的看著我,邪氣的桃花眼中佈滿了情慾和興奮,彷彿他正等待我睜眼的這一刻,一個挺身沒入了我的身體。

    久久未經人事的身體異常的緊繃,我感到一陣刺痛伴隨著些許快感,緊接著頭腦一陣暈眩。我咬住嘴唇把臉埋在枕頭裡。

    「阿嬌,別把你藏起來,我想看你在本王身下承歡的樣子。」蕭錦含住我的耳珠含糊不清的說。

    承歡?妄想!我不是你隨便點昭的那些侍妾!

    我的無動於衷讓蕭錦感到憤怒,他加快了動作,變得強悍粗魯。自從允謙過世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過別的男人,這樣的衝擊讓我感到痛楚和不適。忽然一隻手扳過我的臉龐,強迫我對上一雙蘊含著怒火與情慾的雙眸。我歎息一聲閉上了眼睛。

    這一晚不知蕭錦要了我多少回,我最後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清晨,我腰酸背疼的支撐起身體,身上的薄被滑落,雪白皮膚上暗紅淤青的吻痕異常刺目,但是細聞,吻痕上似乎有一層淡淡的藥香。我自嘲的一笑,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大抵就是這個樣子,以後等待我的是什麼?蕭錦要把我留在身邊,當他第幾房的小妾嗎?

    「小姐,您醒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王爺吩咐了,只要您醒了就讓您沐浴。」

    幔帳被撩開,兩個伶俐整齊的小丫環站在兩旁,乖巧的扶著我走進木桶。我打量著四周,發現這屋子中從大床到桌椅全部都是金色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金屋」?

    「小姐,這裡是藏嬌樓,這屋子是王爺特別準備的,床是純金的,桌椅也全都是上好的檀木鑲嵌上金絲。」一個小丫環說到。

    「是啊,小姐,這屋子是專門等您來住的。」另外一個小丫環幫腔。

    我不說話,沐浴完畢,小丫環捧來一身華美的衣裙。

    「我原來的衣服呢?」我挑高眉毛。

    「在這裡。」小丫環將衣服奉上,一雙圓圓的眼睛盯著我說,「小姐,您別讓我們為難,王爺吩咐了讓您換這套衣服。」

    我把衣服拿過來,冷冷說:「你們出去,這套衣服我會換上,不過我不習慣別人伺候我穿衣。」

    兩個小丫環乖乖退下了。我從舊衣服中取出一個小錦囊,這裡面藏著蒙汗藥以及別的什麼東西,若是日後逃走肯定用得上的。我把錦囊藏在床褥下,然後換上了蕭錦給我的新衣,對著鏡子草草綰了個髮髻,推開門走了出去。若是想離開這裡,首先應該熟悉環境,我現在迫切需要知道這攝政王府的構造。

    走出院子,還好沒人攔我,只是有兩個丫環和兩個武士一直在身後跟隨。看來蕭錦是怕我再跑了。攝政王府很大,藏嬌樓恰好位於後花園的邊上,前方便是蕭錦的書房。我繞開書房走進花園,沒心思觀賞花朵,只是在裡面觀察環境,拚命記路。

    忽然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歪歪斜斜的從一條小路上跑過來,一下子撞到我的腿上,然後摔倒在地。我趕忙把小娃娃扶起來,這個孩子也就兩歲左右,長得極其討人喜愛,我看到他頓時一愣,那胖嘟嘟小臉上的桃花眼簡直和蕭錦如出一轍!

    「小祖宗,小祖宗,您跑到哪裡去了?」後面一堆老媽子小丫環呼天搶地的奔了過來。一下子把那個小傢伙抱了起來,眾星捧月的哄著。

    「亮兒在哪裡?」一個圓潤的聲音傳來,一個穿著盛裝的貌美少婦急匆匆的趕來。

    「王妃娘娘別急,世子爺在這裡。」老媽子趕忙把小娃娃抱了過去。

    少婦接過孩子寵溺的笑著:「你個淘氣鬼,以後可不許巴巴的亂跑了!」

    蕭錦的老婆孩子?我心中蕩起異樣的感覺,扭頭想走。

    「站住,你是何人?見到王妃為何不行禮?」一個老媽子疾言厲色。

    我回頭瞪了她一眼,老媽子被我的目光嚇了一跳,頓時不敢言語了。笑話,蕭錦我都沒放在眼裡,我為何向他的老婆下跪行禮?

    那貴婦把孩子交給旁人,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我,然後微微一笑:「想必這就是阿嬌姑娘了,果然名不虛傳。」

    她知道我?我有點納悶,但是默不作聲。

    少婦揮退了左右,隨手摘了一朵鮮花拿在手中把玩:「我叫田想容,三年前嫁給王爺,你和王爺的事情我知道。」她綻放出美麗溫柔的笑容:「王爺時常提起你,現在正室的位置仍然是空著的,王爺就是等你。」

    少婦見我不說話,迎上來將手中的花插在我的頭上,輕輕笑著:「果然是天姿國色,日後我們就是姐妹,想容還請姐姐多多照顧。」

    這個田想容是個角色!我瞇起眼睛看著她的背影,遇見情敵溫柔相待,比我見過的慶荔、菲依霞之流強多了。她是蕭錦的老婆?我忽然感到難堪和憤恨,一轉身回到住所。

    推開門,蕭錦正悠然的半躺在軟榻上喝茶。我看見他在屋中轉身走,他馬上站起來,幾步向前,把我拽回懷中,拉著我坐到軟榻上。

    「你要幹什麼?還想強暴我嗎?」我僵直著身體瞪著他。

    「阿嬌,你還生氣?」蕭錦的嘴邊勾起笑容,「本王是太想得到你了,你說吧,怎樣才能讓你消氣,除了放你走,本王什麼都答應你。」

    跟沒說一樣!我咬著嘴唇不說話。

    「好美的花。」蕭錦看著我的鬢角含笑,「阿嬌怎樣都那麼美。」

    我伸手把花朵拿了下來,放在手中把玩著,抬起眼睛看他:「這是你的王妃送給我的。」

    蕭錦身體一僵:「你看見想容了?」

    想容?多親切,我嘴角扯出諷刺的笑容,而內心已經滔天駭浪,蕭錦!你已經擁有嬌妻愛兒,為何還要招惹我,強迫我!「不止是想容,還有亮兒。」我平靜的看著他。

    「阿嬌你聽我說。」蕭錦緊張的把我摟在懷裡,「想容是左丞相的女兒,我若是當攝政王就要取得左丞相的支持,所以我娶了想容。但是我心中最愛的人是你,阿嬌!」

    「想容很賢慧,不是量小之人。日後你做了王妃,她必定嚴守本分。」蕭錦盯著我的眼睛,「而且,我今後的位置只讓我們的孩子繼承,所以阿嬌,你不要生氣。」

    我看著蕭錦的臉龐,忽然「撲哧」一笑,然後眼中浮現起銳利的目光:「王爺,別告訴我你沒喜歡過田想容,難道你沒有和她山盟海誓,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別告訴我你不曾愛過她,娶她只是為了政治利益。」

    蕭錦的俊臉僵住了,過了好久艱難的開口:「可是,我始終是最愛你的。這麼長時間我從來不曾忘記你,我……」

    「你能如何?以後只專寵我一人?那田想容怎麼辦?讓她獨守空閨?你捨得?」我的目光越來越諷刺,「你能保證日後就不再納妾?你的志向是逐鹿中原,日後免不了政治婚姻吧?我的攝政王大人?」

    「有權勢的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我這樣做也是為了和你共享一個天下,我今後最愛的人是你還不夠?還不夠?」蕭錦的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

    「不夠,這就是允謙和你的差別。」我冷冷的看著他。

    蕭錦的桃花眼一片冰冷,他怒極反笑:「哈哈,即使這樣又如何?阿嬌,你是我的!這輩子休想逃開!」說罷他把我壓在身下,盯住我的雙眼:「我要把你牢牢綁在身邊,我要讓你生我的孩子,到時候看你還能往哪裡去!」

    而後他堵上我的嘴唇,扯開我的衣服,但是看到我滿身的吻痕他愣了愣,桃花眼中流轉出複雜的情緒,良久,合上我的衣襟,摟著我坐了起來:「阿嬌,你不要和我寧了,我是真得很心疼你,我們從此以後好好地在一起不好麼?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若是不喜歡想容和亮兒,我日後就不讓他們到藏嬌樓的附近來。」

    他像哄孩子一樣撫摸著我的頭髮和後背:「秦允謙給你的我都能給你,只要你知道我最愛的人是你。」我抬起頭,看到他邪佞的眼中竟然是一片柔情。

    不,蕭錦,允謙能給我的你給不了。我忽然想起李彧,他說他可以為了我當幕後君主,不在乎後宮的三千粉黛,因為他是現代人,和我有著同樣的世界觀、道德觀嗎?如果他真的喜歡我,會不會來救我?

    隨著夜幕的降臨,我馬上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蕭錦會不會再和我同床共寢?而且,我萬一真的懷孕了怎麼辦?

    「阿嬌,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蕭錦放下手中的筆,把我摟到胸前。他怕我跑了,自然到哪裡都是把我隨身攜帶,他索性把文件奏折帶到藏嬌樓批閱。

    「是有些不舒服。」我順坡就下。

    「來人啊!把林太醫請來!」蕭錦大聲吩咐著。然後馬上把我安置在床上。

    不多時,太醫來了,恭恭敬敬的給我請脈。我看到太醫頓時吃了一驚:林培風!心中馬上有了計較。

    蕭錦站在旁邊看著我。我瞄了蕭錦一眼,然後對林培風說:「太醫,我這兩天頭一直疼,能不能給我開個方子?或者給我針灸一下?」

    「小姐頭疼?」林培風躬身詢問。

    「是的。以前就有這個毛病,想讓太醫幫忙看看。」我點點頭。

    「許是多思多慮的緣故。」林培風掏出一盒銀針,「我給小姐扎上幾針就好了。」

    「麻煩林太醫了。」蕭錦客套兩句,看見林培風正在施針便走了出去。我趁機從床褥下取出玉珮,揮退了左右,問道:「林老前輩可認識這個?」

    林培風見到玉珮大驚:「恩公?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現在有件事要拜託你。」我急切地說。

    「恩人有事儘管吩咐。」林培風點了點頭。

    「我要避孕藥。我不想懷孕!」我堅定的看著他。

    林培風驚訝的看看我,然後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交到我的手中:「房事之後十二個時辰之內服下,既可避免懷孕。」

    而後我們商量了一會兒,林培風開了方子離去。

    過了一會兒,蕭錦走了進來,眼睛中有深深的擔憂:「太醫說你身體不適,需要調養,最好十天之內不要有房事。」

    「嗯,的確有些不舒服。」我點點頭。

    「你剛剛把下人都揮退了,跟太醫說了什麼?」蕭錦捏起我的下巴,桃花眼中放射出銳利的光芒。

    「沒什麼,只是有些女兒家的病,當著別人的面總是有些不好意思。」我心中一驚,低下頭,這個蕭錦不是一般的聰明。

    「是這樣啊。」蕭錦的眼神柔和下來,把我摟在懷裡,「既然身體不舒服就好好養著,我還指望你給我生個胖兒子呢。」

    胖兒子嗎?你不已經有了一個?我垂下眼簾,掩飾心中的情緒。

    晚上,蕭錦並沒有離開的意思。「王爺,天色已晚,您該回去歇著了。」我看看他。

    「怎麼想趕我走?多少女人求我還求不來。」蕭錦笑著把我拉到他的腿上,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乾笑幾聲,溫柔的說,「今天本王不走。」

    聽到他的話,我吃了一驚:「可是太醫說……」

    「本王先放過你,以後找你討利息。」說完他在我嘴唇上輕輕一啄。

    丫環們鋪好床,蕭錦摟著我躺下,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只是攬著我睡了。

    我輕輕的歎了口氣,日後該怎麼辦?

    「不要胡思亂想,你已經是本王的人了,日後必定不會委屈你的,只要你乖乖的呆在我的身邊。」蕭錦的聲音從黑暗中響起,然後一記親吻纏綿的印在我的脖頸。

    我僵直著身子,蕭錦用力摟住我的腰,把我摟進他的胸膛,我聽著他的心跳,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天涯夢短,夢忘了,綺疏雕欄。

    窗外,數點紅英,猶識暮夏婉轉。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7 PM

四十四 皇宮內線

    悶來彈鵲,又攪碎,一簾花影。

    暮夏,天氣依舊炎熱。臥室中放了幾大桶冰塊降溫,蕭錦坐在案前看折子,我無聊的搖著扇子。兩天後就是賽馬大會的最後一場,李彧那邊依然沒有什麼動靜。我隨手拿過旁邊小桌子上的九連環拆了起來。等別人來救,不如自救,賽馬大會上我能不能混水摸魚,逃出升天?

    想想真是好笑,來到古代別的成就沒有,關於逃跑的經驗卻是一大堆。我忍不住輕笑了一聲,長期的逃亡生涯鍛煉了我堅強的意志,現在我真的有自信成為打不死的小強。鋼鐵就是這樣煉成的吧?

    「高興什麼?」蕭錦走到我身邊攬住我,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沒什麼,只是在想究竟誰才能當大周的駙馬。」我低著頭把玩著身上的環珮。蕭錦送了我大量的奇珍異寶,幾乎件件都價值連城,我衣服上的翡翠一看就是上等的貨色,玉中竟然包含了一顆小小的水珠。魏紫熙要是在這裡,肯定樂的找不著北了。

    「阿嬌想讓誰當駙馬?」蕭錦的桃花眼含笑著看著我。

    「我說話算數嗎?」我抬起頭看他。

    「說說看,也許就算數了。」蕭錦漫不經心的挑起我的長髮在手中把玩著。

    我想了想說道:「褚君桂。」

    蕭錦一愣,嘴角掛起邪氣的笑容:「為什麼是他?我還以為你會說大寧太子,畢竟你為他出了不少力。」

    「就是隨便一說,難道我做得了你的主?」我瞟了他一眼,在榻子前坐了下來。

    「你怎麼在大寧太子身邊?我一直等著你告訴我,可是你一直沒向我說起過。」蕭錦坐到我身邊,長臂一攬,仍把我納入懷中。

    蕭錦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桐花香,我盡量放鬆身體,輕描淡寫地說:「大寧皇室成員是允謙的朋友。」

    「噢?」蕭錦挑高了眉毛,「秦允謙身在何處?這一次他會不會救你?」

    「不會了。他已經死了。」我面無表情的把玩著衣角。

    一隻手伸了過來,罩住了我的雙手,我抬頭,看見一雙充滿柔情的眼睛,蕭錦在我的嘴角親了一下,俊臉揚起狷狂霸氣的笑容:「秦允謙那種飄忽跟神仙似的人本來就不長命,像我這樣的禍害才能活千年,阿嬌,你就好好地跟著本王吧。」

    「最後那場比武大會我想去看看。」我看著蕭錦的眼睛。

    「你想打什麼主意?想在比武的時候趁機逃走,還是等著別人救你?」蕭錦的桃花眼中看不出表情。

    「就是想去看看熱鬧,不行嗎?」我有點沮喪,「算了,不去就不去。」

    「當然帶你去。」蕭錦笑著摟了摟我的肩膀,「本王怎麼捨得讓阿嬌不高興。」他的語氣驟然一變,邪佞的桃花眼對上我的眼眸,似笑非笑,「但是,別想耍什麼花招。」

    「當然不會。」我微微一笑。我去只想找機會通知李彧,我偷偷畫了一張攝政王府的大略結構圖,標明了藏嬌樓的位置,希望他能來救我。

    「好吧,本王滿足了你的心願,當然要些獎勵。」蕭錦露出迷人的笑容,性感的嘴唇吻住我,盡極挑逗。他的呼吸越來越濃重,把我壓倒在軟榻上。

    我吃了一驚,急忙用手推他。他抬起頭看著我,邪佞的桃花眼中隱約閃爍著情慾的光芒。蕭錦抓起我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著,看到右手背上淺淺的疤痕笑了起來:「你知道嗎?就是你手背上的疤痕我才完全確定你就是阿嬌。」

    說完他拽起我,從懷裡掏出一小盒香膏塗抹在我的手背上:「這是特地為你調配的藥膏,可以去疤,這麼一雙玉手,怎能落下瑕疵?」

    看到他低頭為我塗藥的樣子,我遲疑了一下,說道:「謝謝。」

    蕭錦愣住了,他抬起頭盯著我,然後臉上綻開晃人眼目的笑容:「阿嬌,為你做什麼我都願意。」

    我低下頭不看他。

    「阿嬌,傷你的那個柳聞鶯已經讓我丟到邊關當軍妓去了。在我的身邊你大可以放心,我決不讓別人傷你一絲一毫。」蕭錦慢條斯理的說,「如果誰傷害了你,我必定讓她生不如死!」

    「包括田想容?」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蕭錦身子一僵,桃花眼向我望了過來。

    「如果田想容傷害了我,你會不會讓她生不如死?」我看著他的臉,嘴角掛上一絲諷刺的笑容。

    「想容不會做這樣的事,我們不提她。」蕭錦有些煩躁。

    「我是說『如果』,你的想容自然不會傷害我。」我推開他,打算到桌邊倒杯茶。

    蕭錦一把握住我的手,我轉過頭看他,他表情鄭重的對我說:「無論誰傷害了你,我都饒不了他……包括田想容。」

    哦?事情變得有意思了,我露出一絲笑容:「那麼,如果我傷害了她呢?」

    蕭錦又是一愣。

    「你會不會讓我生不如死?」我看著他,不願意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阿嬌,你變了。」蕭錦盯住我看了半晌,緩緩說道。

    「我沒變,我原來就是這個樣子。」我笑得很開心。是啊,我原來就是這個樣子,只不過原來我有允謙,有一個男人毫無保留的愛著我,所以我更容易原諒別人,但是現在我只有自己,如果誰欺負了我,我必定還以顏色!

    蕭錦把我摟在懷裡,好久,他在我耳邊說:「無論你傷害誰我都不會怪你,只要你傷害的人不是我。」

    想必說這番話的時候做了強烈的心理掙扎,田想容可是給他生了孩子的女人,看來我對他很重要?他會不會騙我?我又自嘲的笑了,就算他不是騙我,那麼將來會不會有女人取代我的位置?

    --------------

    賽馬大會的最後一場,比武。

    皇宮裡寬大的場地上支起擂台和箭靶,蕭錦在王位上端坐,王位旁各有一架巨大的車輦,四周垂下層層幔帳,一輛車裡坐著蕭嫣然,一輛車裡坐著我。場上求婚者只剩下了二十幾人,我透過輕紗看見了慕容言德和莊敏瑤,蘇達基沒有跟來,想必已經找閻王爺下棋去了。我轉動視線,看見了君桂的身影,但是李彧卻遲遲沒有出現。

    此時蕭錦站了起來,朗聲說:「能在此地較量的全都是人中俊傑,所以比試點到為止。參賽者任意選擇騎射和擂台其中一項。下面比武開始!」

    下面亂糟糟的,求婚者開始選擇自己的項目,我的心也亂糟糟的,李彧現在還不見人影,難道他出了什麼事情?還是另有安排?

    不一會兒,比賽開始了,擂台上,騎射場上開始出現較量的身影,我心不在焉的左顧右盼,絲毫提不起興趣。看來今天是逃不出去了,我有點沮喪,扭頭看了看蕭錦,他正專注的盯著比武場。

    其實這個男人對我真得不錯,尚有幾分真心,像這樣有權勢有品貌的男人,在現代也算得上是極品了,可惜我絕不能容忍和別人分享丈夫,否則我也許能喜歡上他也不一定。似乎感受到我的目光,蕭錦轉頭看看我,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我錯開臉,低下了頭。

    不知道比了多長時間,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的心也越來越涼。不由大怒:TNND,李彧這廝!還說要陪我下地獄呢,現在怎麼連人影都沒有??

    正在生氣,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裘染拜見攝政王!」

    是李彧!我猛地抬起頭,看見一個身材修長健壯的男子正在給蕭錦施禮,他穿著一身白衣,衣服上佈滿了火紅的圖案,帶了幾分脫俗和清雅。

    「裘染大人免禮,今日皇太子為何未到?」蕭錦的桃花眼隱隱藏著凌厲。

    「皇太子前幾日練習,不慎從馬背跌落,至今傷痛未癒,所以今日比武便不能參加了。」李彧說道。

    「真是太可惜了。」蕭錦換了一個坐姿,「皇太子受傷,本王一定親自登門看望。」

    「不敢勞煩攝政王大駕。」李彧不卑不亢。

    「我大周皇室有絕好的治療跌打損傷的藥水,一會兒裘大人帶走幾瓶給皇太子好好治傷。」蕭錦接著說,「我這裡還有關外的鹿茸,人參,裘大人也一併帶走吧。」

    「多謝攝政王關心,小人在這裡替太子謝謝攝政王了。」李彧施禮,而後抬起頭,俊眼中仍然一派平靜,「久聞攝政王武藝超群,小人斗膽,有一個不情之請。」

    「噢?說來聽聽。」蕭錦挑高了眉毛。

    「小人想和攝政王比武切磋。若是能得到攝政王一招半式的指點,小人自當受益無窮。」李彧微微笑著。

    「大膽!」蕭錦身邊的武士喝斥道,「攝政王是何等人物,怎輪得到你和他比武!」

    「王爺,我想在坐的大人們也都想一睹大周攝政王的風采,所以王爺應當不會拒絕小人吧。」李彧含笑著環顧四周,氣度超然,此時我真覺得他是朵水仙花,看來叫他「凌波公子」還是很恰當的。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蕭錦的身上,眾人議論紛紛點頭說道:「是啊,我們想目睹攝政王的風采,不知攝政王肯不肯賞臉。」

    連比武場上的人也停止較量,場面一時間安靜下來。

    「好!」蕭錦站了起來,脫掉了外衣,邪佞的桃花眼中放射出興奮的光芒,「裘大人若是想較量一二,本王自然奉陪!」

    場下轟然叫好,御前侍衛和宮女們都跑過來觀戰,氣氛熱烈到頂點。

    李彧打算幹什麼?他想把蕭錦打死然後名正言順的把我帶走嗎?想到這裡我不禁搖頭失笑。這個當然不可能,打死了蕭錦,我們恐怕誰都走不了。靜觀其變好了。

    蕭錦和李彧登上擂台,雙方抽出腰間的長劍。蕭錦表情肅然,穩然站立好似泰山一般;李彧臉色沉靜,恍若進入無我的境界。兩人站立多時,忽然蕭錦一聲大喝,舉劍攻來,李彧將寶劍揮舞出層層劍光護住身體,兩個人一時交戰在一起。

    繁複的武功我不大懂,只是心裡面著急,但是兩個人確實打得很精彩,你來我往,互有攻守。台下的人都看得如癡如醉,御前侍衛和宮女們拚命的給蕭錦加油助威,喊聲震天。這讓我想起了二十一世紀的運動會。

    忽然,身邊傳來一個聲音:「阿嬌姑娘,請用茶。」

    茶?我的確感覺有點渴了,說道:「你放在邊上吧。」

    「這是攝政王特地為您準備的,囑咐小的一定要親手交到姑娘手裡。」那聲音說道。

    「好吧。」我心中提起警戒,微微撩開幔帳,一雙素手遞過一盞茶,我接過來,忽然感到手心有異樣。我不動聲色的把茶杯放到車輦裡的小桌上,偷偷把手中的字條打開一看,只見裡面寫了一行英文「Go  to  the  Palace  and  Queen  will  help  you」(去皇宮,皇后會幫你)。我迅速將紙條撕碎,心中感歎Languageispower!這樣的紙條,就算我不撕碎恐怕也沒人能看懂。

    我陷入深思,太后是血神教的人,莫非李彧通過岳如畫他們和太后取得了聯繫?但是我要找一個什麼樣的理由去見太后呢?

    正想得入神,只聽場上一陣爽朗的大笑,我抬頭看去,李彧棄了手中的寶劍向蕭錦施禮:「王爺果然武功蓋世,天地英雄,小人技不如人,現在認輸。」

    場下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

    蕭錦臉上露出令山河失色的笑容,一把扶起李彧:「裘大人武藝高強,不知師承何人?」

    「小人的師傅是少林俗家弟子。」李彧一笑,「和攝政王較量一番,裘染此生無憾,現在小人告辭了。」

    「裘大人何必如此匆忙?本王在宮廷設宴,想邀請裘大人把酒言歡。」蕭錦說道。

    「多謝王爺厚愛,但是太子讓我立刻會去覆命,小人不敢耽誤。」李彧畢恭畢敬地說。

    「如此說來,本王就不留裘大人了。」蕭錦一揮手,身邊的太監送上三大只錦盒,「這是一些藥材,請裘大人轉交太子。」

    「多謝王爺。」李彧抱拳,然後轉身離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長長出了口氣,李彧,不知你打算怎樣救我?

    比武大會最後誰贏了我都不知道,只是最後聽蕭錦說三日後宣佈明華公主花落誰家。等到大會結束,太監將車輦拉回後宮,蕭錦扶著我從車上走下來,然後摟住我的腰,笑著問:「感覺有趣嗎?」

    不習慣在眾人面前有這樣的動作,我下意識的抗拒著,口裡說:「有趣。」

    蕭錦在我腰間的手緊了緊,好似不滿意我的抗拒,攬著我向前走去。

    「這是要去哪裡?」我抬起頭看他。

    「皇宮有宴會,我們先找地方歇歇,宴會過一會兒就開始。」蕭錦說。

    「太后也去?」我不動聲色。

    「她當然是不去的。宴請外臣的宴會,沒她什麼事。」蕭錦的桃花眼向我斜了過來,「為什麼問起她?」

    「只是好奇怎樣的女子能把你迷得神魂顛倒。」我笑了笑。

    蕭錦的桃花眼閃爍著邪魅的光芒,他微微一笑,俯身下來在我的耳邊輕輕吹氣,說:「能把我迷得神魂顛倒的人就是你啊。」他看到我身體一僵,先愣了愣,然後爆發出一陣狂放的大笑。

    蕭錦要帶我去參加宴會,被我推脫掉了,他安排我在一處宮殿裡等他。蕭錦走了之後我便在大門口閒逛,剛想抓個宮女問問太后住在什麼地方,只見遠遠走來一位宮裝美人,穿得珠光寶氣,裊裊婷婷。

    美人走近了,只見她相貌嫵媚如一汪碧柔的春水,五官雖不精緻,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有說不出的韻味,讓人感覺艷麗非凡。身段優美,氣質雍容卻暗含著些許風流之氣。尤物!我心中暗暗評價。

    她看見我,微微一笑,頓時一股春情油然而生。《柔媚心經》!我立刻明白了眼前人的身份,馬上行跪拜之禮:「民女莊寶瑜拜見太后!」

    「免禮。」太后親自把我扶了起來,上下打量著,「這就是攝政王念念不忘的阿嬌了,走,隨哀家進屋坐坐。」

    太后將我帶到屋內,屏退左右,馬上向我行跪拜大禮:「屬下謝小蓉參見聖女。」

    「免禮,免禮。」我心急的說,「開門見山吧,我要怎麼逃?」

    「聖女莫急。」謝小蓉湊到我耳邊小聲說,「攝政王府,蕭錦的書房中有一條秘道,向前通往攝政王府前的一處名叫靜語堂的院子,向後不知通往什麼地方。聖女只要順著秘道走到靜語堂,然後在門口學貓叫,我的人自會前來接應。」

    「那秘道在書房的什麼地方?」我問。

    「在一處書架之後,具體的方位我並不清楚。」謝小蓉頓了頓說,「我的人每逢每個月的雙日都在靜語堂附近巡夜,聖女若是逃跑也要選擇雙日的夜晚比較妥當。」

    「你如何知道那秘道的?」我問道。

    「不瞞聖女,雖然攝政王府建成之日,蕭錦殺了所有參與書房設計建造的工匠,但是有一人臨死之前向我的人透露了這個秘密。」謝小蓉微微一笑,「聖女放心,屬下盡心竭力,必定幫助聖女回到大寧,只求聖女在教主面前美言幾句,早些放我們自由。」

    「這個自然。」我笑著說,然後陷入深思。

    書架後面的秘道?看來我要用心找找看了。





四十五 女人之戰

    謝小蓉走了以後我一直在房間裡想辦法。過不久宮女端上精美的食物,我填飽了肚子,蕭錦還沒有回來。我走出院子,隨便溜躂幾步便到了蕭錦宴請外臣的地方。剛想溜躂回去,卻看見一抹艷麗的身影向這個方向走來。

    蕭嫣然?我瞇起眼睛,一拉身邊的宮女躲到一旁。今日比武大會之前,我終於見到了蕭嫣然的廬山真面目,真真兒的一個大美女,瓜子臉,眉如新月,目若水杏,皮膚粉白,身材中等,關鍵是她有一股極其清新高貴的古典氣質,簡直就像仕女圖中走出來的麗人,美的不可方物。

    蕭嫣然步伐急促又不失優雅的走進了宮殿的後門。受到好奇心的驅使,我跟著走了過去,站在遠處觀瞧。她走進一個房間,不一會兒宮女太監從那個房間裡走了出來,最後走出去的人關上了大門。

    揮退左右?我挑高了眉毛,這裡面有文章!悄悄湊到窗前,蘸口水捅破了窗戶紙向裡面望去,發現蕭錦竟然也在房間裡。

    蕭錦坐在一張凳子上,輕輕咳嗽一聲問道:「三天後就要公佈選駙馬的結果了,你到底看中哪一個?」

    蕭嫣然垂下了眼簾,她遲疑了好久,艱難的說:「嫣然……哪個都不喜歡!」

    「荒唐!」蕭錦「噌」的站了起來,面有怒容,「你哪個都不選難道要大周失信於天下?」

    「七哥哥!」蕭嫣然抬起頭,臉上落下兩行清淚,她站起來上前拉住蕭錦的衣服,美眸中竟然蘊含著淒厲絕望,「七哥哥,我對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嫣然……嫣然寧願終生不嫁,只在這深宮中,只要七哥哥能常常來看望嫣然……」

    額滴神啊!!難道真讓李彧蒙到了?蕭錦和蕭嫣然真的有超越兄妹的亂倫之戀?這可是禁忌之愛呀!

    蕭錦歎了口氣,輕輕拍拍蕭嫣然的後背,哄孩子似的說:「嫣然,不要任性,這次選駙馬就是召集天下的青年才俊,為你選一個如意郎君。」

    「可是,看盡天下英才,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七哥哥……嫣然現在真的死了這條心!」蕭嫣然死死咬住嘴唇。

    「怎會沒有?」蕭錦剛想說什麼卻被蕭嫣然打斷。

    「大寧皇太子恐怕是虛有其表,他身邊裘染卻是個人才,可惜太老了,嫣然不能委身於一個老頭兒;慕容言德想得到嫣然不過為了換取邊境和平,況且此人算得上一個有志帝王,卻不能成為好丈夫;大鹹六皇子性情豪爽,但心思粗糙,在宮廷之爭上必然要吃大虧;大周白旭郎,雖然文武雙全,但是一瓶子不滿半瓶子?當……」

    「夠了!」蕭錦不悅的打斷她,板起面孔,「嫣然,當初選駙馬的時候你是答應的,一定要從中選出一位,你若是一味任性,那麼兄長就給你指定一人。你自己決定吧,是自己挑一個,還是我給你選一個?」

    蕭嫣然盯著蕭錦的面孔看了一會兒,然後閉上雙眼,良久,她睜開眼用手絹拭了眼淚,輕輕說:「請兄長做主。」

    蕭錦在房間中踱了幾步,然後望著蕭嫣然輕輕說:「褚君桂。」

    蕭嫣然身體微微一震,然後面無表情地說:「褚君桂?也好,他品行端良,純樸淡泊。若是嫣然嫁給他,他會對嫣然好的。」

    看到這裡,我轉身悄悄走了出去。

    蕭嫣然對蕭錦懷有超越兄妹的情感,為了避免醜聞發生,蕭錦舉辦了賽馬大會,當然蕭錦也想探聽各國虛實,搜羅人才。這個蕭嫣然也非等閒之輩,才見過幾面,卻能用寥寥數語精準的形容出每個人的個性特徵和弱點所在。

    但是蕭錦讓她選君桂是因為我無意間的一句話嗎?我感覺怪怪的。但是嫁給君桂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碼作為妻子蕭嫣然能對君桂有所提點,讓他不至於被褚君蘭算計得太慘。

    我看著天空長長歎息一聲,君桂,真的希望你能幸福!

    皇家宴會的時間驚人的長,我等得實在無聊了,乾脆在皇宮裡睡了一覺,迷糊中好似投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而後鼻孔中鑽進了桐花香和淡淡的酒味。

    我睜開眼睛,剛好看見一張絕美的臉。蕭錦躺在我身邊,好像睡著了,手臂把我禁錮在他的胸前。

    「別動,陪我躺一會兒。」蕭錦說道。

    我盡量放鬆身體,此時蕭錦的臉又向我湊了湊,埋進我的頸窩,濕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身上,十分曖昧,這讓我更加不自在起來。

    「有時候我想,若是每天就這樣摟著你睡著,再摟著你睡醒是多麼好的事情。」蕭錦悶悶得說,「要知道在外開疆闢土的男人需要躺在自己心愛女人的懷裡好好歇一歇,尋找一下溫暖。」

    「你有別的老婆,你不可能每天摟著我睡醒睡著。」我冷靜地說。

    「你就是這點不可愛。」蕭錦抬起頭,瞇起桃花眼,在我的嘴唇上親了一下,「現在只說我們倆,怎麼扯上別人了?」

    我翻了個大白眼,這蕭錦還真是具有充沛的阿Q精神,難道我不提就能抹掉你有老婆孩子的事實?

    蕭錦邪邪一笑:「莫非你在吃醋?」

    我乾脆閉上眼,懶得理他。

    這時候有太監進來通傳,說左右丞相在外面有事情稟報。蕭錦翻身而起,他看看我說道:「阿嬌,你先回家吧。我公務繁忙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我點了點頭,這樣也好。外面天色已經有點擦黑了,我坐上馬車,在護衛的保護下向回府的路上走去。

    馬車晃晃悠悠的向前行駛,我掀開簾子看看外面的景色,馬車好像行駛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我隨口問身邊的小丫環百靈:「大概還有多久才能到?」

    「小姐別心急,還要有一會兒呢。」百靈乖巧的說,「攝政王府的花園大,所以建的離皇宮遠了些。」

    我點點頭,放下簾子閉目養神。就在這時,一支箭「嗖」的飛了過來,一下子釘在離我腦袋不到一寸的位置。箭插入馬車,箭羽還在微微晃動。

    額滴神啊!我嚇了一跳,馬上抱著腦袋趴了下來。百靈捂著耳朵驚叫連連。「有刺客!有刺客!」護衛們拔刀和外面的人刀光劍影打在一處。

    我在馬車裡心驚膽戰。外面響起的聲聲慘叫我就知道戰況有多麼激烈。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TNND,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馬車簾子被掀開,一個黑衣人提著鋼刀向我揮舞過來。我一咬牙,弓起身子迅速向那個人頂去,黑衣人明顯沒料到我會有這麼一手,措手不及之下竟被我頂下馬車。「快走!」我喊了一聲,然後跳下馬車,拔足狂奔。

    身後有好幾個人在追逐著我,我分不清什麼方向,只是拚命跑著。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身後的人好像離我越來越近,由於跑得太猛,我竟然岔氣了!

    前面忽然出現了幾匹駿馬,向這個方向飛奔過來。我眼前一亮,是蕭錦!TMD!我從來沒有這麼迫切的想要見到他!!「救命啊!救命啊!」我大聲呼喊著,聲音尤其淒厲。

    背後有箭向我射來,但是偏離了目標,耳後響起風聲,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落在我的身上,我閉上眼睛,但是預期的疼痛卻沒有降臨,反而聽到「啊——」的一聲慘叫。

    我不敢回頭,這時蕭錦的鐵騎已經趕到我身邊,他一把撈起我,把我固定在他的懷裡。我伏在他胸前大口的喘著氣,心臟都快蹦出來了。

    「阿嬌,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快讓我看看!」蕭錦緊張的看著我。

    我只能搖頭,拚命的穩定氣息。

    蕭錦的手下趕去收拾黑衣人,蕭錦則帶著我回到王府。待我回過神之後,大腦迅速冷靜下來。究竟是誰要殺我?我首先想到的是莊敏瑤,但是很快我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她怎麼知道我現在在蕭錦手裡?就算她知道我的行蹤,那她如何得知我什麼時候離開宮殿,離開宮殿時乘坐哪輛馬車?忽然,一個女人浮現在我的腦海——田想容!

    「你怎麼來了?不是有事?」我問蕭錦。蕭錦的舉動也是反常的,他怎麼這麼快趕來?好像知道我有危險似的。

    「事情提前結束了。」蕭錦的臉色不大好,他敷衍著我的問題,若有所思。

    「是誰要殺我?太可怕了!」我作出驚恐的樣子,仔細觀察蕭錦的反應。

    「也許是莊敏瑤吧。」蕭錦拍拍我的背,「不怕了,不怕了。」

    若是平常他必定撂下狠話,說一定為我報仇之類的,這樣的反應讓我頓時心裡明白了七八分。必定是田想容對我動了殺念,平日裡蕭錦將我嚴密保護讓她不得下手,而今天我落單讓她有了機會,但是蕭錦不知怎麼知道了她要對我下殺手,所以忙不迭的趕了過來。

    傍晚,侍衛回來稟報,護送我的護衛連同丫環百靈無一生還,刺客全部自盡,查不清來歷。蕭錦一直在房間裡陪著我,看到我沒有大礙便出去了。我讓丫環黃鶯去看蕭錦的去向,黃鶯出去片刻回來說:「王爺去王妃的院子了。」

    果然不出所料!我把一碗壓驚湯喝了個乾淨,用帕子抹抹嘴。田想容,這筆帳我記下了,改日必定向你追討過來!

    那天晚上,蕭錦沒有在藏嬌樓過夜,而是搬到了書房。他加派了人手保護我,我遇刺的事情也沒有再提。

    ============================

    吃罷早飯,我在藏嬌樓的院子裡悠然的散了個步。然後回到房間在窗前逗弄著鸚鵡,用餘光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小丫環黃鶯,隨口問道:「黃鶯,你來王府幾年了?」

    「四年。」黃鶯溫順的說。

    「那王府裡的事情你可都知道?」我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

    「知道一些,不知姑娘具體指哪些事。」黃鶯很乖巧。

    「你把王妃的事情跟我說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在這王府呆不久,要抓緊時間給自己報個仇。

    「王妃是左丞相最寵愛的女兒,三年前嫁給王爺。」黃鶯想了想說,「當時東河王很有勢力,團結右丞相想要當攝政王。不過王爺和左丞相的聯姻,最終掌握了大權。王妃長得美,娘家靠山很硬,所以受寵愛是當然的事情。」黃鶯偷偷看看我的臉色,「不過姑娘,你長得比王妃還美,王爺待你更是不同的,等你嫁了王爺再生個小世子,恩寵自然超過王妃……」

    「王爺有幾房侍妾?」我又問。

    「有名分的是四個,但是王爺和她們同房之後都會賜藥,禁止她們懷孕。自從王妃進門,王爺就很少近她們的院子……」黃鶯忽然覺得自己說多了,馬上閉了嘴。

    這個不稀奇,三年前進門,現在就有一個兩歲的孩子,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當初兩個人多麼纏綿甜蜜,日日春宵。的45

    「姑娘,不是黃鶯多嘴,您一定要趁現在抓住王爺的心啊!」黃鶯見我久久沒有說話,便在一旁講道,「王妃生完小世子以後,身子就不大好,天天喝藥調養。您抓緊時間養身子,和王爺生個小世子,您現在在府中還沒有名分,要趕快讓王爺娶您過門。王爺派小的伺候姑娘,從此小的就是姑娘最貼己的人,自然盡心竭力為姑娘著想……」

    「我身上不大舒服,許是昨天受了驚嚇,現在還沒好,把林太醫給我請來,我瞧瞧病。」我打斷她懶懶的吩咐。

    TNND,前世最討厭看什麼《金枝玉孽》之類女人勾心鬥角的戲碼,覺得那群人為了一個男人的寵愛和後宮的地位爭得頭破血流實在沒什麼意思,而且讓人感到悲哀和噁心,可我現在後悔看少了這類影片,否則現在想什麼惡毒的辦法就方便多了。

    不久,林培風提著藥箱來了。我屏退左右,輕聲問道:「林太醫,王妃的病是您看嗎?」

    「是老夫。」林培風點點頭,「王妃生產之後一直氣血兩虧,原本前一陣有所好轉,但最近不知怎麼又重了起來,恐是氣結於胸,憂憤所致。」

    「林太醫,您一定要救我!」我淚光點點地抓住林培風的衣袖。

    「姑娘何出此言?」林培風大驚。

    「太醫,您是知道的,我來到王府之後就找您討要避孕藥丸,並且避免和王爺同房。但是王妃仍然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昨天派刺客取我性命……」說到這裡我擦拭了一下眼淚,「若不是王爺趕來,我恐怕早就成了刺客的劍下之鬼,如今我一個弱女子想要保住性命恐怕只能靠您了。」

    林培風問道:「王爺難道不能護你周全?」

    我灑下幾滴眼淚,神色哀婉:「明搶易躲,暗箭難防。昨天我不就差點命喪黃泉?再者,王爺是怎麼才有的今天的位置,林太醫應當是清楚的,就算他知道這一切是誰所為,又怎能替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弱女子撐腰?」

    我滿意地看到林培風臉上出現同情悲憫的神色,他躊躇了一下說道:「姑娘想怎麼做?老夫……斷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林太醫,您只需為我做一件事情,之後我們便兩相扯平。」我認真地看著林培風,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交到他的手中,「我保證不會傷害王妃的性命,只是讓她臥床一段時間,不再讓她傷害我。我保證這段時期過後她會像原來一樣。您就把這藥粉放在她每日服的藥中,這藥粉入水即溶,絕對不會和您有任何牽連。」

    「這是什麼藥粉?」林培風的手指微微發顫。

    「是一種吃完之後肚痛不止的藥,而且服下後兩個時辰再發作。」我眼中流露一絲哀怨,「林太醫,我只是想趁她臥床的這段時間懷了王爺的骨肉,平安讓孩子降生罷了。」

    林培風表情肅然:「你沒騙我?」

    「這個自然。」我點了點頭補充道,「林太醫,還是告訴王爺我身子未癒,暫時不能同房,否則我怕事情過於急躁,讓他起了疑心。」

    林培風考慮良久,終於點頭說道:「好吧!」

    「謝謝林大人!」我起身一拜。

    「這是幹什麼?萬萬使不得!使不得!」林培風上前攙扶我。

    「林太醫您要知道,我做什麼都是迫不得已的,所以請林大人不要怪我,若是有報應也讓我獨自承受,和大人沒有關係。」我死死攥住林培風的手臂,「但是我可以向您承諾,我所作的一切都不會牽連到大人的身家性命,可以讓大人把自己撇得清清白白!」

    林培風微微一笑:「你救了我兒的性命,就算老夫把性命賠給你也是應當的。」

    說完他把藥揣進衣服,轉身走了。

    我望著林培風的背影,長長歎了口氣。利用了林培風讓我良心不安,但是,田想容,你欺負了我,我定要你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輕輕笑了一聲,然後我清脆的喊道:「黃鶯,我們去書房轉轉!」

    蕭錦的書房離藏嬌樓很近。我踏進敞亮的房間,映入眼目的是琳琅滿目的古玩書籍,讓人目不暇接,光是書架就有好幾座,到底哪個才是暗藏秘道的那個?

    剛想走上前仔細看看清楚,就聽背後響起一個圓潤的聲音,溫柔中夾著些許凌厲的氣勢:「站住!前方是何人?書房是王爺的禁地,怎允許外人進入!」

    我轉身,田想容俏生生的站在我的面前,表情矜持肅然,身著一身暗紅色的長裙,頓時端出一股盛氣凌人的架勢。的4d

    我瞇起眼睛,嘴角掛上了一絲笑容。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7 PM

四十六 書房秘道

    田想容和我對視了幾秒鐘,忽然她綻開一抹溫柔的笑容,凌人的氣勢頓時無影無蹤,她迎上來,笑瞇瞇的拉住我的胳膊,親熱地說:「我還當是哪個不知輕重的奴才,原來是姐姐,想容冒犯了,還請姐姐原諒。」

    哦,好精湛的演技!變臉速度如此之快恐怕曼玉、青霞也望塵莫及!她年紀比我大,但是卻稱我「姐姐」,臉上雖然在笑,心裡恐怕像螻蟻鑽心一樣那麼不舒服吧?話中有話,暗指我是「不知輕重的奴才」嗎?

    我笑著說:「王妃客氣了,我哪裡是什麼姐姐。」你演技好,我也不差。

    「不,你就是想容的姐姐。」田想容親熱地挽住我的胳膊,「昨天聽說姐姐遇到了刺客,想容身子不舒服,沒有前去看望姐姐,還請姐姐見諒。聽說姐姐受了驚嚇,現在好一點沒有?」

    「多謝王妃關心,昨天多虧王爺及時趕到,否則我必將性命不保!」我裝作心有餘悸的樣子。

    「姐姐沒事就好。」田想容流露出關心的神色,「趕明兒姐姐出門一定要多帶幾個侍衛才是。」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田想容比我高一點,鵝蛋臉,柳葉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菱角唇微微上翹,也許是生了孩子的原因,她的身材更顯得豐滿,很好地展現出了少婦嫵媚的風韻。屬於難得的美女了,又有顯赫的身世,的確是一個男人的上上之選。

    田想容揚起好看的笑容問道:「姐姐到這裡來做什麼?」

    「沒什麼,就是感覺無聊想到這裡找幾本書看。」我笑著說。

    「姐姐,想容有幾句話要說。」田想容收斂了笑容,表情清冷了下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攝政王府也是有規矩的。王爺的書房是禁地,除了他的親信之人,誰都不可邁入書房一步,所以請姐姐回去吧。」

    還有這樣的規矩?我瞇起眼睛,既然是禁地,田想容怎麼也出現在這裡?

    田想容在房間裡踱了幾步,轉過身向我笑著,笑容中帶了幾分示威的意味:「我嫁給王爺三年了,夫妻本是一體,自然是王爺的親信之人,但是姐姐至今和王爺未有名分,還是向王爺討了許可再到書房來吧,別讓想容為難。」說罷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TNND,當老娘好欺負嗎?我微微一笑:「王妃這話說得讓人不解,雖說現在我仍然沒有名分,但是早就和王爺有了夫妻之實,王爺並沒有給我賜藥,就是承認了我是他的妻子,是他親信的人,沒準現在我的肚子裡還懷了王爺的骨肉。」我輕輕撫摸著平坦的小腹,滿意地看到田想容僵硬的表情,而後我露出自以為最美的笑容說道,「再說,前幾日王爺不是一直把我的藏嬌樓當成書房嗎?這個書房和藏嬌樓的書房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田想容頓時臉色紫青,我心頭掠過一絲快意。我們兩個對視了好久,她忽然捂著胸口一陣咳嗽。

    「王妃!王妃!」丫環們大驚失色的跑了過來,架起田想容的身子,忙不迭的向外走去,口裡大喊著,「快請太醫,快請太醫!」

    我目送著人群走遠,邁步走回藏嬌樓。

    「姑娘,得罪了王妃,我們……」黃鶯擔心的看著我。

    「不要緊。」我回到屋中抓住黃鶯的手臂,輕輕說,「等一會兒王爺回來了,照我說的做。」

    午時半,蕭錦回府了。

    我派黃鶯出去當探子,她過了一會兒跑回來說:「王爺本來是往藏嬌樓走的,但是半路上被攔住,直接去了王妃住的花語苑。」

    事情的發展在意料之中。我掏出兩個小金錁子放進黃鶯的手心:「辛苦你了,若是一會兒的事情辦好了,我重重有賞。」

    「謝姑娘賞賜。」黃鶯笑瞇瞇的拿了金子,退出去望風了。

    我倚在床上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黃鶯跑進來說:「王爺往這邊來了!」

    我趕忙蘸了茶水抹在臉上,然後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不住的抽泣起來。

    不久傳來了腳步聲,而後是黃鶯清脆的聲音,只聽她心急地說:「王爺,王爺,您快去看看姑娘,可是不得了了,姑娘今早從書房回來就一直哭,連中午飯都沒吃,您快幫我勸兩句吧!」

    蕭錦加快了腳步,進到屋裡,坐到我的床邊,問道:「這是怎麼了?」

    「姑娘說這王府裡人人都瞧不起她,連王爺都不給她臉,她在這裡呆著也沒意思,讓王爺早早放她走……」黃鶯的聲音弱了下去,其實後面還有幾句台詞,估計是蕭錦同學給了黃鶯同志某種極具威懾力的眼神,迫使我的演員沒有完成演出任務。

    「你下去吧。」蕭錦淡淡地說。

    「是。」黃鶯同志退場。

    蕭錦沉默了一會兒,一邊伸手撩我的被子,一邊說:「別使性子了,誰不給你臉了?我捧在手心裡好好疼你還來不及。」

    我「噌」一下子坐了起來,秀目紅腫,頭髮蓬亂,哭著說:「你幹什麼硬把我虜來?讓我在這裡擔驚受怕,還白白受了一肚子的委屈。你說你真心待我,真心呢?我怎麼沒看見一絲半豪?」

    為了這「秀目紅腫」我下了很大的功夫。我讓黃鶯到廚房拿了一個辣椒來,把辣椒塗在眼睛周圍,辣得我的眼淚想止都止不住,後來我洗了好幾遍眼睛,才清除了火辣辣的滋味,當演員容易嗎?

    「阿嬌,我當然是真心待你的。」蕭錦把我摟在懷裡,我掙開他,他歎了一口氣又把我摟在懷裡輕聲勸哄著:「等嫣然的婚事完了,我就娶你進門做正室,一定讓你風風光光的進我的攝政王府。」

    「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坐直身體瞪著蕭錦,「為何你的書房我就去不得?今天還白白讓人轟出來?」

    「今天你也把想容氣得不輕,也該消氣了。」蕭錦笑了笑,說道,「你若是想看什麼書告訴我,我一定給你搜羅來,我書房裡也確實沒什麼女孩子喜歡的書籍。」

    我聽到這話,頓時臉色一變,冷冷的看著蕭錦:「王爺,且不談書房的事情,我問你,到底是誰要刺殺我?」

    蕭錦的臉色變了變,一雙桃花眼中射出銳利的光芒,一張俊臉登時沉了下來。

    我冷笑了一聲:「這個人是誰王爺知道,我也知道。王爺說過,無論誰傷害了我都會讓她生不如死,請問王爺可是做到了?王爺許了諾言又不踐諾,到底意欲何為?王爺是在哄我嗎?請問我在你心中到底有多重的份量?看來王爺對我的真心也不過如此!」

    蕭錦的桃花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我冷哼一聲:「我不要嫁給你,我無權無勢,即使當了正室也只會受人欺凌,說不定哪天就沒命了。你口口聲聲說真心待我,其實也根本不能讓我倚靠,連你的書房我都去不得。你對我就是假的!是假的!」說話間我拔下頭上的金釵,「說到底,王爺垂涎的只不過就是我有幾分姿色罷了,我現在就毀了這張臉,沒了容貌,王爺是不是就能放我出府,讓我自生自滅?」說完,我拿著金釵向臉上劃去。

    蕭錦大驚失色,一把捉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掐,我的手頓時鑽心的痛楚,手指一鬆,金釵掉落。

    「你這是幹什麼?」蕭錦的桃花眼中閃出驚慌的神色,他大力將金釵摔倒牆角,一把將我攬在懷裡,用力的擁抱著,許久,在我耳邊輕聲說:「阿嬌,你要知道,我有許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我想建功立業,逐鹿中原,就需要朝中和軍方的支持。想容的爹就是我最有力的支持者,她哥哥田博文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將,所以我不能動她。阿嬌,你要體諒我的難處。」

    蕭錦的桃花眼深深的看著我:「我已經警告她了,若是她再敢動你一分一豪,我馬上休了她,即使不休她,也不會再進她的院子,這不是戲言,她知道輕重。今後她必然不敢再有什麼動作,她四周的人我都已經監視起來了,稍有風吹草動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你。」蕭錦伸手幫我整理著頭髮,頓了頓說::「想容畢竟給我生了孩子,我對她還有幾分夫妻之情,我希望你以後也不要為難她。但是,阿嬌你要知道,我最愛的人始終是你。」

    我垂下眼簾,默不作聲。

    「你要是想去書房就去吧。」蕭錦歎了一口氣,又摟住我,「想去就去吧,想看什麼書就看什麼書。」

    「真的?。」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這麼說我是有了你的許可了?」

    「自然是真的。」蕭錦笑著看著我,為我抹去「淚水」,然後看看牆角的金釵皺了皺眉,「我差點忘了你有前科,今後不能給你帶尖兒的首飾。」接著蕭錦親親我的臉,笑著說:「現在可以吃飯了吧?」

    「我下午就要到書房去。」我仍然仍然繃著臉。

    「好。」蕭錦點頭,「下午我在書房辦公,你隨我過去就好了。」

    TNND,你跟著我怎麼找秘道?不過總算能隨時隨地的到書房去了,這總算是個好消息。

    吃罷飯,蕭錦便帶著我進了書房。他在書案前辦公,我在書架前找書。

    我暗自觀察了一下環境。這裡有八個巨大的書架,秘道在書架後面,難道我要把書架移開嗎?我一臉黑線,我又不會什麼乾坤大挪移,這可是浩瀚的工程。莫非有什麼機關暗道,只要是動了某個位置,這書架就會自動移開?我想像著武俠小說裡的情節,隨手拿起一本佛經隨便翻著,但是心思一點都沒在書本上。

    「阿嬌看的什麼書?」蕭錦忽然出現在我的身後,伸手把書拿了過去,「佛經?阿嬌想看破紅塵想參禪嗎?」蕭錦的桃花眼裡閃爍出邪魅的光芒,「不許看這種書,你若是當了尼姑,本王要傷心的。」

    說完他低頭吻上我的唇,我下意識的抗拒著,說道:「有人。」

    蕭錦揮退左右,伸手摟住我的身體,霸道的吻著我的嘴唇,舌頭伸到我的口中糾結著。許久結束了這個吻,蕭錦看著我紅腫的嘴唇,邪邪一笑:「本王好像怎麼吻你都吻不夠。」

    說完他俯下身子,剛想再印上我的嘴唇,忽然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個丫環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見到蕭錦帶著哭腔說道:「王爺,不好了!王妃睡午覺的時候忽然肚痛,接著流了好多血……王爺,你快去看看吧!」

    「什麼?」蕭錦色變,馬上隨那個小丫環走了出去。

    哦?我的藥起作用了?我挑高眉毛走到門口,從花語苑依稀傳來一聲聲慘叫,我撫摸著紅腫的唇瓣,輕輕說:「田想容,喜歡我給你的大禮嗎?你昨天送了我一份,今天我也給你一個驚喜,好好享受。」說完我轉身走回房間。

    我給林培風的粉末也是血神教的特質藥粉。上次魏紫熙給菲依霞下的是打胎藥,這回我給田想容下的是絕育藥,服了此藥的人會大出血,痛不欲生,今後休想再有孩子,這就是生不如死吧?田想容本來身子就弱,這麼一折騰沒幾個月是下不了床了,我要好好利用這段時間逃出去。

    書房裡就剩我一個人了,我把每個書架都細細撫摸了一遍,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忙了半個時辰,心情極度沮喪。難道逃不出去?我重重的歎了口氣,倚在牆角的書架上掏出手絹擦汗,忽然,書架似乎向後動了動。

    怎麼回事?我馬上警覺起來,面向書架,使勁用手推了推,書架的一邊向後動了動,而另一邊向前突起。我加大力量,書架就好似一個旋轉門,轉動起來,書架後出現了一個黑黑的通道。

    找到了!!我心中一陣雀躍,趕忙將書架還原,算算日子,今天就是雙日,趕忙回去取出隨身攜帶的錦囊,然後回到書房中取下一本書,悠然的看了起來,只等夜幕降臨好讓我逃出升天。

    在書房待了一下午,蕭錦一直沒有回來。看看天色已經擦黑了,我在書房好好的吃了一頓,搞清了靜語堂的方位,心中盼望蕭錦能在花語苑和田想容多待一會兒。然後在房間裡舒展筋骨準備逃跑。

    「你這是幹什麼?」正在瑜伽,背後傳來蕭錦的聲音,我的心頓時向下一沉。

    「沒什麼,就是活動一下筋骨。」我回頭看看他,蕭錦的臉色十分疲憊。齊人之福不好享吧?除了政務繁忙,這兩天的家務事也足夠折騰他了。呵呵,活該!

    蕭錦躺在軟榻上說:「阿嬌,給本王倒杯茶來。」

    我端了茶過去,蕭錦喝了一口放在榻邊的小桌上,然後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拽到他的身邊,把臉埋在我的懷裡,雙手摟住我的腰:「別動,讓我歇一會兒。」

    我盡量放鬆身體,良久,蕭錦抬起頭看著我,一雙邪佞的桃花眼中竟然流露出小孩子的孤單和天真,他抓住我的手說:「阿嬌,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難道他知道了什麼?我臉色一僵,強笑著說:「你想起什麼來了?」

    「我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你,但是我總覺得我留不住你。」蕭錦緊緊地抱住我,一雙桃花眼閃閃亮亮,鄭重的說,「阿嬌,我可以把你寵到天上去,可以很愛你。但是,首先我是大周的攝政王,我的身上有責任,我要權衡利害,我要保住自己的位置而後讓整個大周富強。」

    蕭錦頓了頓說:「現在東河王蕭離處處牽制著我。雖然我手握兵權,但是軍隊的部分重要位置也安插著蕭離的人,保護京城的驍騎營也有三分之一的權力在他手中,我現在必須聯合左丞相削弱蕭離的勢力。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想容懷疑她今天的病和你有關。我現在希望你和她能夠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

    「知道了。」我淡淡說。

    「我只想在驚濤駭浪之後,在你的懷裡好好歇一歇,你是我最心愛的女人。阿嬌,答應我以後永遠不會離開我。」蕭錦盯著我的眼睛。

    「好。」我點點頭,心中加了兩個字「才怪」。

    蕭錦在我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後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我望著天花板,蕭錦,要我留在你身邊,天天過勾心鬥角,費力爭寵的日子?要是那樣,我還真願意當個尼姑!

    躺了一會兒,我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耳邊傳來了低低的說話聲。

    「……我把他安置在前面的密室裡了,王爺要不要現在去見他?」

    「好,現在就去。」蕭錦起身,小心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坐了起來。

    「可是王爺,阿嬌姑娘在這裡……」

    蕭錦好像思考了一下,然後說:「沒關係,就讓她在這裡睡一會兒吧。」說完,他拉過一床薄薄的被子輕輕蓋在我身上。隨後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走遠了,我一下子坐了起來,舉起桌子上的紅燭,推開了秘道的入口,走進去後將門合上。

    一切靜悄悄的,我開始了又一次逃跑。





四十七 陰謀交易

    書架的背後是一條通往地下的樓梯,走下去一股陰冷頓時撲面而來。微弱的燭光在長長的秘道中輕輕搖曳著,因為緊張,我的手禁不住抖了起來,我護住火光向前加快了腳步。幸好我膽子大,否則普通的女孩子獨自在如此黑暗恐怖的地方嚇也嚇死了。

    秘道幾乎貫穿了整個王府花園,走了差不多半個鐘頭,還是沒看到盡頭。我沉住氣,小跑了幾步,忽然腳下絆了一下,慌亂之中弄滅了蠟燭。

    TMD!我忍不住咒罵一句,伸手向錦囊裡掏出火折子。等等!那是什麼?正準備打亮火光,忽然看到前方牆壁上有一道細細的光線投射到地面上,在這黑暗的環境中分外醒目。我摸黑走過去,那道光線很高,我摸索著,腳下似乎出現了幾節台階。我輕輕的登上最高一層,台階上方放著一把對著牆的椅子,看來是有人坐在這裡通過那個小孔向裡面偷窺。我身材比較嬌小,坐著恐怕看不到裡面的情形,於是我跪在椅子上,把眼睛湊了過去。

    眼前出現一個房間,蕭錦高大的身材正背對著我。我嚇了一跳,想拔腿就走,可一錯眼神的功夫,我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莊敏瑤!

    我駭然,毫不猶豫的把眼睛湊了回去,連呼吸都變得很輕,他們倆的說話聲影影綽綽的傳到了我的耳中。

    敏瑤仍做男性打扮,她面帶微笑的看著蕭錦,端起桌上的茶吹吹熱氣,淺淺的啜了一口。

    「溫大人剛剛說要和我談一筆交易,把大金的國土送到本王的手中。但是不知道本王要付出的代價是什麼?」蕭錦慵懶的說。

    「攝政王不要溫大人,溫大人的這麼生疏,那天在樹林相見,我想攝政王就應該知道我的身份了。」敏瑤微微一笑。

    「哈哈哈,既然莊二小姐如此痛快,本王也就不跟著做戲了。莊小姐談談你的價碼吧。」蕭錦換了個坐姿。

    「這個不忙,攝政王先看看我的禮物。」敏瑤拿起身邊的一個木盒,拉開木盒側面的木板,裡面赫然出現了一顆被石灰局著的人頭!那人頭表情驚懼猙獰,雙目怒瞪,似乎有說不出的憤恨和無奈。我看到那雙眼睛,馬上用手摀住嘴巴抑制住自己想要大叫的衝動。額滴神啊!那木盒裡躺著的頭顱分明是慕容言德!!

    莊敏瑤弒君了!

    蕭錦也明顯大吃一驚,從位子上站起來「??」幾步走到前面,擎起慕容言德的腦袋在燭火下觀瞧。

    「這是大金金軒帝慕容言德的腦袋,貨真價實,童叟無欺。把這個獻給攝政王,以示我的誠意和與攝政王通力合作的渴望。敏瑤現在,破釜沉舟。」敏瑤似乎在欣賞蕭錦驚訝的表情,她笑得有幾分得意。

    我震驚不止,莊敏瑤為何殺了慕容言德?雖然她喜歡兵行險招,但是這回代價似乎大了些,為什麼?腦袋一瞬間已經轉了千百個回合,忽的恍然大悟,定是我給君桂的那道假聖旨起作用了!君桂找慕容言德提出以大鹹富庶之地換莊敏瑤一人,慕容言德對敏瑤產生懷疑,起了殺心,或者真的打算用敏瑤去換大鹹國土,敏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殺了慕容言德另找靠山。若是我的話,我也會這麼做。看來那道假聖旨把她逼上了絕路。

    蕭錦放下頭顱,準備轉身,我趕忙低頭,這時蕭錦的聲音響了起來:「為何殺了慕容言德?」

    「守成有餘而魄力不足,這種人不配讓敏瑤輔佐,而王爺才是敏瑤心目中真正的帝王!」莊敏瑤頓了頓,「我的價碼就是,事成之後,我要和攝政王共享天下!」

    「共享天下?如何共享?」我偷偷抬頭,這時蕭錦又背對著我了。

    「事成之後,敏瑤要大金一半的兵權,除此之外,敏瑤要做王爺的正室妻子!」敏瑤不緊不慢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胃口不小。」蕭錦端起了茶杯。

    「王爺,敏瑤雖然在大金時日尚淺,但是掌握了大金部分朝堂勢力和犬牙關的兵權。犬牙關是大金和大周接壤的要塞,王爺應該不會不知道。」敏瑤一雙深潭般的雙眸笑意盈盈,「敏瑤可以打開邊關城門,歡迎王爺的鐵騎。王爺到時候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無血開城!之後敏瑤可以和王爺裡應外合,滅了大金!」

    蕭錦沒有說話,舉起右手,拇指姆摩挲著小指上的尾戒。

    「王爺,這筆買賣穩賺不賠。現在王爺雖然權傾朝野,但是仍然受到東河王的牽制,敏瑤說得沒錯吧?若是王爺奪了大金的天下,實力大壯,到時候誰都不是你的對手,想坐上那把龍椅統一金周兩國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敏瑤站了起來,在屋中走了幾步,然後向蕭錦嫣然一笑,好似一樹梨花突然綻放,美的晃眼,「那時候王爺就是這個亂世最大的霸主,敏瑤幫助王爺成就如此霸業,提的那點小小的要求難道很過份嗎?」

    「莊小姐裡通外國,難道就不怕受天下人的唾棄和恥笑?」蕭錦冷冷說。

    「哈哈哈!」敏瑤仰天長笑,而後目光炯炯的看著蕭錦,「敏瑤自然不怕,慕容言德滅了我莊氏全族,敏瑤忍辱負重留在他身邊,自然是為了有朝一日大仇得報,讓爹娘在九泉之下瞑目!」

    我暈!明明她就是陷害莊家的謀劃者,現在居然能如此顛倒黑白,額滴神啊!敏瑤不愧是玩政治的高手!

    「好!成交!本王答應你!」蕭錦站了起來。

    「等等,敏瑤需要王爺的保證。」敏瑤笑得好像一隻狐狸,「首先,我要王爺寫下保證書,保證到時候給我大金一半的兵權,給我正宮的位置。其次,我要王爺的獨生愛子作為人質。」

    蕭錦愣住了。

    「呵呵,王爺,敏瑤現在就有虎符,藏在一個可靠的地方。那虎符可調動大金五千兵馬,若是王爺肯答應敏瑤剛才的要求,敏瑤馬上便將虎符送上。」敏瑤走到蕭錦面前,仰起臉看著他,「小世子的右肩有一塊暗紅色的胎記,形狀酷似月牙,而且有一雙和王爺酷似的桃花眼,敏瑤沒有說錯吧?王爺到時候別用假孩子來騙敏瑤才好。」

    「莊二小姐果然聰明絕頂。」蕭錦緩緩說。

    「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的上王爺吧?」敏瑤嫵媚一笑,「其實,敏瑤對王爺一見傾心,所以前來投奔。」

    蕭錦哈哈大笑,伸手捏住了敏瑤的下巴:「一見傾心?莊二小姐,你說我比秦允謙如何?」

    「他?」敏瑤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屑,「只不過是個書獃子罷了,雖然有驚世才華,但是和世間格格不入,注定難成大器,怎能和王爺相提並論?」

    「哈哈哈哈!」蕭錦仰天大笑,「說得好!說得好!可為什麼她……」

    「王爺是否同意敏瑤的提議?」敏瑤打斷蕭錦的話,伸手拔掉頭上的簪子,一頭烏黑的長髮便傾瀉在肩上,登時增添了幾分艷麗,她臉頰微紅,更添嬌妍,「敏瑤自問尚有幾分容貌,算得上天下無雙,王爺看敏瑤的姿容是否有資格當大周攝政王的正室?」

    「天下無雙?」蕭錦打量著,「莊二小姐的妹妹也是絕色佳人,小姐雖美,但和她相比似乎……」

    敏瑤臉色一變,強笑著:「我妹妹?她自然也是美的。」敏瑤愣了半晌,忽然好似下了很大決心,微微一笑,竟然開始款衣解帶,衣服層層剝落,露出裡面晶瑩雪白的胴體,那身體曲線玲瓏,美不勝收,飽滿堅挺的雙峰,紅如瑪瑙粒般的玉珠,盈盈一握的腰肢,渾圓修長的大腿,好個人間的尤物!

    我登時目瞪口呆。

    「我知道王爺曾經和名妓阿嬌有過風流往事,不過現在王爺看看,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無雙?」敏瑤俏生生的站著,極美無比,燭光照在身上更增添了驚人的誘惑力。

    蕭錦久久不語。然後伸出手指在雪白的胴體上打著圈,漫不經心的問:「這具身子慕容言德可曾用過?」

    「不管以前屬於誰,現在它是王爺的。」敏瑤捉住蕭錦的手罩上了自己胸口的柔軟。

    「噢?是嗎?」蕭錦肆意的揉搓起來,他似乎用了很大的力道,敏瑤發出低低的呻吟,但是看那表情,她的呻吟決不是興奮,而是痛苦。

    蕭錦毫不憐香惜玉的在她的身體上遊走起來,手伸進她的下體。敏瑤「嚶嚀」一聲,渾身竟好似癱軟,伸手拽住蕭錦的衣襟,幾乎掛在蕭錦的身上。

    「還真是敏感。」蕭錦的語調邪邪的,他把敏瑤按到在地板上,手不停的動作著,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他似乎很欣賞敏瑤情動的樣子。

    「王爺,敏瑤提的要求,你到底是不是答應?」淫靡的氣息染紅了敏瑤的雙頰,她摟住蕭錦的脖子吐氣如蘭。

    「莊小姐如此有誠意,本王自然答應。」蕭錦語調如常。

    敏瑤笑靨如花,嘟起紅唇在蕭錦的臉上親了一下:「謝謝王爺,敏瑤多謝王爺垂愛。」

    蕭錦低笑了幾聲,敏瑤湊上前似乎吻住了蕭錦的嘴唇,地上剩下了一對糾結的男女。

    我閉上眼睛,感覺渾身冰冷。輕輕下了台階,打亮火折子,檢起地上的蠟燭,飛也似的向前狂奔。

    一口氣跑到盡頭,眼前出現了一組台階,台階上方是一堵牆。我走上前把耳朵貼在牆壁上聽了聽,裡面什麼動靜都沒有。然後我用力地推動牆壁,牆體輕輕轉動。露出一道縫隙,我探頭看了看,外面黑洞洞的。

    一側身出了秘道,轉身關上秘道出口。這好像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廂房,我熄滅了火折子,走上前推了推門。大門是緊鎖的,我趴在門口學起了貓叫,叫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一個聲音低低的傳過來:「是聖女嗎?」的ca

    我略一遲疑沒有說話,外面沉靜了一會兒,然後聲音又傳來:「鋤禾日當午。」

    啊?什麼?我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接口說:「汗滴禾下土。」我汗……這樣別緻的接頭暗號只有李彧想得出來……

    門「卡嚓」一聲開了,一個穿著侍衛服的身影晃了進來,他交給我一個包裹:「聖女快點換上。」然後便背過了身子。

    我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套丫環的服裝,三下五除二收拾完畢,我輕聲說:「好了。」

    侍衛把我精美的衣裙放進包裹裡,交到我的手上說:「我叫席若飛,一會兒可能要有所得罪,請聖女不要見怪。」

    「沒關係的。」我點點頭。只要能離開這裡,有所得罪怕什麼?

    席若飛帶著我走了出去,然後鎖上門,說了聲:「得罪了。」伸手把我摟在懷裡,讓我的頭貼在他的胸膛上,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去。

    他挑選王府比較僻靜的小道,一路上碰見幾個侍衛,席若飛大大咧咧的跟他們打招呼,那些侍衛似乎也對席若飛懷裡摟著個丫環見怪不怪,還打趣一兩句。

    「喲,飛哥,又在晚上當值的時候風流啊!」

    「我摟的是我以後老婆,跟我老婆風流乾你們屁事!」席若飛中氣十足。

    「哈哈哈,對,對,我們差點忘了,飛哥和小桃姐的事情王爺都知道。小桃姐馬上就是我們的嫂子。」說著一個身影走了上來,「嫂子,給兄弟們露個臉吧,別每次都那麼害羞。」

    「去,去,去,你哪涼快哪呆著去!」席若飛笑罵道,「還不快去巡夜,要再打趣老子當心扣你月銀!」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能抱著美人兒當值時候風流,兄弟們說兩句就要扣銀子,唉……」

    「等回來請你們喝酒!」席若飛大聲說,然後摟著我向前走去。

    「好!等的就是這句話!」身後傳來一陣笑聲。

    席若飛摟著我走到一個極其僻靜的角落,一個身材體形和我差不多的丫環正焦急地站在那裡,看見我們急忙迎了上來:「聖女,您終於來了。」

    席若飛學了幾聲蛐蛐叫,外面馬上有應和的聲音,席若飛面露喜色,看著我說:「聖女閉上眼睛,不要驚叫。」

    我一點頭,閉上眼睛,感覺身上一輕,騰空而起。我趕忙睜眼,看到自己被扔過了牆頭,下一秒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瑜!」我對上一雙驚喜焦急的雙眸。

    「李彧!」我低低喊了一聲,一瞬間淚眼朦朧。

    「好了,沒事了。」李彧把我抱緊,身子一矮進了旁邊的一輛馬車,吩咐道,「出發!」馬車立刻風馳電掣的行駛起來。

    「小瑜,你這兩天過的怎麼樣?有沒有受委屈?」李彧擔心地看著我,他仍然易容成裘染的樣子,一雙俊眼清澈閃亮。

    有沒有受委屈?我被蕭錦強暴,被田想容追殺,然後在秘道裡看到一個說著愛我的男人和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搞在一起,我有沒有受委屈?我渾身冰冷,微微打起了寒顫。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李彧看到我發抖的樣子大吃一驚,用力把我摟在懷裡輕聲安慰。

    我平靜一下心情,抬頭望著他問:「那個席若飛和小桃是怎麼回事?我逃出來會不會給他們找麻煩?」

    看到我迅速冷靜下來,李彧欣賞的笑了笑,說道:「他們倆都是血神教的人。席若飛是蕭錦身邊的侍衛,小桃是伺候蕭錦王妃的丫環。上次田想容設計殺你,小桃知道了他們的密謀,趕緊告訴了席若飛,他通知了蕭錦才把你救下來的。」

    李彧頓了頓說「席若飛謊稱自己和小桃之間有男女之情,讓蕭錦看在他救你一命的份兒上成全他們。蕭錦好好賞了席若飛,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席若飛故意在自己當值的時候和小桃幽會,讓侍衛們見怪不怪,然後用調包計把你救了出來。」接著李彧一笑:「我每到雙日都回來這裡等,還好你逃得快,我還怕長期停輛馬車在這裡會引起蕭錦的注意呢。」

    好計!那個席若飛不簡單!

    我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目光炯炯的看著李彧說道:「我們現在去東河王蕭離的府第!」

    「你要幹什麼?」李彧大吃一驚。

    「找他談筆交易。」我冷冷一笑。

    蕭錦,我會讓你付出代價,我發誓,我一定要讓你後悔!讓你後悔!

    ====================

    馬車在東河王蕭離的府第的側門挺了下來,李彧敲門,遞上名帖,不多時從裡面走出一個小廝,把我們帶進一個廂房。在路上我簡短的向李彧說了在秘道的所見所聞,然後和他商量了一下,擬定了計謀。

    在車上聽李彧說起我了我的傳聞,我聽後嚇了一跳,嘴巴久久沒有合上。原來我早就已經名聲在外,民間流傳的版本多種多樣,流傳最廣的一種說法是:大金原宰相莊景卿三女兒莊寶瑜,姿容無雙,天生媚骨。幼時在家中就勾引了名噪一時的忘憂公子秦允謙,與其私定終身。而後莊府敗落,莊三小姐淪落風塵,成為名妓阿嬌,紅遍大江南北,大周攻金後成為錦繡公子蕭錦的愛妾,把蕭錦迷得神魂顛倒,秦允謙聽說此事傷心已極,竟然遁入空門,了卻凡塵。可此女水性楊花,竟然勾引了蕭錦的下人,與其私奔,蕭錦發狂尋找此女,並建藏嬌樓一座,以示癡心不改。但是自此之後,莊寶瑜消失在民間,不知所蹤。有傳聞她後來和愛人過著神仙眷侶的生活,有傳聞她拋棄了與她私奔的愛人被大寧小世子私藏府中,還有傳聞她去了大鹹,把大鹹褚氏兩兄弟迷得暈頭轉向,甚至差點兄弟反目……

    這故事越傳越神,更有好事之徒將此它編成戲曲廣為傳唱。我也成為妓女們心中的偶像和保護神,甚至她們捐錢為我修建了祠堂,按照蕭錦捉拿我時候的畫像塑造了泥人,長期供奉,我光榮的成為了這個時空中的梁紅玉……聽到這些傳說讓我一時哭笑不得。

    在房間裡坐了一會兒,門口傳來了腳步聲,一個身高健壯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濃眉大眼,衣飾精美,帶著一股煞氣,五官輪廓和蕭錦相似,但是遠沒有蕭錦出眾。

    「小王蕭離,久仰裘染大人大名,不知大人深夜造訪有何貴幹?」蕭離虎步走來,面帶笑容,不怒自威,這傢伙果然有和蕭錦分庭抗禮的能耐。

    「小人裘染見過東河王。」李彧的禮數十分到位。

    「這位是……」蕭離的眼神向我飄了過來,見到我的容貌微微一怔,又看見我身上穿著攝政王府丫環的衣服又是一驚。

    「莊寶瑜見過王爺。」我輕輕道一個萬福,面帶笑容。

    「莊三小姐?」蕭離難掩訝色,把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微微一笑,「莊三小姐果然名不虛傳。」

    「王爺過獎了。今日寶瑜前來,是有要事和王爺相商。」我開門見山。

    「噢?莊三小姐,裘大人請坐,我們從長計議。」蕭離揮退了下人,露出感興趣的神色。

    「王爺應該知道,寶瑜就是曾經的花魁阿嬌。」我微微一笑,「當年我從蕭錦手裡逃走了,可前幾日他把我又虜了回去,今天晚上我逃了出來,而且帶來了一些有用的消息,王爺可能很感興趣。」

    「是嗎?」蕭離盯著我的眼睛,「說來聽聽。」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8 PM

四十八 統一戰線

    「王爺可知莊敏瑤是誰?」我面帶微笑的問。

    「莊敏瑤?」蕭離想了想說,「名字耳熟。。。。。。啊,本王想起來了,她不就是小姐的二姐嗎?莊府被抄後下落不明。」

    「哈哈哈。」我笑了起來,然後面容一沉,「她可不是下落不明,事實上當初她就和慕容言德聯手,共同構陷莊家,用家族的滅亡換取了她今日的權勢和富貴。慕容言德身邊的溫陽其實就是莊敏瑤。」

    蕭離目瞪口呆,良久才長長的出了口氣,歎道:「怪不得……」

    「現在,莊敏瑤弒主與蕭錦密謀奪取大金江山,王爺地位危在旦夕。」我丟下一顆重磅炸彈。

    蕭離大吃一驚,而後很快鎮定下來,雙眼如鷹隼般直直瞪著我,良久嘴角扯出一絲笑容:「莊三小姐,這個玩笑開得有些大了。」

    「蕭錦和莊敏瑤正在攝政王府某房間的地板上覆雨翻雲,寶瑜決不是在開玩笑。」我笑著說,「寶瑜在逃出攝政王府的時候不巧碰見了一些事情。」

    我簡明扼要的講了在秘道的所見所聞,當然皇后和血神教的事情略去不提,只說大寧的線人把我救了出來。

    「莊三小姐要在下如何信你?」蕭離瞇起眼睛看著我。

    「相信我很容易。」我微微一笑,「王爺應該知道,裘染大人是大寧的人,我的立場和大寧是一致的。若是大周拿下了大金,對大寧是絕對沒有好處的,當然對王爺也沒有好處。因為那時候蕭錦權勢滔天,王爺恐怕就再也沒有能力牽制他了,何況王爺和蕭錦一向不太和睦,到時候蕭錦一定會拿王爺開刀,下場會多麼悲慘我想王爺心裡是有數的。所以,還不如我們合作。」

    「合作?」蕭離看著我,雙眼露出一絲神采,「莊小姐希望我怎麼做?」

    「很簡單。蕭錦攻打大金無論多麼隱秘,但是總會有動靜的。我大寧也會早作準備同時攻金,並且放出慕容言德已死的消息,大金必然軍心動搖,潰不成軍。請王爺在大周朝野上散佈謠言,就說你在大寧的細作報告,莊敏瑤曾經去找大寧皇太子獻身,送上虎符,要助大寧奪得江山,蕭錦和莊敏瑤必生猜忌,很可能會破壞他們的結盟。」

    蕭離緩緩點頭。

    「當然,這個遠遠不夠。」我頓了頓說。「寧會同時騷擾寧周邊境,王爺可以在朝堂和民間大肆渲染嚴重程度,讓蕭錦不得不分出軍隊和精力管理邊界,蕭錦受到雙方牽制,必然焦頭爛額。當然,寧只是小小的騷擾,主要目的是拖住大寧的大批軍隊,但是要把這『小小的騷擾』變成很嚴重的戰爭事實,就要靠王爺的朝堂勢力了,若是做得漂亮,王爺極有可能從蕭錦手裡奪些兵權也不一定。而大寧就是要把握這段時間,贏得戰機。」

    蕭離眼前一亮。

    「最好的結果是蕭錦能夠親自征戰。他不在京城的時間王爺可以把握機會取而代之,但他現在是攝政王,恐怕這個計劃不能成功。」我有些惋惜的看著蕭離,然後笑道,「不知王爺認為我們的合作怎麼樣?這對王爺來講有百利而無一害,王爺不需動用自己的一兵一卒,只要散佈散佈謠言就可以了。」

    「大寧才是真正的贏家啊。」蕭離意味深長的看著我,「大寧攻下大金,對周絲毫好處都沒有。」

    李彧哈哈一笑,忽然開口:「大寧攻金自然對周沒有好處,但是王爺尚能掌權,享受榮華富貴到終老。若是蕭錦攻金成功,恐怕第一個倒霉的人就是王爺,這筆帳王爺算不過來嗎?王爺,目前最重要的是穩住你在大周的地位,攘外必先安內。」

    暈,國民黨的政策都出來了。

    「沒錯,我們就是要和王爺通力合作,你在大周製造麻煩和事端讓蕭錦分心,而大寧在外打擊蕭錦的擴張勢力,我們共同的目的都是不讓蕭錦的勢力做大,我們是同盟者,不是嗎?」我面帶笑容。

    蕭離銳利的目光直直的看著我:「莊三小姐為何如此痛恨蕭錦?蕭錦斥巨資修建藏嬌樓,想來對小姐還是不錯的,難道小姐對他就沒有半分情義?」

    「情義?」我嘴角掛上一絲冷笑,「他是我的仇人。」

    蕭離一愣,剛想問些什麼,旁邊的李彧已經接口說道:「大寧汝陽王世子李彧是莊小姐的未婚夫,小姐本來心有所屬但又被蕭錦虜去,必然受了委屈,蕭錦又和小姐的仇人聯手,這讓小姐怎能不憤恨?」

    汗,我什麼時候成他未婚妻了?我瞪他,他絲毫不理會我的神情。

    蕭離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然後深思了一會兒,拍手叫來了他的幾個心腹幕僚,我們便在這小小的廂房秉燭謀劃,直至清晨。

    小鳥在枝頭鳴叫,我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

    「我們的計謀萬無一失。」蕭離捧著幾張紙,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這個自然,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我們這麼多人,想的方法自然就多了。」李彧笑著揉了揉太陽穴。

    「啊,已經這個時候了,我現在就叫下人給兩位預備早點,若是不嫌棄,小王這裡有幾間陋室,可供小姐和先生休息。」蕭離慇勤地說。

    「這就不用了,我們趕著回大寧。」李彧站了起來,「現在全城必然嚴加搜索過往車輛,請王爺掩護我們出城。」

    「莊小姐、裘大人何必這麼著急?好歹盤桓幾日,好讓小王盡地主之誼。」蕭離盯著我的臉笑瞇瞇的說。

    「王爺,不是我們心急,而是世子爺心急,世子爺這幾日想莊姑娘都快相思成災了,還請王爺見諒。」李彧哈哈一笑,不動聲色的擋住蕭離的視線,「我們既然制定了計劃,小人和莊姑娘也好盡快回去準備。」

    「既然這樣小王就不挽留了。」蕭離笑了笑說,「小王定會好好掩護二位,讓二位順利出城。」

    半個時辰之後,我們在蕭離的安排下準備完畢,李彧和趕車的梁修換上了侍衛的衣服,我換上一套極其華美的宮裝。然後我獨自坐上馬車,在李彧等人的保護下,浩浩蕩蕩的離開了東河王的府第。

    清晨大街上已是一派繁忙的景象,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我坐在車內閉目養神,心中還在默默計劃。忽然車子一停,前面傳來了問話聲。

    「站住!誰的車馬?現在全城已經戒嚴了,閒雜人等休想出入!」一個聲音嚴厲的說。

    全城戒嚴?我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看來蕭錦頗為看重我啊,我跑了,乾脆連城都封上了。

    「放肆!什麼閒雜人等!車上坐著的是東河王的側王妃,今天一早要上山禮佛還願,你們速速把門打開,不要擋著王妃的去路!」蕭離的侍衛大聲呵斥。

    「這個……」守城的士兵有些猶豫,「這是攝政王的命令,能不能請王妃改日禮佛?」

    「啪」一個巴掌。「放肆!你想命令主子幹這個,幹那個嗎?」

    「算了,不行我們就回去。」我適當的火上澆油,伸出手微微撩開簾子。簾子撩開的尺度剛剛好,讓外人看不清我的容貌,但是能夠隱隱的窺見裡面似乎坐著一個珠光寶氣的貴婦人。

    「王妃,回去等於丟了王爺的臉面。」侍衛恭敬地說,然後高高擎起一塊牌子,「這是東河王府的令牌,你們還不快把門打開?難道王爺的家眷是你們要找的囚犯?」

    那幾個守城的官兵對望幾眼,乖乖的把門打開了。我放下簾子,馬車緩緩的通過城牆。

    別了,蕭錦!我在心中說,願我們這輩子都不再相見!

    馬車在郊外停了下來。我們換下衣服然後換乘一輛普通的馬車接著趕路。一上車李彧就摘掉了臉上的面皮,露出俊美的臉龐,笑著說:「終於逃出來了。」

    「我們現在安全了嗎?」我擔心的看看窗外。

    「放心,安全。」李彧露出一個清雅的笑容,「我們和李康分開走,順著這條路,過一會兒我們就能和莫放他們匯合,然後走水路回大寧。」

    「走水路?」我皺著眉頭,「這樣豈不是很慢?」

    「風向順,和走陸路差不多一個速度,這個年代沒火車飛機,所以只能將就些。」李彧笑瞇瞇的說,「原本我還想把蒸汽機發明出來促進大寧工業革命,可是初高中那點東西全都忘乾淨了,只能大概說出個原理讓工匠們研究去了。」

    「工業革命?」我啞然失笑,撩起車簾子向外看了看,「我要去寧周邊界的雄鐵關。」

    「你想做什麼?」李彧半睜著秀麗眼睛向我望來。

    「結陣。」我字斟句酌的說,「我要在雄鐵關結陣法中最大的九星陣,把大周的精銳部隊困在陣內,我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敵人全數殲滅。」

    李彧身體一震,雙眸中閃過些許驚訝。

    「結陣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我沒什麼經驗可能要更慢一點,所以我們要盡快趕過去。然後還要佈置攻金的事情。」我靠在馬車的墊子上歎了一口氣,「時間不等人。」

    「小瑜,我怎麼現在能在你身上看見慈禧太后的影子?」李彧似笑非笑,「女人發狠果然不一般。你的目的不光是想拖住大周的軍隊,而是一舉殲滅?」

    「不錯。」我看著李彧俊逸的臉龐,「我的目光想看得更長遠些,我們最終的目標是統一四國,所以這次如果能拿下大金,再連消帶打的傷了大周的元氣就再好不過了。」

    「好,你先去雄鐵關,我回大寧先安排攻金的事情,然後去找你。」李彧點點頭,從懷裡掏出幾張餡餅,遞給我一個,「吃點東西吧,剛剛在東河王府,我怕他們在吃的東西裡下藥,所以什麼都沒吃,你也餓了吧?」

    「剛才在蕭離面前為什麼說我是你未婚妻?」我不悅的看了他一眼,把餅拿了過來。

    李彧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撩開簾子,遞給在外駕車的梁修一個餅,然後說道:「蕭離看你的眼神不一般。蕭家的男人都好色,這可是一脈相承,我說你是我的未婚妻是在警告他。」說到這裡李彧笑了起來:「而且我也很期待,這句話若是傳到蕭錦的耳中,他會是什麼感受。」

    什麼感受?呵呵,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我只不過是他生活中的調劑罷了,他能有什麼感受?我垂下眼簾咬了一口餅。

    「小瑜,我想問你一句話。」李彧忽然開口了,我抬起頭看著他,他秀麗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我,「你是不是喜歡蕭錦?」

    我一愣,慢慢嚥下口中的食物:「此話怎講?」

    「自從我把你救出來你就一直心事重重,和你在一起單獨相處到現在我沒見過你一個笑臉。我想,你也許喜歡上蕭錦了。」李彧如寶石般璀璨的眼睛閃出銳利的光芒,直指我心,「因為你喜歡他,所以你因為他和莊敏瑤私自結盟而感到憤怒和背叛,報復起來也就格外恨厲。」

    李彧歎了一口氣:「小瑜,你並不是一個報復心重的人。我知道你原來的事,你即使報復也很少趕盡殺絕,這次卻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你必定是有著強烈的憤怒,你若不曾喜歡過蕭錦,何來如此大的恨意?」

    我閉上了眼睛。李彧,莫非你我都來自現代,所以你就能夠輕鬆的看透我?

    睜開眼,我微微一笑:「沒錯,我是喜歡他。蕭錦這樣的男人本來就招女人的喜歡,何況他對你還有幾分情義,天天挖空心思的討你歡心,正常的女人都會喜歡上他,我也不能免俗。當初我的抵抗力強是因為允謙,但是現在我沒有深愛的人,所以心動是正常的事。」

    我看著李彧的雙眼笑道:「但蕭錦不可能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我控制自己的情感不去愛他。但是他吸引我,被吸引難免就會有期待。我知道他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所以並不驚訝,但是他和莊敏瑤結盟,而且我親眼目睹了他們親熱的樣子,這讓我感到的不止是背叛,還有深深的屈辱。」

    我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彧:「我覺得我自己都變髒了,我竟然讓那樣的男人侵犯過!那具身體半個鐘頭前曾經擁抱過我,說著只愛我一個,而半個鐘頭後把我的姐姐兼仇人壓在身下銷魂,就算我理解他的所作所為,但這讓我怎麼不憤恨?不憤恨?」

    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了下來,李彧呆住了,他掏出手絹給我擦眼淚,卻被我一把推開,我冷冷的盯著他問:「李彧,你是不是喜歡我?」

    李彧一愣,然後堅定的點了點頭:「是!」

    「好,現在我告訴你,我一定會竭盡所能幫你奪得天下,統一四國,當你忠實的助手,你永遠的合作者,但是我不做你的妻子。但我會把我知道的毫無保留的告訴給你,你可以當皇帝,三千佳麗艷福不淺,你答不答應?」我用手抹掉眼淚,雙眼直直看著他。

    李彧寶石般的眼睛變深了顏色,他深深吸了口氣看著我說:「我向你承諾過,我只會有你一個妻子,而且我把一切都佈置好了。我不勉強你,但是你選了我就知道自己做出的選擇是正確的。」

    「你為什麼喜歡我?」我嘴角滑過一絲冷笑,「我曾經在青樓呆過,民間有對我極其不利的謠言,這些就足夠讓大寧皇室蒙羞的了。況且我嫁過人,當過蕭錦的愛妾,世子爺,這些你都不介意嗎?不介意嗎?」

    李彧緊緊抿著嘴唇,良久長歎一聲:「你和允謙的感情我是十分羨慕的,蕭錦將你帶走是我保護不周,這全都是我的責任。我說自己不介意那是假的,但是我更多的是心疼你。」李彧說完將我摟在懷裡:「你為什麼不試著接受我呢?不過這也難怪,你被有權力有野心的男人騙怕了。」

    李彧盯著我的臉有幾分無可奈何:「有權力有野心不代表沒有良好的道德觀。好歹我也受過高等教育,沒那麼膚淺。我希望找到的是能夠共度餘生的人,靈魂上的伴侶。這樣生活才會有滋味。」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而且我自認為沒那麼好的平衡能力,有很多老婆又做到讓她們不爭風吃醋,家宅寧靜。」

    說到這裡他嘴角掛上一抹吊兒郎當的笑容:「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大寧所有人都聽我的,我娶你一個沒人敢說『不』字。再說朝堂之上的大臣們只道我是個荒唐的紈褲子弟,他們才不會關心一個毫無建樹的公子哥娶個什麼女人進門呢。」

    我看了看他亮燦燦的眼睛,垂下了眼簾。其實相較與蕭錦,我更害怕李彧,蕭錦雖然野心勃勃,但是對我有幾分真情,我還可以把握。可李彧虛虛實實,他更聰明,更神秘,而且能夠輕易的把我看透,讓我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幾乎是赤裸的,可是我卻猜不透他。我是個強勢的人,這種感覺讓我不好過。

    昨天的勞累讓我沒有體力去想別的事情,我默默的吃完手中的餅,然後睡著了。

    馬車一路向前,離開了大周,今後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四十九 教主駕到

    我和李彧在三岔河口分手。我帶著岳氏兄弟和梁忠以及李彧的部分侍衛北上去雄鐵關,李彧南下回大寧都城佈置攻金事宜。

    隨著離大周京城越來越遠,我的心情也越來越放鬆,這回蕭錦沒有大張旗鼓的找我,想來怕破壞他和莊敏瑤的聯盟,不過我還是小心翼翼,整天呆在馬車裡輕易不到外面去。閒來無事我就和岳如畫和岳如琴在馬車裡聊天。偶爾提到了席若飛,這兩兄弟對他讚不絕口。我這才知道原來席若飛是血神教松柏堂的堂主,武藝高強,膽大心細,那天一塊兒救我出來的小桃是席若飛的妹妹席若桃。

    而後我問起血神教種蟲蠱的事情,岳如琴說血神教中會種蠱的人歷來只有教主一人,岳如畫由於極其討教主歡心才學會種蠱的技巧,不過現在教主已死,岳如畫又沒了記憶,所以血神教的這門特技也就失傳了。我反倒認為是好事,這種歪門邪道的東西本來就是害人的,沒了也好,等回到大寧安頓下來,我怎麼也要說服魏紫熙把母蟲還給這些可憐的人。

    日夜兼程走了十幾天,我們一路上抄近道,走險路,努力爭取時間,雖然辛苦,但是由於兩個絕色丫環的貼心照顧,我也不覺得勞累。

    這一日走到了一個城鎮,梁忠提出來在客棧裡歇半天,好好整頓整頓,我略一思考便同意了。這些天大夥兒實在疲憊,馬匹也累得夠嗆,的確應該好好休息。梁忠找了一家不顯眼的小客棧,我們進去好好吃了點東西,然後我洗了個澡。收拾之後頓覺神清氣爽。

    在鏡子前把微干的長髮梳理好,忽然聽到隔壁房間有打鬥的聲音,接著傳來岳如畫的一聲高呼:「住手!自己人!」接著聲音就平息了。

    出什麼事了?我十分疑惑,丟下手中的梳子披頭散髮的跑了出去。推開隔壁房間的門,眼前一片狼藉。房間裡的人正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對望,見到我進來吃了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我驚訝不已。房子裡站了五個人,梁忠、岳如畫、岳如琴、一個我不認識的年輕男子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小姐,全是誤會,誤會。」梁忠有點尷尬,「我不知道席若飛兄弟是血神教的人,這一路上我發現他一直跟著咱們,所以假借住客棧向他們動手,沒想到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了。」

    席若飛?在攝政王府救我的那個男人?我向他望過去,面前的男子二十出頭,身材高挑健壯,古銅色的皮膚顯得十分健康,五官俊美,臉上一對黑眸好像暗夜裡的星辰,雖然閃亮,但是透出一股孤傲之氣,閃著冷冷的光芒。

    我不著痕跡的打量著他,這個席若飛和我印象中的很不同,聽那晚他和攝政王府裡的侍衛嬉笑打鬧,我還以為他應該是個活潑的青年,但是今日一見,似乎相去甚遠。

    席若飛旁邊的少女卻是一張桃花面,身量胖瘦和我差不多,應該就是席若飛的妹妹了。叫「若桃」算是取對了名字,她一張惹人喜愛的瓜子臉,好像桃花的花瓣,白裡透紅,水嫩嫩的可愛,臉上一對葡萄似的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動人。少女的臉上隱隱有嫵媚的氣息流轉,更顯得整個人風流裊娜。她一定練了《柔媚心經》,但是火候明顯不夠,達不到岳如琴和謝小蓉顛倒眾生的效果。

    「屬下席若飛參見聖女!」席若飛見到我愣了愣,好像知道了我的身份,恭恭敬敬的施禮。

    「屬下席若桃參見聖女!」席若桃卻輕輕一個萬福,聲音香軟動聽。

    「免禮,免禮。」我笑著說,「多謝兩位在攝政王府的捨身搭救,寶瑜才能順利逃出火坑,說起來二位是我的恩人,寶瑜在這裡多謝二位了!」

    「聖女哪的話,這是屬下應該做的。」席若飛向我客氣了幾句,仍然是一幅酷樣子。

    「大家別站著,坐下來說話。」岳如畫和梁忠擺好了桌椅,把門關上,招呼我們坐了下來。

    「二位怎麼跟著我到這裡來了?」我問道。

    「把聖女救出去沒多久,王府裡就發現聖女不見了,攝政王也不知道在哪裡,整個王府鬧得翻天覆地的。過了好久攝政王才出現,聽說聖女不見勃然大怒,把王府翻了個底朝天,連湖都派人打撈了。哥哥說憑王爺的聰明很可能會懷疑到我們,然後快天亮的時候又聽說王爺說要全城戒嚴。所以我們趕忙趁亂逃出了城。」席若桃講的繪聲繪色,「四天前偶然碰到了岳家兄弟,岳大哥讓我們暗中保護聖女。」

    「是這樣嗎?」我向岳如畫看去。

    「是這樣。」岳如畫點點頭,「我怕小姐出什麼意外,所以讓這兩個人暗中保護。但是沒想到梁大哥如此心細,竟然發現了。」

    「原來如此。難為你們了。你們要是逃出來,王府裡豈不是沒有了咱們的眼線?」我微笑的點點頭。

    「這個聖女不用擔心,血神教裡還有一個叫秀珠的女子在王府裡當大丫環,平日裡我們都裝作不認識,應該不會被蕭錦懷疑,可以安全的呆在攝政王府。」席若飛微微一笑,面部冷硬的線條柔和起來。這個笑容在那天夜晚我是見過的,我找到一絲熟悉的感覺。

    「這樣就好。你們不要聖女、聖女的,向岳家兄弟一樣,叫我小姐好了。」我笑瞇瞇的說,「日後不用暗中保護,就直接跟著我,還有二十多天就能出大周的邊境,到了寧我們就安全了。」

    席家兄妹一點頭:「全憑小姐吩咐。」

    和眾人說笑了一會兒,我回到房間,然後把梁忠叫了過來,頗有些不放心的說:「這對兄妹還是派人好好觀察一段時日,若是有異常馬上匯報。」

    梁忠點點頭說:「小姐心思細膩,不過我這幾天秘密觀察,似乎只有他們兄妹倆跟蹤我們,我派人暗中注意他們,如果有風吹草動就立刻行動。小姐放心,這回跟隨小姐的侍衛全都是大內高手,武功都不在岳如畫之下。」

    我這才放心的點點頭,長長歎了口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又走了二十多天,我們終於踏上了大寧的土地。順著大寧的江水一路北上,行船又用了二十多天,我們終於到了雄鐵關。到了地方,我們首先拜訪了鎮守邊防的將軍馮元剛。梁忠拿出蓋有印章的信件,馮元剛看完當即表示會全力以赴配合我們的行動。

    我觀察了一下雄鐵關的地形。守著群山峻嶺,易受難攻,但是這片山有銀礦,所以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事不宜遲,我馬上開始佈陣。我向馮元剛要了二十幾個士兵,按照我的要求上山伐樹,佈置機關。一連忙了半個多月終於完成。這些天我幾乎除了上山就是在上山的路上,辛苦勞累自然不用多說,本想完成陣法好好的歇歇,沒想到事情又來了。

    這些天我一直住在馮元剛的府第,還沒有好好到大街上逛過,現在得了閒,我抓了席若桃和岳家兄弟陪我上街。

    邊陲重地雖然不如京城繁華,但是大街上仍然熱鬧非凡。席若桃小女孩心性十足,拿了布匹跟商販討價還價,岳如琴也在一旁幫腔,最後使出媚術,讓小商販口水橫流的把布匹免費奉送。我在旁邊覺得有趣,但也少不了繃起臉告訴他們今後禁止在普通人面前使用《柔媚心經》。

    正在閒逛著,忽然聽到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童聲,飆著花腔顫音向我驚嚎:「夫——人——」

    額滴神啊!我的小心肝兒嚇得差點沒蹦出來。還沒回過神,一個小身影餓虎撲食一般向我撲來,緊接著他的四肢好似八爪章魚緊緊纏住我的身體,揚起蘋果臉向我惡狠狠的嚎叫:「夫——人——你走了這麼久,難道要拋棄為夫嗎?!」

    額滴神啊!我當時感到一陣暈眩,這個小鬼怎麼來了?路人的向我「嗖嗖」投來詫異的目光,我急忙安撫著魏紫熙:「乖,我們回去說。」

    「不行,你要叫我三聲好老公,親親老公,我就和你回去!」魏紫熙絲毫不肯妥協,撇著鮮紅的小嘴,表情很不滿意。

    我臉色一沉:「你說什麼呢?別鬧了,和我回去!」這個小鬼,越來越得寸進尺了。

    「夫人,你竟然凶我!哇……我……我不活了……」魏紫熙驚愕半晌坐在地上拽著我的裙子當眾號啕大哭,「哇哇……我不活了!我不活了!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等我死了,你再找一個……」

    這小鬼真真兒是我命裡的天魔星!我用手提著裙子防止被他拽下來,看著他哭得通紅的小臉又有點心疼,明知這個小傢伙帶著幾分偽裝,但是心還是軟了下來。身邊的岳家兄弟和席若桃全都是愛莫能助的樣子,自己的教主在地上撒潑打滾,屬下們也就只有眼睜睜看著的份兒了。

    歎了一口氣,我在魏紫熙身邊蹲下來,輕聲說:「好老公,好老公,好老公,別哭了,和我回去吧。」

    「哇哇!三聲不夠……現在……有利息……」魏紫熙哽咽的瞅著我,明亮的大眼睛裡不斷流出眼淚。

    「啪!」我在魏紫熙的腦袋上打了一下,厲聲說道:「還沒鬧夠?若是再這樣,我就永遠不睬你了!」說完站起來就要走。

    魏紫熙見我動了怒,急忙一打滾從地上爬起來,摟住我的腰,好像無尾熊一樣粘在我的身上,嬉皮笑臉地說:「夫人不要生氣,為夫知錯了,這就和夫人回去。」

    我瞪了他一眼,拖著他走了回去

    回到住處,遠遠看見馮元剛正和幾個不認識的將士在大廳裡商量著什麼。我拖著魏紫熙回到我的房間,吩咐席若桃打盆水進屋,我浸濕了毛巾,在魏紫熙的臉上狠狠抹了幾把。

    「夫人,你真不溫柔。」魏紫熙摸著臉說。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摸出一盒香雪膏,挖出來一點塗到他的臉上。

    「是李哥哥讓我來的,還派人保護我。」說完魏紫熙掏出一封信,「給你。」

    李哥哥?我愣了愣,這個李彧還真是不簡單,不知用了什麼法寶,竟然能讓魏紫熙這個小鬼叫他「哥哥」!

    笑著搖搖頭,把信打開,李彧洋洋灑灑寫了幾大頁。這幾天我鎮日忙碌,很少關心外界的風雲變幻,李彧倒是給我提供了第一手的材料。信上說,周鹹正式聯姻,大周明華公主在一個月前嫁給褚君桂,成為褚君桂的正妻。公主出嫁不久,周金就開始打仗,大周軍隊節節勝利,迅速拿下三座城池。同時寧也開始攻金,向外放出了慕容言德已死的消息,並且暴料莊敏瑤殺死金帝。大金朝野震動,莊敏瑤連夜潛逃不知去向。大金上下亂成一團,大寧進攻的也勢如破竹。蕭離在大周朝野散佈了莊敏瑤與大寧皇太子的謠言,如今李彧派了人給馮元剛送信,現在是雄鐵關剿殺大周軍事力量的時候了。信的後面少不了噓寒問暖,然後說魏紫熙見我沒跟他一起回去,在王府裡折騰得雞飛狗跳,所以他就只得派魏小鬼來送信了,最後還畫了一個哭喪著的鬼臉。我微微一笑,把信放了下來。

    君桂娶了蕭嫣然,那個女人不簡單,嫁了君桂就必然會為他著想,應該會讓君桂那個直腦子少受欺負。

    我輕輕一歎,戰爭開始了,這場仗要打多久?莊敏瑤不知去向,她是去找蕭錦還是褚君蘭?

    蕭錦、褚君蘭、李彧,這三個男人都野心勃勃,最後鹿死誰手?我只希望戰爭能越早結束越好,四個國家早點實現統一,百姓也能少一些戰爭的蹂躪,戰爭開始,必然餓殍滿地,哀鴻遍野,不過這也無可奈何。

    做好這一切,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冷不防魏紫熙把臉湊了過來,飛快的在我臉上親了一下,然後不滿的說:「夫人,為夫在這裡這麼半天了,你都不理我。」

    我一笑:「對不起,忘記問你了,這段時間你過的好嗎?」

    「不——好——」魏紫熙拖長了聲音,「我剛到大寧就被扔到寺院裡去了,成天吃素,還有一群老禿驢圍著我唸經,我都快煩死了!可無妄那個禿驢主持,說我什麼殺戮心太重,讓我在那個破廟裡呆了老長時間,夫人,吃不到肉我都快變成兔子了。」

    魏紫熙說完可憐兮兮的往我身上蹭。我啞然失笑:「這麼長時間你一直都在寺院裡?」

    「那倒也沒有。」魏紫熙又精神起來,「後來我回王府了。李哥哥的大哥有兩個小女兒,比我小一點。她們倆和岳如畫、岳如琴一樣是雙生子。不過兩個都病歪歪的,但是也有趣得緊,偶爾欺負她們也很有意思。」魏紫熙哈哈笑了起來,顯然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霜紋倒是有幾分聰明,可是雪痕就傻呆呆的,不過我還是更喜歡和雪痕在一起玩兒。」

    魏小鬼找到同齡的玩伴了?霜紋、雪痕是誰?李彧兄長的孩子?

    這時魏紫熙又張牙舞爪起來:「不過我最討厭的人是裘富貴!哼,等回到京城我再好好收拾她!」說完他眼神恨恨的,嘴裡還嘟嘟囔囔。

    裘富貴又是誰?我滿頭霧水的看著這個小鬼自說自話。不過這幾個月他應該是過的不錯的,個子長高了一些,臉色也愈發的紅潤,只是有些風塵僕僕的奔波之色,我讓廚房燒水,讓岳家兄弟服侍他洗了澡,然後安頓他睡覺。這個小傢伙拉著我的手,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我輕輕的鬆開手站起來,想到前廳問問雄鐵關打仗的事情。剛打開門便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樹下,俊朗的面容上一雙寒星般的雙眸熠熠生輝。

    席若飛?我愣了愣,我許久沒有見過他了。梁忠向我每日匯報,這個席若飛只是呆在房間裡看書,要麼就在院子裡練武,然後找岳家兄弟聊天,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他今天在這裡站著,是為了見魏紫熙嗎?

    我上前打招呼:「席少俠你好,紫熙還在睡覺,你想見他一會兒再來吧。」

    席若飛看了我一眼,然後說:「席若飛,以後叫我席若飛。」

    「好的。」我點點頭笑道,「你過一會兒再來吧。」說完轉身想走。

    「等一等!」席若飛叫住我,「我來並非為了找教主,而是來找你的。」

    「找我?」我疑惑的轉身看著他,「有什麼事?」

    席若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小姐是否不信任我?」

    我一愣。席若飛上前幾步說道:「小姐一直派人在暗中監視我,我知道。」寒星般的眸子放射出凌厲的光芒:「我想知道為什麼。」

    「你不要生氣,我怕你是雙面間諜。」我後退兩步解釋,「我怕你救我的事情敗露,蕭錦脅迫你們兄妹跟蹤我,作他的細作,監視你的行為是不得已而為之。」

    大概我太坦白了,席若飛微微愣了一下,然後說:「這就是原因?為什麼現在告訴我?」

    「我想讓你自己證明可以讓我放心。」我笑著說。

    「好吧。」席若飛一點頭,隨後開始運功。不久,他的眉心中間出現了一粒黑黑的小圓點,然後原點逐漸凸現,隱隱約約成了一隻小蟲的形狀,甚至小蟲的細足還在舞動。我頓時目瞪口呆。

    「小姐看見了?」席若飛唇邊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這就是蟲蠱,為了自己的性命,我永遠都不會背叛血神教。小姐可以放心,我絕不是蕭錦的人,我只和妹妹相依為命,而且身上也沒中毒,蕭錦沒有什麼把柄可以脅迫我。」

    席若飛閃閃發光的眸子緊緊盯住我,我感到有些心慌,笑了一下說:「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席若飛沒說話,轉身就走,我趕忙幾步走過去說道:「真的對不起!我向你保證,等回到京城,我一定還給你蟲蠱,讓你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席若飛身體一震,向我看來,目光中有驚喜、有疑惑、還有點茫然,感情十分複雜。

    我向他一笑:「我說的是真的……明天起你就和岳如畫他們一樣,當我的侍衛吧。」

    席若飛收回目光,淡淡地說:「屬下知道了,屬下一定不辜負小姐的信任。」

    說完昂首闊步地走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09 PM

五十 新天新地

    我到大廳和馮元剛他們細細討論了攻周的事情,最後商定讓他們把敵軍引到我的陣法當中來,然後看城頭的旗語,找準方向殺敵。我向他們解釋了九星陣的奧妙,破陣之法自然略去不提。那幾個武官聽得愣愣的,看表情似乎不大相信。我要他們帶了一小隊人進陣試驗,結果他們轉了兩個時辰都沒有找到出路,這才心悅誠服。

    而後大寧就三五不時地騷擾大周的邊境,甚至斬殺了大周前來談判的使者。大周震怒,派兵加固了防線。

    金周正在開站,大周本來就沒有多少剩餘兵力,所以姿態比較保守,只是守城,決不進攻。於是大寧就不屈不撓的連日罵陣,打仗之後又幾次詐敗,大周逐漸放鬆了警惕,終於率領了幾千士兵,乘勝追擊。寧把大周士兵帶入九星陣,先把他們困了三個時辰,在大周人心惶惶之際,大寧士兵進陣殺敵,短短幾個時辰,大周全軍覆沒。

    一個月之內,寧周交戰數回,大寧在九星陣內殲敵三萬餘人,大周嚇破了膽,變得聰明起來,躲在城內任憑怎麼罵陣也不再出來了。

    見好就收,有了九星陣鎮守雄鐵關,我們收拾東西,準備回京城。

    =====================

    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路上不斷聽到戰爭的各種謠言,李彧也時常派人送信給我。此時大金已經成了一塊肥肉。三國群起攻之,以最快的速度把大金瓜分殆盡。大寧佔了最大的便宜,不但佔領了大片疆土,而且得到了最為肥美的一塊土地。但是戰爭遠遠沒有結束,寧周在燕脂城一帶進行拚殺,寸土不讓。反倒大鹹得了便宜便偃旗息鼓了。

    這一日終於回到了大寧京城。

    天高雲淡,秋高氣爽,我的心情也格外舒暢。索性在馬車裡換了男裝,讓侍衛牽來一匹最溫順的馬,騎在馬上看風景。

    大寧的京城是四國中最大的,城市佈局也十分合理,一條長長的寶鏡河在城邊流過,形成天然的屏障,也平添了很多情趣。河上的小船來往行駛,有的還伴隨著陣陣絲竹。想來在這樣的好天氣裡約三五知己,泛舟碧水,聽曲吟詩,是世間難得的樂趣。

    這時一艘金碧輝煌的畫舫映入我的眼簾。畫舫緩緩行駛,上面裝點著無數鮮花,十幾個貌美的二八佳人演奏著陣陣絲竹。兩個年輕男子坐在貴妃椅上,旁邊都聚著五、六個絕色美人,有的捏腿,有的斟酒,有的把葡萄剝皮喂到他們的口中。這船好似從天上開來的,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待畫舫近了,我仔細向裡面望去,赫然發現其中一個男子俊眼修眉,顧盼神飛,相貌如玉般清雅,他正舒服得靠在一個美人的肩上,那美人湊在他耳邊輕輕說了些什麼,他聽後不禁哈哈笑了起來,而美人則是一臉的嬌羞。

    李彧!我瞪圓了眼睛,一瞬間手腳冰冷,握著韁繩的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我冷冷的看著他,畫舫從我身邊慢慢飄過,李彧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他的目光向我這邊看來,四目相對,他登時吃了一驚,不禁坐直了身體。

    我此時真想仰天長笑,忽然發現自己原來是這世間的第一傻妞!我就真的搖頭笑了幾聲,一帶韁繩,向另外一條路走去。

    「小姐,你要去哪?」席若飛和梁忠策馬跟了過來。

    「我隨便轉轉,你麼先走。」我能去哪?金?鹹?周?寧?原來天底下竟然沒有我現在能去的地方!

    我茫然的向前望去,心裡面亂糟糟的。忽然耳邊響起一陣風聲,李彧從身後踏著輕功追了過來,他停在我的面前,有點焦急地喊了一聲:「小瑜!」

    我勒住韁繩,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微微一笑:「原來是世子大人,這秋高氣爽的天氣,世子大人真是好雅興!」

    「小瑜,你隨我來,我向你解釋。」李彧蹙起眉毛,向前走了幾步。

    「不必了!」我仍然笑瞇瞇的,「畫舫上美酒佳人,世子爺就不要在這裡多耽誤工夫了。對不起,在下告辭。」

    說完我催馬向前,走了沒兩步,李彧忽然翻身上了馬背,將我摟在懷裡,對後面喊了一句:「不要跟過來!」然後一夾馬腹,飛快的向前奔馳而去。

    李彧一直把我帶到街角拐彎處的一家客棧,然後對我說:「下馬,我們進去說。」

    我冷冷的坐直身體:「世子爺為在下如此煞費苦心確實沒有什麼必要。世子三番五次的救過在下的性命,與情與理在下也會幫助世子爺謀劃大業,其他的話我們就不必說了吧。」

    李彧愣了半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我的穴道,然後翻身下馬,直接把我扛入了那家客棧。

    我頓時怒火攻心,這個混球要做什麼?我親眼目睹了他在美人懷中溫柔銷魂,這會兒又要向我解釋什麼?難道那曖昧的眼神是假的?那調情的笑容是假的?那耳鬢廝磨的姿態是假的?

    TNND!真可笑,原來他說的話我竟然還有幾分相信!我真傻!真的!

    李彧徑直把我扛到客棧樓上的一個房間,把我放在床上,然後坐到我身邊,握住了我的手,剛想說點什麼,忽然皺起眉毛:「手怎麼這麼涼?」他把我的手放在掌中焐著,然後抬起臉,用秀麗明亮的眼睛盯著我,忽然開心一笑:「你吃醋!你喜歡我,對吧?」

    我呸!我索性閉上眼睛不理他。

    李彧歎了口氣,伸手解開了我的穴道。我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得看著他。李彧向我挪近了一些,從我的角度恰好能夠看到他脖頸處蹭上的一抹艷麗的胭脂。一陣厭惡之心頓起,我揚起手,毫不猶豫的抽了他一記耳光。「啪」的一聲,又脆又狠,那俊美的小白臉上頓時出現了五個手指印,我的手也摑得生疼。

    李彧愣住了,屋子裡靜得有點嚇人。

    良久,李彧盯著我的臉,苦笑一聲:「這巴掌打下去感覺消氣了沒有?」

    「我們扯平了。」我淡淡地說,「這一巴掌償還你用甜言蜜語對我的欺騙,也希望世子爺今後能夠對我坦誠相待。」我頓了頓接著說:「至於我為什麼這麼生氣,是因為你有時候太像允謙了,我會感覺是他在背叛我。但是現在我知道你和他是不同的。」

    說完我準備站起來走掉,李彧急忙拉住我的手:「小瑜,今日和我同坐畫舫之上的是褚君蘭的親信陸文傑,其人好色,城府頗深。而原來的李彧恰恰是浪蕩風流的性子,經常出入青樓妓館。陸文傑代表大鹹皇室而來,獻給我二十個大鹹歌姬,邀我同游寶鏡河。」見我的表情冷冷的,李彧有點著急:「原來的李彧曾經和陸文傑一起逛過青樓,況且我在外面的形象就是紈褲子弟,怎麼也要裝裝樣子。而且我對天發誓,我只靠在一個女人身上,其他的事情什麼都沒做,我絕對沒有對她們動手動腳,真的!都是她們對我動手動腳。」說到這裡,李彧的表情十分委屈。

    我微微一笑:「世子爺的所作所為不需要向我解釋,世子的私生活旁人也沒有權力多嘴。」

    聽到我的話,李彧呆了呆,漂亮的眼睛中閃出些許怒火,他努力壓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歎了口氣,「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我累了。」我淡淡說,「旅途勞頓,我想早點回去休息。」

    「也罷。」李彧看看我的臉色,轉身出去,租了一輛轎子,親自送我回到了汝陽王府,安置在聽雨軒中。其他人早就已經回來進行休整,我只想好好洗個澡然後睡一覺。李彧一路跟在我的身後,我一轉身就跟他大眼瞪小眼,氣氛極其詭異尷尬。

    「世子請回吧,我要沐浴更衣然後睡覺。」我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李彧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說出口,轉身走出了門。

    我想了想叫住了他,走到他面前說:「世子爺以後不必為我保證什麼,你我只是來自同一個世界中的同伴,希望我們能和平共處,共謀天下。」我看看李彧腫起來的左頰,「冰塊可以消除紅腫,若是世子爺今後不再招惹我,我也不會再失禮。還有,不要再叫我小瑜,這個名稱是允謙呼喚我的。秦夫人、莊小姐、莊寶瑜,這三個名稱世子爺可以任選一個。」

    說完,我抬手關上了房門。

    ============

    一晃在汝陽王府住了一個多月。遠方的戰爭基本上告一段落,金被三國滅掉,寧佔了最大最好的地界,成了本次戰爭最大的贏家。大鹹排名第二,褚君桂驍勇善戰,立下赫赫戰功。周雖然奪得幾座城池,但是傷亡慘重,傷了元氣。但是現在基本形成了三國鼎立的局面。

    我每日都去李彧的平瀾閣和他商討國事,李彧倒也不隱瞞,我很輕易的就獲取了大寧的國家機密和李彧手下勢力的機密。我這才知道,汝陽王府之所以富可敵國不僅僅因為手中的權勢,更因為龐大的商業系統。李彧打著汪郁的旗號什麼買賣都做,絲綢、茶葉、麻布、古董、煙葉甚至在別的國家販賣鹽鐵,積累了巨額財富。我翻看他的賬本頓時目瞪口呆,不得不佩服李彧的手段。

    我跟李彧之間還是淡淡的。我恪守一個謀士的本分,對他畢恭畢敬。李彧只是深深地看我幾眼,到沒多說什麼。旁人都看出來我們倆不對勁,但是絕不多嘴詢問。

    生活自然富足,跟著我許久的綠鵑嫁了連瑣,李彧派了四個一等丫環來服侍我,個個聰明伶俐,乖巧可人。魏紫熙也在聽雨軒的一處暖閣中住下,我讓席若桃去服侍他,那小子喜歡美女,自然樂意。我雖然每日忙碌,但是總會抽出時間看那個小鬼的功課。

    我呆在李彧的身邊,成了他的首席秘書和謀士。雖然忙得像個小陀螺,但是充實快樂,我好像回到前世在證券公司上班的那段時光,要知道當一個人感覺自己有價值的時候才會覺得生活有意義。

    一日晚上,秉燭看完了文件,忽然感覺一陣疲憊。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發酸的關節,命人到廚房給我弄幾樣吃的,然後打開窗子呼吸了幾口清新的空氣,在房間裡開始做伸展運動。

    忽然,從窗子外「嗖」的飛來一件東西,穩穩當當落在我的桌子上。我嚇了一跳,走過去一看,桌子上有一個黃色的小布包。我把布包打開,裡面有一張小卡片和一套用竹子削刻拼接成的小桌椅。那桌椅精巧玲瓏,綠意盎然,十分可愛,我愛不釋手的把玩著,然後拿起了那張小紙片,只見紙片上畫著一扇窗,窗旁有好多竹子,一個美人坐在窗中,手裡捧著一本書,仔細看去,那美人竟然和我有幾分相似,只見卡片旁邊寫著幾句話:「疊疊竹依,斜影月遲遲。靜夜幽庭,小掩半窗明。」

    真是太雅了!我驚喜地不已,急忙跑到窗前向外張望,但是外面黑洞洞的看不清什麼,我有些失望,正準備離去,忽然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站在月光下的一棵大樹下。席若飛?我瞪大了眼睛,是他!

    我定定的望著他,他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從此以後我好像就和他有了默契。席若飛隔三差五的送來小布包,裡面經常有一些精巧玩意兒,同時還伴隨一張詩情畫意的小卡片。我接到禮物之後,總能看到大樹下站著的那個身影。這樣秘密的禮物讓我的生活增添了好多樂趣,甚至讓我有了隱隱的期待。雖然我每天看見席若飛的時候,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

    初冬,天已經冷了下來。這段時期我每日都隨李彧上朝。進宮之後,我就換上太監的衣服站在朝堂的角落裡聽取各位大臣們議政。這讓我感覺精神百倍,每日回去李彧都對朝堂大事作一些點評,這樣的經歷迅速的歷練著我。大寧的皇帝已經病了很久,李康那個太子也就是個擺設,多半聽特設座位上汝陽王李書陽的話,而有趣的是,李書陽經常不動聲色的觀察堂下李彧的臉色,不知他們爺倆有什麼暗號,反正這一老一小把所有人都蒙在鼓裡。

    今日下朝後,李彧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經過一段時期的經驗積累,我似乎可以隱隱的抓住一些李彧不快的原因。

    回到王府,隨李彧進了平瀾閣,我喝了半盞茶,然後小心地問道:「世子不快是否因為左相右相在今日朝堂上的一番爭執?」大寧朝堂上分為左相派、右相派和中間派,原本是暗鬥,但如今有了升級的勢頭。

    李彧秀麗的雙眸向我望了過來:「你有什麼想法?」

    「其實左相右相不合是明擺著的事情,我以為世子對他們結黨營私十分不滿。」我看了看李彧的表情,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示意我講下去。

    「朝中分了幫派才方便統治者管理,若是大臣萬眾一心共進退,那至高無上得皇權就受到挑釁了。所以朝中三派的勢力剛剛好。」我頓了頓,「但是世子有不能放任結黨營私的勢力過於大,總是在他們當中搞平衡。現在面臨著一些重要職位的人事調配,左相右相在朝堂之上奮力爭取重要位置,然後安上自己的人。所以世子有點為難,不知道怎樣安排人比較妥當。既能安排上合適的人選,又能不放任他們把權力搞大。」

    李彧「啪啪」拍手,含笑著說:「不愧是我調教出來的學生,你以為我該如何?」

    「寶瑜以為皇上不妨啟用攻打大金遺官。據我所知,除了少數名士得到重用,還有一些有真本領的官員閒賦在家。這些人背景相對單純。」說完我拿出一份名單,「陳思遠,原大金慶明縣縣令,善治水,曾治潮江水患八次,經驗頗豐。寶瑜以為此人可擔當明州知州,明州雖然物產豐富,是我大寧的糧倉,但是常常有水患困擾。陳思遠作為遺官,上任的頭幾年必不敢貪贓枉法,必定任勞任怨。」

    李彧接過我手上的名單,仔細一看,大吃一驚:「這麼細緻!你下了多少功夫?」

    「暗門的間諜勢力打聽這些東西輕而易舉,你的那些秘書分門別類的技術也很強,我只不過動動心眼兒而已。」我微微一笑,「還有一些大寧官員,其實很有才華,只是犯了些小錯,就被世子降了級,其實是很可惜的。比如姜秀。」

    李彧蹙起眉毛:「姜秀貪贓枉法,不能委以重任。」

    「世子,用一句話形容姜秀再好不過,姜秀就是一隻會抓老鼠又會偷吃的貓。世子看看他這麼長時間以來的業績,可以用『斐然』二字來形容。」

    「但是他貪污的錢也能用『斐然』二字來形容。」李彧哼了一聲。

    「世子,重用清官,不避小貪。」我頓了頓,「我詳細查過姜秀貪污的錢財,和他的業績比是不值得一提的。我們可以派人暗中監視他,時常敲山震虎給與警示,想必他也知道收斂。這樣的人才不用,可惜了。」

    李彧抿著嘴沒有說話,但是臉色緩和許多,他看了看手中的名冊,然後說道:「左相右相最近極其張揚,你有什麼高見?」

    「各打五十大板。首先朝堂之上整風,讓太子向文武百官講明,最痛恨朝臣結黨營私,讓他們有所收斂。其次,左相大兒子犯了軍律,給他從二品貶到五品,發送晉州留用。右相女婿汪培瑟業績平平,把他降職,換羅珀接任此職最為妥當。」

    李彧秀麗的雙眼閃著隱隱的欣賞:「看來你在用人方面下的功夫頗多,羅珀果然是個合適的人。」

    我呵呵一笑:「再有,就是讓太子這段時間好好淡淡左相和右相的女兒,先別進她們院子,左右相保準會揣摩到上級的意思!」

    李彧哈哈笑了起來:「刮目相看,刮目相看!」

    「世子爺過獎了。」我謙虛道。

    「世子?」李彧苦笑了一下,上前握住我的手,「都這麼久了你還不原諒我?別再叫我世子了,叫我名字吧。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叫你小瑜,我叫你寶瑜行不行?」

    「我……」看著他的誠懇的眼睛我一時間不知所措,想把手抽回去但是又被他握著,他袖子上長長的護腕遮住了他的手,也遮住了我的手。

    「小世子,王爺來了。」門外的小廝喊道。

    「你爸爸來了,還不快去接?」我努力抽回自己的手。

    「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答應我了沒有?」李彧很固執。

    「好,好,李彧,我原諒你了!」我急忙說道。

    李彧燦爛一笑,鬆開我的手,我急忙從側門落荒而逃。





五十一 內奸暴露

    從平瀾閣一口氣跑到聽雨軒,我一頭紮在床上,心臟怦怦直跳。

    「姑娘,怎麼跑得這麼急?」丫環雨櫻跟著我跑了一路,也氣喘吁吁的,「跑猛了,身子不舒服了吧?快讓我瞧瞧。」

    「沒什麼。」我把臉埋進枕頭,悶悶的說。

    「喝碗參湯,我剛剛熬好的,姑娘太瘦了,要好好補一補。」艷菲小心得端來一碗湯。

    我坐了起來,把湯一口氣喝完。

    「小姐,這個花樣你喜歡嗎?」玉梅捧了塊紅布來,笑著說,「打算給小姐做個肚兜,這幾個人裡只有我的針線還算能看得,姑娘也別嫌棄。」

    「客氣了。」我把花樣拿過來一看,只見上面畫著一大朵蓮花,迎風搖曳,美不勝收,我看後心中一動,問道,「這花樣特別,誰畫的?」

    「不知道。」玉梅搖搖頭,「前兩天從蓮若那裡拿來的花樣,有好幾張呢。」

    「蓮若是誰?」我好奇的問。來汝陽王府這麼久,還沒聽說過這麼一號人。

    「姑娘難道不知道?」玉梅的臉色有點為難,和其他人對望了一下。

    「是誰?」這蓮若有蹊蹺。

    大家都不說話,最後年齡最大的艷菲走上來說:「蓮若是小世子房裡的丫環。」

    我一愣,李彧房中的丫環?李彧不是說自己的房裡沒有丫環全是小廝嗎?這個丫環怎麼回事?難道是給他又騙我?的e7

    「蓮若是王妃身邊的貼身婢女,王妃臨去橋山靜安寺禮佛的時候,硬留下來照顧世子的。咱們世子跟她清白得很,姑娘別多想。」艷菲看我發愣急忙說道。

    「是啊,是啊,姑娘別多想。」旁邊的丫環也連連附和。她們好像知道李彧對我不一般,所以全都陪著小心。

    我微微一笑:「沒什麼,我和你們世子之間關係也清白得很。你們不要想歪了。」

    三個人低頭不說話,這時丫環珮雲推門走了進來,一邊吩咐小丫頭們把幾盆菊花擺在牆角。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菊花?」我驚奇道。

    「世子爺特地吩咐我們拿過來的,說姑娘可能喜歡。」佩雲笑著說。

    我細細看去,一共六盆菊花,竟然盆盆都是名種:金背大紅、綠牡丹、大麗花、國華白創雲,開得奼紫嫣紅,美不勝收。

    李彧還挺會投其所好,這幾盆菊花我的確很喜歡。我盯著花朵,心裡忽然心裡害怕起來,剛才在平瀾閣李彧握著我的手的時候,看我的眼神和允謙一模一樣,就是這種眼神讓我心煩意亂,然後像逃命一樣逃了回來。的53

    這些天他總是不動聲色的討我歡心,我的喜好,心中所想他全都拿捏得一清二楚,一切吃穿住用全都合我的心意。不得不說他的所作所為讓人很受用,但是城府又讓我害怕。剛剛聽到蓮若的事情我心裡居然有了點不舒服。我長長的歎氣,糖衣炮彈啊,李彧的懷柔戰術比蕭錦高明一百萬倍,看來我還要把自己管得更好才行。

    我讓雨櫻把一盆大麗花擺到窗台上,然後望著花朵發呆了好半天,待到心情平靜了一些才到平瀾閣辦公事。

    一下子忙到晚上,回到聽雨軒沒多久席若飛的小布包就出現在我的桌子上。這回裡面有一個竹子做的小床鋪,床的四周竟然還有小小的幔帳。這些天他送我的這些小玩意兒已經足夠多了,若是還能再有一個芭比娃娃,這套家家酒簡直就是小女娃們心中的夢想。

    隨包奉送的自然還有一張畫著圖的紙片,圖片上畫了一個在窗前賞菊的女子,旁邊有一行詩詞:「昨日亂山昏,來時衣上雲。菊色濃,小立恨因誰?千嬌面,朱戶深深,心字已成灰!」詩詞首次有了怨閨之情,想不到席若飛還會寫出如此綺麗纏綿的句子!

    我向窗口望去,席若飛遠遠的站在大樹下面,我把佩雲喊了進來,然後吩咐道:「去準備點簡單的酒菜,然後把席若飛請到偏廳去,我要請他喝酒。」

    席若飛不多時就出現在偏廳,仍然是一幅酷樣子,向我施禮:「見過小姐。」

    「請坐。」我微微一笑,「今天略備薄酒,算是寶瑜聊表心意。」

    「小姐客氣了。」席若飛坐到我的對面。

    「這麼長時間都沒有問過你,你是哪國人?」我親自為他倒上一杯酒。

    「大周人士。」席若飛微微一笑,「我七歲以前生活在大周的草原。後來因為草原上部落的戰爭,我父母雙亡,我和妹妹無依無靠,正好被血神教前教主收留,然後就成了教徒。」

    「你出生在草原?那裡一定很美吧?」我問道。

    「很美,藍天白雲,綠草鮮花,牛羊成群。晚上的星星又大又亮。」席若飛笑了起來,那笑容很好看。

    我點點頭,前世去過科爾沁草原,那樣的景色可以想像。

    我喝了一杯酒,剛想把話題扯到他送的小布包上,席若飛忽然問了我一個問題:「小姐,在雄鐵關的時候,我有一次在城頭陪小姐觀戰,看到小姐見到戰爭場面表情十分厭惡。小姐既然厭惡戰爭為何還要參與戰事?」

    我一愣,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席若飛面無表情,但是一雙寒星般的雙眸卻極其有神,他看著我的臉,緩緩說道:「就讓這四個國家保持現在的狀態難道不好嗎?百姓安居樂業,其樂融融。國家間為什麼要互相挑釁,非要做天下的霸主呢?人心……還真是貪婪,為了一己私慾,竟然讓這麼多人枉送性命。」

    「四國維持現狀當然不好!」想也沒想,話便脫口而出,「只有四國統一才能更好的促進生產發展。只有統一的中央政府才能保證政令統一,交通安全,各地區之間交流頻繁暢通。統一例律,統一貨幣,統一度量衡。」

    我頓了頓:「其實周、金、寧,三國鼎立這麼久,這四個國家已經在不斷的融合。長時期的通商通婚,四個國家無論從經濟還是文化形成整體的趨勢越來越明顯,統一勢不可擋,只有統一了,才能更好的促進社會發展,這樣的戰爭遲早是要爆發的。」其實戰爭有時候是生產力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我不禁有些唏噓:「社會的進步總要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作為代價,這是殘酷而無可奈何的事。」

    席若飛目瞪口呆,我笑了起來,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對不起,就當我胡說八道好了。」

    「不,你說得很好。」一個聲音忽然傳了過來。我和席若飛吃了一驚,齊刷刷的向旁邊望去,一個修長的身影從陰影中走了出來,燭火映照出他清雅的面龐,李彧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慢條斯理的說:「月色很美,秋高氣爽,二位真是好雅興。」

    「屬下見過世子爺。」席若飛愣了愣馬上站起來行禮。

    「不要緊,你坐。」李彧含笑著看看桌上的酒菜,又看看我,說道,「好酒好菜,不知道寶瑜姑娘是否歡迎在下加入?」

    「請。」我做出手勢,旁邊的雨櫻趕忙搬來了椅子,再添上一副碗筷。

    李彧優雅的坐了下來,吃了幾口菜隨意合席若飛聊了起來。有了他的加入,小布包的事情我自然不好再提。這個李彧還真會攪局,我在心裡長長的歎氣,心不在焉的喝了一酒。

    「咳咳咳……」因為太心不在焉了,我竟然被酒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

    李彧急忙拿下我手中的酒杯,丫環們也趕過來給我順氣。等氣喘勻了之後,又坐了一會兒,我不動聲色的說:「天晚了,我該休息了,我們改日再聚吧。」

    「如此也好,你早點休息。」李彧和席若飛站了起來。

    「世子爺請留步。」我叫住了李彧。

    席若飛微微一愣:「那屬下就先告辭了。」

    送走了席若飛,李彧找了一個地方坐了下來:「有什麼事?」

    「你今天晚上怎麼來了?」我問他,「你是不是在監視我?」

    「怎麼?自己喜歡的女人深更半夜的和一個年輕男子喝酒,我當然要來看看了。」李彧表情似笑非笑,「難道我打擾了你們?」

    「世子爺同美貌女子一同泛舟碧水,舉止親暱。寶瑜只不過是和別人吃飯聊天而已,和世子爺相比還差的遠。」我看了他一眼,這男人,以五十步笑百步。

    「這可不一樣。」李彧走到我面前,瞇起了眼睛,「你這種行為是不是算得上精神出軌?」

    說話口氣像吃醋的丈夫,我不悅的瞪了他一眼:「世子爺注意措辭,我們之間連『軌』都沒有,哪裡來的『出軌』?」

    李彧緊緊抿上嘴唇,週身忽然散發出凌厲的氣勢,我毫不退縮的瞪著他,但是心裡還是有些發毛。氣氛一下子凝固起來,良久,李彧說道:「那個席若飛,你離他遠一點。他的背景似乎不簡單。」說完他轉身走到門口,末了對我說:「明天早朝後隨我出去轉轉。」

    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男人還真讓人看不透。我心裡有些不爽,對著他的背影做了一個大大的鬼臉,沒想到就在這時李彧轉身了,我尷尬的僵在那裡,李彧一愣,然後又轉過身,嘴角分明帶著一抹笑容。

    TNND!我沮喪的踢了一下旁邊的椅子,這個李彧難道是我天生的對頭?和他在一起之後好像我一次上風都沒佔過!

    ==============

    早朝之後,李彧和我坐上馬車到了郊外,然後他帶著我登上一座低矮的小山。我們倆坐在山上的小亭子裡悠然的看著遠處的景色,時不時地聊上幾句,這些天我頭一次這麼放鬆。這時梁修走到李彧的身邊,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李彧看著我說:「我有點事情,一會兒回來。」

    我點點頭,拿起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這裡的風景真不錯,看著遠處萬里雲屯,連山如畫,霜葉浸染嬌紅,我的心情也變得悠遠起來。忽然發現席若飛站在附近,剛想把他叫上來說說小布包的事情,席若飛卻疾步躍上來,伸手在我的脖子後面劈了一下,我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我倚在一個山洞的石壁上,耳邊傳來隱隱約約的說話聲。我向四周看去,只見席若飛站在我身邊,正和一個人嘰裡咕嚕地說些什麼,說的語言我完全聽不懂,然後和他說話的人畢恭畢敬的向他行禮,走了出去。

    席若飛轉過身,寒星般的眼眸看著我,微微一笑:「你醒了。」

    「你想幹什麼?」我迅速鎮定下來,冷冷的看著他。

    「莊姑娘,我喜歡你,想把你帶走。」席若飛盯著我的眼睛。

    「你瘋了!」我愕然,「快把穴道解開把我放回去。」

    「我想帶你回草原。」席若飛微微一笑:「莊姑娘,請你說實話,活在那樣人心隔肚皮的生活中你累不累?身邊充滿了算計和不安,每個男人都對你有所企圖,你喜歡那樣的生活嗎?你不應該過那樣的日子,你應該像草原上的鮮花一樣,無憂無慮的開放。」

    「你錯了,我不想做什麼無憂無慮的鮮花。」我沉下面容,「我不想當草原上沒有煩惱的鮮花,我想做朝堂之上茁壯挺拔的大樹,那裡才是我的世界。」

    席若飛一愣。

    沒錯,那裡才是我的世界,我渴望在政治舞台上呼風喚雨,左右一個國家的生死命運,發揮自己的最大價值。小的時候在莊景卿的書房裡我曾感受過這種樂趣,現在在李彧身邊幫他處理各種事情,提出各種方案思想,這樣的感覺更讓我欲罷不能。

    「請你把我放回去吧,我只屬於那裡。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環境,有人適合當大樹,有人適合當小花。」我看著席若飛的雙眼,「草原的生活雖然自由,但是我未必過的習慣。首先那裡的氣候,強風強雪我不能忍受。一日三餐以肉食為主,而我喜歡吃青菜水果。還有遷徙住帳篷的日子我不喜歡,況且我每日都要沐浴,草原上不會有這種條件。席若飛,我活到現在,除了在飄香樓過了幾個月的苦日子,其餘的時間即使在逃亡也錦衣玉食,草原的生活我不會喜歡的。」真的不喜歡,前世在草原上住過,那種生活新鮮勁一過就讓人厭倦了。

    說著說著,我猛地反應過來,冷冷得看著他說道:「你不是喜歡我想帶我走,對吧?說!背後是誰在指使你!」

    席若飛身體一震:「此話怎講?」

    「你是血神教的教徒,命就捏在我們的手裡,怎麼可能為了喜歡我把我劫走連命都不要了?而且剛才和你講話的人應該是外族人,說的語言我根本聽不懂,看他對你畢恭畢敬的樣子應該是你的屬下,你把我帶走背後定是有陰謀!」

    席若飛默默不語,他忽然伸出手捏著我的下巴,仔細的看了看,笑著說:「好聰明的女人,而且長得那麼美,怪不得大周的攝政王和大寧的小世子都這麼喜歡你。」

    「你真的是蕭錦的人?」席若飛英俊的面容現在看上去有點可惡了。

    「哈哈哈!和他有那麼一點關係!」席若飛目光炯炯的看著我,「我是草原阿伊羅部落的族長。」

    什麼?什麼?我有點搞不清狀況。

    「我七歲的時候被血神教教主拐走,想要挾我的父母,讓阿伊羅部落為血神教賣命,沒想到我只是我阿爹眾多孩子中的一個,而且母親出身並不高貴,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席若飛冷笑一聲,「後來部落被外族人滅了,我所有的兄弟都死了,阿爹才把我想了起來。把你救出去以後,我和蕭錦取得了聯繫,他答應,只要我把你帶回去,他就把草原的統治權交給我。」

    「你以為你能帶著我走掉?你的命還在我們手裡呢。」我瞪著他。

    席若飛道:「我跟李彧談一筆交易,想讓我放了你,就把我的蟲蠱交出來。」

    「你以為李彧這麼傻?」我冷笑一聲。

    「你的命也在我的手裡。我給你服了毒藥,李彧想知道解藥在那裡最好不要動我,我已經給他留了紙條了。」席若飛拍了拍我的面頰哈哈一笑,「李彧把你寶貝得很,我開的條件他一定會答應的。隔幾天他就站在角落裡看著你,還送小玩意兒哄你開心。不過你是不是一直以為那些東西都是我送的?」

    李彧送的?我驚訝的睜大眼睛。

    「好了,你好好在這裡呆著吧。一個時辰之後,李彧就來了。」席若飛站了起來。

    「你和他作對沒什麼好下場。」我冷冷的警告他。

    「只不過是一個浪蕩的公子哥,全仗著有權勢的爹而已。」席若飛又蹲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我,「莊小姐野心不小,其實跟著我也大有前途。若不是為了大局著想,我還真捨不得把你還回去。」

    我別開臉。席若飛站起來向外走去。

    山洞外起風了,我貼著冰冷的牆壁忍不住一陣哆嗦,腦袋開始發沉,出現這個症狀不是毒發了就是發燒了。我強打著精神,迷迷糊糊間好像聽到有人叫我:「小姐,小姐?」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11 PM

五十二 琳琅別苑

    我撐起眼皮,一張美麗的桃花面出現在我面前。「小姐,小姐!」席若桃見我醒了,趕忙湊到我耳邊輕聲說,「世子爺讓我救你。」說罷她伸手解開了我的穴道。

    我努力的站了起來,感覺頭重腳輕。「小姐你病了。」席若桃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把我扶到洞外,只見門口七扭八歪的躺著兩個人,我們跨過那兩個人的身體,席若桃帶著我走進一片小樹林。

    「賤人!往哪裡去?」背後忽然傳來一聲怒吼。我們回頭一瞧,席若飛快步奔了過來,滿面怒容:「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竟然背叛我!」

    「哥哥,人各有志你又何必為難我?你我本就不是親兄妹,現在為自己各謀前程也是應當的。」席若桃笑得很嫵媚。

    「那個李彧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為他賣命?」席若飛冷冷笑著。

    「也沒什麼,只不過我的蟲蠱在他手上,而且做大寧世子爺的側妃總比做族長的側室風光多了。」席若桃嬌笑著,「其實這是世子爺布的局,我說哥哥,聰明的話你還是快點束手就擒吧。」

    席若飛當場色變,只見四周忽然呼啦啦亮起許多火把。

    李彧從樹林間緩緩走了出來,看見席若飛微微一笑:「阿布台王子,幸會了。你妹妹說的對,你還是快點束手就擒吧。」

    「世子爺,莊姑娘的性命還在我的手裡,你若想得到解藥就快點把我的蟲蠱交給我,放我安全離去。」席若飛高聲說道。

    「哥哥,我已經給了世子爺解藥了。」席若桃笑得艷麗風流,「所以哥哥還是乖乖聽話吧。」

    席若飛勃然大怒,一雙寒星般的雙目噴出了熊熊怒火,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賤人!今日就算我難逃一死,我也要拉你墊背!」說罷他舉劍向席若桃攻來,席若桃大吃一驚,一把推開我,拔劍迎上席若飛的招式。的4e

    我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李彧疾步趕來,把我橫抱起來,迅速退到一邊。

    「你怎麼樣?」李彧擔心地看著我,手撫上我的額頭,「這麼燙!你發燒了!」李彧急忙喚人拿來一個黑披風把我包緊,我昏昏沉沉的,模糊間只能朦朧的看見李彧秀麗明亮的雙眸。

    席若桃那邊明顯已經敗下陣來,她尖叫著:「世子!世子!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我努力睜開眼睛,李彧的臉已經轉向戰場,他臉上的焦慮之情已不見了蹤影,只是冷冷的看著兩個打鬥的身影。

    我轉過腦袋,只見席若桃節節敗退,口裡喊著:「世子救我!救我!」

    李彧和他身邊的侍衛像聾了一樣,事不關己的看著二人纏鬥。席若桃已成頹勢,席若飛長劍寒光一閃,刺穿了席若桃的喉嚨,而後他「嗖」的拔出劍,一股血柱噴薄而出,血花四濺,席若桃嫵媚風流的身體就好像一片秋葉,搖了搖,杳無聲息得倒在了地上。

    我用盡了最後的氣力,然後就閉上了雙眼,靠向了那個溫暖的熱源。

    ==============

    朦朧間好像有柔軟的東西貼在我的嘴唇上,緊接著苦澀的汁水就灌入口中。原來還朦朧的意識一下子變得清醒,什麼玩意兒啊?苦死了!

    「咳咳咳咳!」我把藥水咳了出來。

    「醒了?嗆著了嗎?」李彧把我扶起來,輕輕拍著我的後背。

    我喘勻了氣息,發現自己正披頭散髮的趴在李彧懷裡,李彧拍著我的背說:「有沒有好一點?你燒了一夜,這個年代沒有ABC也不能輸液,吃中藥的效果總是慢了點。」說完摸摸我的額頭:「看來已經退燒了。」

    發現這個姿勢很曖昧,我有點不習慣輕輕的推他:「好多了,就是頭有點疼。」

    「一會兒叫太醫來給你看看。」李彧完全忽略我的動作,盯著我的臉賊賊一笑,「我說,聽過《睡美人》的故事吧?裡面的王子就是把公主吻醒的,我這算不算一吻定情?」說完他好像還在回味剛才的滋味,咂著嘴說:「如此看來我們倆是天生的緣分,說實話,你有沒有暗戀我?哈哈!」

    聽到這句話我頓時七竅生煙:「呸!呸!什麼一吻定情,什麼暗戀你!你少自作多情!」

    「有力氣生氣?看來是好了。」李彧哈哈一笑,「從昨晚到現在你都還沒刷牙呢,我都沒嫌棄,你生什麼氣?」

    「你是想趁我生病的時候氣死我嗎?」我惡狠狠的瞪著他。

    「我當然捨不得了。」李彧把枕頭擺好,讓我倚在床頭,「你餓嗎?我讓廚房熬粥了,一會兒吃一點。」

    我點點頭,打量四周。我躺在一間雕樑畫棟的豪華房間裡,房間的傢俱竟然有強烈的歐式風格。

    「這是我們李家在琳琅山的別苑,這些傢俱都是我畫出來讓工匠打造的,所花不菲。」李彧笑了笑,「不過,賺了錢就要學會享受。」

    我頗為贊同的點點頭。

    一會兒太醫來給我號脈,開了方子。太醫剛剛退下,乖巧的小丫環就端上了一碗清粥和幾樣小菜。

    我慢慢的吃著粥,李彧悠然的坐在床邊喝茶。一碗粥很快就見低了,李彧把粥碗接了過來,就在這時,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怎麼了?」李彧一愣。

    我剝開他的護腕,赫然發現那秀麗修長的手上竟然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我當時就愣住了,難怪他要帶護腕!剛才我就發現他的指尖上好像有什麼東西,所以才把他的手抓過來,現在看去,指尖上的東西竟然是一道長長的傷口。

    我輕輕的摸摸他的傷疤,然後要來隨身攜帶的錦囊,取出一瓶藥,塗抹在李彧的手上。李彧不說話,任我擺弄。

    「喂,你這傷是給我做竹凳子、竹椅子的時候弄的吧?」我低頭擦藥,悶悶的問。

    「小傷。」李彧淡淡說。

    「你是白癡嗎?為了做那些東西弄成這樣很不值得!」我瞪了他一眼。

    「誰讓你那時候一直不理我!」李彧像小媳婦一樣委委屈曲的看著我,「當然想哄你高興點。」

    我歎了口氣:「這藥很管用,尤其能祛疤。那隻手呢?我幫你上藥。」

    李彧乖乖的把另一隻手伸了過來。這藥還是蕭錦給我的,現在給李彧塗上多少能彌補我的愧疚之情。李彧笑瞇瞇的看著我,一雙秀麗的明眸亮亮閃閃。

    「讓我來猜猜。你一定發現席若飛有些不對勁,然後找了他的妹妹席若桃威逼利誘問出了真相,然後你發現我竟然和席若飛有點交情,所以索性就設局讓我看清事情的真相,我說得對吧?」擦藥完畢,我找了塊帕子抹了抹手指,擦淨手上殘餘的藥膏。

    「聰明!」李彧微微一笑,「我聽梁忠說過你曾經讓他監視席若飛,而後我就讓身邊人密切留意他。後來他們向我匯報,說席若飛每三天都會到你窗前不遠的大樹下站著眺望遠方。我正好在送你禮物的時候觀察他。」

    李彧頓了頓說:「我後來發現席若飛面對的方向恰好能看到王府外的一幢小樓,如果小樓的一間窗戶外掛了紅燈,那席若飛第二天早晨肯定要出府,我就覺得有蹊蹺了。後來我偶然撞見席若桃從席若飛的房間中出來,面露春情,明顯是男女纏綿之後的狀況。練《柔媚心經》的女人慾望比一般人強烈,性事之後眉目之間更是春情流傳,氣色非比尋常。不久後,席若飛也跟著出了房間,所以我想他們二人的關係不簡單。」

    「你就向席若桃下手了?」我接上他的話。

    李彧笑了笑:「是她先向我下手。她看我的眼神暗含勾引,每每都把媚術發揮到極致。所以……我就施了個美男計……」李彧小心的看著我的臉色,「我對她沒有什麼想法,真的。我練少林的『達摩降龍拳』似乎和媚術相剋,媚術使用的級別越高,我的頭腦就越清醒,根本就沒法有衝動……」

    「說重點。」我打斷他,「怎樣的美男計?」

    李彧說:「我讓下人給她送信,讓她晚上來我房間。我先說喜歡她,但是知道她有秘密瞞著我,如果她坦白了我就讓她做側妃。」

    「她就說了?」我睜大眼睛。這麼簡單?

    「想攀高枝的女人,自然就說了。十六歲的丫頭,最容易被甜言蜜語蒙住眼睛。」李彧淡淡地說,話一出口他好像有點後悔,急忙補充,「我對你是真心的,絕沒有哄騙你。」

    我「哼」了一聲,心說相信你才怪!

    李彧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接著說:「我本來想把席若飛拿住了事,誰知道你晚上竟然請那個男人把酒言歡,所以我索性讓你看看真相。」

    說到這裡李彧抓住了我的手,眼神間有了愧疚:「我要知道你會生病,就不會讓你犯險了。」說完他皺起眉毛:「不過你的身體也的確太差了一點,怎麼一折騰就壞了?」

    「可能是這兩天太累的關係。」我揉揉太陽穴,然後抬起頭問他,「為什麼不救席若桃?」

    「救她?把她救回來當側妃嗎?你還不掐死我?」李彧笑了起來,「讓席若飛解決了再好不過,省了我的事兒。」

    「席若飛也死了嗎?」我問道。

    李彧搖搖頭:「沒有,我把他關了起來,這個男人其實很聰明,總覺得這樣殺了太可惜。」

    我剛想說點什麼,卻聽一個小廝在門口說道:「世子,季管家到了。」

    李彧對我笑笑說:「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然後他扶著我躺下,轉身走出了房間。

    ==============

    在別苑休息了幾天,我身體很快就康復了,但是太醫說我氣血兩虧,仍然要好好調養,所以李彧便把我留在別苑療養身體。他每天晚上都帶著奏折過來和我一起在燈光下批閱,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了七八天,與世隔絕的日子倒也清幽。

    日長風靜,花影閒相照。

    我放下手裡的文書轉動幾下脖子。據暗門報告,褚君蘭這一陣頗為不老實,悄悄調兵遣將在寧鹹的邊境線上屯集重兵,大鹹虎視眈眈的軍事要塞恰恰是李彧的大哥李凡駐守的要地,邊境戰事一觸即發。

    亂世啊,亂世。

    我走到窗台前欣賞著一盆嫣紅的龍爪菊。李凡確實是個將才,但是為人急功冒進,而且一路平步青雲,難免倨傲輕敵。與他對陣的是名聲鵲起的褚君桂,君桂用兵神出鬼沒,不知李凡能不能應付。

    正在思考,門口傳來腳步聲,我轉身,看見翠姑從門口走了進來,趕忙驚喜地迎了上去:「翠姑,你怎麼來了?」的ac

    「瑜兒聽說你病了,好點沒有?」翠姑趕忙上來拉著我的手上下打量,她身後還跟著艷菲等四個丫頭。

    「我病早就好了,還特地麻煩你們巴巴的跑來。」我挽著她的手臂笑著說。

    「世子爺怕這裡的丫頭不機靈,你不習慣。」翠姑摸摸我的臉,「下巴都尖了,回來我給你燒幾個好菜。」

    四個丫頭熟門熟路的開始工作,有的泡茶,有的刺繡,有的張羅吃喝,有的收拾我雜亂的書案。我拉著翠姑坐在床邊閒聊了幾句,翠姑笑瞇瞇的握著我的手八卦的問:「瑜兒,你和世子爺關係如何?」

    「沒什麼關係,你別聽別人瞎嚼舌頭。」我整了整衣服。

    「怎麼會沒關係?世子不知道對你多上心。瑜兒,你要聽我一句勸,允謙已經走了這麼久了,你還年輕要為自己考慮。世子跟你是很相配的一對……」翠姑開始碎碎念。

    雖然耳根不得清靜,但是我心裡感覺很溫暖。愣了半晌,我忽然問道:「翠姑,你有沒有覺得李彧和允謙有時候很像?」

    翠姑怔了怔說道:「你這麼一說,還是真有些……」而後她看著我「噗嗤」一笑,把我摟在懷裡,讓我躺在她的腿上,輕輕的摸著我的臉:「傻丫頭,我知道你和允謙情深意重,但是你不要老想著找他的影子。在這個世上,原本就是這個人像那個人,那個人像這個人,沒有一個人是絕對與別人不同的。人生就是這樣,其實很漫長,一個人過日子未免太過孤苦,所以才要找個伴在一起才不至於孤單。」

    是啊,兩個人比較不孤單。我閉上眼睛享受著翠姑的按摩,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我睜開惺忪的眼睛,看到李彧正坐在床邊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你看什麼啊?」我坐起來抱著被子看著他。

    「你睡了這麼久都沒醒,我考慮要不要貢獻一吻讓你醒過來。」李彧笑瞇瞇的。

    「不勞您費心。」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暗門的密報你怎麼看?」李彧忽然說,「寧鹹邊境戰事急迫,這是目前的首要大事。」

    「你大哥李凡鎮守邊關十分不妥。」提到正事我來了精神。

    李彧一愣:「為何不妥?」

    「壬子年十二月八日,偏將李凡在青樓喝酒鬧事以至延誤軍情,本應領五十軍棍,但是不了了之。甲寅年六月十七日,偏將李凡判斷軍情有誤,致使五百士兵和他身陷險境,斷水斷糧三天之久,本應降職處罰,但是不了了之。丙辰年五月六日,李凡經手糧草數目與賬目不符,本應按照原數賠償,而後根據相應軍法處治,但是最後仍然不了了之,」我一口氣報出一大堆事跡,「你大哥李凡,陞官發財該得的獎賞一樣都沒落下,但是要受的處罰卻一樣都沒領。這樣平步青雲當上將軍的人,必然心高氣傲,缺乏沉穩,怎能敵過用兵如神的褚君桂?」

    李彧看了我一眼,然後問道:「你說要怎麼辦?把他換下來?以他的脾氣還不鬧個天翻地覆?而且陣前換帥是兵家的大忌。」

    「我認為應該派老將黃櫨前去輔佐。黃櫨用兵謹慎,而且資歷很老,李凡可能會聽進他的勸告。」我笑了笑說。

    李彧想了想,點點頭說:「如此甚好。」然後他走到書案前拿起了毛筆,剛要寫些什麼,又抬頭對我一笑:「你知道嗎?其實你是政治家而非政客。」

    「此話怎講?」我懶懶的穿上鞋子。

    「你善於用人也善於改革,有你在我省了很多事。」李彧微微一笑,燭光下秀麗的雙眸閃閃發亮,「像王安石、范仲淹、商鞅,這些人都是政治家,高瞻遠矚,造福當代,利在千秋。像李林甫、秦檜、慈禧太后,這些人都是政客,政客只是為了玩弄權術,排除異己,勾心鬥角。這就是政治家和政客的區別。」

    我「哼」了一聲:「你說的幾個政治家沒一個有好下場的,反倒是那些政客不僅榮華富貴享受不盡而且一個個都長命百歲。」

    李彧哈哈笑了起來:「若真說到勾心鬥角你還真差得不行,不過沒關係,我會教你的。」

    「你怎麼讓翠姑她們過來了?」我岔開話題。

    「難道你不喜歡?」李彧丟下筆看著我:「你知道嗎?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很緊張,不曉得怎麼面對你。好像我做什麼哄你開心的事情都是錯的,你就這麼討厭我?」

    看著李彧閃閃發亮的眼睛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李彧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有這種心態,並不是因為我需要倚仗你或者你懂的比我多,而是因為我愛的比較深,你知道嗎?」

    「為什麼會喜歡我?」我盯著他的眼睛,「為什麼突然之間就喜歡上我了?你這個人讓我很沒安全感,愛得那麼突然,人又比我精於算計,而且位高權重,我怕自己被你賣了還替你數錢。」

    李彧考慮良久,然後緩緩開口:「其實告訴你也未嘗不可……」





五十三 在山之巔

    李彧俊美的臉緩緩向我靠近,然後露出他標準的吊兒郎當的笑容:「你若是同意嫁給我,我就告訴你。」

    「你耍我!」我瞇起眼睛看著他。

    「當然不是耍你了。」李彧向後退了一步笑瞇瞇的看著我,「你若是嫁給我,我一定告訴你原因。」

    「那就算了。」我轉身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推開了窗子。一陣清冷的夜風灌進房間,讓我禁不住打個寒顫。

    「身子剛好就去吹風。」李彧走到我身後給我披上一件披風,然後拉起我的手,「你隨我來,給你看個人。」說完他取出兩個銀色的面具:「戴上這個,和我走。」

    李彧領著我來到後院的一間小小的廂房。房間門口有兩個侍衛把守,李彧亮出令牌,侍衛馬上點頭施禮退到一邊。

    我們推開門邁步走了進去。房間裡光線很暗,只有一盞微弱的燭燈在繡床邊輕輕搖曳,憑借微弱的光線,我依稀能夠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少女坐在床頭。一陣陰風吹過,這種氣氛讓我頓時想起了《聊齋》裡的某些經典鏡頭。

    「女鬼」見到我們馬上站了起來,飄飄乎乎的走到我們面前,盈盈跪倒在地:「妾身韓輕煙拜見主子。」

    「抬起頭來。」李彧命令道,然後打亮了一根火折子,靠近了她的臉龐。

    韓輕煙輕輕抬起頭,我看到她的容顏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天啊!眼前的這個女人相貌和我足足有八分像!翠如遠山的眉,水波流轉的明眸,翹挺的鼻子和水嫩的櫻唇,五官輪廓簡直太相似了!雖然我的臉更加精緻,但是她卻更能讓人產生憐愛之情,顧盼之間,她不自覺的流露出的楚楚可憐的氣質,尤其是純潔無辜的眼神,讓我都忍不住想要疼愛。

    「我讓你做的事情,你現在都會了嗎?」李彧的聲音淡淡的。

    「會了。」韓輕煙輕輕點頭。

    「表演出來讓我看看。」李彧吩咐著。

    韓輕煙站了起來,轉過身走了幾步,然後回眸一笑,頓時燦爛如朝陽。然後她笑著轉身來到一盆菊花旁,朱顏襯著花朵做出嬌嗔的神色,而後又神采飛揚。這一系列的表演讓我目瞪口呆,我感覺自己好像在照鏡子。的50

    「你練習得不錯。」李彧微微點頭。

    「謝主子誇獎。」韓輕煙又跪了下去。

    李彧帶著我回到房間,然後他摘下面具笑著問我:「你覺得怎麼樣?」

    「你這是布的什麼棋?」我扯掉面具看著他。

    「這是我給蕭錦量身打造的禮物。」李彧哈哈一笑,「韓輕煙是我偶然發現的歌姬。我訓練她用了一年的時間,終於讓她和你有幾分像了。」

    「你要把她送到蕭錦身邊去?」我看了他一眼,「這個人可靠嗎?別弄巧成拙。萬一她喜歡上蕭錦想要背叛,我們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放心好了。」李彧自信滿滿的說,「我給她施了攝魂法,而且施滿七七四十九天,她以後只會聽我的命令。這種攝魂法有點類似於現代的催眠術,但是更加厲害。我洗掉了她的全部記憶,告訴了她需要知道的事情,一旦她能夠得手,統一天下便事半功倍。」

    我看著李彧俊雅的面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是不是覺得這樣犧牲一個女子有點殘酷?」李彧淡淡地笑著,「我們要奪得天下,必然要踏著皚皚白骨,死的又何止千個百個?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你不要太過掛懷。」

    「我倒不是因為這個。」我笑了起來,看來我的心也越來越硬了,而後我瞇起眼睛,「我在想,你以後會不會這樣對我?現在能利用就利用,沒有用途的時候就可以心安理得的丟棄掉,然後露出這麼淡淡的一笑。」的b7

    「哈哈哈。」李彧露出漂亮的笑臉,然後低頭湊近我,秀麗的雙眸閃閃發亮,「看來你還是信不過我。沒關係,我們的路還很長。」

    說罷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管世上與你相似的女子有多少,莊寶瑜總是獨一無二,無法替代。」

    四目相對,李彧淺色的眸子裡隱隱有深邃的波瀾。

    良久,我忽然對他露出了一個極燦爛的笑容,李彧頓時一呆,看到這個效果我滿意地垂下眼簾,問道:「席若飛在哪裡?」

    李彧別開了目光:「我把他關在別苑的一間柴房裡了,整天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問他幹什麼?」

    「受你的啟發。」我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我想把他派到褚君桂身邊去,挑撥挑撥君桂和君蘭的關係,順便搜集些情報。你知道,我最喜歡反間計。」

    「為什麼是他?」李彧挑起眉毛看著我。

    「他有弱點啊。」我笑了起來,「首先他的蟲蠱在我們手裡,其次他只想回到草原當首領,草原不止大周有,我們大寧也有一大片。我們之前只是一味的要挾人家,從來沒給過甜頭,這怎麼能讓席若飛心甘情願的給咱們賣命?」

    我頓了頓,挑起眉毛微微一笑:「席若飛的性格肯定投君桂的脾氣,為人又武功高強,頗有城府,他必定能成為褚君桂的座上賓。」說到這裡我不免有些得意,伸手拍了拍李彧的小白臉:「你不承認也不行,雖然比起權謀算計我比你差得多,但是說到知人善任,馭下之術,你可比我差遠了。」

    「我自然甘拜下風。」李彧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我解下披風,窩在軟榻裡閉目養神。李彧這個人心狠手辣,城府頗深,把感情看得很淡,他的手段比褚君蘭不遑多讓,因為有了現代的智慧和閱歷,他比褚君蘭更加高明。這樣一個涼薄的人會對我動感情?不過他對我完全信任,沒有絲毫隱瞞。他所有的情報我都可以閱讀,他所有的人脈我都可以調動,甚至朝堂大事我都可以替他解決,如此的推心置腹又讓我感覺他似乎是真心待我的。

    不多時傳來了推門聲,李彧走了進來,坐在一張椅子上,笑瞇瞇的看著我:「大功告成了。」

    「恭喜恭喜。」我微微一笑,「世子爺的口才的確了得。」

    「不是我的口才了得,是ABC了得。」李彧笑了起來。

    「什麼是ABC?」我好奇的問。

    「烈酒Alcohol,美女Beauty,傭金Commission。」李彧蹺起二郎腿,「現在席若飛正醉臥溫柔鄉,你覺得如何?」

    話音落下,我和李彧相視一笑,有點狼狽為奸的味道。

    =============

    第二天李彧下午來到琳琅別苑,說風和日麗天氣好,拉著我出去爬山。想到許久沒有出門,我欣然同意。我們帶了四個侍衛,讓翠姑準備了我喜歡的糕餅酒水,然後興致勃勃地上路了。

    絡。但是一個半時辰以後,我就只剩下半口氣了。李彧拖著我半死不活的向山頂行進,我實在走不動了,索性往地上一蹲。「我不走了。」我垂頭喪氣,開始耍賴。

    「加油,馬上就到了。」李彧哭笑不得的看著我,「你這樣也不怕後面梁修他們笑話?」

    「我真的走不動了。」我仰起臉看著他,「山路崎嶇,又沒有台階,走到現在我兩條腿都軟了。」我向李彧明媚一笑:「要不你背我?」

    「想都別想。」李彧「哼」了一聲,遞給我水壺,「喝點水,吃點東西,我們真的馬上就到了。」

    「還說喜歡我呢,連背我上山都不肯,虛情假意的傢伙。」我小聲嘟囔著,喝了一口水。

    歇了一會兒,我們繼續上路,這回倒是一鼓作氣爬上了山頂。

    很難形容站在山巔的感覺,腳下就是一片雲朵,俯視地面,所有的景色一覽無餘,那感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山頂的風吹起我的頭髮,這感覺有點寂寞,但是又讓人無比激動。

    「喜歡吧?」李彧張開雙臂,好像要乘風而去。然後他笑著對我說:「這座山是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爬上來的,現在站在這裡,是不是更讓你覺得興奮?」

    他不背我上山,就是為了讓我體會征服的快感?不過現在這滋味真的不錯。我也展開手臂笑著說:「很棒!」

    忽然左手一暖,我轉過臉,看見自己的手被李彧握住:「以前我也自己來過,站在山巔之上俯視眾生,風光無限。但是隨之而來的是高處不勝寒的孤寂,這是位居極品的代價。」李彧明亮秀麗的眼眸中神采瀲灩:「一個人孤獨難免過於痛苦了,我們兩個人作伴,你說如何?」

    「一山不容二虎,你信得過我?」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人心易變,我又如何信得過你?」

    李彧哈哈一笑:「一山自然不能容二虎,但是一隻公老虎和一隻母老虎則是天作之合,絕配無雙!」說完他握住了我的雙手:「和我在一起,你感覺如何?」

    我想了想說:「感覺很舒服。你很尊重我,對我很好,從來不勉強我做我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跟你在一起的感覺還不錯。」

    李彧滿意的點頭:「這不就好了。你的膽子太小了,不過你是被別人騙怕了。但是愛情也好,生活也好,這些東西本來就是一場冒險,幹什麼不試試?」

    李彧明亮的眼眸盯著我的面頰:「生活再實際不過了,選擇伴侶是尋找一個和自己合拍相投的人。我們都從現代來的,所以門當戶對,受教育程度相當,有共同語言和遠大理想。你看,老一輩所說的革命伴侶指的就是我們了。」

    革命伴侶?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個詞用在我和李彧身上有點滑稽。

    「我們倆比不上周恩來和鄧穎超最起碼也能趕上孫中山和宋慶齡。」李彧看我笑了,馬上嘻皮笑臉,插科打諢,「所以,你就試試吧,試試吧。我這個人很不錯的。」

    我看著他的臉,又看看四周蒼茫的風景。在高處,也許有這麼個人相伴也不錯。

    在山頂呆了一會兒,我們開始下山。無奈我的腿肚子都快轉到前面去了,走幾步就抖啊抖的。李彧便帶著我們來到半山腰的一處小木屋休息,侍衛們出去打野味,然後在戶外燒火烤山雞。我吃了糕餅喝了點酒,疲勞感稍稍消退一些。

    「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帶你回王府?」李彧斜著眼睛看著我。

    「為什麼?」我把酒壺地給他,李彧擺了擺手。

    「因為大王妃到外地禮佛回來了。」李彧淡淡地說,「我娘董鳳芳是我爹的侍妾,出身很卑賤,是青樓裡的清倌人。大王妃沈寧安是沈家的小姐,也算出身名門。」

    「這個我知道。」我點了點頭,「沈家世代為官,在地方上頗有勢力,但是最近一直走下坡路,不出幾年就要敗家了。」我看了李彧一眼:「這是你的傑作?」

    「知己,知己。」李彧笑了笑,「我爹的五個兒女,除了我全都是沈寧安所生,可我爹有四個老婆,沈寧安的手段可想而知。我娘是我爹在外面寵養,生了我之後才帶回王府的。」

    「你娘出身不高,你這個世子是怎麼當上的?」我對這個問題比較感興趣。

    「原先在府中我娘是沒有地位的,只是靠著貌美,得到那麼一點恩寵。」李彧舉起手摸了摸鼻子,「不過我大了一點,就耍了些手段,用封建迷信作掩護,然後幫著我爹完成了幾項任務,自然他就對我刮目相看,封我娘當了側妃。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掌了權,順理成章就成了世子。」

    「沈寧安怎麼能容忍你爬到她的頭上?她還有兩個兒子呢。」我喝了口酒。

    「我大哥李凡鎮日想的就是馳騁沙場,十四歲就迫不及待的參軍去了。我二哥李江倒是有幾分野心,但是為人過於方正,現在在朝堂上當個監察御史就算到頭了。何況我爹也不傻,他知道大寧強盛起來的原因,何況這幾年我一直對沈家進行打壓,沈寧安只能是啞巴吃黃連了。」

    「那她回來和我回府有什麼關係?」我又喝了一口酒。

    「沈寧安這個女人很不簡單,從一開始對我和我娘的百般陷害,到後來我位置穩固之後的刻意拉攏,算是個角色。」李彧瞇起眼睛靠在牆壁上,「她應該布了兩步棋。第一,幫著她兩個兒子奪取世子的地位。第二,若是奪位不成,就把我變成她的人。她臨去禮佛之前,特地把她的貼身侍女蓮若留在我的身邊,就是想讓我貪圖蓮若的美色,把她收房。而且她最近總讓她哥哥的女兒來汝陽王府,有意撮合我們兩個,明顯是想通過聯姻挽回沈家的頹勢。」

    「厲害的女人。」我點頭贊同。

    「現在她已經知道你的存在了,我怕你吃虧,所以一直沒把你帶回去。但是這幾天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們明天就回王府,你說如何?」李彧問道。

    「回府?很好啊。」我點點頭,「我的身體已經大好了,就回府吧。你每天這樣來回奔波也是很勞累的。」

    李彧聽到這話笑瞇了眼睛:「不錯,不錯,現在懂得心疼我了。」

    我瞪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大口酒。這回翠姑給我帶的是上好的葡萄酒,淳厚香甜,讓人怎麼都喝不膩。

    在小屋中吃吃喝喝,李彧見暮色將至,就催促我們下山。我這時已經把酒袋裡的酒喝了個精光,暈暈乎乎的看著李彧:「要走了?」

    李彧把我拽了起來,擰起俊眉:「你喝了多少酒?」

    「沒多少。」我搖了搖空空的酒袋。

    「算了。」李彧笑著看看我,然後背對我俯下身,「我背你下山吧。」

    我毫不客氣的往李彧的背上一趴,哦,很寬,挺舒服的。

    李彧把我背了起來,然後掂了掂:「嗯,不太沉。」

    長長的山路,微風一吹,我的神志有了幾分清醒,看著前方衡著的翠微,忽然心中有了感觸,摟著李彧的脖子的說:「戀愛對男人來說,就像在空蕩蕩的心房掛畫,而對於女人就像在聆聽音樂。」

    「為什麼?」

    「因為一間房間能夠點綴好幾幅畫,卻永遠只能允許一首旋律流轉。」我歎了口氣,「這就是區別。不知道是男人的不幸,還是女人的悲哀。」

    李彧的胸腔裡傳出悶悶的笑聲:「如果我的房間裡能有一幅經典名畫,別的畫不掛也罷。」

    「騙人!」我「哼」了一聲。

    「其實愛一個人是個很簡單的事。就好像渴了的時候喝水;冷了的時候穿衣;餓了的時候吃飯,日日夜夜的重複,覺得再自然不過了。」李彧慢悠悠的說道,「當喜歡一個人沒有變成一件簡單的事,就是愛得不夠深,所以不斷的懷疑、挑剔,恨不得讓對方臣服,有時候臣服都不夠。」

    葡萄酒的後勁上來了,我的頭昏沉沉的。

    李彧把我向上推了推:「其實愛情就是兩個人好好的相守,互相陪伴著走過人生。別想著在對方身上找到自己缺失的東西。大家都是脆弱有缺點的人,所以不能奢望對方的事事處處的保護和成全。找伴侶不是尋找偶像,所以別希望互相拯救,最重要的是兩個人相配,並且能夠互相欣賞。」

    這番話好像很有道理。我抬頭看看天上的星星,但是又感覺頭有點暈,趕忙在李彧的背上趴好,不再亂動了。

    「你還好吧?」李彧問道。

    「嗯,還好。」我的眼皮越來越沉,「其實,你這個人對我還不錯。除了讓我有點看不透。也許嫁給你也不錯。」

    「那你就嫁給我吧。」

    「不行,你這麼狡猾,我不上當。」

    「我從來沒騙過你,嫁給我吧。」

    「……不行……」

    「喂,嫁給我吧?」

    一股倦意湧了上來,我酒品還不錯,喝醉了只是悶頭大睡。我實在支撐不住,胡亂和李彧扯了幾句,就趴在他的背上睡著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12 PM

五十四 談婚論家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

    這是在哪裡?我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姑娘,你怎麼了?」聽到動靜,一個丫環撩開幔帳,我抬頭看了看,是艷菲。

    「渴。」我揉揉眼睛。酒喝多了半夜就是渴得厲害。

    艷菲端了一碗熱茶,我一口氣喝了個精光,頭還是昏昏的。剛想躺下接著睡,忽然看到門口簾子的縫隙裡透出幾絲光線,隨口問道:「誰在外面?」

    「是世子爺。」艷菲幫我掖掖被子。

    「他在我房裡幹什麼?」我的腦袋清醒了一些。

    艷菲微微一笑:「姑娘,你現在在世子爺的房間。」

    What?我一下子坐了起來:「我怎麼在他房間裡?」

    艷菲搖搖頭:「不知道,世子爺讓我過來伺候的。」

    NND,這小子葫蘆裡賣得什麼藥?讓我睡在他這裡是什麼意思?我瞇起眼睛,心裡有些不悅,然後掀開被子,穿了鞋就要出去。

    「姑娘,穿件衣服。」艷菲急忙拿了件外衣披在我的身上。

    我走到門口,一把掀開簾子:「李彧,你……」後面的話生生噎在喉嚨裡,我睜大眼睛,頓時睡意全無。

    額滴神啊!這是什麼狀況?屋子裡除了李彧還有兩個女人。一個四十多歲,容長臉,細眉細目,身材微胖,穿著華貴,氣質可親;另一個十七八歲,身材窈窕,瓜子臉,彎蛾眉,一雙妙目好似碧波流轉,朱唇飽滿豐潤,她站在李彧身邊,好像一朵亭亭玉立的百合,粉潤柔和,高貴秀氣。這樣的姿容可以媲美蕭嫣然了,的確是難得的美人。

    反觀我披頭散髮的站在那裡,身上穿褻衣,外面只披了一件外套,右手舉著簾子,這個樣子出現在臥室門口真是要多曖昧有多曖昧。外面的兩個女人詫異的瞪大了眼睛,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尷尬無比。

    「醒了?」李彧笑著向我望了過來。

    「呃……」我現在是不是應該一甩簾子躲進去?

    李彧站起身向我走了過來,伸出手裹緊我身上的外套:「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羅姨媽,這位是我姨媽的女兒沈燕妮。這位是莊寶瑜小姐。」

    我點頭微笑:「你們好。」這少女姓沈?我玩味的看看李彧,難道她就是沈寧安竭力想給李彧撮合的那個女孩?我立刻反應過來,這小子讓我睡在他的房裡,就是為了演上這齣戲!李彧低下頭對我擠擠眼睛,那意思好像是:對,你想的沒錯。我翻了個白眼,頓時無語。

    我們倆站在那裡眉來眼去,羅姨媽微微皺眉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反到沈燕妮對我輕輕一笑:「你好。」

    「你進去吧,外面冷。」李彧的神情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我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李彧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我已經穿戴完畢坐在床邊看著他。

    「生氣了?」李彧揮退了下人,笑瞇瞇的坐到我床邊。見我沒說話,便自顧自地說:「今天沈寧安進宮和皇后聊天去了,她想請皇上給我和沈燕妮賜婚。」

    「皇上賜婚給你了?」我不露聲色,但是心裡有點慌。

    李彧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說:「明天等著接旨吧。」

    我心裡一沉。李彧看看我的表情,伸手把我攬在懷裡哈哈一笑:「明天就昭告天下你是我老婆了。」

    「不是沈燕妮嗎?」我推他,李彧的手臂卻越收越緊。

    「我怎麼可能娶她?」李彧低頭看著我,「宮中密報沈寧安進宮的事,我一下朝就跟我爹商量,直接把我們倆成婚的聖旨擬定好了,然後跟皇上和李康打了招呼,明天聖旨就能發下來。」

    李彧仔細的觀察我的臉色:「我不是想逼你,可是你也知道我搶手得很,所以我幫你訂下來。我這樣的極品可是絕版,世間僅存的一個,你要是不抓緊……」

    「我怎麼在你房裡?」我打斷他問道。

    「從山上回來我直接帶你回王府了,怕在馬車上你睡得不踏實就給你點了睡穴。剛到王府就聽說沈燕妮母女在府上做客,沈寧安派人在門口迎我,催我換衣服見客人,我就直接把你抱到我屋子裡來了。」李彧頓了頓,「我沒想到你醒的這麼快,不過這樣也好,今天讓她們母女看到你在我房裡也算是給沈寧安一個警告,竟然跑到皇后面前自作主張,果然是沉不住氣了。」

    我垂下眼簾。我知道其實和李彧成親是早晚的事。他投其所好讓我參與朝堂,讓我體會到暗中運籌帷幄的快感,從而食髓知味,欲罷不能。可臥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鼾睡。我現在幾乎掌握了大寧所有的機密,除了嫁給他沒有更好的出路,李彧為了防止我洩密也決不會允許我找另外的男人結婚。只不過這個男人是尊重我的,所以一直耐著性子追求。

    如今箭在弦上。我抬起頭看看李彧清雅的面龐。李彧的愛情很突然,但是一個熱愛權力的男人肯把他的權勢毫無保留的和你一起分享,應該可以證明他是愛你的。話又說回來,李彧雖然聰明,但是我也不是好相與的,若是他敢負了我,憑現在掌握大寧的資料,我絕對能讓大寧變得像大金一樣悲慘!

    「怎麼不說話?」李彧伸手抬起我的臉。

    「說什麼?」我挑起眉毛,「聖旨都等著發了,現在我只能賭一次。」

    「我知道。我也是賭一次。」李彧笑了笑,「我賭上的不止是自己的感情,還有手中的江山。」然後他的表情嚴肅下來,「我對你承諾過的事一定會遵守的,日後必定不會委屈你。」然後他溫柔的向我笑笑:「現在才戌時,要不要吃點東西?」

    我點點頭。李彧吩咐一聲,馬上有伶俐的小廝擺上一桌子茶點。我咬了一口點心看著他,李彧悠然的喝了一口茶,然後秀麗的眼眸向我看了過來:「看什麼?難道今天才發現我英俊瀟灑?」

    我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輕輕一歎:「只是想到你這樣的人要當我丈夫了,感覺有點奇怪。」

    「時間久了就習慣了,你會發現我的萬般好處,千種優點。」李彧微微一笑。

    「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會突然喜歡我。現在我同意嫁給你了,你總該說了吧?」我盯著他的臉。那天他在陰陽谷實在太詭異了。

    「現在還不行。」李彧賊笑了一聲,「洞房那天告訴你。」

    「喂,你相信愛情嗎?」我瞥了他一眼,沒等他回答我接著說,「以前我認同的愛情是心無旁騖,天荒地老,生死不渝。只要認定了一個人就要愛得很純粹。沒有年齡,沒有新歡舊愛,沒有複雜的關係,沒有門第和物質。只要兩情相悅,全部的感情都在對方身上就好。在那個時候我碰見了允謙,只不過神仙眷侶,人間能得幾回見?所以允謙走了。」

    我歎了口氣:「經歷了好多事情我才知道其實愛情未必是前世有約,可能只是今生相遇,事出偶然。每天執手相伴的人未必是最滿意的良人佳偶,更多的是柴米夫妻一地雞毛,也有甜蜜和心動,但是時間久了也漸生厭倦激情不在。但是翠姑說得對,人生太漫長了,一個人過日子難免孤苦,兩個人相伴才不至於孤單。」說到這裡我看了李彧一眼,微微一笑:「所以和你結婚可能也不錯,最起碼以後的日子不會覺得乏味。」

    李彧深深的看著我,許久他笑了起來:「愛情,這東西絕對沒辦法填補肚子。男人這一生中有太多重要的東西了。失戀了以後你可能會痛不欲生,但是度過了難關之後又會覺得這玩意兒沒什麼。」李彧的俊臉向我緩緩靠近,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臉上:「不過,沒了愛情就這麼活下去,會感覺又寂寞又空虛,會讓人覺得人生連意義都沒有了。」然後他輕輕的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然後直起身子走到門口,對我微微一笑,「你的那個小老公可是個磨人的主兒,為了避免他惹亂子,我現在去擺平他。」

    「怎麼擺平?還是ABC?」我笑著挑挑眉毛。

    「秘密。」李彧掀開簾子走了出去。

    第二天隨李彧上朝回來之後,汝陽王府就接到了聖旨。首先封我為一品晉國夫人,理由是皇太子大周選駙馬的時候立下汗馬功勞,揚我大寧國威,緊接著就宣佈了我和李彧的婚事。一品晉國夫人?我自嘲的歎了口氣。是啊,我這個曾經淪落青樓,當過別人愛妾,並且還是二嫁身份的女人,擁有了這個名號才能順利的成為汝陽小世子的正室。

    我和李彧的婚事傳來,整個汝陽王府都因為吃驚而震了三震。旁人雖然認為我和李彧關係不一般,但怎麼也不會想到我能一下子坐上正室的位置。

    接旨之後我就忙了起來。首先是一通打扮,穿上女官的朝服進宮見駕。皇帝一直抱病,皇后召見了我,問了幾句話,然後賞賜了一大堆東西。

    回到王府剛想好好休息一下,沈寧安那邊又派人來請喝茶,我少不得從軟榻上爬起來。佩雲急忙給我披上一件孔雀翎的披風,玉梅手捧著小手爐在後面跟著。

    穿過幾處院落,我們來到大王妃住的萬靜園,門口的丫環見我來了,連忙把簾子打開。我邁步走進去,屋子裡坐著十幾個女人,其中一個身材圓潤健壯的女人坐在最上頭,五十多歲,不怒自威。濃眉,小眼睛闊嘴巴,長得不美但看起來很有福氣,只是氣質沉靜的有些陰沉。她身穿青色錦緞背心,渾身上下都沒有什麼首飾,頭上插一支白色小珍珠的卡子,耳朵上戴著梧桐葉狀的耳環,胸前一枚金項圈,腕子上戴一對金鐲子,手中拿一串佛珠來回拈動。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沈寧安了。

    我一進屋,除了她所有的女人都站了起來。我現在是一品夫人,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屋子裡即使坐著長輩也要向我行禮。只不過沈寧安也是一品夫人,所以端坐在上頭。

    我輕輕一福:「莊寶瑜見過大王妃,各位王妃,各位姐姐。」

    「莊姑娘來了。」沈寧安熱情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臂扶著我的胳膊,「讓我看看是怎樣標緻的美人兒,讓我們家小五兒這麼喜歡。」

    「您客氣了。」我嘴裡謙虛著,沈寧安把我扶到上坐,我也不推辭的和她坐在一起。

    「果然是絕頂的漂亮聰慧。」沈寧安拉著我的手,然後看著眾人,「也就是這樣的姑娘才能讓我們家的老么收心。」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附和。

    我留神看去,我的下手座還坐著三個年紀較大的女人,其中一個三十多歲,長得尤其美麗,一雙秀麗的眼睛閃閃發亮,容貌和李彧有幾分相似。這個女人應該就是李彧的親生母親董鳳芳了。董鳳芳正仔細打量著我,見我看她向我友好的一笑,我也馬上回贈了一個笑容。

    沈寧安笑道:「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就別拘著禮了。」然後她給我一一介紹屋裡的女眷,我留意觀察,李彧的兩個姐姐是典型的貴婦人,沒什麼特別。沈寧安的兩個兒媳婦看起來也比較溫良。

    「乖孩子,第一次見面總要送個禮物。」沈寧安取出一隻錦盒塞到我的手中。

    「這怎麼好意思。」我急忙推托。

    「拿著吧,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沈寧安笑得很慈祥,然後輕咳了一聲,笑著對我說,「在王府裡的生活還習不習慣?日後和彧兒成婚還要多給你們幾個丫環。」

    這時一個少女端了一杯茶放在我的面前。

    「莊姑娘覺得我這個丫環怎麼樣?」沈寧安笑著拉住了面前的女孩,「我把她送給你吧。」

    我看了丫環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絕色的容顏,柳眉杏目,瓊鼻櫻唇,溫婉的樣子好似一朵迎風搖曳的水蓮花。

    我微微一笑:「這怎麼使得?如此漂亮乖巧的丫環我還是不奪愛了。」

    「這怎麼會?蓮若,你今後就跟著……」

    「大王妃,蓮若曾經服侍過世子,可世子好像說過不習慣她的伺候。」我笑容滿面說,「而且昨天世子還親自又挑了幾個丫環給我,所以大王妃就不必操心了。」

    沈寧安的微微一愣。「寶瑜多謝長輩們的關心。」我笑瞇瞇的看著沈寧安。

    沈寧安迅速掛上笑臉,氣氛仍然一派和氣。

    我在心裡冷笑了幾聲。這時門簾子又挑了起來,走進兩個人,我定睛一瞧,正是昨晚上見過的羅姨娘和沈燕妮。

    「嫂子和燕妮丫頭來了。」沈寧安熱絡的招呼著,「快坐,快坐」。

    羅姨娘看來是沒料到我在屋子裡,她一進門臉色就不好,現在看見我坐在這裡臉色又黑了三分。真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主兒,我把目光移到沈燕妮身上。在白天看起來,這個少女似乎更美了,而且隱隱透露出大家閨秀的風範,蓮若也是美女,論容貌和沈燕妮也相差不多,但是就因為這份氣度,她比沈燕妮立刻矮了幾分。

    「原來是晉國夫人。」沈燕妮一拉她母親,兩個人給我施禮。

    「別這麼客氣,以後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我笑得很燦爛,有那麼一瞬間,我忽然發現沈燕妮笑得並不好看,但是她迅速調整了自己的表情,好像沒事人一樣。這個做女兒的比她那個娘聰明多了。

    「晉國夫人曾和皇太子出使大周。聽聞大周的錦繡公子英俊非常,不知道外界的傳言是不是真的?」李彧的姐姐李珊問道。

    「的確是英俊非常。」我笑了笑,「配得上『錦繡』二字。」

    「聽說夫人家族落難的時候,錦繡公子曾把夫人救出苦海,是不是關係就更好一些了?」羅姨娘不冷不熱地說。沈燕妮有點著急,輕輕的捅了捅她母親,羅姨娘的臉還是綠的。

    可以理解。本來期望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能夠釣到金貴婿,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我沒有地位沒有背景,她自然要出口諷刺幾句了。

    此話一出,全場靜了下來。

    「寶瑜愚笨,不知羅姨娘所指的『關係更好一些』是什麼意思?哪種程度算是『關係更好一些』?」我微微笑著問道。

    羅姨娘剛想開口,但是被沈燕妮拽了一下,而後沈燕妮笑著來打圓場:「我娘都是亂聽了什麼混賬閒話,晉國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我冷笑道:「背地裡說寶瑜風言風語的人都是些沒見識的村婦,寶瑜自然不去理會。但是若是這話傳到我面前,我自然就要過問一下了,是哪個奴才這麼沒規矩?在主子這裡搬弄是非?」

    這話已經是指桑罵槐了,暗指羅姨娘是奴才,而我是主子。羅姨娘氣得面如死灰。

    「晉國夫人,我替母親賠個不是。在大喜的日子惹您生氣了。」沈燕妮在我面前深深的施禮。

    「我可不是衝著你們。」我的臉色有所緩和,「羅姨娘和沈小姐出身名門自然都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當然不會是亂嚼舌頭的村婦。」

    旁邊的人趕忙聊起新話題,一場小風波暫時過去,氣氛又開始熱鬧起來。

    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和她們說笑了一會兒就告辭了。

    回到聽雨軒,我坐在軟榻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準備去董鳳芳的地方看看,畢竟是李彧的親生母親,去見見也是應當的。

    「聽說剛才你去見了大王妃她們。」李彧邁步走了進來,看見桌子上的錦盒便拿了起來,「收到禮物了?唔,還蠻大方的。」

    我湊過去一看,錦盒裡有一對翡翠鐲子,一對金戒指,一對珊瑚耳環,一條鑲嵌藍寶石的髮帶。我隨手拿起金戒指在手中把玩,然後把發生的事情給他講了一遍。

    「沈寧安在試探我呢。」我把戒指套在指頭上,「這個女人好像有點意思,長成這個樣子還能在汝陽王府屹立不倒,確實有手段。標準的笑裡藏刀,虛晃之後總有重重一擊。把話放出來,若是你當時沒有反應,她就很快就能把虛變成實。」

    李彧微微笑著不說話。

    我斜著眼睛看看李彧:「沈燕妮也不是個稀鬆平常的主兒,識大體,能忍讓,但是一肚子的主意和心眼兒。」

    「你今天也算立了威,還撈了這麼多寶貝,這一趟沒白去。」李彧坐到我身邊把我摟在懷裡。我一時還沒有適應這樣親密的姿勢,身體開始有點僵,但逐漸放鬆下來。

    「是啊,若不是今天指桑罵槐、敲山震虎的擺明我不是好欺負的,日後還說不定有多少麻煩。」我笑了笑,忽然覺得左手的四指一涼,定睛看去,發現上面多了一枚閃閃發光的鑽石戒指。

    「送你的。」李彧微微一笑,「鑽石是真鑽石,只不過這裡沒有完善的切割技術。所以看起來沒那麼璀璨。」

    「沒那麼耀眼不要緊。」我意味深長的看著李彧,「是真的就行。」

    李彧的手臂緊了緊,微笑著低下頭:「自然是真的,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然後他有些遲疑的靠近我,最終吻上我的嘴唇。我閉上眼睛,他的嘴唇很柔軟,而且懷抱裡有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

    北風緊,人相依,寂靜小窗深閉。





五十五 洞房花燭

    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櫳。

    我倚在一張軟榻子上,左手抱著手爐,右手翻看著一張折子。我辦公的時候嚴禁有人進屋打擾,只有李彧派給我的四個丫環在旁邊伺候。她們都是經過暗門精心調教出來的,所以不僅乖巧機靈還都會一點功夫。

    「天這麼晚了,姑娘還是睡吧。」佩雲鋪好床,然後給我端來一碗參湯。

    「不急。」我笑了笑。手中的東西是來自暗門的密報,現在三國的情形都很熱鬧。大寧這邊是汝陽王小世子的婚事讓世人津津樂道,尤其是新娘的可爭議性讓三國人民都議論紛紛,八卦消息漫天飛舞;大周那邊蕭錦也準備迎娶莊敏瑤,雖然讓她做了正室,但是敏瑤和田想容不分大小同為王妃,不知道這種安排莊敏瑤是否滿意;大鹹那邊褚君桂和蕭嫣然大婚之後就沒進過洞房,直接到邊關打仗去了,想不到那個嬌滴滴的大美人竟然千里追夫跑到前線,當晚就和君桂住在了一起。

    我喝了幾口湯,玉梅接過我的手爐,往裡面放了兩個百合花的香餅,蓋好蓋子又掖放到我的手裡。喝了湯還真感覺有點餓了,剛想吩咐要她們端點糕點過來,這時雨櫻挑起簾子走了進來,笑著說:「姑娘,世子爺來了。」

    話音剛落,李彧就跟著走了進來,看見我俊美的臉上綻出一抹笑容:「就知道你肯定睡不了。」

    「你怎麼來了?」我放下手裡的東西,坐了起來。

    李彧坐到我身旁,伸出手臂輕輕攬著我,在我耳邊輕輕說:「想你了。」

    不習慣在眾人面前親熱,我臉有點燙伸手推他。李彧輕聲笑了起來,表情很得意,吩咐跟在他身後的小廝碩雷:「把東西拿過來。」

    碩雷把手裡的食盒放在桌子上,雨櫻過去幫忙把盒子打開,從中取出幾碟小菜和兩碗肉粥,看起來香噴噴的,甚是誘人。

    「我猜你也餓了,所以帶著吃的過來的。」李彧笑笑著望著我。

    這時艷菲已經把碗碟擺放在榻子旁的小桌子上,我拿起一碗粥,吃了兩口,胃裡登時有了暖意。丫環小廝伺候完畢全都一個個溜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我和李彧兩個人。

    「席若飛已經潛伏到褚君桂身邊去了,韓輕煙也在去大周的路上。」李彧看了一眼我放在身邊的折子,吃了一口粥。

    「那就好。」我點點頭,然後問道:「魏紫熙到哪裡去了?自從今天早晨你把他叫到你房間裡,我就一直沒有見過他。」

    李彧哈哈笑了起來,「你的那個小老公還真不好擺平,金銀財寶,絕世武功,什麼威逼利誘都不管用,那個小傢伙可真夠倔的,認定了你是他夫人。」

    我歎了一口氣:「你不會為難他吧?」

    「那倒沒有,我只是讓他在李雪痕和你之間選一個。」李彧放下手裡的粥碗,「雪痕是我大哥的女兒,和魏紫熙這段時間玩得很相投,我聽碩雷說你的小老公曾經說要娶她。」李彧夾了點小菜放到我的碗裡:「我對魏紫熙說,如果他想娶雪痕就先要把你休了,經過我的諄諄教導,那個小傢伙終於選擇了新歡。我怕他中途變卦就把他放到我那裡,順便把雪痕和她姐姐霜紋接了過來,讓他們住一塊兒了。」

    「你還挺有手段。」我「哼」了一聲。

    「沒關係,小老公拋棄你,還有我這個大老公不是?」李彧在我臉上飛快的偷香一記,「你的小老公還惡狠狠的警告我,說我以後若是想欺負你,或者娶別的老婆讓你生氣,他肯定會要了我得命。」李彧摟著我的腰,笑瞇瞇的說:「等我們成親之後,就把魏紫熙認作義子好了。以後我們再生幾個孩子,一個個都像那小傢伙一樣歡蹦亂跳。」

    我剛想說點什麼,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碩雷的聲音:「世子,有急報。」

    「呈上來。」李彧鬆開我,我趕忙幾口把粥吃完。

    李彧把信展開看了看,輕聲一笑:「你要嫁給我的消息傳出來,蕭錦真是快要氣瘋了。」說完他把信遞給我,「他先是病了一場,然後派兵偷襲了幾處邊防哨卡,幸虧被守城的士兵打退了。」

    我閉上眼睛想了想:「蕭錦現在應該不會和我們開戰。攻金的時候已經讓他傷了元氣,沒有五六年休想緩過來,但是……」

    「你擔心鹹周聯盟?」李彧的秀麗的雙目流露出欣賞的神色,「果然和我想得一樣,你是不是也從密報中看出了端倪?」

    「不錯。蕭嫣然在寧鹹前線,這麼一個辦事進退有據的公主,怎麼會以身犯險跑到如此危險的地方?」我冷笑了一聲,「蕭嫣然對蕭錦有不一般的愛戀,她跑去找褚君桂目的恐怕不單單是為了尋夫這麼簡單。」

    「以大寧的國力應付兩個國家原本不成問題,但是褚君桂用兵如神,朝中確實無人能和他相抗衡。」李彧皺了皺眉頭,然後又笑了起來,「看來只能耍手段智取了。」

    我想了想說:「褚君桂在軍隊中呼聲極高,褚君蘭多疑猜忌,必然會心生不快,我們可以施個反間計讓他們兄弟起蕭牆之禍。最好能偽造出褚君桂有二心的證據……」

    「你這個辦法我剛才想過,但是不足以解燃眉之急。不如先透露給君桂蕭嫣然和蕭錦之間的私情。」李彧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哪個丈夫喜歡被戴綠帽子?先挑撥他們夫妻的感情,沒準就能避免周鹹的同時進攻。」說完他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不過就怕褚君桂自己也有私心,想聯合大周攻寧,好把我的新娘子搶走。」

    我笑著站起來,在燭燈下拿起毛筆刷刷點點,然後把紙交給李彧:「這是幾個陣法,可以讓邊關的人結在邊境,可以抵擋一陣外敵的進攻。」而後我握住了李彧的手:「我已經決定嫁給你了,我們就在一起共進退。不管蕭錦也好,褚君桂也好,從今往後我只站在你身邊。」

    李彧愣了愣,然後唇邊綻出一抹笑容,秀麗的雙眸中閃著瀲灩的神采和一抹柔情:「我知道,謝謝。」

    ====================

    春節快到了,邊關的形勢也有所緩和。除了有幾個陣法鎮守邊關,我和李彧製造了反間計挑撥褚家兄弟的關係。我們在大鹹的細作散佈謠言,說褚君桂和大周聯盟,秘密奪位;而在君桂一方則透露當年他娶菲依霞和我被陷害的真相。據席若飛說,褚君桂聽罷當場拍斷了桌子。

    春節前我和李彧大婚。大寧皇帝的身子越來越差,皇室迫切需要辦喜事來「沖喜」。汝陽小世子的婚禮自然氣派非凡,極盡奢華。太子李康親自登門慶賀,酒席足足辦了有一千桌,從早晨一直熱鬧到晚上。

    很難形容自己是什麼心情,似乎也沒什麼心情。拜過天地之後我忽然有了大局已定的念頭,長長的出了口氣。艷菲把我扶到新房裡,我坐在床頭,開始無聊又漫長的等待。忽然左手一暖,好像什麼人坐在我的身邊,握住我的手。我掀開蓋頭,翠姑在我身邊眉眼含笑。

    「翠姑?」我笑了起來。

    翠姑好好端詳著我臉龐,「這麼金枝玉葉、冰雪聰明的女孩兒,也只有汝陽王的小世子能夠配得上。」

    我忍不住一笑:「你是看自己家的孩子,怎麼看怎麼覺得好。」

    「瑜兒,翠姑有幾句話要跟你說。」翠姑的表情嚴肅起來,握著我的手說,「日後成了夫妻,凡事要互敬忍讓,尤其不能太嬌縱任性。世子爺脾氣雖然好,但以後也是皇家的王爺,你娘家自然什麼都不能指望,所以日後就算夫妻吵架你也要有分寸,別讓自己,也別讓大家下不了台。」

    「我知道。」我點點頭。

    翠姑欣慰地笑了起來:「乖孩子,原來翠姑很擔心。皇家貴族的子弟怕是沒有長情的,擔心他現在愛你,但是日後有了新歡讓你委屈,但是現在看世子爺應該不會對你薄倖。」

    「這也能看出來?」我好奇的看著她。

    「那當然。」翠姑拍拍我的臉,「世子爺看你的眼神不像是看新婚妻子甜蜜似漆,反而像老夫老妻一般,自然深厚。」說到這裡翠姑摟摟我的肩膀:「世間上的男女之情就好像鮮花,再美,過了季節也會凋謝。所以這種情愛只有變成親情才牢不可破,這感情可能沒那麼甜,但是更經久耐磨。」

    真的?下回一定要好好觀察李彧的眼神!

    我笑了起來,不管怎樣,聽到這樣的話都讓人感到喜悅。

    翠姑和我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了。桌子上的紅燭還在搖啊搖的,我重新把蓋頭蓋好,坐直了身體。

    漫長的等待,我靠在床頭昏昏欲睡。前方必定觥籌交錯,熱鬧非凡,有無數人爭著向李彧敬酒,不知道李彧的身體是不是受得了。胡思亂想中房門一下子被撞開,撞撞跌跌走進兩個人,我趕忙端正身姿,順便整理一下喜服。

    「去,去告訴外面的人,今天誰都不許鬧老子洞房!」李彧的步伐搖搖晃晃的,他走到我的面前,我頓覺眼前一亮,蓋頭被掀開,李彧帶著三分醉意的笑臉出現在我的頭頂上方。

    喜娘端了交杯酒,李彧坐在我的身邊,我和他同飲一杯,然後下人們跪倒在地說了一堆吉祥話,便掩上門出去了。

    「頭上的這個,很重吧?」李彧伸手把我頭上的鳳冠摘了下來,然後站起身把鳳冠放在桌子上。看他踉踉蹌蹌地走回來,我趕忙走上前攙扶:「你喝了多少酒?怎麼醉成這個樣子?要不要喝點醒酒湯?我這就讓廚房給你弄。」

    李彧悶聲笑了起來,秀麗的雙目炯炯有神:「酒當然喝了不少,但用內力逼出了一部分,要是醉成死狗一樣,還怎麼洞房花燭?」

    我瞪了他一眼:「你不是練什麼佛家拳法嗎?練不到級別就不能近女色。」

    李彧哼了一聲:「你可別高興,我要是一輩子練不到第七層,你就要守一輩子活寡。」

    我忍著笑把他扶到床邊坐下,然後嚴肅起表情說:「現在可以說說那天在陰陽谷的原因了吧。」

    「既然想知道就告訴你好了。」李彧瞇起眼睛看看我,然後一笑,「汪郁是那天飛機失事坐在你身邊的那個人。盼璐說那天異時空的門開啟,原本是應該把你一個人帶回來的,但是汪郁和你靠得太近,所以就把他也帶了回來。可是他不屬於這裡,所以到這邊之後靈魂就變得殘缺不全。恰好那天汝陽王的小世子病重神虛,汪郁誤打誤撞就寄居在李彧的身體裡了。」

    李彧頓了頓接著說:「汪郁靈魂殘破,不僅丟了一部分記憶也丟了感情,所以他才能絕情絕愛為了成功心狠手毒,不擇手段。秦允謙是貶下界的仙人,靈魂也是不周全的,和汪郁卻出奇的相投。秦允謙死了之後,靈魂在陰陽谷中盤桓不肯升天,期待有一天你能去陰陽谷看看他。所以盼璐提出讓他補全汪郁的靈魂,他馬上就同意了。只不過靈魂相混後會面目全非,所以他和汪郁約法三章,只有你心甘情願的嫁給我,在洞房那天才能跟你說出這個秘密。」

    我登時目瞪口呆:「你沒騙我?」

    李彧走到桌前取出筆墨紙硯,然後在紙上寫了許久,然後拿給我:「你看看。」

    我拿過來頓時吃了一驚,這上面寫得分明是陰陽谷竹林中的八卦陣的陣法。這個陣是允謙自創的,他說只在陰陽谷用過。而且這紙上的字跡和允謙如出一轍。

    李彧微微笑著:「秦允謙這個人,他謙虛,因為他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世上的人群;他和任何人都能談笑風生,因為對他來說任何人都沒有區別;他對每個人都很尊敬,但未必覺得他們值得尊敬;他對每個女孩子都很溫柔體貼,但是決不喜歡她們。這個靈魂中沒有多少感情,但是幾乎所有的感情都給了你。」

    我把紙放在蠟燭上,火苗迅速吞噬了紙張,化為灰燼。眼淚卻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我和允謙雖然不同,但是也沒有什麼分別,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李彧走上前摟住我,「允謙說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和你一同建功立業,臣服四海,所以只要能留得幾縷魂魄相伴就足夠了。」李彧的下巴抵著我輕輕搖晃:「因為我的靈魂中還有汪郁,自然和無慾無求的秦允謙不一樣,但是不管怎麼樣,我希望你都能……接納我……」說完他目光炯炯的看著我的臉:「我想,你是不是已經接納我了?」

    「我……」我一時心亂如麻,剛想開口說什麼,忽然傳來碩雷敲門的聲音:「世子爺,世子妃,皇上駕崩了!」

    我頓時吃了一驚,雙手緊緊抓住李彧的衣襟:「皇上死了!」

    「別急,別急。」李彧安慰的拍拍我的背,在我耳邊輕輕說,「皇上今天早晨就死了,是我把消息壓下來的。」

    我瞪圓了眼睛看著他。

    「要是早晨宣佈皇上死了,我們還要不要結婚了。」李彧向我擠擠眼睛。

    碩雷還在門口敲門,似乎是梁修走到門口和碩雷耳語了幾句,然後兩個人就走了。

    「我都安排好了。」李彧把我橫抱起來放在床上,「今晚我們洞房。」

    「你不是練什麼功,不能和女人……」我想坐起來,卻被李彧壓在身下。

    「身為老公怎麼能讓你守活寡?為了這我日夜苦練,沒準現在第八層都到了。」李彧熟練的解開我的衣服。

    「可是……」可是皇帝死了,難道不要安排一下?

    「噓。」李彧修長的食指壓住我的嘴唇,眸子閃閃亮亮,「皇帝死了自然是李康繼位,沒有懸念所以不用管它,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說完他低頭吻上我的嘴唇

    羅衣盡解,李彧伸手扯掉了我胸前的肚兜,明亮的眼神變得深幽而炙熱:「真的很美。」說完他以最快的速度除去自己的衣服,露出修長健美的身材。然後伸手握住一隻飽滿的雪乳,放肆的揉捏著,指縫夾住鮮艷的櫻果隨著揉弄來回磨蹭。從胸上傳來陣陣酸麻的快意,我咬著嘴唇,半睜著眼睛看著他。

    「寶貝,你這樣太勾人了,以後不許用這樣的眼神看別人。」李彧秀麗的眼眸裡好像有一團火,他低頭含住了乳蕾反覆的舔動吮吸,任它變得更大更飽滿。

    「喜歡嗎?」他啞著聲音問我。而後把膝蓋頂著柔軟的凹陷處,微微用力一頂。

    「啊!」隨著他的輕蹭,私處傳來一陣酥軟。李彧邪肆一笑:「我就知道你會喜歡。」說完膝蓋不停的頂弄著凹陷,嘴唇輕嚙著柔軟的胸。

    「嗯……不……」無意識的抗拒著,只覺得腿窩處傳來又癢又麻的快意,沁出的蜜液迅速濡濕了褻褲。李彧伸出長指在私處抽送著,讓花液變得更加豐沛。而後他扳開雪膩修長的腿,熱鐵抵住私處一寸一寸的推入。「噢……」雙手死死抓住李彧的雙臂。「別急。」李彧在我耳邊輕聲安慰著,忽然健腰迅速一挺沒入我的身體。

    「啊!」突如其來的緊實讓我蹙起眉毛,呻吟出聲。

    李彧輕輕吻著我的額頭,再也壓抑不住慾火,移動著窄臀開始來回貫穿抽送。氾濫的情潮染紅了皮膚,我伸出長腿環上了李彧的腰肢。

    「你愛我嗎?」李彧的眼眸因為情慾而變得愈發明亮。

    「嗯。。。。。。」我朦朧著雙眼看著他。

    「愛不愛我?」他再一次問道。

    面前的臉好像是允謙,但是仔細一看又發現是李彧,一樣深情的目光。「。。。。。。愛。。。。。。」輕輕說。

    「我也愛你。」聽到的人很滿意,笑著低下頭吻上我的嘴唇。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13 PM

五十六 隨機應變

    新婚的第二天我就換上了喪服到皇宮守靈,後來的一個月就住在了皇宮裡。我和李彧自然分開的,不過他把我安排到一處極幽靜的院落,然後每晚都偷偷溜過來,每次必然抱怨皇帝死的不是時候。

    整個葬禮辦得極其哀榮隆重,大寧先帝的棺槨入殮至皇家陵園。而後皇太子李康繼位,立年號為崇英,史稱寧幽帝。

    登基大典之後我們一干人等回到汝陽王府。在登基典禮上我耐著性子忍受了將近兩個時辰的繁文縟節,後面華而不實的酒宴也沒有吃飽,所以回到住處之後,我便懶懶的躺在太妃椅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小瑜,新消息,有事情做了。」李彧從門口走了,一雙秀目神采飛揚。

    「什麼消息?」我坐了起來攏攏鬢邊的頭髮。

    李彧坐到我身邊伸手圈住我:「蕭錦已經娶了莊敏瑤,現在秘密派她去大鹹找褚君蘭談判,至於談判內容是什麼現在還不好說。」

    哦?我挑起眉毛,蕭錦派莊敏瑤去談判?「敏瑤原先就和君蘭曖昧往來,現在她又嫁了蕭錦……」我笑了起來,「我的姐姐有意思,真不知道她現在和誰坐在同一艘船上。」

    「女人心,海底針。」李彧把玩著我的手指,「我猜她誰的船都不坐,誰對她有利,她就和誰站在一起。這次談判周鹹很有可能要進行聯盟,據說此次和莊敏瑤隨行的還有大周的一位公主,應該是為了和褚君蘭聯姻而準備的。若是這兩股力量聯合起來,對我們大寧極為不利。」

    「這件事不好說。」我靠在李彧身上,「談判不是那麼容易達成的,各自為政的兩個集團即便是聯盟關係也十分脆弱,禁不起挑撥猜忌。比如戰國時期的『合縱』,比如近代的國共合作。」

    「有道理。」李彧望著我,雙眼好似寶石般熠熠生輝:「娘子,要不要隨為夫到大鹹看看熱鬧啊?我們去插上一腳,探聽虛實順便攪局。」

    「去大鹹?怎麼去?」我大感興趣的看著他。

    「自然以富商汪郁的身份。大寧富商汪郁一向詭異莫測,行蹤縹緲不定,背景也十分神秘,近來經常在大鹹境內販賣生鐵,自然得到褚君蘭的高度關注。」李彧笑了笑,「大鹹缺少鐵礦,所以沒有充分的軍事裝備。我以汪郁的身份悄悄和大鹹軍方進行往來,褚君蘭很早就想見見我了。我們這次可以一批武器去大鹹,做出投靠褚君蘭的樣子,這樣應該可以輕易的進入大鹹的權力中心。」

    「褚君蘭沒那麼笨,他怎會相信你?」我看了他一眼。

    「商人圖的就是利益,我現在扶植了莊氏產業,明裡打擊汪郁的商號,所以汪郁另覓靠山也是正常的。」李彧微微笑著取出一本帳簿,「你看,我扶植的新力量,其實換湯不換藥,只不過改改名字,你現在就是老闆。」

    「莊氏產業?」我拿過賬簿仔細一看,頓時吃了一驚。原來李彧用了許多收購兼併的手段,再加上政府的「施壓」,把許多原先汪郁旗下的產業「賣」給我,我現在名義上是個大老闆了。我瞭然的點頭,怪不得前一陣李彧把所有的朝堂之事都交給我來處理,原來他手底下忙的是這些事情。

    「我原本把產業轉移到你的名下是為了讓大王妃她們有所顧忌少找你麻煩,不過現在看來又多了一項好處。」李彧笑瞇瞇的說,「我們可以去大鹹幹上一番。」

    「我們都走了,朝中的事情誰來管?」我皺起眉頭。

    「我爹雖然平庸,有這麼多年的官場經驗大事小情應該也算應對自如。何況你還提拔了一堆能人,朝堂不足為患,現在的問題就是邊疆。」李彧揉了揉太陽穴,「大鹹有褚君桂,大周有田博文,這兩個都是岳飛李廣似的人物。現在邊境只有天啟之書的陣法撐著,雖然短期內不會有外患,但是有了這兩人統一其他兩國就更加遙遙無期了。」

    我伸出手幫李彧按摩著腦袋:「飯要一口一口吃。這次去大鹹若是有機會就拔掉君桂在軍中的勢力。不過君桂一直對我極好,我們不要為難他才是。」

    「這個自然。」李彧點了點頭,「我大哥李凡趕回來奔喪,我打算把他調到寧周邊界去。對付田博文比應付褚君桂要容易多了。」

    「這也好。」我想了想覺得這樣安排也未嘗不可。

    ==============

    幾天後,我和李彧喬裝打扮了一番,啟程前往大鹹。對外則宣稱世子李彧和新婚妻子代替李康行孝道,在琳琅山上為先帝守靈。

    我扮成李彧的助手,易容成五十多歲的老頭兒,穿了厚重的衣服讓身體看上去盡量臃腫,臉上也貼了面具,看上去平庸無比。一路上我都在刻意學習改變平時的言談舉止,然後和李彧一起商量各種戰略。兩個月後來到了大寧的都城。

    在城門處迎接的是褚家原來的管家方世元,只不過他現在已經是大鹹的宰相了。一番客套之後,車隊駛進大鹹的都城涼京。收拾完畢,我便跟著李彧進宮接受褚君蘭的召見。

    再次回到大鹹皇宮,我的心情也禁不住有些複雜。方世元親自領路帶著我們走入長春殿,踏入殿門,我們一干人等馬上跪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平身。」褚君蘭的聲音傳入耳膜,他從大殿上快步走了下來,親自攙扶李彧,「汪先生這才來,讓朕等得好心急。」說話語調誠懇,讓人頓生沐浴春風之感。

    「皇上如此厚愛,小人惶恐。」李彧裝出受寵若驚的樣子。

    「汪先生此次送來的五千套兵器盔甲朕已經看過了,真是解我大鹹的燃眉之急啊!」君蘭一邊賜坐一邊侃侃而談,「汪先生肯為我大鹹盡力,朕不勝感激。」被稱為「儒君公子」的褚君蘭真是名不虛傳!我心裡感歎著,若不是知道他冷峻剛硬的本性,我現在幾乎都要相信面前這個帝王是個風度儒雅,和藹溫文的君子了。

    皇室的酒宴一般都是單席制,我坐在李彧的身旁,低著頭靜坐。餘光瞥到褚君蘭的目光在我們幾個隨從身上轉了幾轉,而後又望向了李彧。看來褚君蘭沒認出我,我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

    「能為皇上盡力是小人的榮幸。」李彧謙卑地說。

    「汪先生是否想在我大鹹定居下來?」君蘭坐在高位之上眉目含笑。

    「小人正有此意。」李彧點點頭,隨後又義憤填膺,「想我汪家,為了大寧朝廷也出了不少力,真是料不到,汝陽王的小世子竟然為了一個女人把我們打壓到這種地步!哼!」

    「汪先生的遭遇朕已經聽說了。」君蘭點點頭,「先生不必動怒,我大鹹的國門永遠向您常開!」

    「小人多謝皇上隆恩!」李彧作出感激涕零狀,起身下拜,我們也跟著跪倒在地。

    「汪先生不必多禮。」君蘭笑瞇瞇的說,「朕有個疑惑,還請汪先生回答。鹽鐵歷來都是由官府控制著,不知道先生有什麼途徑,竟然能夠搞到這麼多生鐵來打造武器?」

    「小人不敢欺瞞皇上,我家祖上積累了財富,買了一座山,那山中就有鐵礦,我們花錢買通了官府,官府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任我們販賣私鐵了。」李彧微笑作答。

    君蘭點了點頭也不再深問,隨後有一群身穿綵衣的宮娥魚貫而入,端上了美酒佳餚,歌姬樂師也悉數登場,在一旁演奏樂曲。

    桌子上擺的都是大鹹名菜,旁邊伺候的宮女貌美如花,慇勤的倒酒,嫵媚輕笑。這時上來十幾個妙齡少女,穿著少數民族的服飾翩翩起舞,動作火辣大膽,一對對妙目不時在眾人身上掃過,雖然身為女子,我的骨頭也不由得有些發酥。

    褚君蘭龍顏大悅,不時地和李彧把酒對飲,談笑風生。酒宴進行到一半,一個太監悄悄的跑到褚君蘭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君蘭臉色微微一變,但是很快掛上笑臉,告罪一聲,起身從側門走到後面去了。

    李彧和我對望一眼,我喝了一杯酒,然後向身邊的宮娥靠過去,低聲問:「茅廁在哪裡?」

    「奴婢領先生去。」宮娥優雅的站起身,我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

    走出長春殿,遠遠的就看見君蘭的身影,這時夜幕已經降臨,周圍的景色也變得朦朧起來,我努力辨認著君蘭的背影,只見他揮退了左右侍衛,一個人走進長春殿後的一處暖閣。宮女把我領到殿後的一處房間,房間裡有一扇屏風,屏風後應該就是馬桶了。我不動聲色的從錦囊裡掏出一塊手絹,猛地向宮女臉上拋去,手絹中撒出些許粉末,宮女晃了晃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我拉開門悄悄走了出去,躲過兩個巡邏的侍衛,然後迅速移動腳步走到暖閣旁邊。瞅見四周沒人,一閃身溜到暖閣的窗邊。大概是君蘭下了什麼命令,暖閣的四周沒有巡邏的官兵,他到底在這屋裡搞什麼名堂?我好奇心大盛,食指蘸了些許口水捅破了窗紙,然後湊了過去。

    這是一間精緻無比的房間,冰壺露床,玉爐吐香,繡屏鸞帳,數盞紅燭把房間照得宛如白晝。君蘭站在房間的正中,和一個女子緊緊擁抱在一起。女子身上披著黑色的披風,帽子遮住了臉龐。

    良久,君蘭鬆開臂膀,摟著女子坐在床邊,神色溫柔的問:「你怎麼來了?你這樣私自跑來見我是很危險的。」

    「人家想你。」懷中的女子嬌嗔道。

    君蘭摘掉了女子的帽子,一張明艷不可方物的絕色容顏曝露在燭光之下。敏瑤!我心中一緊,不由得暗暗冷笑,是啊,我早就應該想到是她!

    「我們的確有很多年沒見了。」君蘭摟著敏瑤的腰肢,然後低頭吻住敏瑤的紅唇,來了一記綿長的親吻。唇分,君蘭撫摸著敏瑤微微泛紅的臉龐不由得一陣輕笑:「阿瑤現在已經是大周的攝政王妃了,我和蕭錦的吻到底哪個更讓你銷魂?」

    敏瑤原本雙目氤氳,但聽到君蘭的話頓時清醒過來,只見她俏臉一僵,但馬上緩和了表情,巧笑倩兮,玉臂環上了君蘭的脖頸:「蘭哥哥吃醋了,你放心,阿瑤的心永遠是你的。」

    君蘭的鳳眼閃閃發亮,嘴邊掛上了他一貫慵懶的笑容,「我信你,我身邊最重要的位置永遠為你保留。」

    「蘭哥哥,這些年我好想你。」敏瑤把臉埋進君蘭的胸膛。

    「我也很想你。」君蘭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很悠遠,但他很快回過神,「大周的車隊什麼時候到?蕭錦這次派你來到底為了什麼?」

    「車隊大概明天就能進城。蕭錦的意思是想和大鹹進行聯盟。」敏瑤伸手把玩著君蘭胸前的扣子,「現在大寧兵強馬壯,邊境又有千奇百怪的陣法,我們若不早做打算,遲早會輸在莊寶瑜寶瑜手裡。那個丫頭可不是省油的燈。」

    「說的有道理。」君蘭瞇起眼睛,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敏瑤光潔的脖頸。忽然他想起了什麼,推開敏瑤說:「我前面還有客人,一會兒再回來看你。」

    「你要去招待誰?比我還重要?我是冒險來找你的,一會兒就要走了。」敏瑤摟住君蘭的腰,恰到好處的撒著嬌。的f3

    「這是政務,我把他們打發走馬上就回來。」君蘭笑著推開敏瑤,然後站了起來。

    「你招待的人是大寧富商汪郁吧?」敏瑤坐直身子,表情高深莫測。「我在汪郁手下安插了眼線。」敏瑤伸手攏了攏鬢角,風情無限,「汪郁在大寧受到排擠,趕來投奔你了。」

    君蘭深深地看了敏瑤一眼,微微一笑,「你的消息還真靈通。」說完向大門走去。

    我急忙閃開,迅速向長春殿的方向走去。只聽背後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阿瑤,你怎麼跟著我出來了?」

    「蘭哥哥……」

    「等等,好像有人!」

    聽到這話我更加加快了步伐,耳邊響起了一陣風聲,緊接著後背上就狠狠地挨了一掌。

    「啊——」五臟六腑都糾結在一起,我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眼前出現了一雙精緻的靴履。緊接著閃著寒光的寶劍挑起了我的臉,我抬頭,對上了一雙靜如秋月的鳳目。

    「蘭哥哥,他是誰?」敏瑤追了過來。

    「汪郁的人……」君蘭猶豫了一下。

    「他撞見我們在一起了,殺了他。」敏瑤深潭般的眼睛凝結上了一層冰霜,讓人不寒而慄。

    君蘭略一皺眉,然後點了點頭,全身立刻籠罩上一層陰寒的殺氣,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寶劍。

    「等等!」我急忙高呼,勉強撐起身體,盯著敏瑤的臉說道:「大江逝水,千古英雄浪淘風流。成王敗寇,青史留名江山錦繡。」

    敏瑤臉色大變,拉住君蘭的手臂:「等等,他可能是我的人!」

    君蘭放下手中的劍,目光炯炯的看著敏瑤:「這是怎麼回事?」

    我咳嗽了幾聲,跪在敏瑤面前:「主子,小人是你安插在汪郁身邊的人。」我在賭,在如意山莊的時候我和李彧從伍樂意手裡找到了敏瑤手下細作的名單,李彧並沒有打草驚蛇,只是抓住了首腦人物,威逼利誘問出了細作接頭的暗語和暗號。我知道作為領導一般不知道普通細作的長相,剛剛敏瑤說有人安插在汪郁身邊,所以我乾脆念出他們接頭的暗號,迷惑敵人,拖延時間,等人過來救我。

    「小人有很重要的情報要上報主子。」因為緊張和疼痛,我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這時一個太監從遠處跑了過來,跪在君蘭面前:「啟稟皇上,前方汪郁先生尋找皇上,說有很重要的事對皇上講。」

    「朕知道了。」君蘭把寶劍交給了敏瑤,「他好像沒什麼武功,你好好審問他吧。」說完君蘭轉身去了前方。

    「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敏瑤向我投來銳利的目光。

    「回主子,小人叫劉琨。本來是去上茅廁的,結果半途看見了皇上進了暖閣,小人就過去偷看,結果看見主子坐在屋裡,然後就在一旁等著主子和皇上談話結束,好送上情報。」我盡量著保持清醒。

    「你沒見過我,怎知道我就是你找的人?」敏瑤不放鬆。

    「小人見過畫像,而且主子披風之內穿的是大周服飾,華美瑰麗,有宮廷風範,所以小人很容易就知道主子的身份了。」我知道敏瑤素喜被人稱讚,連忙拍馬,「像主子這種絕代風華,世間只怕也難尋第二,難道小人會錯認嗎?」

    「你倒是很會說話。」敏瑤微微一笑,「你為什麼跟著大鹹皇帝?」

    「小人是主子的人,必定會盡心竭力為主子辦事,小人想若是能探聽到大鹹的情報,而後呈給主子,豈不是又立了大功?」我低眉順眼,畢恭畢敬,「小人的舉動得罪了皇上,還請主子救我!」

    「你倒是有個忠心的奴才!」敏瑤的寶劍在我臉上磨蹭著,「有什麼情報,說來聽聽。」

    我的冷汗都快冒出來了,作為汪郁身邊的細作,我哪有什麼珍貴情報?我低聲說道:「主子,汪家財力雄厚,而且有自己的鐵礦脈,若是能把他招入自己麾下,主子豈不是如虎添翼?」

    「自己的礦脈?」顯然我的這條情報不能讓敏瑤滿意,她漫不經心的問,「還有什麼?」

    我咬了咬牙:「主子,你知道嗎?莊寶瑜失蹤了!」

    「什麼?」敏瑤的動作一頓。

    「莊寶瑜失蹤了。李康的登基典禮一結束,莊寶瑜就被神秘人掠走,所以大寧皇室才對外說世子和世子妃在皇陵戴孝以掩人耳目,畢竟新婚妻子都弄丟了,太失皇家的顏面了。」我這個人有一個優點,就是越是危急的時候,頭腦就越清醒,眼見命懸一線,我的腦子轉得飛快。

    「這個消息你如何知道的?」敏瑤身體一震,長劍端起我的下巴,讓我直視她的臉。敏瑤深潭般的眼睛閃出銳利的光芒,臉上有竭力壓制的情緒。

    「有錢能使鬼推磨,汪家花大價錢買通了莊寶瑜身邊的貼身婢女,然後施了美男計,把小姑娘哄得神魂顛倒,所以得到了這個消息。」我這才發現,原來我最擅長的是胡說八道,這一套謊話再自然流暢不過了,「小人誤打誤撞,曾經救過汪郁的性命,所以汪郁對小人恩寵有加,什麼都不瞞著我。在來大鹹的路上,汪郁就把這件事告訴小人了。小人認為這是絕對珍貴的信息,所以急著告訴主子。」

    敏瑤沉吟不語。我在心中冷笑一聲,敏瑤的心裡必定已經掀起了滔天駭浪。一直以來她最忌憚的人就是我。現在我「失蹤」了,怎能不讓她心慌?因為她不確定到底是誰把我帶走的,能從大寧手中搶人的只有蕭錦、褚君蘭或者褚君桂,無論我到了哪個國家對她都是天大的威脅,她怎能不著急?恐怕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心心唸唸要得而誅之的人此刻就在她的面前,這一段時間我努力改變了言談舉止,嗓音也因喝了藥水而變得沙啞,況且從十四歲我就和她分開,這幾年也成長了許多,在這夜幕中,她怕是認不出我的。

    良久,敏瑤的雙眼又轉移到我的臉上,我連忙裝出誠惶誠恐的樣子:「主子,汪郁很寵信小人,小人願意為主子效犬馬之勞,讓汪郁歸順主子,為主子效力!」

    敏瑤緩緩點頭,移開了寶劍:「劉琨,你若是辦事盡心盡力,我必定不會虧待你。你先到前面去吧,我自然會想辦法聯繫你。」





五十七 正面交鋒

    步伐虛軟的走回前殿,前方的歌舞正到高潮。數十個年輕貌美的二八佳人,穿著輕薄的各色柔紗輕輕晃動著腰臀臂膀,頻頻向場下的男人送著秋波。

    後背疼痛難忍,五臟六腑也在翻江倒海。君蘭那一掌八成把我打成內傷了,剛才又經歷了一次精神摧殘,此時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走了。我強忍著疼痛坐到位子上,等坐定才發覺全身粘貼,原來剛才出了一身冷汗,最裡層的衣服已經濕透了。李彧正和君蘭舉杯對飲,他看到我出現了,眼睛頓時一亮,表情鬆弛下來。

    坐在高堂之上的君蘭向我投來銳利的目光,隨後那眼神又變得高深莫測。我抬起頭,君蘭收斂表情,露出溫和的笑容,向我舉起了酒杯,我忙不迭的舉杯和他對飲。過不久,莫放步履蹣跚的從側門走了進來,一個宮娥趕快走過去攙扶著他坐到位子上。

    「皇上,臣慚愧,臣手下的人不勝酒力,這樣下去恐怕會在皇上面前有失儀態,請皇上允許他先行退下。」李彧畢恭畢敬的對君蘭說。

    「也罷,今日的酒宴賓主盡歡,不如就此結束,朕明日再宣愛卿愛卿進宮。」君蘭英俊的臉上漾出一抹笑容。

    「臣謝皇上恩典!」一干人等跪倒在地。剛剛李彧還自稱小人,現在怎麼變成了「臣」?莫非剛剛發生了什麼變故?我看著君蘭和李彧「君臣融洽」的樣子感覺有點可笑。

    從長春殿出來我勉強支撐著身體走到皇宮門口,忽然感到嗓子一陣腥甜,但死死咬牙把血吞下。

    「你沒事吧?」一隻手臂扶住了我,緊接著一股暖流匯入身體緩解了身體的痛楚。我抬起臉迎上李彧焦慮的目光。

    「沒事。」我扯出一個笑容,任李彧扶著登上馬車。車簾子放下的一剎那,我的身體好像突然坍塌的大廈,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黑暗中有一團迷霧,緊接著出現了敏瑤的臉,那深潭一般的雙目閃出銳利的目光,冷笑著舉起長劍指著我的胸口,大喝著:「受死吧!」我心裡一驚,身邊的景色變換,李彧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君蘭和蕭錦揚起鞭子狠狠向他抽去。「不要!」我驚叫著向李彧撲了過去,可背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下,痛入骨髓。

    「哇——」的噴出一口鮮血,緊接著好像投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瑜,小瑜,醒醒,醒醒。」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我睜開眼睛,朦朧中出現一張臉,那溫柔的神情好像是允謙,可定睛一瞧,面前的男人分明是神色焦急的李彧。

    「李彧……」想起剛才的情景,我不禁毛骨悚然,摟著李彧的脖子「哇」的哭了起來。

    「沒事了,沒事了。」李彧拍著我的背,溫柔的輕哄,「都過去了。」

    我摟著李彧怎麼也不肯鬆手,良久,耳邊傳來李彧頗有些氣惱的聲音:「唉,原本打算你醒了之後好好揍你一頓的,現在你這個樣子我又捨不得了。」

    「我錯了。」這次的確是我太魯莽了,在慕容言德的酒宴上,我跑出去探聽到了蘇達基想殺李彧的計劃,所以這次想故技重施,沒料到人的運氣不可能永遠都這麼好。

    「以身犯險太不值得了。你這次怎麼這麼笨?」李彧的口氣相當不高興,「你離開酒宴我就知道情況不妙,我和莫放剛跟出去就看見你被褚君蘭和莊敏瑤拿劍指著,當時我的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李彧撫摸著我的長髮:「我趕快回去讓太監把褚君蘭叫回來,然後囑咐莫放,若是莊敏瑤對你不利,就過去把那個女人殺了,把你帶走。」

    「對不起。」我趴在李彧的肩膀上一動都不想動。

    「不要有下次了。」李彧摟緊了我的身體。

    「嗯……」我鬆開他的脖子,忽然感覺有什麼不對勁,這時才發現我和李彧渾身赤裸抱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我瞪圓了眼睛。

    「給你療傷。」李彧摸摸我的面頰,「褚君蘭下手還真狠,若不是救得及時,你的五臟非要受損不可。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安心的趴在李彧的胸膛上,挑起他的一撮頭髮,然後講了遇險時對莊敏瑤說的一番話。李彧聽完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愧是我家的小瑜,還真能編!這個謊話說得好!」

    得到了讚揚我禁不住也有些得意。

    「正好將計就計,韓輕煙現在應該已經在大周京城了,我們就把劫持你的罪名扣在大周頭上,蕭錦得了雙玉,褚君蘭必然心生忌憚,和大周的結盟就未必能成功。此外莊敏瑤也會心神不寧,恐怕剛到大鹹就想趕回去了。」李彧說完這番話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然後又皺起眉頭,「不過那個女人還會回來找你,若是被她發現了你的身份就危險了。」

    「所以我們速戰速決。我會加倍小心的。」我伸出手想把李彧緊皺的眉頭撫平,「對了,你後來為什麼向褚君蘭稱『臣』?」

    「他想賜幾個美女給我,我知道我若是收下了,咱們家肯定會永無寧日。」李彧抓住我的手,明亮秀麗的眼睛中有一絲戲謔,「所以我推了到手的艷福,讓褚君蘭賜個官位給我,他就封我當了個國子監祭酒。」

    「算你聰明。」我微微一笑,「國子監祭酒,從四品的官職,是虛銜但是也算顯貴了。」

    「娘子,我做的那麼好,是不是應該獎勵我?」李彧笑著把我壓在身下。

    我驚呼:「我的傷還沒好。」

    李彧吻著我的嘴唇,口裡含混不清的說:「我知道,這筆帳先記下來,以後再找你討要回來。」然後他把我摟在胸前,輕聲說:「好好睡吧,你身體還很虛弱。」

    我把頭埋在李彧胸前閉上了眼睛,是啊,我該好好睡一覺了,這個懷抱很安全,很溫暖,是我自己一個人的。

    第二天中午敏瑤的車隊進城,君蘭忙著招待自然沒有閒工夫理睬我們,我和李彧也樂得清閒。這件事之後,李彧特意送了我一件軟甲,雖然不會刀槍不入,但是對身體也有很好的保護作用。

    在大鹹住到第三日皇宮和敏瑤仍然一點消息都沒有,難道他們猜到了我的身份?還是有其他的變數?我坐立難安,李彧反倒氣定神閒,一大早就拉著我和他下棋,我本來棋藝就差,下的時候又心不在焉,所以儘管李彧刻意相讓我還是潰不成軍。

    「不下了,不下了。」我一推棋盤,黑白兩子就混在了一起。

    「急躁冒進,你最大的毛病。」李彧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衡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喝茶。忽然腰間一緊,李彧一閃身坐到我的身邊,在我的耳邊吹著熱氣,低聲說:「反正你的傷也快好了,若是不想下棋我們就幹點別的事吧。」說著,不老實的手已經滑進我的衣襟。

    「白日宣淫?」我瞪了他一眼。

    「難道這種事還分白天晚上?」李彧一愣,然後笑嘻嘻的開始剝我衣裳,「放心,無論白天晚上我都是很有能力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捶了他一拳,頗有些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莫放輕聲說:「東家,有客人。」

    李彧急忙掩好我的衣衫,走到門口和莫放說了幾句,然後轉過身,神采奕奕的看著我:「小瑜,把面皮貼上換好衣服,你姐姐來了。」

    敏瑤?我一愣,看著李彧點了點頭。不管怎麼樣,那邊總算有行動了。

    剛走進大廳便看到一個身穿黑色披風的絕色佳人,只見她烏髮高盤,頭上插著各色寶石珠釵,雙手插在昭君套中,目光沉靜,朱唇飽滿似帶著笑容。我不由得泛起一陣驚艷。

    「汪某來遲,還請姑娘恕罪。」李彧昂首闊步走上前,拱起雙手連連施禮。

    「汪先生客氣了。素聞天下第一富豪豪爽灑脫,氣度非凡,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敏瑤站了一起來,美目流轉,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李彧,然後目光在我身上略略停留。我抬頭,和她對了一個「心有靈犀」的眼神,然後我們飛快錯開了目光。

    「姑娘請坐。」李彧微笑著,讓人感覺如沐春風,「姑娘美貌無雙,氣度脫俗,又拿著大周皇室的拜帖,不知姑娘到底是何人?」

    「我是大周攝政王的王妃。」敏瑤掏出一份文書,「先生請看,此官牒可證實我的身份。」

    李彧親自走過去拿起官牒仔細端詳,而後連忙起身跪拜:「原來是大周攝政王妃,小人失敬了。」

    「汪先生不必多禮。」敏瑤虛扶一把,笑得一派和藹,但是舉止之間又自成一番威儀。王熙鳳!我腦海裡忽然閃出這個名字,然後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眼前這個女人可比王熙鳳要厲害得多也精明得多了,她是我活了兩輩子所見過的女人中最聰明也最狠毒的一個,我真搞不清她的想法,如果有機會我很想和她開誠佈公的談上一次,這女人一定有著與眾不同的人生觀和令人驚歎的內心世界。

    李彧站起身頗有些惶恐的吩咐道:「快,劉琨,快給王妃看茶,把最好的大紅袍拿出來泡上,還有最新鮮的糕點,應季的鮮果……」

    「先生不用麻煩了。」敏瑤笑著制止,美目深深的看了李彧一眼,然後微微一笑,「汪先生,我這回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先生商量,不知可否……」

    敏瑤的聲音低了下去,李彧馬上會意,舉起手屏退左右,我低下頭乖乖的走進了後方的茶水間。茶水間不大,有幾張桌椅和一些煮茶的必備工具。我把丫環小廝打發走了,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等待前方密謀結束。

    大概過了兩盞茶的功夫,前方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我不由得心中一緊,難道出事了?我有點心急的站了起來。正在這時茶水室的簾子被人掀開,一張明媚動人的臉蛋出現在我面前。

    四目相對,我們倆具是一怔。敏瑤迅速反應過來,她一閃身走進茶水屋,輕聲對我說:「大鹹皇帝來了,我借這個地方躲一躲。」

    「王妃請坐。」我招呼她坐下,然後拿了乾淨的杯子給她倒了一杯茶,又取出幾樣糕點擺在她面前,然後垂著手站在敏瑤的身畔。褚君蘭來了?我心中升騰起無數個問號,這兩個人是不是有預謀的?怎麼專趕一天來?我定了定神,暫時壓下心中的疑惑,打醒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敏瑤坐在椅子上一直在發愣,她的手無意識的端著杯子,出神的凝望著屋子的一處角落。一時間屋子裡靜得出奇,只有爐子上燒著的開水微微翻滾。

    「劉琨。」敏瑤忽然叫我,「汪郁這個人如何?」

    「這個人不簡單,頭腦精明,辦事情拿捏有度。但終歸是商人,商人最看重的就是利益,如果甜頭給得足他就會替人辦事。」我小心翼翼的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敏瑤把玩著手裡的茶碗,好像那是一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漫不經心的說:「你這個人如何?最看重什麼?」

    我心房一顫,知道考驗來了。敏瑤心思細膩,貌似平靜的一問一答其實是在套問我,她敏感的天線正在捕捉我的每一處錯誤,她還不曾信任我,這個時候被她發現漏洞就糟了。

    我低下頭畢恭畢敬地說:「小人只是王妃手下的一顆棋子,一個最不起眼的小卒,但是小卒過江也可以做大事。小人最看重的除了自己的這條賤命,還有我女兒的性命,希望小人盡心為王妃做事,王妃可以善待她。王妃的恩情小人永不敢忘懷。」

    「哈哈哈……」敏瑤低著頭悶聲笑了起來,然後她抬起頭,深潭般的雙目緊緊地盯著我說道,「好,劉琨,說話這麼實在,你果然是個能成大事的。」

    「小人一直都是個實在的人。」我態度更加謙卑。

    劉琨其實確有其人,長年在李彧手下最大的當鋪裡擔任賬房先生,這個人的背景資料我看過,比較清楚他的底細,劉琨唯一的女兒常年臥病,靠敏瑤的人接濟,所以他死心塌地的為敏瑤辦事。當時在危急關頭,我靈機一動說出了他的名字,現在就算敏瑤懷疑也需要大量時間去證實。古代交通不便,敏瑤身在大鹹,若是想搞清一個遠在大寧且不起眼的線人底細最起碼也需要個把月的時間,不過等她搞清楚,我和李彧恐怕早就已經功成身退。

    「你為我辦事多久了?」敏瑤接著問。

    「已經三年了。」我知道考驗還沒結束,字斟句酌的說:「小人當年是金軒帝手下侍衛劉偉的哥哥。在右丞相家裡做事的時候,王妃的人給了小人好處,小人就成了王妃的人。不過後來王妃讓小人去了大寧,小人就一直在汪郁的手下。托王妃的鴻福,步步高陞。」

    敏瑤緩緩點頭,把杯子放在茶幾上:「莊寶瑜被劫持的事情,現在有沒有新消息?」

    「沒有。」我搖頭。

    敏瑤再次沉默,右手習慣性的撫摸著左腕上的玉鐲。

    這麼耗下去不是辦法,我習慣主動出擊。長久的考慮之後,我終於開口「王妃,小人認為這次劫持也許是大鹹皇帝所為。」

    「噢?理由呢?說來聽聽。」敏瑤用胳膊支住腦袋,眼神平靜無波。

    「世上流傳著這麼一句話『雙玉出世斬乾坤,得其一者得天下』。攝政王迎娶了王妃,舉世皆知。但大鹹皇上的野心也不小,從這裡到大寧的路程比去大周方便,所以他很可能秘密綁架莊寶瑜,好讓大鹹能夠跟兩個強國分庭抗。」這番話純粹是試探,同時也塑造出劉琨為人精明但心思粗糙的形象。

    「這倒未必。」敏瑤嗤笑了一聲,「褚君蘭未必有這個能耐從大寧的手裡搶人,如果人真是大鹹搶的,倒沒準是褚君桂那個愣頭青。但就怕不是……」敏瑤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好看的柳葉眉緊緊皺了起來。

    「王妃難道懷疑……」我小心翼翼的看著敏瑤的臉色,她雙目一凜,我馬上住口低頭。

    「這會不會是大寧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敏瑤慢條斯理的說。

    我心中一震,TNND!都能想到這一層,好厲害的女人!

    「應該不會。」我面色凝重地說,「莊寶瑜的貼身婢女不會騙我們,那個丫環叫綠鵑,和莊寶瑜的關係親厚。那丫環其實已經嫁人了,但是聽說她結婚其實等於守活寡,所以她耐不住寂寞,紅杏出牆和汪郁的人搞在一起,幾乎對情人百依百順。」我現在胡說八道幾乎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綠鵑?」敏瑤愣了愣,然後緩緩點頭,「如果是那個丫環說的,這條消息就應該是真的了。」敏瑤站了起來,在屋中來回踱步,眉頭鎖得更加厲害。「我要馬上回府!」敏瑤忽然轉身目光炯炯的望著我,「帶我去這宅子的後門,然後把我的轎子叫過來。」

    「可大鹹皇上還沒走……」

    敏瑤不耐煩地打斷我:「我等不及,我現在就要走,你給我帶路吧。」

    我帶著她走到後門,又派了小廝把她的轎子叫了過來,然後親自把她扶上轎子,目送她離開。剛想轉身回去,突然一把鋼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一個壯漢惡狠狠的說:「跟我走!」

    我努力鎮定情緒,壯漢押著我走上拐角的一輛馬車,剛撩開車簾子,一雙閃閃發亮的鳳目就映入我的眼簾,我腿下一軟,馬上跪了下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14 PM

五十八 互相猜忌

    「小人拜見皇上!」我畢恭畢敬的跪了下來,心臟狂跳不止。要鎮定!要鎮定!我拚命的穩定情緒,但是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我對君蘭頗為忌憚,他陰險多謀且心狠手辣,做起事情六親不認,而且曾經想取我的性命,上次是僥倖逃脫,但再落到他的手裡,我就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劉琨是吧?」君蘭的聲音裡透著幾絲悠然。

    「是,小人劉琨。」我把頭埋得很低。

    「你剛剛是不是剛和你的主子見過面?」君蘭慢條斯理的說。

    「不敢欺瞞皇上,剛才大周攝政王妃確實到過東家的宅院,而且和小人見了一面。」不知道君蘭的葫蘆裡賣得什麼藥,我硬著頭皮謹慎回答。

    「你和她都談了什麼?」君蘭伸出腳挑起我的下巴,強迫我和他對視,狹長的鳳眼中放射出銳利的光芒。

    「王妃一直都和東家密談,具體內容小人並不知曉。後來和小人獨處的時候,王妃也一直發呆,並沒有說什麼。」李彧在哪裡?怎麼還不來救我?

    君蘭笑意盈盈的看著我的臉,悶聲一笑:「你倒是個忠心的奴才。」說罷臉色一寒提腿便朝我胸口踹去。

    正在這時傳來焦急的呼喊:「蘭爺!蘭爺!」緊接著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君蘭放下已經抬起的腿,伸手撩開了馬車窗口的簾子低聲問:「什麼事?」

    「蘭爺,小人有要事稟告。」聽聲音好像是李彧,我懸著的心立刻放了下來。

    李彧在君蘭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君蘭全身一震,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李彧肯定地說。

    君蘭沉默不語,我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時間彷彿凝固住了。良久,君蘭輕聲說:「也罷。」而後在我的肩上踢了一腳,力道雖然不大,但是還是一腳把我踹下馬車。

    「好好管教你的下人。」君蘭丟下這句話,然後讓車伕趕著車子消失在人群中。

    李彧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走進院子,我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跟在他身後。待進了房間,李彧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忙不迭的上下檢查:「你沒事吧?褚君蘭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傷在哪裡?快讓我看看。」

    「我沒事。」我笑笑順勢靠在李彧的胸膛上問道,「你和褚君蘭說了什麼?他怎麼這麼快就走了?」

    李彧摟著我坐在床邊:「我前天晚上悄悄進宮見了褚君蘭,和他說了你失蹤的事情,褚君蘭震驚。他原先打算和大周合作,但現在看來他似乎改變戰略了。他今天來找我就是要我把敏瑤來鹹的事情透露給大寧官方知道,最好在敏瑤離境的時候引來大寧官兵追殺,他也會配合,把莊敏瑤至於死地。」

    我低聲驚呼:「這麼毒!」而後又冷笑:「褚君蘭聰明,大周的王妃死在大鹹境內終究會背上責任,但是離境之後假借大寧之手就大不相同了。好個坐收漁人之利!」

    「褚君蘭秘密監視褚君桂,知道人不是君桂帶走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大周得到雙玉。尤其這次相見,他愈發的覺得和敏瑤生分了,莊敏瑤的立場已經堅定不移地站在了大週一方。」李彧頓了頓說,「這也難怪,敏瑤是蕭錦明媒正娶的王妃,她在大周的勢力穩固,蕭錦也要倚仗她的謀略。她是個精明理智的女人,永遠會選擇最有利的立場,所以她不可能丟掉大周的一切轉而投靠褚君蘭。」

    我緩緩點頭,然後笑著拽了拽他的假鬍子:「敏瑤和你密談了什麼?」

    李彧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你的那個姐姐就更有意思了。她用重金賄賂我,說如果大寧萬一把人救回來了,就要我指使那個婢女把你殺掉。」李彧說罷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之後,裡面裝了半袋寶石,絢爛奪目,晶瑩剔透,每一顆都價值連城。「你姐姐說,事成之後她有三袋這樣的寶石相贈。」

    「我的姐姐還真惦念我。」我取出寶石在手中把玩著,「正好我覺得世子妃的王冠不夠尊貴,這半袋寶石回來你請好工匠給我鑲在王冠上吧,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番心意。」

    「以後給你換一頂更大的王冠戴。」李彧伸手揭掉了我臉上的面皮:「我剛才在耳邊說莊敏瑤很可能馬上回大周,褚君蘭自然跑回去把敏瑤拖住一些時日,好讓大寧這邊進行部署。」李彧笑了起來:「正好也給了我時間部署,我已經秘密通知了一萬精兵潛入大鹹,找機會控制京城,活捉褚君蘭!」

    「一萬人?太扎眼了吧?」我皺起眉頭。

    「不礙的,大鹹多山地,兵將潛伏下來應該不成問題,何況他們是分批秘密匯合的,短時間內不會被發現。再說蘭桂兄弟不合,君桂在邊關握著一半的兵權,等他救駕趕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把褚君蘭帶走了。」李彧的表情頗有些得意。

    我一把扯掉李彧的面皮笑著說:「什麼都被你算計到了。」

    李彧眨著秀麗的眼睛說:「給各獎勵吧。」說完他把我壓在身下,手一邊解著我的衣服一邊笑嘻嘻的說:「娘子,我們繼續剛才被別人打斷的事業吧。」

    我剛想提出抗議,李彧已經深深吻住了我的嘴唇。

    紅鸞幔帳中,春色旖旎情濃。

    ===============

    半個月後是大鹹每三年前往皇家陵園祭祖的日子。李彧這掛著虛名的國子監祭酒時不時的也去忙上一番,只不過他的身份敏感特殊,去皇宮也多半是君蘭找他密謀商議。李彧成了雙面間諜,公然的和敏瑤君蘭進行勾結,我反倒成了閒人,鎮日在房間喝茶看書,這是暴風雨到來之前最後的寧靜,我沒理由不好好把握養精蓄銳。

    李彧每回出門都回來得很晚,回來後便倒頭大睡,有幾次身上還帶著女人的香氣,這讓我心裡很不舒服,但還是忍了下來。和君蘭敏瑤那兩隻絕頂聰明狡猾的狐狸周旋已經讓李彧身心疲憊,我又何苦在小事上和他鬧彆扭?既然成了夫妻就要互相信任,李彧對我很好,如果我再疑神疑鬼反倒有些歇斯底里了。

    隨著祭祀時間的臨近,李彧部署的精兵也分批潛入大鹹境內,伺機而動。祭祀儀式的前一天,大鹹皇室成員及部分官員便浩浩蕩蕩的來到陵園準備祭祀事宜。我和李彧也在跟隨之列。

    第二日清晨,祭祀儀式正式開始。宮廷樂師演奏著祭祀樂曲,文武百官在甬道旁列隊而立,莊嚴肅穆。漢白玉的台階上鋪了紅毯,一直通向高高的天台。這是君蘭當政之後首次祭祀,而且恰逢他第一個兒子降生,所以意義尤其非凡,場面十分宏大。

    我隱藏在人群之中,看著天台上衣著莊重華美的君蘭對著祖宗的靈位三拜九叩不由感到些許滑稽。他的父親就是他親手殺死的,現在反而要一臉沉痛的祭拜,他在心中叨念什麼呢?請求祖宗庇佑國運昌隆,保佑他在龍椅上坐得長久嗎?沒準褚雲海在天之靈寧願化成厲鬼找褚君蘭索命。

    儀式進行中我少不得悄悄東張西望,忽然發現了詭異的情形,如此盛大非凡的祭祀儀式,君桂竟然沒有到!寧和大鹹表面上素來交好,邊疆還算十分太平,君桂沒理由留在邊關,這樣重要的皇家儀式他應該參加的,難道他和君蘭已經到公開決裂的地步了嗎?我把目光移向文武百官,李彧在人群之中垂首站立,絲毫不被旁人注目,我剛想看看別處,忽然發現一個太監走到李彧身邊,一拉他的衣袖,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李彧便跟著那個太監悄悄的退了場。

    難道其中有什麼文章?我瞇起眼睛,偏頭對站在身邊的莫放說:「我有點累了。」

    莫放輕輕說:「好,我們在雜役區,本來就不被注意,要是主子累了咱們就溜到廂房裡歇歇。」

    我點點頭,跟在莫放身後,穿過一片小樹林來到偏殿角落裡的一處廂房。這個廂房是李彧臨時歇腳的地方,祭祀活動要持續三天,隨行人員也要有住處。李彧好歹也是從四品的官位,所以這廂房雖然不大,但是乾淨整潔,傢俱用品也一應俱全。

    我脫掉鞋子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忽然腳底感覺一暖,我急忙睜開了眼睛,不知什麼時候李彧已經坐在床邊,把我的腳揣在他的懷裡暖著,見我醒了微微一笑:「累了?現在早春,南方雖然溫暖,但還是要蓋被子的。」說罷他捏著我的腳一邊按摩一邊運功,頓時一股暖流從腳底匯遍全身,我舒服得幾乎想要呻吟。

    「你怎麼跑來了?祭祀結束了?」我坐了起來。

    「哪有這麼快。剛才發生了點小插曲,我正好過來看你。」李彧漫不經心的說。

    我靠在他身上剛想說些什麼,忽然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就是這個味道!我微微一愣,有幾回李彧身上就是帶著這種香味,李彧剛才去見誰了?

    「小插曲?發生什麼事了?」我不動聲色的問道。

    李彧明顯在神遊,被我這麼一問不由得愣了愣,笑了一下:「也沒什麼,小事,晚上再說,我現在出來的夠久了,現在要馬上回去,你好好歇歇,別四處走動,這裡是人家的地盤,很危險的。」他順手抓過被子蓋在我身上,然後像哄小貓一樣拍拍我的頭。

    「等等!」我扯住李彧的衣袖,這時聽到莫放的聲音傳了進來:「東家,皇上的人尋您過去。」

    李彧對我笑了笑:「等祭祀結束我就過來。」然後輕輕推開我的手,轉身走了出去。

    我獨自坐在床上鬱悶至極,穿了鞋走到桌邊喝了一杯茶。李彧肯定有事情瞞著我,不過說起來,這段時期我的確不知道他在外面忙什麼,他向我說起的也差不多全是正事,至於他外出具體幹什麼我卻毫不知曉。我開始胡思亂想,鼻孔邊彷彿還縈繞著那若有似無的香氣。

    心煩意亂,我重重放下杯子,推開門走了出去。

    「主子去哪?」莫放急忙跟在我身後。

    「隨便轉轉。」我漫無目的的走進小樹林。

    莫放走在我身後擔心地說:「主子,還是別往遠處去了好,這地方不安全,您要萬一出了事我沒法向東家交待。」

    我剛想發表意見,忽然看到遠處影影綽綽出現了兩個裊娜的身影。許是哪個皇室的女眷在儀式的過程中累了下來休息,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待那兩個人走近了,我這才看清這兩個女子身上所穿的全都是大周的宮廷服飾,一個是主子,另一個明顯就是丫環了。身為主子的那個十五六歲年紀,身材高挑,美麗嬌艷得如同粉嫩的海棠又如明媚的朝霞,讓人頓時眼前一亮。

    這少女應該就是大周帶來聯姻的韶華公主蕭夢竹了。在大鹹的時候我也打聽了一些這個公主的來歷,她是一個宮女生的女兒,母親地位低下,她在皇宮自然也不受寵,所以做了聯姻的犧牲品。和蕭嫣然風光選夫君不同,她是委委屈屈過來的,能不能嫁入大鹹皇室還要看褚君蘭的意思。大周這次特意挑選了如此美麗的公主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表現了十足的誠意。

    但這是大鹹的祭祀典禮,她們到這裡來做什麼?沉思間這兩個人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莫放一拽我的衣袖,我趕快低頭施禮。蕭夢竹蓮步微移,夾帶著一股香風緩緩走過我身邊,我努力的吸吸鼻子,大腦「嗡」的一下,就是這個味道!我猛地抬起了頭,卻只看見蕭夢竹的背影漸行漸遠了。

    恍惚間有人輕輕推我:「主子你怎麼了?」

    我迅速回神,勉強對莫放說:「沒事,我們回去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腦袋裡反反覆覆都在琢磨一個問題:李彧身上怎麼會有蕭夢竹的香味?這種香氣我從來沒有聞過。古代和現代不同,現代可以通過工業合成許多香味,但是古代薰衣服的香料就只有那麼幾種,我長期生活在富貴家,熟知所有香料的味道,但是蕭夢竹身上的香氣很特別,帶著甜絲絲的味道,所以才讓我印象深刻。

    李彧說剛剛發生了小插曲碰巧過來看我,他怎知我在祭祀過程中離席?很可能是他中途回房間取東西剛好碰見我罷了。而且我在離廂房這麼近的地方遇見了蕭夢竹,李彧身上還帶著她的香味!難道……他們倆在樹林中私會?!

    想到這個答案,我手一抖,杯子「?當」一聲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傍晚,冗長的祭祀結束,李彧卻遲遲沒有回來。我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擺弄著衣擺上的流蘇,心情已經平靜了許多。仔細想了前因後果,我不相信李彧會出軌,既然香氣是蕭夢竹身上的,李彧必定是利用她達到什麼目的。但是他為何要瞞著我?

    胡思亂想中莫放走了進來,對我說:「主子,剛才東家派人送來消息,讓主子先吃,然後早點休息,他今天晚上可能很晚才回來。」

    我心情不佳:「他去哪兒了?」

    「好像是大鹹的皇上找他。」莫放小心翼翼地說。

    「真的?」我挑搞了眉毛。

    「是東家派人傳話來這樣說的。」莫放低著頭說。

    我不由得心頭火氣,一拍桌子怒斥道:「好你個奴才!跟你主子一道蒙我呢!說!他到底在皇上那裡還是伴著佳人幽期密會去了?」

    莫放從未見過我發火,見此情景馬上跪了下來,忙不迭說:「小人萬萬不敢欺騙主子,剛剛是傳話的太監說的。小人只是把話帶到而已。況且這些時日小人見天跟在主子身邊保護,東家的事情小人一概不知。主子明鑒!」

    我看看擺在桌子上的酒菜,又看看跪在地上莫放不由得歎了口氣:「你起來吧。」莫放站了起來,我盯著桌上的紅燭愣了一會兒,然後對他說:「和我出去轉轉。」

    月明星稀,春夜還是有微微的寒冷,我不由得裹緊了衣服,鬼使神差般的走進小樹林,甚至內心裡隱隱希望能夠當場捉到李彧的「奸」。我瞭解他,如果他打算瞞什麼事情就無論如何都不會講,所以還不如我親自去查清楚。

    我和莫放在小樹林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正打算出了林子往前面走走,正在這時莫放忽然拽住我的衣袖把我拖向隱蔽處,在我耳邊輕聲說:「主子,我看情況不對。」

    「怎麼?」我立刻警覺地看著四周。

    「我剛剛發現有許多帶刀的侍衛往咱們的住處去了。」莫放有點心焦地說,「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難道是東家出了什麼事?」

    「你別慌。」我向外張望了一下,果然發現有幾隊侍衛舉著火把向我們居住的地方趕去。我皺了皺眉頭,努力鎮定了一下情緒說道:「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東家找到。你究竟知不知道他在哪裡?」的ff

    莫放面露難色,遲疑半天,最終搖了搖頭。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不說實話?」我不悅的瞪著他,越是這種態度就越讓我生氣。

    莫放看看周圍的侍衛,一咬牙說道:「也許東家在那個地方,不過小人也不敢肯定。」說罷他扯起我的胳膊說道:「主子,隨我來!」




五十九 新歡舊愛

    借助夜幕的掩護莫放帶著我摸黑向前。整個陵園的守衛的確不同以往,許多侍衛舉著火把四處搜尋,好像在找什麼東西。莫放帶著我左躲右閃避開搜尋的官兵,最終來到大殿後的一處行宮。轉到行宮後方一處隱蔽場所,莫放有節奏的敲打著一扇小門。不久門開了,我定睛望去,開門的赫然是易容後的梁修。梁修見來人是我們兩個頓時大吃一驚:「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

    莫放說道:「有好多帶刀的侍衛往咱們住的地方去了,恐怕計劃有變,速速通知東家。」

    梁修看了看我,轉身向裡面走去,我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莫放和梁修交換了一下眼神,梁修笑著對我說:「主子,您在這裡稍等片刻,我進去通知東家。」

    我不由冷哼一聲:「欲蓋彌彰,我偏要過去看看他在裡面搞什麼勾當!莫非真的背著我養了小老婆?」

    梁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我心猛地一沉,臉上立刻籠上了千年的冰霜:「你帶路,不管他做了什麼,目前的情況很危急,保命重要,還是快點尋到他是正經。」

    梁修一點頭向裡面走去,我和莫放跟在他身後走到拐角的一扇門前,梁修輕輕敲了敲窗欞,只聽裡面傳來慵懶的聲音:「什麼事?」我冷著臉走到門口,伸手奮力推去,只聽「?當」一聲,門開了,我看到裡面的情形,週身的血液頓時冷卻下來。

    眼前的貴妃椅上斜靠著一個俊眼修眉,顧盼生輝的英挺男子,嘴角掛著一抹吊兒郎當的笑容,氣度清雅高貴。一個十五六歲的絕色少女靠在他的胸膛上,衣衫半褪,露出半截香肩,俏臉含羞,眼波流轉處帶著道不盡的濃情蜜意。男子的手隨意撫摸著少女的長髮,一如我們倆在一起親暱的舉止,好一幅才子佳人圖!的a6

    突如其來的開門聲讓這兩人頓時一驚,表情愕然的向我望來。好,很好!我握緊雙拳,指甲深深的陷入了皮肉,而後恭恭敬敬的施禮:「老奴該死,打擾了東家的雅興,只不過後有追兵,性命攸關,老奴才不得以推門而入。」

    我低著頭看不見他們倆的表情,屋裡頓時籠罩了一層低低的氣壓。

    「他是你的隨從?」蕭夢竹清亮動人的聲音傳來,和我喝過藥水的聲音有雲泥之別。

    李彧清咳了幾聲站了起來:「你免禮吧。」我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一句話也沒有。氣氛變得詭異起來,莫放打破僵局說道:「少東家,剛剛有幾路人馬去了咱們的住處,來者不善,小人來這裡請東家示下。」

    李彧沉吟半刻,忽然失聲大叫:「不好!」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彧身上,他皺著眉頭在屋子裡轉了幾圈,偷偷瞄了我一眼,然後對蕭夢竹說:「夢竹,我和你的事情八成已經敗露了,現在皇上大怒,這該如何是好?」

    蕭夢竹大吃一驚,美目登時盈滿了淚水,撲到李彧懷裡說:「那怎麼辦?人家無論怎樣都要跟著你,若是有人把咱們拆散,夢竹乾脆自盡好了!」

    李彧輕輕拍著蕭夢竹的粉背,柔聲哄道:「我怎麼可能拋下你?我想好了,我們今晚就遠走高飛!」

    「真的?」蕭夢竹抬起俏臉,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梨花帶雨中綻開一抹甜笑,「你對人家真好,你到哪裡,夢竹就到哪裡,是生是死人家都要跟著你!」

    這樣依人可愛的少女,配合如此充滿愛意和崇拜的神色,哪個男人不會激起保護之心?不過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能把一個女孩子騙得團團轉,李彧才是當之無愧的高手!我不也上了他的當?我看著他的臉頗為「讚許」的點頭,李彧垂下眼簾避開了我的目光。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行動吧。」李彧開始部署,「夢竹,吩咐你的下人準備車輦,說你要到清水湖邊賞月。我和這幾個手下都會武功,逃跑方便,倒是我的這位……老奴,不知能不能和公主共乘一輛車,我們在清水湖匯合。」

    「好。」蕭夢竹彷彿得了聖旨一般,立刻吩咐手下人準備車輦,李彧快步走到我身邊,表情頗為尷尬,想說什麼,但是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開口。最後他握住了我的手,用力的緊攥,此時蕭夢竹走了進來,我不著痕跡的把手抽回,表情一派平靜。

    我跟在蕭夢竹身後登上車輦,李彧他們換上侍衛的服裝,開始分頭行動。皇陵裡此時亂成一團,四處都是舉著火把的侍衛。我們的車輦好幾次都被攔了下來,但是有礙於大周公主的身份沒有強加阻攔。走走停停到了清水湖,李彧等人已經恭候多時了,見我們的車輦到了,急忙催促我們登上一輛馬車,而後風馳電掣的向前行駛。

    我靠在馬車一角,蜷起了雙腿,把頭埋在胳膊之間。我對面就坐著蕭夢竹。一路上蕭夢竹的大眼睛當中都閃爍著興奮和激動地神色,一如當年允謙帶我離開蕭錦時我表現出的雀躍。我的心被一陣陣扭得生疼,索性閉眼不去看她。

    「喂,喂。」蕭夢竹輕輕喚我,用腳踢了踢我的腿。

    我抬起頭,迎上一張笑靨如花的臉蛋,她忽閃著眼睛問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我的漠然沒有打擊蕭夢竹的談興,她自顧自地說:「汪郎是不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我們要去哪裡?去大寧嗎?是不是一會兒要坐船?長這麼大我還從來沒有坐過船呢!」

    坐船?我想起當年和允謙坐船的情景,心如刀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道:「看來公主和我們東家的確是情投意合,金枝玉葉甘願冒這麼大的風險和東傢俬奔,不過你可知東家已經有了妻室?」

    蕭夢竹居然點了點頭,理所當然地說:「像他這樣的男子必定三妻四妾,我只求他看在我對他一片癡情的份上能有幾分憐惜就夠了。」說完她有些害羞的垂下了頭,聲音好似蚊子叫一般自言自語:「況且……況且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這樣細弱的聲音居然清清楚楚地傳進我的耳膜,我縮進角落,全身打起了寒顫。可笑,真是太可笑了!我低聲笑了起來,把頭埋進臂彎,眼淚卻肆意狂奔。

    「喂,喂,你怎麼啦?」蕭夢竹不斷地用腳踢我,見我沒有動靜,喃喃說,「真是怪人一個。」

    馬車不知道行駛了多久。我擦乾眼淚的時候頭腦中已經一片清明。忽然感到肚子餓了,猛然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在這種情況下最不能委屈自己了。我在馬車裡摸索,果然找到一個包裹,打開之後裡面有些許乾糧和水。我拿起大餅夾了牛肉飽飽的吃了一頓,脫掉為了掩飾身材而穿上的厚重的衣服,揭開臉上的面皮,而後用手攏了攏頭髮梳了一個簡單的髮式,最後從錦囊裡取出恢復聲帶的藥水,合著清水服下。的8a

    蕭夢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小心翼翼的看著我,而後又用腳踢了踢我:「喂……」後面的話沒說出來變硬生生在喉嚨裡梗住。我冷冷的瞪了她一眼,她嚇得立刻住了嘴,身體不由得向角落裡縮去。

    這就對了。我收回目光,我心情很不好,如果她在煩我,我不保證自己的雙手不會掐住她細嫩的脖子讓她馬上香消玉隕。變身完畢,我靠在馬車上閉目養神。大風大浪都見識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火焰山?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我撩開車簾子頓時倒抽一口冷氣,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整裝肅穆的三軍將士。茫茫望不到頭,只能依稀看到山上閃爍著點點火把,如此壯觀的景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我正在發呆,忽然攔腰被人抱了下來,李彧把我橫抱在胸前,身穿一身戎裝,在火把的映照下威風颯颯。

    我掙開他站在地上,李彧並肩站在我身旁:「原本打算明晚行動,讓將士們有休息的時間,但是行蹤暴露,看來只能今晚動手了。」

    我看了李彧一眼,雙手抱拳:「祝世子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李彧扭過頭對著我,由於背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而後他轉向三軍將士,運足內力,將聲音傳得很遠:「兒郎們!你們浴血奮戰為國殺敵,我大寧軍隊向來屢戰屢勝!」話音剛落,滿山的將士群情激昂,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和火把有節奏的喊著:「保家衛國!萬死不辭!保家衛國!萬死不辭!」聲音震耳欲聾。

    李彧揮了揮手,聲音逐漸平息。他接著說:「雖然朝廷犒賞三軍,但是這錢和各位的功勞相比,實在他媽的給得太少了!眼下就有一個讓各位發財的好機會!」說罷李彧揮起長劍一指西方:「看到那裡了嗎?那裡就是大鹹皇家的陵園,裡面有奇珍異寶,集合了大鹹最美的女人!現在我們就打過去,財寶隨便分,女人隨便搶!」

    將士們立刻發出陣陣歡呼。

    「但是,我要兩個人。一個,是大鹹的皇帝褚君蘭;另一個就是大周攝政王妃莊敏瑤。活捉這兩個人賞黃金一千兩,獻上人頭的賞黃金五百兩。而且高官的做,駿馬得騎!」李彧是最佳的群眾煽動家,「現在我們就去大鹹的皇陵,搶完那裡我們再去搶皇宮。大鹹京城裡那三萬軍隊和我大寧的精兵相比就是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好!好!好!」人群激動了。梁修和莫放騎上戰馬打了一個響亮的?哨,大軍浩蕩而行,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向前奔去。

    這就是我和李彧擬定好的策略,以戰養戰。現在我們在人家的地盤上,做什麼都不方便,很容易就腹背受敵全軍覆沒。可是我們這次的根本目的就是活捉褚君蘭,打擊大鹹士氣,順便撈他一票,速戰速決,打完之後就迅速撤退,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大鹹必定元氣大傷。

    李彧轉身看著我,我保持一派淡定,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髮。

    「汪郎,這是怎麼回事?」身後傳來怯怯的聲音。我和李彧回頭,蕭夢竹俏生生地站在我們身後,在微冷的夜風中顯得那麼單薄,那麼無助。她明媚的大眼睛裡噙著一汪淚水,撲到李彧的懷裡,臉貼在他冰冷的鎧甲上,身體微微顫抖:「汪郎,你到底是誰我不問,我只求你……嗚嗚……只求你別拋下我,我好怕……嗚嗚……」

    我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把視線轉向遠處的山,面色十分平和,可指甲已經把手心攥出了血。輸人不輸陣,我強壓著一腔怒火,太陽穴附近的青筋已經在微微跳動。我以為我已經能夠平靜面對,但眼前的場景好似在我的臉上狠狠地摑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藉著火光我看到李彧尷尬的表情,忽然感到十分滑稽,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拍著蕭夢竹的香肩大聲說:「你放心好了,你現在生是汪郎他們家的人,死是汪郎他們家的死人,他決不會作出始亂終棄的事!」

    說完伸手拽開蕭夢竹,幾乎把她扯得一個趔趄,我站在李彧面前揪住他的衣領,咬著牙,一字一頓的對他說:「你、把、允、謙、還、給、我!」

    李彧默不作聲。

    「你說話呀,你說話呀!你把他還給我!把他還給我!你不配有他一半的靈魂,你還我,你還我!」我幾乎失控,淚流滿面,拚命的搖著他,忽然感到一陣頭暈,然後就墜入了一片黑暗。

    醒來時躺在馬車上,我身下墊著厚厚的皮毛墊子,身上蓋著披風,幾絲晨光透過馬車的車簾灑到我臉上,馬車在緩慢的向前行駛,我支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瞇著眼撩開簾子。前方駕車的小軍官見我醒了忙不迭地說:「世子妃,您醒了,有什麼吩咐?」

    「李彧呢?」我挑高眉毛問道。

    我直呼世子姓名讓那個小官不由得愣了愣,然後小心翼翼的陪著笑臉:「給世子妃賀喜,世子率眾活捉了褚君蘭,現在應該在返程的途中,我們旗開得勝!」

    「那莊敏瑤呢?」我再問。

    「下落不明。」

    我放下車簾回到馬車裡,不一會兒有勤務兵送來茶飯,我簡單吃了幾口,又命人打水來漱口洗臉。聽駕車的小官說我們正在回大寧的路上,大概所有人都知道我心情不爽,所以都格外陪著小心,離得遠遠的。我思緒雜亂想什麼都不能集中精神,索性躺下來數著羊羔睡覺,一整天都似醒非醒。

    天色向晚,後方傳來消息說李彧回來了。我一骨碌從墊子上爬起來,要人通稟把李彧叫過來。我做事一向雷厲風行,乾脆利落,討厭粘粘糊糊的拖著,還不如直截了當的講清楚。這沒什麼大不了,在現代李彧的行為就算搞外遇和包二奶,若是在現代打離婚的話我還能多分點財產補償精神損失。

    我端坐在馬車裡等著,一直派人去請了三趟李彧還是沒到。終於沉不住氣,我索性坐在駕轅處,讓小官趕著馬車直接去找李彧。我們逆人流而上,四下裡尋找,忽然在一處山崖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旁邊還站著一個窈窕的女郎。

    怪不得,我冷笑一聲。我這個「舊人」請了三趟都沒露面,原來在這個「新歡」身邊。風水輪流轉,還沒年老色衰我就變成秋天的扇子了。

    我跳下馬車整整衣衫走了過去,李彧扭頭看見我來了,表情有些許的不自然,對蕭夢竹說:「你回去吧,我說的話你好好想一想。」

    蕭夢竹拚命的搖著腦袋,淚水恍若斷了線的珠子,捂著耳朵說:「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看到我走過來,死死的瞪著我,雙目放射出無限怨毒的光芒:「你這個死女人,我今天要和你同歸於盡!」說完她上前便扯住我的衣裳。

    面對突然的變故我躲閃不及,硬生生被她推到山崖邊上,而後腳底一滑,人也失去重心向下跌去。TNND!要死一起死!我伸手拽住了蕭夢竹的衣袖,把她也拉了下去。身體在下墜,忽然腰間一緊,好像什麼東西勾住了我的腰帶,我吊在半空中,身下是一條水流湍急的江河。

    「小瑜!小瑜你還好嗎?」頭頂上方傳來李彧的呼喊。

    驚魂未定,我向身旁看去,蕭夢竹身上竟然也吊著一根繩子。我這才發現李彧真有點韋小寶的風範,大小老婆一視同仁,決不厚此薄彼。忽然我聽到布匹撕裂的聲音,身體也向下墜了一點點。大驚之下發現衣帶已經不能承受我的重量了。

    好吧!我轉頭看看身邊的蕭夢竹,伸手從靴子裡取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哈哈一笑:「黃泉路上太寂寞,不如你來陪我,打打鬧鬧倒也熱鬧有趣。」說罷手起刀落,「卡嚓」一聲割斷了她身上的繩索。緊接著伴隨布匹撕裂的聲響,我也「撲通」一聲掉進了冰冷的河水。

    在前世我通曉水性,但是這輩子我還從來沒有下過水,我在江水裡掙扎著,努力使自己的頭冒出水面。MD,這輩子我好歹也算個亂世紅顏,就這麼「投江」而死,也死得太沒品位,太輕於鴻毛了。

    江水又急又冷,迅速把我衝了出去。我甩掉鞋子,奮力踩著水。江河兩邊都是高大的山壁,根本沒有可以攀爬歇息的地方。天色已經變暗,江面上也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耳邊江水呼嘯,依稀能夠聽到呼喚我的聲音,我應了幾聲,但是渾身凍得打顫,牙齒咯咯作響,連嘴都張不開了,餘下的力氣還要和大自然進行鬥爭。

    黑暗中,我被一塊石頭撞了一下,我趕忙伸手抱住了那塊石頭,背對著水流方向待好,我身後似乎還有一塊礁石,我用力把身體擠進兩塊石頭之間。做完了這一切,我累得筋疲力盡,抱著石頭,把腦袋靠在上面便昏睡過去。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15 PM

六十 思想蛻變

    腦海裡閃過無數的畫面,從幼年一直到現在,好像電影回放。難道我要死了?都說將死之人才會有這樣的幻影。死了也好,死了就能穿回去。我處於清醒和非清醒之間,隱約看到了允謙的臉,他溫柔的笑著,向我敞開了懷抱。「允謙……」淚水頓時模糊了雙眼,我努力向他奔了過去,忽然蕭夢竹出現在我的面前,比我搶先一步撲入了允謙的懷抱。允謙合攏雙臂擁著她,兩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番柔情蜜意。

    「不要!不要!」我幾欲崩潰,可喊出來的聲音居然又沙又啞。「咳咳咳……」一陣猛咳,我睜開眼睛,旁邊有人翻過我的身體,輕拍著我的脊背。我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吐出喉嚨處的一口粘痰,然後軟綿綿的躺在床頭,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抬眼望去,身邊有一個細眉細眼的女孩,穿著繁複的少數民族服裝,見我打量她便說了幾句我聽不懂的話,語調輕快,伸出軟綿綿的小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然後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轉身跑了出去。

    原來我沒死,我望著女孩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時傳來了腳步聲,我抬頭,對上一雙燦若繁星的眼睛,他低聲叫著:「木魚……」

    我愕然,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君桂嗎?他已經不是我印象中的那個少年了,和上次見面時候相比他長高了一些,身材也愈發健壯魁梧,皮膚曬成了古銅色,長年的軍旅生活讓他全身上下籠罩著一層陽剛和煞氣,雙目熠熠生輝,儼然已經是個頗具威儀的英俊將軍了。

    我打量他半晌忽然猛烈的咳嗽起來,君桂急忙來到床邊扶起我的身體,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取過床頭的痰盒子,讓我吐在裡面,然後又端來一碗清水,我一口氣喝了個精光。

    「慢點喝,別著急。」君桂的手放在我的後背上,頓時一股暖洋洋的氣流湧入身體,我的腿腳也一瞬間有了知覺。「你昏迷五天五夜了。隨軍的那個庸醫竟然說你熬不過去,不過我知道,木魚一定不會死的。」說完他咧嘴一笑,看著他的笑容我回到了小時候。

    「是啊,老天爺不會收我的。」我也不自覺地扯動嘴角,「是你救了我?」

    君桂點了點頭:「嗯,我本來乘船順江到皇陵想參加最後一天祭祖來著,結果在江水裡看見你。當時你卡在石縫中間,渾身冰冷,氣若游絲,若不是有大還丹,恐怕你的命就真的救不回來了。」然後他自言自語地說:「你醒過來我也放心了,明天就可以啟程回京。」

    我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知道皇陵出事了嗎?」

    君桂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伸手把我身後的枕頭墊高,扶我躺了下來,表情似笑非笑:「知道,當然知道。你的夫君做的好事,活捉了我哥哥,幾乎殺光了我所有的兄弟子侄。搶了無數的財物,若不是我晚到一步,很可能也會死在你們的刀劍之下。」

    君桂的一番話頓時把我嚥住了,不同的立場已經把我們推向對立面,但是所有人中我最不願和他為敵。不知該如何回答,我索性閉上了眼睛。

    良久,君桂的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你在江水裡泡了一夜,大夫說寒氣沁入五臟,要好好調養休息,否則會留下病根。」說完他頓了頓:「嫣然的妹妹蕭夢竹,我們也從江裡救起來了,她當時掛在一根樹枝上……我讓她和嫣然先上京城了……你別多想,現在還是靜心調養身體吧。」說完他站起來走出了房門。

    看來君桂已經從蕭夢竹那裡知道了我落水的原因了,他一向嘴笨,不會安慰人。我望著天花板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蕭夢竹竟然也沒死,這樣也好。

    不管如何情深意濃,溫柔繾綣,海誓山盟,但轉身之後就可以背著你擁著另外一個女人,這就是愛情?這就是他所謂的對我的關愛和保護?或許,處於我現在的位置根本就不能再奢望什麼愛情。

    我和李彧感情基礎就是脆弱的,我是權衡利弊之後嫁給了他,他也是為了利用我幫他奪取天下。我心中念念不忘的是前夫,他也可以有自己喜歡的女人。只不過當初,他不該打著愛情的招牌來欺騙我。

    現在,只有權力和金錢才是最值得信任的。我壯志未酬,自然離不開李彧的勢力和背景,這個世子妃我就索性當下去,但是他休想再碰我一根手指頭。隨便他再討多少個小老婆,隨便他和多少個女人共度春宵,我不在乎。我所要做的就是培養自己的勢力,待聲勢壯大之後乾脆自己去做個女皇帝。或者扶持一個傀儡,垂簾聽政。屆時我一定到陰陽谷找盼璐,讓她把允謙的靈魂分離出來,他是我在這個世界最美好的追憶,我不允許任何人去破壞它。

    想到這裡,我心中寬慰了不少。吃了點東西,又灌了一碗湯藥。我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

    我躺在床上靜養了三日,身體逐漸復原,而後到大鹹皇宮,住進了君桂的桂香庭。

    大鹹的狀況現在有點慘不忍睹。大寧那一萬人好像孫悟空大鬧天宮,把京城攪了個天翻地覆。褚家的嫡系子孫也死得差不多了,君桂當仁不讓的獨攬重任,匆匆忙忙成了代理皇上。不過行軍打仗他頗有心得,處理朝政卻手忙腳亂,毫無章法。蕭嫣然卻是個賢內助,把雜亂的後宮治理得井井有條。而席若飛現在儼然已經成為了君桂眼前的紅人。君桂鎮日對著奏折發愁,我厚著臉皮跑過去幫他管理。他居然對我十分信任,我批改過的折子,看過的奏章,他過目一遍就同意發出,有好多事還要親自和我商量。我笑著問他難道不怕我竊取大鹹的機密,他只是笑笑,並沒有說什麼。

    一日傍晚,我吃了晚飯便到院子裡散步。遠遠的看見蕭嫣然邁步走進房間,這時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她身上掉下來了,她卻渾然不覺。我走過去發現是一枚玉珮。拿著玉珮,我站在窗邊略一猶豫要不要親自進去把玉珮還給她,這時在窗邊聽到一個清亮的女聲:「姐姐,你說汪郎還會不會要我?他當時說會一輩子對我好的,我好怕他現在不要我了。」

    「你放心吧,我已經寫了信,讓人八百里快騎送到七哥哥手裡,讓他和大寧交涉,風風光光的把你嫁過去。」

    「真的?那太好了!你真是我的好姐姐!以後我給你畫張像,把你當菩薩供起來吧!」

    「你別忙著高興,也別忙著謝我,那個莊寶瑜可是個不好相於的角色,把你嫁過去,姐姐也怕你受欺負。」

    「我不怕!不過汪郎好像很怕她,為了那個狐狸精,竟然不要我。不過那個狐媚子可真不要臉,明明自己有了夫君還勾引桂王爺……」

    「不許瞎說!當心我擰爛你的嘴!」蕭嫣然的聲音頓時凌厲起來,而後她放柔聲調,「你要記住,即便你嫁到大寧也要乖乖的,萬不可像這次那麼衝動,當著汪郎的面就把她從山崖上推下去,即便是你恨她,也不要明顯的表現出來,否則遲早會失寵。」

    「誰讓汪郎當時說不要我,我都跪地求他了他都不答應。人家是氣瘋了才會推她的,以後夢竹不會辦傻事了。」

    這時門一響,我迅速閃開,蕭嫣然和蕭夢竹手拉著手從房間裡出來,帶著幾個宮女朝蘭幽居的方向走去了。我遠遠的看著蕭夢竹窈窕可人的身影忽然明白李彧為什麼喜歡她。一個純潔美麗,率性自然的少女,對他有滿腔的愛慕和崇拜,把他當作生活的支柱,一笑一顰完全源自他的喜怒哀樂,這怎能不讓他大男子豪情萬丈,頓生憐愛之心?李彧常年生活在勾心鬥角之中,也許正是需要這麼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來彌補生活和感情上的缺憾。蕭夢竹身上有我缺少的東西,但這正是李彧所需要的。

    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我收拾心情,轉身走了回去。踏入桂香庭的前院,看到君桂正一個人坐在石桌邊自斟自飲。我順著牆根打算偷偷溜過去,這時君桂忽然叫住了我:「木魚,你來陪我喝一杯吧。」

    君桂的臉色不大好,我坐到他身邊,他命人取來一隻杯子,滿滿的給我斟上了一杯。

    「干!」他舉杯和我相碰,然後一飲而盡。我淺淺的啜了一口,把杯子握在手中,等著君桂的下文。

    「木魚,你說我們是不是都變了?」君桂燦若繁星的眸子向我望來,「我多希望現在能回到小時候,大家相親相愛的在一起……那時候哥哥對我推心置腹,我是他最親的兄弟,他替我受罰挨打,幫我溫習功課,可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變了呢?」

    我默不作聲。君桂又喝了一杯:「他對我處處算計,時時防範,還想方設法削我的軍權。我對他忠心耿耿,壓根兒就沒想過和他爭什麼皇位天下……」君桂索性舉起了酒罈子,大口大口的把酒灌進喉嚨。

    「你別喝了,別喝了!」我起身按住君桂的手。

    「木魚,大寧那邊派使者送信,只要我交出兵權,他們就放我哥哥回來。」君桂的臉上帶了幾分醉意,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那手心的溫度燙得驚人,「木魚,我再最後問你一次,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你知道嗎?其實我不喜歡打仗,也不喜歡宮廷。我上場征戰,只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比別人差。我把兵權交出去,然後我們到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一輩子。這個天下讓別人爭個頭破血流好了,我只想和你一起過平靜的生活。」

    我頓時一愣,君桂緊緊地盯著我的眼睛:「木魚,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李彧那個王八蛋不值得你留戀,你何苦還跟著他?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我看著他認真的臉忽然感到一陣恍惚,心底湧起了一陣暖流。鎮定了一下情緒,我回握了一下君桂的手,對他說:「菲依霞在戰亂裡失蹤了,我們可以不管她。但是蕭嫣然怎麼辦?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事事為你著想打理,嫻淑美麗,你要做個薄情的漢子把她拋棄和我遠走高飛嗎?你這樣的行徑和李彧有什麼分別?」

    君桂的臉色一僵。我接受過席若飛的情報,蕭嫣然從大鹹京城跑到邊疆找褚君桂,開始君桂對她不理不睬,但得知我大婚的消息之後,他便和蕭嫣然共住一室,感情還算融洽。

    君桂的眼神中流露出掙扎的神色:「嫣然,嫣然她不會計較的……」

    「可是我會。」我笑著打斷他。

    「難道你就這麼喜歡那個李彧?他從今往後不知要納多少妻妾,你……」

    「桂哥哥。」我嫣然一笑,「如果你怕木魚受欺負的話,就把大鹹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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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剛才我和君桂長談了一番,他已經同意按照我說的方法和大寧談判。我的如意算盤是把褚君蘭軟禁在大鹹京城,而後把大鹹劃入自己囊中,再把血神教的人派回大鹹幫我打理,打牢根基。

    思維正在馳騁,我忽然聽到窗子打開的「吱扭」聲,頓時警覺起來,手摸到了枕頭下冰涼的匕首。這時幔帳被掀開,我手擎利刃便刺了過去。

    來人捉住了我的手腕,手一吃痛,匕首便掉了下來。「是我。」一雙大手掩住了我的口鼻,我睜大眼睛,在幽暗的光線下,我依稀辨認出李彧俊美的臉。

    我點了點頭,李彧鬆了手。我披上一件衣服,穿鞋走到桌旁點亮了蠟燭,房間裡頓時明亮起來。「請坐吧。」我一指桌旁的凳子,李彧便坐了下來。

    幾日不見,李彧確實落魄了很多,滿面憔悴之色,下巴生出了點點青茬,秀麗明亮的雙眼也佈滿了血絲。他看著我沉默不語,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小瑜……」李彧欲言又止,低下了頭,不斷的用力搓著手指。

    「沒什麼,我又沒死。」我笑了笑,「蕭夢竹也沒死,就住在隔壁,也許你已經去看過她了。」我拿起桌子上的茶壺給他倒了一杯茶。「還有一個好消息,蕭嫣然已經寫信給蕭錦,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明媒正娶地把蕭夢竹迎娶進門,你放心,如果她不招惹我,我也不會為難她,你的妻妾還是可以和平共處的。」

    李彧猛地抬起頭,神色驚愕。

    「只不過我不習慣和別人共用一個,一來不衛生,二來我的自尊心也會受到傷害,所以床第之間的事情麻煩你以後找別人代勞,相信有許多女人趨之若鶩。」我神色平靜的說,「不過你放心,我不會作出紅杏出牆這種傷風敗俗的事情,我會繼續當你的世子妃,我們和平共處。」

    李彧擰緊了雙眉,骨節被捏得咯咯作響。

    「這是很劃算的買賣。我不會屬於別人,你也可以廣納妻妾。一般來說,穿越到古代的男人沒有了法律條款的束縛自然願意妻妾成群,坐享齊人之福,我不該苛刻你才對。」我和顏悅色地說,「我隨時準備和你回去,或者今晚和你回去也可以。」

    我站了起來:「現在我累了,請問還有什麼指示?如果沒有,世子請回。」我轉身,想到什麼又扭頭對他說,「蕭夢竹的房間出門右轉。」

    李彧站起來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神色焦慮而沉痛:「小瑜,你別對我這樣。對不起!對不起!你罵我一頓也好,狠狠打我一頓也好,就是別像現在這樣!」

    我看著他的臉「撲哧」一聲笑了:「我只是突然之間想明白了而已,做人就這麼幾十年,何苦跟自己過不去?還不如讓你開心,讓自己解脫。你可以坐擁後宮佳麗,我也可以擁有高貴的身份和自己喜歡的事業。」

    李彧聽到這話頓時吃了一驚,把我緊緊摟在懷裡:「對不起,我做錯了,而且把你置身險境。我不會娶蕭夢竹,也不會娶別的女人,我……」

    「你娶誰和我沒關係。」我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他,「那女人把我推下懸崖,危急時刻你都不忘救她,可見你們情深似海,既然如此我又何苦做惡人拆散你們?俗話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雖然不是什麼善人,但是也知道積點陰德。」

    「不是這樣!」李彧抓住我的雙肩,神色焦急,「其實她當時死了也就死了,只不過她一死便死無對證,我和她的關係就更加對你解釋不清了。」

    「多謝世子爺為我著想。」我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李彧抓住我肩頭的手不自覺地加重力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樣好了,我把蕭夢竹帶過來,當場對質,把事情解釋清楚。」

    「不必了。」我皺起眉毛,「我已經同意你娶她,你又何必多此一舉?況且天下美麗的女人多得是,各種姿色,各種風情供君選擇,你也不用為我守身如玉。」

    李彧緊緊抿著嘴唇,身體微微顫抖。「你和我來。」他扯起我的胳膊把我拉出了門,走到蕭夢竹的房前,「?當」一腳踹開了房門,而後拽著我走了進去。

    「啊!你是誰?」守夜的宮女迎出來驚恐的看著我們,「有刺——」後半句話還沒有嚷出來,李彧上前便點了她的穴位,宮女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秀萍,發生什麼事了?」清亮的女聲傳來,李彧拉著我走進內室,正好迎上一個穿著褻衣的美貌少女。

    「你……」少女驚訝的睜大了美眸,然後綻開甜美的笑容,「汪郎!」少女伸出玉臂摟住了李彧的脖子:「汪郎,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的!我好想你!」

    李彧拽開她環在脖子上的手臂,剛想說點什麼,這時聽到身後傳來君桂的聲音:「你是誰?」





六十一 危機四伏

    君桂幾步走上前,看見我吃了一驚:「木魚?你怎麼也在這裡?」說罷燦若繁星的眼眸看了看李彧,警覺的扯起我的胳膊把我往他身後拉去。

    李彧眉頭一皺,一掌打開君桂的手,把我拉到他懷裡說道:「你別碰她!」我有些詫異的看看李彧的臉,男人是不是都有劣根性的?自己可以摟著美女調情,卻不能容忍君桂拉我一下,真是太可笑了。

    君桂一怔,瞇起眼睛上下打量著李彧,身上立刻散發出一股蕭殺的氣勢:「你是李彧?」還沒等他回答,君桂掄起拳頭就打。

    李彧一把將我推開,偏頭躲開了君桂的招式。君桂收了拳頭,但第二招已經凶神惡煞的攻了過來,嘴裡嚷嚷著:「今天我就替木魚打死你這個王八蛋!」頓時兩個人乒乒乓乓的打在了一起。

    我和蕭夢竹在一旁焦急的嚷著:「別打了!別打了!」可眼前兩個男人糾纏得難解難分,出手招招致命,分明就是電視劇裡武俠高手在過招。戰況慘烈,桌椅盡毀,惹得蕭夢竹驚叫連連。

    這樣大的動靜必然招來御前侍衛,若是把事情搞大了,李彧想脫身就難了。不管怎樣,我在大寧的勢力還要仰仗他,現在無論如何也要保護他安全。我焦急的朝門口張望,卻看見席若飛站在門前,見到我不動聲色的低語:「世子妃放心,我支開了所有的侍衛,但是也請世子早些離開。」這時蕭夢竹披頭散髮的跑到門口,似乎想去叫人,席若飛在她頸後重重一擊,蕭夢竹軟綿綿的倒了下去。我把她拖入房中,然後搬了凳子看他們兩個打架。

    李彧和君桂打鬥了將近一個時辰,氣力逐漸轉衰。李彧的功夫比君桂好一些,但是明顯精神體力欠佳,所以兩方基本上勢均力敵。最後耗盡了功力,這兩個人竟然像絲毫不懂武功的小孩一樣扭打在一起。

    君桂揪住李彧的脖領子,伸手就是一拳:「你這個混球,娶了木魚又不好好對她,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畜牲!」

    李彧躲開拳頭,一記重拳打在君桂的肚子上:「她是我老婆,我們倆的事哪輪得到你這個外人插手?」

    君桂捂著肚子退後幾步,目露凶光,然後抓住李彧的肩膀就是狠狠地一個過肩摔:「她有眼無珠,選了你這個王八蛋!她要嫁了我,現在不知道多開心。」

    李彧一個鯉魚打挺爬起來,然後貓腰衝了過去,把君桂壓倒在地上:「可惜她喜歡的不是你這個類型!」說到這裡,冷不防君桂給了他一拳,頓時血從他的鼻子裡滴了下來。李彧一愣,趁此機會,君桂反身將他壓在身下,兩個人又掐又打,陷入一場混戰。

    在這樣下去非出人命不可。看到李彧見了血,我害怕起來,衝上前抱住君桂的胳膊:「桂哥哥,別打了!有話好好說!」

    「這兒沒你的事,把你的手鬆開!」李彧氣急敗壞的看著我,「不許抱著他,一邊兒呆著去!」

    「你別管!我今天非要打死這個畜生不可!」君桂咬牙切齒地說,隨後一把推開我。

    「哎喲!」君桂力道之大竟把我推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木魚!」君桂急忙回頭察看我的情況。李彧趁機擺脫了控制,一腳把君桂踢倒在地。「別打了!」我擋在君桂前面張開了雙臂。李彧臉色鐵青,一把把我拽開,伸手點了君桂的穴道。

    屋子裡頓時清靜下來。李彧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伸手抹了抹鼻子下面的血。然後拽著我的腳踝,把我拉到他身邊,攬著我的肩,把重心全壓在我身上。然後隨手抓起我的衣服,把血一股腦的塗在上面。

    「你沒事吧?」我用盡全力推他,「如果沒事就快點走吧。」

    「你別生氣了,全都是我不對。」李彧的胳膊和胸膛彷彿銅牆鐵壁,我怎麼推都推不開。

    這時傳來「嚶嚀」一聲嬌吟,蕭夢竹蠕動著身體,醒了過來。她坐起來轉動著脖子打量四周,看到李彧不禁眼前一亮,忙不迭的跑到李彧身邊。「汪郎!」少女甜笑著抱住李彧的胳膊,看到他的臉大驚失色,「汪郎!你流血了!」說罷小手撫上李彧的面頰。

    李彧躲開她的手一把將她推開。「汪郎!」蕭夢竹被推倒在地,明媚的大眼睛裡立刻噙上了淚水,「汪郎你怎麼了?為什麼對我這麼絕情?」蕭夢竹撲到李彧的身邊:「我不信,我不信你已經不喜歡我了,我知道你還生我的氣,我以後會乖乖的……」

    李彧再次推開她,順便點了她的穴道。蕭夢竹坐在地上,哀哀的看著李彧,然後又恨恨的瞪了我幾眼。

    我歎了口氣,雖然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但不知為什麼,看到李彧和蕭夢竹在一起我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小瑜……」李彧扳過我的臉,「那天莊敏瑤要我到她的府宅一敘,向我引見了韶華公主,而後藉故走開剩我和蕭夢竹兩人。喝了茶之後我就感覺頭暈腦漲,急忙點住七經把脈,佯裝暈倒其實暗自用內力化解藥性。這時莊敏瑤帶人進來剝掉我的衣服,把我和赤裸的公主放在一起,然後用冷水把我潑醒,痛斥我見色心起欲毀公主的清白。」

    李彧說到這裡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她要挾我,若是我今後盡心竭力為她做事,她就許給我高官厚祿還把公主嫁給我。若是不依,她就把今天的事向褚君蘭稟明,褚君蘭已經同意娶蕭夢竹,我的行為對皇室來說是奇恥大辱,褚君蘭不要我的命也不會讓我好過。」

    李彧一口氣講完一大段話,喘了口氣接著說:「她讓我投靠她,為她提供豐厚的財力資助,停止對大鹹的一切援助。不過我索性將計就計,對莊敏瑤說傾慕公主取得了和蕭夢竹單獨相處的機會,然後對她露出真容,說她已經是敏瑤許給我的人了……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最容易聽信甜言蜜語,蕭夢竹對我言聽計從,我讓她給莊敏瑤下毒,還有兩天就能置她於死地,可惜想不到計劃有變,讓褚君蘭知道了我們的身份,所以沒能得手,但是藥的毒性發作也夠讓她痛苦了。」

    「如果你和蕭夢竹沒什麼為什麼要瞞著我?」我挑高眉毛問他。

    「原本不想瞞你,不過上次在畫舫上你反應這麼大,這樣的事你會更加和我鬧彆扭,所以我想悄悄做了就好。」李彧急忙向我解釋。

    不可否認,我被他的話觸動了。我閉上眼睛,腦海裡卻出現了撞到他們在一起時那郎情妾意的畫面。「你騙我!」我冷笑一聲伸手推著他的胸膛,「在這件事上你沒有一點點的心虛嗎?你沒對蕭夢竹動心過?我看你和她在一起還挺享受的。溫香軟玉在懷,你乾脆就假戲真做了吧?你瞞著我除了怕我知道不高興,難道就沒有做賊心虛的成分在裡頭?」

    李彧一愣。我最擅長察言觀色,看到他的神情心裡就明白了八九分,心愈發的變寒了,臉上卻漾起笑容:「世子,算了,你本性風流又何必克制?我剛才的提議很好,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

    「不!」李彧一把抱住我,「我錯了,對不起,對不起!」

    我長長歎了口氣:「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何必把我們兩個之間最後的那點情面也耗盡呢?」

    「你對我不公平,小瑜!」李彧捏著我的下巴,秀麗的眼神裡閃著痛苦的神色,「你對我很殘忍,我們結婚,可你心心唸唸的是在我身上找秦允謙的影子。就算我的靈魂有一半是他的,可是秦允謙是仙人,他除了你對什麼都無所謂。我是凡人,遇到誘惑我會動心,但是我會竭力控制,我還有自信給你你要的唯一。我愛的人是你,但你愛的人卻是秦允謙。我在大軍面前的故意試探得到的結果就是你說要我把允謙還給你!」說到這裡李彧一指蕭夢竹:「如果硬說我哪裡對她動心,那就是她全心全意喜歡的是我,而不是我身上的什麼影子!」

    「我……的確不對。」我神色有些黯然,「但是你就能憑著這個理由理直氣壯的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親熱嗎?我們結婚還沒多久,你就能對另一個女人動心,也許我們做夫妻真的不合適。」我看著李彧的臉笑了笑:「其實憑借你的外表才學、權勢地位,真正喜歡你的女人肯定不在少數……」

    「我不希罕!該死的,我就想讓你一個人喜歡!」李彧把我緊緊地抱住,「和蕭夢竹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確感覺她很可愛,但是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念頭。就算我怎麼心動,也只覺得她就好像是朵漂亮的花,欣賞一下就足夠了。可你不一樣,我總在想你是我一個人的,知道你現在還愛著別人就讓我覺得很痛苦。」

    「沒有進一步的念頭?」我嗤笑了一聲,「你們相親相愛依偎得緊,難道是我眼瞎了不成……」

    「我除了摟過她,親過她兩次之外絕對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我當初救她就是為了向你證實。」李彧打斷我,伸手拽住蕭夢竹的衣袖,「不信你看!」說罷他一把扯下蕭夢竹的衣袖。

    皎潔的月光灑在少女藕一般的玉臂上顯得分外誘人。我凝神望去,那雪白的胳膊上空無一物。從剛才開始,蕭夢竹眼裡的淚水就沒斷過,現在流得更加洶湧,顯得益發楚楚可憐。

    李彧當時呆住了,他攥住蕭夢竹的胳膊,失聲叫了出來:「怎麼可能!怎麼會沒有!」他惡狠狠的盯住蕭夢竹的臉,伸手解開了蕭夢竹的啞穴:「你手臂上的守宮砂呢?那天從皇陵逃跑前你還特意褪掉外衫給我看過!你……」李彧急忙回頭握住我的手:「我真的沒有碰過她……」

    「哇!」蕭夢竹失聲痛哭,「汪郎,你怎麼能對我這麼絕情!從那天我們裸著身子躺在一起,夢竹就把身子給了你了!嗚嗚……你現在怎麼能不承認……嗚嗚……」

    「不對!小瑜,不是那麼回事,我對你說的是真的!是真的!」李彧秀麗的明眸中閃著焦慮和憤怒,手的力道之大幾乎要把我的手捏碎,我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慌亂過。

    到底誰在演戲?我看看嚎啕痛哭的蕭夢竹,又看看神色焦灼的李彧,有點迷糊了。一瞬間腦筋已經轉了千百個來回,也許李彧沒有騙我,有人在幕後操縱設反間計挑撥我和他的關係,我和李彧結婚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夫妻一體,彼此再無間隙,共同進退,如果我們感情出了裂痕互相猜忌勢必為將來埋下重重隱患。可是……我又看看蕭夢竹,她哭得好傷心,眼睛腫得像個桃子,如果她真的喜歡李彧想嫁入豪門就應該知道這時代的男子最在乎女子的清白,現在象徵她純潔的東西不見了,難道她就不怕李彧翻臉?也許李彧真的和她有了肌膚之親,現在他怕失去我所以在我面前演戲?

    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現在不是解決這個問題的時候。我看看李彧說:「不管真相如何,現在我們在人家的地盤上,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李彧剛想發表什麼意見,忽然窗口出現一個身影,低聲說:「世子,不好了,蕭嫣然帶著一隊御林軍把這邊包圍了!」

    李彧一皺眉,在我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然後打了一個響亮的?哨,頓時呼啦啦冒出了十幾個黑衣人,我們挾持著君桂和蕭夢竹走出了桂香庭。桂香庭外火把通明,蕭嫣然站在御林軍的最前方,身穿一襲素白的衣裙,頭上梳著高高的鳳尾髻,上插些許珠寶首飾,臉上略施粉黛,耳朵上戴一對長型柳葉墜子,顯得又端莊又嫵媚,她神情肅穆,好像高貴而不可侵犯的女神。所有的御林軍都手持弓箭,拉了滿弓,虎視眈眈的望著我們。

    「蕭嫣然,你的丈夫和妹妹都在我們手裡,如果你放我們安全離去,我們便放了他們,不傷他們分毫!」電視劇裡的匪徒都是這麼說的吧?我長劍指著蕭夢竹高聲談判,劍鋒銳利,蕭夢竹細嫩的脖子已經冒出了血珠。

    蕭嫣然衣袂飄飄,好像畫上的仕女,朗聲說道:「莊寶瑜,無論你挾持了誰,你今天休想活著出去!」

    李彧冷笑:「難道你想變成寡婦?」說罷一把將君桂拉到胸前。此時君桂的睡穴已經解開,但是全身仍然動彈不得。

    蕭嫣然綻開一抹美得驚心動魄的笑容:「今日我站在這裡便抱定了玉石俱焚的決心。為了我大周的江山,我有什麼不能犧牲?」說罷她拿起一隻匕首抵住自己的脖子對君桂說:「王爺放心,你死後嫣然也決不獨活,必定追隨九泉之下,到時再聽候王爺發落!」

    額滴神啊!這女人瘋了!我和李彧對望一眼,李彧高聲喊道:「大鹹的御林軍聽著,你們王爺在我們手裡,識相的快點讓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對方靜悄悄的,似乎一點也沒受到影響,依舊劍拔弩張,氣魄逼人。

    「沒用的。」君桂忽然開口了,面無表情地說,「她手下的御林軍是剛趕到支援的回塑族人,聽不懂漢語,而且也不認識我,只認她腰間的令箭金牌。」

    我凝神望去,果然看到蕭嫣然腰間繫著一塊閃閃發亮的牌子。「你怎麼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她?」我有點著急。

    「這金牌我一直放在書房內室,肯定是她偷偷拿走的。」君桂雙眼直直的看著蕭嫣然,神色十分複雜。蕭嫣然在他的注視下低下了頭,攥緊了粉拳。

    正在這時,蕭夢竹忽然「哇」的哭了起來:「姐姐,救我!救我!我不要死在這裡!」哭聲淒厲,在夜空中迴盪。

    「夢竹,對不起,別怪姐姐,姐姐也是為了大周……」蕭嫣然偏過臉不去看她,顯然是硬起了心腸。

    蕭夢竹哭了一陣,忽然冷笑起來:「哈哈哈哈!好!我的好姐姐!既然你對我無情,我今天就要把我幹的醜事公之於眾!你……」

    蕭夢竹的話剛說到一半,蕭嫣然一下子奪過身邊士兵的弓弩,扣動了機關。一眨眼的功夫弩箭便刺透了蕭夢竹的胸膛。她晃了幾晃,雙眼中充滿了憤恨和不甘,死死的盯著蕭嫣然,身體彷彿一片秋葉,倒在了地上。

    氣氛瞬時緊張起來,李彧的人把我們兩個團團圍住。「小瑜,如果一會兒發箭,梁修和莫放會保護你,你快點逃命,不要回頭。」李彧的聲音低低傳入耳膜,我一愣向他看去,李彧秀麗的眼睛正深深的望著我,緊緊的握了握我的雙手。這下真是麻煩了,剛才打那一場架讓李彧耗費了太多的內力,現在他身體狀況十分糟糕,如果最壞的狀況發生,他真有可能死在這裡,他這樣交待我明顯已經抱了死志。

    怎麼辦?汗珠順著我的額頭流了下來。

    君桂看了我一眼,然後對蕭嫣然說道:「嫣然,你我好歹也夫妻一場,我自問待你不薄,你真的要如此絕情?」

    「夫妻一場?」蕭嫣然的笑容有了幾分悲愴,再次舉起了手中的弩箭,這一次瞄準了我的腦袋,「我活到現在,其實就是個笑話。愛著不能愛的人嫁給了一介只會舞槍弄棒的武夫,日子表面風光,但其實又苦悶又寂寞。本以為就算不滿意但到底也博得了有情郎君,但是誰想他心裡卻念著別人!」說到這裡,蕭嫣然目光驟然凜冽起來,幾乎咬牙切齒:「莊寶瑜我恨你!我恨你!」

    說罷弩箭離弦向我飛來,李彧抽出長劍一擋,弩箭落地。在月光下,箭頭閃著幽藍的光,明顯已經淬毒。

    微風中,蕭嫣然高高舉起胳膊,只要她向下一揮,幾百名弓箭手就會亂箭齊發,只怕我們誰都不能活著走出這裡了。

    李彧把我攬進懷裡使勁的摟了摟,輕聲說:「別怕,我一定讓你活著!」

    「活著?TNND!恐怕要集體駕鶴西遊了!」我望著蕭嫣然的臉心中暗恨,TMD,老子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哈哈!」李彧仰天長笑,「好!好!我們倆就做亡命鴛鴦!」

    蕭嫣然的手臂緩緩下落,這時她背後猛然出現了席若飛的身影。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16 PM

六十二 無法癒合

    席若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的點了蕭嫣然的穴道,解下她腰側的令箭金牌,舉在掌中向御林軍做出撤退的手勢,隨後又亮出大鹹御林軍統領的令牌以示身份,大軍立刻收起弓箭,向後退了幾丈,原地待命。

    大軍撤後,蕭嫣然的身影就被孤零零的孤立出來。她還高高舉著右手,pose頗有幾分自由女神的氣勢和神韻。雖然她竭力的維持鎮定,但是緊抿的雙唇和慘白的臉色已經洩了她的底。

    「木魚,我想單獨和你說幾句話。」君桂忽然開口了,燦若繁星的眸子裡閃著不知名的情緒,「是很重要的話,只能和你一個人說。」

    「好。」我點點頭對李彧說,「請你迴避一下。」

    李彧帶著他的人徑直向席若飛和蕭嫣然走去了,君桂見人走遠了,低下頭對我說:「木魚,大鹹所有的兵符都在我床頭的暗格裡,你自己去取吧。掌握兵權之後讓我哥寫降書納降表,大鹹很快就能在你的掌握之中。但是請你保住我哥的性命和我褚氏一族的利益。」

    我認真的點點頭說:「好。我會讓他一輩子榮華富貴,衣食無憂。褚家人我也會妥善安置。」

    君桂接著說:「還有嫣然,我和她到底夫妻一場,她不仁,我不能不義。而且她平日裡對我也很好的,請你善待她,不要傷她性命。」

    「好的。」我再點頭。

    「這我就放心了。」君桂哈哈一笑,表情帶了幾分釋然。

    「你這是……」我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兩天我冷眼瞧了,你是巾幗英雄,處理政務井井有條,你比我有本事,你會善待大鹹的老百姓。寧兵強馬壯有虎狼之心,鹹立國時日尚短根基不穩,遲早要被大寧吞併,戰爭一起,生靈塗炭,而且我也不想和你對陣沙場。」君桂深深歎了一口氣,那明朗的雙目中一片坦蕩,「我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有幾畝薄產,一處宅院,真心待我的妻子,幾個活潑的孩子。平時收收租子,開個小店舖,再養幾隻狗,不忙的時候全家可以一起去遊山玩水,逍遙自在……木魚,這是我想和你過的日子,但是我知道你永遠不會跟我走的……」

    「桂哥哥……」鼻子忽然感到一陣酸楚。

    「傻丫頭,我現在是解脫了。」君桂微微一笑,「大鹹是我最後送給你的禮物。有了它,李彧那個混小子以後也不敢欺負你了。」然後他偏頭想了想,說道:「我懷裡有塊玉,你拿出來吧。」我伸手,果然從君桂的懷裡掏出一塊玉石,瑩潤可愛,正面刻著一個「桂」,反面刻著一個「瑜」。

    「我閒來無事刻的,如果你以後反悔了,或者厭倦宮廷生活了就來找我吧。我每個月的十五都在十里坡長亭派人等候,你憑借這塊玉就能找到我。」

    淚水馬上模糊了視線,我強忍住快要滴落下來的眼淚扭頭喊道:「莫放!」莫放馬上跑了過來。「給桂王爺解開穴道。」我命令他。「這個……」莫放的表情有些為難,他回頭看了看李彧,還是伸手將君桂的穴道解開了。

    君桂舒展了一下筋骨,大踏步的向蕭嫣然走去。蕭嫣然神色凜然,彷彿隨時準備慷慨就義。君桂到蕭嫣然面前解開她身上的穴道,緩緩說:「你嫁給我,我沒有十足的真心待你,是我不對。你既然不喜歡我,我就還給你自由。稍後我就寫下休書,然後另備車馬送你回大周。剛才木魚已經答應我了,他們不會為難你的。」

    蕭嫣然頓時一愣。

    「名節對於女孩子很重要,我不會寫你的不是,你回大周之後再找如意郎君吧。」君桂的目光越真誠蕭嫣然就越不是滋味,她的嘴張了幾張,可什麼都沒說出來。

    ==================================

    危機解除之後,君桂和我們進行了簡短的交接儀式,把大鹹軍政大權都放到了我的手裡,簽下條款。李彧自始至終陪同在旁邊,好像已經料定會有這樣的結果。交接結束之後,君桂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走了,只帶了一個行囊,他身邊的兩個侍衛追隨而去。

    君桂走的時候是清晨,我在宮牆外敬他三杯水酒,目送他遠去。我知道,今日一別可能從此之後就終生不再相見。轉身回去的時候我在牆後面看到了蕭嫣然,她還是穿著那身素白,神情憔悴,但還是那麼美麗。是蕭嫣然要求來送君桂的,只不過又臨時改變了主意,偷偷躲起來見他。

    「他走了,你回去吧。收拾準備一下等過一陣我就派人送你回大周。」我忽然有點可憐她。

    「我不明白,我什麼地方不如你。」蕭嫣然面無表情的盯著我的臉,「論才學論容貌我自信不輸給你,甚至比你更溫柔恭順體貼人意。可為什麼七哥哥和桂王爺都對你念念不忘?你可知道,自己的夫君夜半起床到另一個女人的房間守坐到天亮,做妻子的是什麼感受!什麼感受!」說到最後蕭嫣然有些激動了。

    我下意識的離她遠了幾步,開口說道:「你的確不比我差,甚至有很多我趕不上的優點。蕭錦喜歡我除了因為雙玉的預言還因為我是他永遠無法征服的女人。如果我真乖乖的愛上了他,他也未必待我長情。君桂和我是從小到大的情分,他又是個實心的人,有今天的結果也是情理之中。」

    蕭嫣然呆呆的站在那裡,雙目空洞無神。說起來她婚姻的悲劇還是我一手創造的,我感到一陣難過,對她的厭惡之情減輕了不少。蕭嫣然愣了一會兒,然後木然的轉身,臨走的時候對我說:「我恨你!」

    「彼此彼此,我不喜歡你。」我神色不變,讓身邊的侍衛把蕭嫣然帶走了。

    後來的日子忙得不可開交。

    權力過渡時期我暫時封鎖了君桂已走的消息,對外則宣稱君桂前去大寧談判,讓蕭嫣然暫時理政。李彧發軍令調集大寧軍隊進駐大鹹,京城的防守自有席若飛負責。而後我大肆清洗了後宮,留下背景清白的太監宮女。

    一個月後大寧重兵入境,大寧對外宣佈了褚君蘭的降書,封他為陵蘭王永駐大寧京城。

    大鹹大勢已去,剩下的褚家人差不多只有孤兒寡婦,我妥善安置,厚待了他們。

    所有事情處理完畢已經過了兩個月。這段時期我和李彧都忙得四腳朝天,我幾乎每天都睡在書房裡,我們即使見面也是在一起討論正事,獨處的時候氣氛就會變得尷尬,我總是借口離開。蕭夢竹的事情給我們兩個人之間造成了巨大的鴻溝。李彧好幾次拽住我的手想和我說點什麼,我都輕輕掙開轉身走掉。可能我真的很笨,明明知道這個時候需要和李彧和衷共濟,無論怎樣也要冰釋前嫌,可是心中始終有一團亂麻。

    一日我正在書房裡看折子,這時宮女端上一碗蓮子湯,我喝了一口,發覺竟然是十分熟悉的味道:「這是誰做的?」我隨口問道。

    「是我。」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我定睛望去,翠姑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磕頭,「見過世子妃。」

    「翠姑?」我驚喜地站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世子爺怕這裡的人照顧不周,就讓我過來了。」翠姑親熱地挽著我的手臂,和我一塊兒坐到榻子上。

    「瑜兒瘦了。」翠姑有些心疼的看著我,「一會兒翠姑親自給你做幾樣好吃的。」

    我有點撒嬌的靠在翠姑肩頭,聞她鬢角的香味兒。翠姑和我閒話了幾句,輕聲問我:「瑜兒,是不是跟世子爺鬧彆扭了?」

    我斜著眼睛看著她:「我知道了,你是他派來當說客的。」

    「沒有,是到大鹹以後梁爺和莫爺說的。」翠姑捏著我的手說,「你知道嗎?世子爺心裡很不好過。」

    我「哼」了一聲,沒說話。我最痛恨男人出軌,尤其是精神和肉體的雙出軌。雖然蕭夢竹守宮砂的事情李彧八成是被冤枉的,但是想到他會享受的擁著一個女人,我就覺得好噁心,不想讓他再碰自己一下。

    翠姑語重心長地說,「這件事從頭到尾我都聽說了。瑜兒,翠姑……」

    「我知道他做的沒錯。」我打斷她懶懶的說。這麼長時間我也仔細想過了,如果我是李彧八成也會用最有效最省事的方法。如果哄騙一個小姑娘就能達到殺死莊敏瑤的目的,這樣的買賣是在是太值得了。我又搖了搖頭說:「只是他不該瞞著我,而且對蕭夢竹動了心。」

    「你這丫頭好大的醋勁兒!」翠姑一笑,扯了扯我的面頰,「你當我不知道嗎?平日在王府,哪個小姑娘長得好看世子爺多看兩眼你都不高興,他若是告訴你有了這檔子事,你還不打翻十七八桶的大醋缸?」

    「難道現在這情況他就滿意了?」我冷笑一聲,「算了……」

    「就知道你自己是個愛吃醋的,就不知道世子爺也是個吃醋的?」翠姑慢條斯理的說,「知道你親近岳家兄弟,他還不是找個理由就把他倆從你身邊打發走了?還有魏少爺,他請了好多夫子教他,就是不讓他去纏你。世子爺心高氣傲,你一直把他當謙少爺,你讓他怎麼忍得了?若是他一直把你當成別人的替身,你心裡恐怕也委屈。」

    我剛想發表見解,翠姑又打斷我:「你那天從山崖上掉下去,世子爺為了救你也跳下去了,用繩子吊著在冷水裡找了你一天一夜,後來傳來消息說你被大鹹的人救了,世子爺馬上打發人去給你送藥。然後便病了一場,剛能下床就來找你了。他現在還一直咳嗽著,每晚都咳到半夜。」

    「他不是練武嗎?應該身強體壯。」我狐疑的看著翠姑,難道李彧這次要用苦肉計?

    「攻鹹那會兒捉大鹹皇帝的時候打出內傷了,後來又在冷水裡泡了這麼久,急火攻心的,就剩一顆珍貴的藥丸,讓別人給你帶去了。太醫說要不仔細調養,會坐下病根兒的。」翠姑搖頭歎氣。

    「活該!」我嘴裡罵著。

    「沒良心!」翠姑又氣又笑的擰了我的嘴,表情嚴肅起來,「瑜兒,有本事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世子爺為你已經昭告天下今生今世只娶你一人,你可知外面多少的飛短流長?又有多少姑娘羨慕你呢,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吃了一驚。

    「捉大鹹皇帝的時候在三軍將士們面前說的。」

    我把頭靠在翠姑懷裡,不作聲了。翠姑也沒再說話,只是伸出手開始輕輕按摩我的腦袋。

    我知道李彧為何要這樣做。我們現在已經有了難以跨越的隔閡,對於我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過的,所以他要當著天下人的面,以他的名譽給我一個保險,一方面表示自己的決心,一方面給自己一個約束。但是性情這東西是天生的,豈是一句誓言就能夠束縛的了的?

    再歎了一口氣,我推開翠姑說道:「鞍馬勞頓,您也累了,好好歇著吧。」說完,我回到桌前打開折子,接著看了起來。

    一晃便到了夜晚,我伸個懶腰站了起來。大鹹現在初步穩定,我選了一批大寧官員進入大鹹的政治系統。當然重要的官位務必放上我的人,我左思右想,覺得連瑣和鴻雁十分合適,一來他們倆從小跟著允謙,才學方面當然不成問題;二來,從幾年前他們就在大寧的一些小州縣做官,應該有一定的經驗;三來,他們倆是我的人,自然信得過。當然還有戰雪和弈雲,他們兩個可在軍方擔任要職。至於其他人可以啟用當年在攻陷大金時的大金遺官,他們的背景也更加純粹,重點是可以重用大鹹的能人,真正培植自己的勢力。

    正想著,宮女已經端上了飯菜,胡亂吃了幾口,我忽然想起了李彧,眉毛馬上擰了成結。現在我的狀況像極了一首歌的歌詞。「喜歡的人不出現」——允謙死了;「出現的人不喜歡」——君桂;「有的愛猶豫不決,還在想他就離開」——蕭錦;「想過要將就一點,卻發現將就更難」——李彧。額滴神啊!難道我要孤單一輩子??

    心煩意亂的放下手中的碗,我站起來推開了窗子,被徐徐的夏風一吹,我的頭腦立刻清醒起來。沒有閒工夫顧影自憐,歎息什麼愛情,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按照目前的情況,我和李彧仍然要做夫妻的,他是邁向成功和實現夢想的得力助手,他現在擺出了這種姿態我該怎麼做?

    我閉上了眼睛,靜靜思考起來。過了半晌,我睜開了眼,命廚房熬了一小鍋酸梨湯,親自端著向李彧的房間走去。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果然聽到裡面不時傳出幾聲咳嗽。邁步走進房間,李彧正在案前看著什麼東西,見到我走進來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我把梨湯放在桌子上,對李彧笑了笑:「聽翠姑說你咳嗽,這是酸梨湯,趁熱喝了吧。」

    李彧的神情頗有些受寵若驚,我的笑容反而讓他手足無措起來。他咳嗽了幾下,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後把桌上的一小碗酸梨湯一飲而盡。

    「還有。」我命宮女端了鍋來,又給他盛了一碗。

    「小瑜,我……」李彧好像還想說點什麼。

    我伸手點住他的嘴唇搖了搖頭,提筆在紙上寫了八個大字「既往不咎,既往不究」。

    李彧看了半晌,笑了起來,握住了我的手:「看來翠姑是功臣。」

    「那你可要好好的賞她。」我也笑了起來。既然這個夫妻還要和李彧做下去,那麼就別讓自己,也別讓大家下不了台。已經成了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已經做了的事,就不要再追究了;既然成為過去,就不要再怪罪了。

    李彧將我摟在懷裡,然後印上了我的嘴唇。他的呼吸越來越濃重,然後將我衡抱起來放在床上,緊接著身體便壓了上來,手指熟練的伸進衣襟,解開肚兜的帶子,吻細密的落在我的身體上。

    我盡量的放鬆,偏偏這個時候腦海中出現的全是他和蕭夢竹在一起的樣子。那曖昧的眼神,半褪的衣衫,裸露的香肩,郎情妾意的笑容……要忘記!要忘記!我拚命對自己說。但那些畫面反而越來越清晰,我的身體也越來越僵硬,好像一隻緊繃的弓。

    李彧忽然停了下來,他扳過我的臉,秀麗的眼睛深深的看著我,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不行嗎?」

    我語塞。

    「是不是都不屑於把我當成替身了?」李彧說完這句話和我對視半晌,然後他長長的歎了口氣,合上我的衣服,背對我躺在了床邊。

    原來理智和情感根本不是一碼事,我盯著頂上的幔帳發愣。心中的那根刺扎得比我想像中的深,我在心中歎息,這傷口好像太深了,好像怎麼也無法癒合……






六十三 皇族家宴

    我合衣在李彧房裡睡到天亮,早上起床的時候李彧已經不在身邊了。宮女捧著金盆、香巾等魚貫而入,我簡單洗漱一番,然後便坐到了鏡前。

    「世子妃,今兒想梳什麼頭?」宮女鴛鴦擺弄著我的頭髮。

    「簡單就好。」我漫不經心的吩咐著,一旁早有人從我房裡取來脂粉香膏等物,我抹了點潤膚的香露,就吩咐她把東西端回去。

    「都拿過來了,怎麼還拿回去?就放這兒。」李彧邁步走了進來,吩咐道,「還有世子妃的首飾衣服,也一併都拿過來,快去吧。」

    我蹙著眉從鏡子裡看著他,李彧望著我的臉微微一笑,然後走到我身後,接過鴛鴦手裡的梳子然後說道:「你們都下去吧。」

    宮女們徐徐退下。李彧拿著梳子一下一下梳著我的頭髮,動作十分輕柔。屋中一時靜悄悄的,只有窗前掛著的畫眉在鳥籠裡上躥下跳,不時發出幾聲悅耳的鳴叫,桌上的金猊裡緩緩冒出溫香的輕煙。這樣詭異和諧的氛圍讓我有了些許的不自在,我一偏腦袋,欲搶他手裡的髮梳:「還是讓我來吧。」

    「你好好坐著。」李彧按住我的肩,然後開始細心的綰髻。我從鏡子裡看著他的動作,心裡面悶悶的,也只能由著他。

    不多時,李彧大功告成,給我梳了一個簡單大方的鳳髻,然後命宮女捧來首飾,親自挑選了兩樣,別在我的頭髮上,然後拽著我走到外室的廳堂中吃早飯。一整天他都笑臉相對,搞得我有點尷尬。

    到了晚上吃過晚飯,李彧便邀我到御花園裡散步。他牽著我的手走到園子裡的一處水榭,清風徐來,湖面泛起層層波瀾,遠處迴廊上掛著的大紅燈籠也隨風搖曳,極有古典的韻味和風情。

    李彧站在我身邊,拿了塊芙蓉糕遞給我。我搖搖頭,李彧便優雅的將糕餅向自己的口中送去。

    「怎麼了?」李彧見我看他,秀麗的雙眼向我望來。

    「你這樣我不習慣。」我微微蹙眉。即使婚前李彧追求我的時候也沒有過那麼體貼溫柔。

    李彧伸手攬住我的肩膀:「我差點讓你性命不保,現在怎麼對你都不過分。」說完將剩下的半塊糕餅丟進湖中,依稀有錦鱗游過來爭搶奪食。「我知道你心裡面有結。」李彧盯著湖水輕輕的歎了一聲,「是我不對,我們之間剛剛培養的信任就讓我輕易的毀了。」說完他咳嗽起來,從袖子裡取出一粒藥丸放入口中。的f1

    我看看他的臉,月光灑在他臉上勾勒出漂亮的五官,那眉宇間的神色分明就是允謙的翻版。我長歎一聲低下了頭。

    「你現在把我當成替身也……沒關係。」李彧語氣艱澀,他伸出手臂環上了我的腰。

    這麼驕傲的男人,現在卻低聲下氣的,我抬起頭看到他眼睛裡的痛楚和彷徨,仔細想了想說道:「我問你一句話,你老實回答,不要騙我了。」

    「好!」李彧點頭,「絕不會騙你!」

    我字斟句酌的說:「是不是很喜歡蕭夢竹?」李彧馬上開口,我作出阻止的手勢,然後接著說:「我想聽真心話,這樣的事還是不要隱瞞,否則時間久了一定會變成毒瘤。」

    李彧看著我的眼睛緩緩說:「談不上喜歡,只是感覺新鮮有趣。她有時候會使小性子,但是對我千依百順,想方設法的討人歡心,讓人覺得有點感動。而且我一直利用她,所以有那麼點愧疚。」

    李彧放在我腰間的手不住收緊:「可是她把你推下山崖去的時候我真想捏死她!但是不救她又不能和你把事情解釋清楚。其實我很後悔,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彌補,只要你肯原諒我……」

    李彧剛說到這裡,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大寧侍衛風塵僕僕的趕了過來,單膝跪倒在地:「報——上京的八百里快件,請世子過目!」

    李彧把信拿了過來,放在蠟燭上方熏開蠟印,取出信瓤,看過兩眼之後臉色驟變:「糟糕!」李彧放下信紙輕聲對我說:「李康在東郊騎馬取樂時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半個月前駕崩!」

    我把信接過來從頭看了一遍,心不由得向下一沉。原先的平衡被打破,李康猝死,他沒有子女也沒有兄弟,按照現在的情況李書陽無疑是下一任的君主,那麼李彧也就理所當然的會被立為太子。我皺著眉,表情愈發陰晴不定。

    「放心。」李彧握住了我的手,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大聲吩咐,「準備車馬,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回上京!」

    我在李彧身邊輕聲說:「大鹹初定,如果現在走了會不會有閃失?」

    「大寧那邊必須要回去。」李彧皺了皺眉頭,「唯今之計只能先把一切佈置妥當,然後讓梁修和莫放留下暫時管理,只要不出亂子即可。」說完他頓了頓,「連瑣戰雪他們在大寧也磨練一段時間了,可以派到大鹹來讓他們試試身手。」

    我一愣,看著李彧的臉有點感慨。這個聰明的男人,親自把我的人送到大鹹任職,一來是心中對我有愧,所以由著我的想法討我高興;二來知道我對李康駕崩的事情有所顧慮,所以他默許我培植勢力也是讓我安心。不過現在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形勢更加複雜了,我要怎麼做?正想著,李彧使勁握了握我的手,然後牽著我的手往書房走去了。

    幾乎忙了通宵,早晨我們便匆忙的登了馬車一路日夜兼程趕往上京。

    半途上便傳來消息,因為天氣逐漸炎熱,大寧皇室等不到我們回去便已發喪。李書陽眾望所歸成為下一任君主,立李彧為儲君,李彧的兩個哥哥全部封王。另外大周那邊也傳來了敏瑤和蕭錦的動向。敏瑤帶著親信逃回大周,但身上中奇毒,每每夜晚發作都疼痛難忍,連名醫林培風都束手無策,只得施針緩解痛楚。而蕭錦的得力手下左立向蕭錦進獻了自己的義妹嬌嬌,蕭錦愛若珍寶,讓其住進藏嬌樓,隆寵極盛。的f5

    「看來蕭夢竹還真聽你的話,真的去給敏瑤下毒了。」看完密報我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彧。

    「莊敏瑤飲食起居極其謹慎,蕭夢竹也是難得親近她。」李彧顯然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多談,轉移話題說,「蕭嫣然打算如何處置?」

    「先在大鹹關一陣吧,等一切穩定下來再把她送回去。」我撩開馬車的簾子,此時已經進入皇城,現在李彧是太子,我們也必然要住進皇宮了。我看著從宮牆邊露出的巍峨高殿,心中忽然冒出了異常悲愴的情感,就是這樣的黃金路、帝王業啊,到底是用多少白骨搭建出來的呢?

    到大宮外,我和李彧下馬車,先沐浴換上喪服給李康的靈位行大禮,然後再重新裝扮到正殿面聖。金殿之上,李書陽見到我們十分高興,這回李彧平安收復大鹹算得上奇功偉業,作為父親李書陽自然喜氣盈腮。原本因李彧有荒唐舉止而反對他當太子的大臣也因此噤聲不語。

    接見過後,李書陽命人在馥芳園舉辦小型的家庭宴會,要李家所有嫡派子孫全部到場。我回到李彧在皇宮的住處,歇了一會兒又換了一身衣裳,才叫艷菲陪著我到馥芳園赴宴。

    園子的正宅裡擺了好幾桌酒席,李書陽和沈寧安還沒有到,但是小輩們差不多都來齊了。我首次近距離打量李彧的兩個兄長,李凡和李江身材都很魁梧,儀表堂堂,長相酷似,都是濃眉毛細眼睛。只不過李凡色黑,帶著武將之風,但李江色白,多了文士的秀氣。二人都不算美男子,但是都有著特別的人格魅力。

    遠遠的李彧就向我投來了目光,我快步向他走去,在他身旁的位子坐了下來。正在這時從側門走進四個太監,高呼:「皇上駕到!」

    一干人等立刻跪拜:「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平身,都是一家人,何必多禮?」李書陽笑瞇瞇的走了進來,沈寧安緊隨其後。

    我看到沈寧安身邊的人不由得目光一緊——沈燕妮!這個女人怎麼會出現在皇家嫡系的家宴上?她今日打扮得光彩照人,處於國喪期間不能穿艷裝,她選了一身墨綠色的衣衫,肩上還籠著薄薄的輕紗,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段,更襯托了她雍容嫻靜的氣質。沈燕妮梳了一個繁複的髮型,頭上別著珍珠玳瑁簪子和一隻黃金點翠的鸞釵,臉上略施粉黛。她原本就美,經過這樣一番精心的雕琢愈發顯得美不可言。

    我留意看去,場上的男人一時間全都被站在沈寧安身邊的美人兒吸去了目光。沈燕妮垂下眼簾裊裊婷婷的站著,不卑不亢的承受著所有的目光,優雅從容。我錯開眼神,剛好看到沈寧安正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我。看來她是想把自己的外甥女嫁進李彧的門,我心裡冷笑一聲低下了頭。

    宴會正式開始。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逐漸活躍起來。過了一會兒,李書陽精神倦怠,撇了一大桌子人回去安歇,宴會就更加無拘無束起來。沈燕妮始終站在沈寧安身邊,為她布菜斟酒,侍候得處處周到。

    「老五,你這次在鹹算立了大功,給兄弟講講罷。你怎麼活捉褚君蘭,又怎麼讓鹹歸降的?」李凡端了半杯酒的問道。

    「誒,不應該叫『老五』了,應該叫『太子』。」李江在一旁糾正。

    李彧微微笑著:「哥哥們還是叫我老五好了,親切。叫『太子』太生分了。」

    「這話說得合我心意!」李凡笑了笑,「我說老三啊,你就是規矩多。」

    李江搖搖頭,抬起臉的的時候對上我的目光,不由一愣。大概是古代女人很少有我這樣目不轉睛盯著人家看的。我連忙舉起酒杯微笑示意,李江笑了一下,移開了眼神。

    宴會在繼續,李家三兄弟算上兩位李家的女婿在一派其樂融融的樣子,不是發出幾陣大笑。女眷們也都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然後還熱情的把我招呼去,淨說一些京城八卦,然後評價誰的衣服好,誰的首飾精,誰的指甲修得漂亮,誰的眉毛畫得好。從大鹹一路奔波而來,此時我的精神幾乎消耗殆盡,只想找個床鋪好好的睡上一覺,正沒精打采還佯裝笑容的聽她們議論,忽然艷菲走到我身邊,輕輕一拽我的袖子,附耳低聲說:「太子妃,皇后叫您到後堂,有事情交待。」

    聽到這話,我原先昏昏沉沉的腦子立刻清醒了,凝神望去,果然見到沈寧安在沈燕妮的攙扶下走到後面去了。該來的終於來了,我站起來整整衣裳,走進了後堂。

    沈寧安坐在一張羅漢床上,沈燕妮站在她身畔給她捶肩。我走進來恭恭敬敬的跪拜:「臣媳拜見母后,母后千歲!」

    「快起來,快起來。」沈寧安笑得一派慈祥,親自挽起我的手臂把我扶到羅漢床邊,坐下說,「好孩子,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母后抬愛,臣媳並不辛苦。」我微笑著說。

    「聽皇上說,這次平定大鹹你可是有頭功,真是巾幗裡面的英雄,跟她們只知道拿針線的不一樣。」沈寧安說完看了一眼沈燕妮。

    沈燕妮親自給我端了一杯茶放在桌上,笑道:「我見識少,人又不夠機靈,自然不能和太子妃相提並論。」

    「沈姑娘真會說話,我哪裡是什麼英雄呢?真是抬舉我了,我只不過跟在太子身邊照顧他衣食起居罷了。」我樂呵呵的打太極。

    沈寧安搖搖頭:「不,有功就是有功。」說罷她取下自己隨身帶著的佛珠放在我手裡:「這串佛珠是經過高僧開光加持過的,裡面還有位佛爺的舍利,能保平安順意,現在哀家就賞給你吧。」

    「這可使不得!」我急忙跪了下來,「這佛珠是母后的心愛之物,臣媳怎能奪愛?還是讓它保護母后吧!」

    「這珠子還是你收著。」沈寧安笑著把我扶起來,親自把佛珠套在我的手腕上,「如今我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大好,以後還是要看你們這幫小輩們。」

    「母后一定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我笑著說。

    「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沈寧安拉著我的手居然有些傷感,「原先在王府的時候,上上下下管著一大家子人,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應付,現在住了皇宮,事務更加繁瑣,真是讓我操心。」

    「臣媳願為母后分憂!」我馬上接口。

    沈寧安笑了起來:「你是做大事的人,自然要輔佐太子,他年輕,難免心浮氣躁。他有現在的成就還不都是你的提點?」我剛想說話,沈寧安便馬上阻止,然後說道,「燕丫頭不錯,前一陣子先皇駕崩,全都是她幫我忙裡忙外。模樣兒好,性子也溫柔,我琢磨著讓她當你的妹妹,一來給我分憂,二來你也算多了個說知心話的人,有什麼事能夠兩人一起擔待。」

    終於說到點子上了!我看著沈寧安熱切的目光微微一笑:「母后,讓沈姑娘做姐妹,臣媳是沒有意見的。但是這也要問太子的意思,太子性子怪異您是知道的,他在大軍前頭宣誓只娶臣媳一人,否則天打……臣媳聽說的時候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所以這檔子事兒,您還是問問他吧。」

    沈寧安怔了怔,然後微微點頭:「好,哀家去問問太子。」

    而後她又東拉西扯的和我閒話一番,我便告辭離去。

    走到前邊,酒宴已散。李彧還在前方等我,見我從後面出來便牽了我的手往外走。

    「她在後面跟你說什麼?」李彧輕聲問道。

    「沒什麼,只不過勸我同意沈燕妮做你的小老婆。」我語氣輕鬆的回答,「我已經同意了。」

    李彧蹙起眉毛,手勁兒也不由得大了起來。一路上也不說話,逕直回到了我們的住處。卸掉了頭飾衣服,我草草洗臉擦牙,然後躺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昏昏欲睡之際,李彧爬到我身邊貼在我耳邊說:「我不會娶她,我誰都不會再娶。」

    聽到這句話,我的意識清醒了一些,睜開眼笑道:「太子殿下,假以時日你就是皇上,到那時候後宮的嬪妃你能有我一個?」

    「沒有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這件事上可以想辦法。」李彧抿著嘴唇說。

    「要不這樣,等奪下大周之後,你就放我回大鹹吧,讓我負責管理大鹹的總事務,到時候你願意娶幾個都沒關係。」我認真的和他打商量。

    李彧的眉毛擰成了麻花,良久,他咬牙切齒的說:「你怎麼能說得這麼灑脫?我知道你沒愛過我,但是……」

    「我愛過你。」我打斷他,然後輕輕一歎,「只是現在又不敢愛。」

    李彧聽到我的話,眉頭鬆了鬆,眼中又閃爍著喜色。「你個性太風流,為人好色,今後又是皇上,到時候三宮六院必然全是美人,我也很快就年老色衰,與其等著被拋棄,還不如提前想辦法……」我還沒說完,李彧馬上打斷我:「你有沒有看過《紅樓夢》?裡面的賈寶玉一心只愛林妹妹的,因為林妹妹是他的知己和靈魂伴侶。但是他愛著林妹妹的時候也會對薛寶釵動心,但是那動心只是暫時的,最多就是樂意親近,僅此而已。」

    想不到他會說出這番話,我一時之間有點愣。

    「女人間的嫉妒真是太可怕了!我不會再因為自己不自製而傷害你了。」李彧說完俯身吻住了我的嘴唇。

    他這番話似乎也有些道理。我腦袋昏沉沉的,一閉上眼睛便進入了夢鄉……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19 PM

六十四 盡釋前嫌

    一覺醒來居然已經日上三竿。我睜開眼,感覺身上壓著什麼重物,仔細一看李彧睡在我身旁,手臂緊緊環著我的腰,閉著眼睛酣睡。

    我移開他的手臂坐了起來。「醒了?」李彧睜開眼睛看我。

    我點點頭,冷不防被他拽倒在床上,緊接著他翻身壓在我身上,手已經伸進了我的衣襟:「我已經三個多月沒有碰你了,你現在應該消氣了吧?」

    「消氣?」我拽著衣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沒聽過這句話嗎?『一次不忠,百次不容』,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李彧一愣,然後擰起眉毛,幾乎破口大罵:「這是什麼理論?還有一句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原來犯過錯誤,受了懲罰,日後改了不就好了?『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哼,按照這個理論當過一次賊的,以後就會永遠偷東西;殺過一次人的,以後肯定是連環殺手不斷作案?哪個混帳說了這麼不負責任的話?」

    李彧這番理論說得我目瞪口呆,我愣神的工夫他已經解開了我的褻衣。「等等!你這是偷換概念!」我急忙拉上衣服。

    「什麼偷換概念?明明就是這句話的邏輯狗屁不通!」李彧習慣性的皺眉,然後長指輕輕撫摸著我的嘴唇,他在等我的反應,他不想強迫我。想起在大鹹被蕭嫣然圍攻的時候,李彧要週遭親信掩護我先逃,自己願墊後賠上性命,患難時候見人心,這個男人為了我性命可以不要,雖然他做錯了事但是待我始終是真心的。

    要不要再信他?還在猶豫,外面的便傳來太監的通傳:「啟稟太子,皇上召見,說有軍情急報和太子相商。」

    「知道了,馬上就去。」李彧答應了一聲,然後對我說,「你再睡一會兒吧,我去去就來。」然後不甘不願的起身下了床。

    李彧走了之後,我梳洗了一番,然後簡單的吃了點東西。翻看案頭上的卷宗全都是有關大鹹的各種事務,我馬上差人叫來了連瑣等人並同岳家兄弟,在簾子後面交待了派他們到大鹹辦差並委以重任的事情,然後又大加勉勵一番。看到連瑣我隨口問起了綠鵑的情況,連瑣回答一切平安,年初綠鵑給他生了個胖兒子,我聽後不禁也高興起來,趕忙命人把綠鵑傳召進宮。我和綠鵑同生共死,當年莊府抄家,我淪落青樓甚至到後來被蕭錦強虜,綠鵑都忠心耿耿的在左右追隨,我們之間的情分自然非比尋常。

    過了一會兒,綠鵑抱著孩子出現了。我連忙把她懷裡的小寶寶抱了過來,那孩子虎頭虎腦十分肥胖可愛,而且一點都不哭鬧,見了人一直笑呵呵的。

    「這麼可愛,留在我身邊呆幾日如何?」我抱著寶寶愛不釋手。

    「太子妃要是喜歡,願意留多久都行。」綠鵑笑瞇瞇的和我逗弄著孩子,「原來還要叫世子妃,現在就要改口了,這樣的稱呼才能配得起小姐這麼金貴的人,恐怕日後就要叫皇后娘娘了。」

    「別胡說。」我打了個眼色。

    綠鵑唬得閉嚴了嘴,這時候小寶寶哭了起來,綠鵑趕忙把他抱了回去,輕輕哄著,原來還咧嘴的小孩馬上乖乖的閉了眼睛。綠鵑看著我認真的神情笑了起來:「太子妃日後必定會能懷個貴子!明天我上山拜佛,正好求佛祖保佑太子妃第一胎就生個胖兒子!」

    說到子嗣問題我的表情有了些許不自然,勉強笑了幾下,目光卻看到了別處。我和允謙婚後兩年我都一直沒有懷孕,和李彧新婚的時候也算情濃,但是也沒有喜脈。記得原來看小說,裡面的女人都是一次中獎,怎麼我現在卻沒有動靜?難道我有不孕症?想到這一層我有點困擾。這個時代也沒有什麼著名的BJ新興醫院沒辦法做檢查,如果我生理上有毛病做不成母親怎麼辦?

    「太子妃,您不想念魏少爺嗎?他今天聽說我要進宮,死活都纏著我要一起來,太監說旨諭沒宣他,他當時臉色就黑了。」綠鵑拍著孩子笑著說。

    魏小鬼?我睜大眼睛,說起來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看見他了,最近事情太多我竟然把他忘到腦袋後面去了。我心裡泛起愧疚,急忙讓太監傳他進來。

    過一會兒太監回來說:「魏少爺說了,他身體不舒服,改天再來。」

    果然是生氣了。我讓太監再去請,還順便帶去了他最喜歡的金銀珠寶,魏紫熙這才噘著嘴來了。這時綠鵑懷裡的寶寶哭了起來,綠鵑留下我們兩人說話,起身告辭。

    「拜見太子妃。」魏紫熙板著臉給我行禮。我和李彧大婚之後便認了魏紫熙做義子,順便為他定下了李凡女兒李雪痕的婚事。魏紫熙開始見我彆扭,後來才逐漸適應,有外人在的時候稱我「世子妃」,無人的時候堅持叫我「瑜姐姐」。

    「來,坐我身邊來。」我笑著招呼他。魏小鬼長得很快,身形更加挺拔,臉上雖然還有稚氣,但是已經有了男子漢的沉穩。這段王府生活給他平添了幾分貴氣,已經是個錦衣公子了。

    魏紫熙不理我,我走過去把他拉到榻子上,拿出好多有趣的玩意兒哄了一陣,又講了在大鹹的見聞,魏紫熙這才回轉過來,開始跟我搭腔說話。

    「義父有沒有欺負你?」魏紫熙歪在我身上問道,「他要欺負你了,我去教訓他。」

    「我豈是能隨隨便便就讓人欺負的人,他不敢。」我笑了笑。

    「哼,最好他不敢。」魏紫熙瞇了眼睛,把骨節捏得「卡卡」作響,「皇后那個老太婆算計你呢,她想讓沈燕妮嫁過來。我知道你笨,所以提醒你要警醒點。」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魏小鬼就是那麼彆扭,明明是關心我,卻說得凶巴巴的。「你笑什麼?」魏紫熙不悅的看著我,「沈燕妮那個人,唯一可取的就是長的好看,其實一肚子心眼兒,你可小心點,要不我替你殺了她?」

    我心中湧起一陣暖意,這是我身邊為數不多的真感情了。我摸摸魏紫熙的頭,感動的笑笑:「不用,她現在是皇后身邊的紅人,你若殺了她必定掩藏不住。我知道她那點心思,放心,我若是栽在她手裡,這個皇宮以後就不要呆了。」

    魏紫熙點點頭,伸手摟住我的脖子撒嬌:「這幾天就讓我住你這裡吧。汝陽王府裡的人去了大半,實在沒意思。」

    「好。」我笑笑點頭,「喜歡汝陽王府的園子嗎?」

    魏紫熙點點頭:「喜歡。」

    「等過一陣,就封你當個郡王,把那府第給你。」我笑瞇瞇的拍拍魏紫熙的後背。別人如果要害我,我必定反擊;但是對我好的人,我也必定加倍報答。

    魏紫熙剛想開口說什麼,這時太監劉英小跑進來,恭敬施禮道:「太子妃,太子請您到後殿去,說有要事,請您移步。」

    我安頓好魏紫熙,吩咐雨櫻她們好好照顧,然後讓太監給魏紫熙在隔壁收拾一間新房,這才帶了艷菲走了出去。

    後殿是書房,佈置奢華,磅礡敞闊的氣象連上書房也遜色三分。我進門的時候李彧正在和手下的幾個心腹門客議論著什麼,眾人見我到來紛紛施禮,站到一側迴避。

    李彧遞給我一份戰報,我看了兩眼抬頭問道:「寧周邊境大亂?」

    李彧點點頭說:「莊敏瑤不知從哪裡請來一位號稱『天機大士』的世外高人,屢破陣法,三日之內連奪兩座城池,大周軍勢如破竹。」

    「難道是她知道了陰陽谷,我大姐……」我小聲問道,心中不由得擔心起來。

    「不會。」李彧搖搖頭,然後領我去了內室,「陰陽谷四周我都秘密派人保護起來,一直無人出谷,四周也沒有異常。」李彧倒了一杯茶:「當日蕭夢竹偶然提過這個人,只說天機大士是個女子,而且是莊敏瑤身邊的心腹,我讓她好好打探告訴我,但是她沒來得及說就死了,這件事也就沒了下文。」

    這天機大士到底是什麼來路?難道秦家還有在世的人?我隨後又否定了這個想法,就算有秦家人在世他們也不知道陣法之中究竟寫了什麼。唯一的可能是敏瑤請到了精通周易算學的高手,破了陣法也就不算稀奇了。的5e

    「我已經派兵將去邊關鎮守了。大周出師有名,大寧迫害韶華公主,又扣押了蕭嫣然。其實是想趁大鹹未完全安撫的時期趁火打劫。失的兩城暫時拿不回來,現在只能憑借天險碧落江死守第二道防線,我大哥已經主動請纓前去鎮守。」李彧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面,眼睛向我看來,「你覺得我大哥二哥如何?」的58

    我微微一笑:「只有數面之緣,評價起來也許有失偏頗。但是聽說了兩個人的一些事跡。朝堂上我也用心看了,李江為人過於方正,雖有城府但不夠圓融,所以最多只做得監察御史。李凡除了違反過幾次軍紀外,據說愛兵如子,許多大臣跟他私交甚佳勝,但是他在軍需糧草上賬目不清,而且手下還養著一批門客。俗語說,奸而有情者,最難辨……」

    「奸而有情?」李彧笑了起來,「這四個字真是評價恰當。」說罷他環上我的腰,臉埋進我的頸窩,貪婪的聞著我衣服上氣息,低聲說:「這麼聰明,難怪說萬金千紫誰治國,裙釵一二可齊家。」

    「莫非是你那兩兄弟有什麼動作?」我輕輕推推李彧,他卻把我摟得更緊了。

    他的聲音悶悶傳來:「原來是世子之位,不算吸引人。現在可是一把明晃晃的龍椅,誰不想坐坐?我大哥可是正室出生的嫡長子,一幫跟風小人追隨他的也不少。」李彧抬起臉:「不過只是小動作,現在先抵禦外患也不遲。」

    「別太憂心,你現在在大寧根基穩固,沒有人能夠撼動。」我拍拍他的肩膀。李彧點點頭,伸出手摩挲著我的臉頰,眼中閃現出幾絲柔情和愛意:「人在高位,兄弟父子情份都淡了。在這個時候你能原諒我,陪在我身邊,我很安慰……」

    四目相對,我看到他目光中閃爍的柔情和憐惜,胸口不由得窒了一窒,一句話都說不出。李彧從懷中掏出一塊羊脂玉,掛在我的脖子上。

    「這是什麼?」我摸了摸把玉握在手心裡,那上面還帶著李彧淡淡的體溫。細看去那玉石竟然是百合花的形狀。

    「百年好合。」李彧從自己的領子裡也掏出一個一樣的,「我的私心,允謙的木簪你別在頭上,可我的玉珮貼著你的心口。」

    我驚訝的抬起頭,意外的看到李彧白皙的臉上竟然微微泛起可疑的淡紅。也許被我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了,他馬上把我擁在懷裡,一句話也不說了。我把臉靠在他的胸膛上,屋子一時靜悄悄的,李彧的氣息縈繞在鼻間,他有力的手臂環著我,我忽然感覺這些天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放鬆過。

    「不管你信還是不信,那天你撞見的是我和蕭夢竹最親近的一次,她說自己善舞,便給我跳了一段,跳完衣衫有點零亂,然後坐到我身邊把守宮砂展示給我看,說她願意把清白給我。我剛想掩住她的衣衫,她就倚在我身上靠過來……我一時頭昏就親了她的臉,這時你就進來了……對不起,早知這件事會造成這麼大的裂痕,甚至會害了你,我就不會接近她,我會更自製……」李彧的下巴抵住我的頭,言語間充滿懊悔,「不會有下次了,我們以後就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吧,然後你再給我添個孩子,是男是女都好。」李彧摩挲著我的後背,「我不會娶別人,平衡利益除了後宮聯姻還可以有很多方法。我已經給沈燕妮選好了婆家,賜婚的聖旨很快就發下去。一切有我,你不用操心。」

    我過了好久才輕輕「嗯」了一聲,摟著他的腰,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勾了起來。李彧聽到我的應答身體微微一震,然後伸手端起我的下巴,目光溫柔的掃過我的五官,含笑著說:「真美,絕代風華。」

    「換個形容。剛才那句好像我在以色侍人。」我微微皺眉。來到這個時空以來,我見過的美人太多了,幾乎個個都是絕色,連侍候我的幾個侍婢都是嫵媚清秀的佳人。

    「不換。」李彧一本正經的搖頭,「這世上女子稍具幾分姿色者眾多,而可稱為美女者也不乏其人,但能有絕代風華者竟寥寥無幾。這天公雖是作美,容貌可化為絕色,可這氣質竟來不得半分天生!」李彧望著我的眼睛緩緩說道:「若無識人之明、斷事之智,又何來這聰慧大氣之相、從容不迫之態,更兼哪裡有那絕代的風華?」

    說罷他一聲低笑:「我見過的女子裡,你最美。」然後吻上我的嘴唇。

    女人大概都是愛聽甜言蜜語的,李彧的話說得我臉燙了起來,連忙避開他的臉:「還有人在外面。」

    李彧頓住,勉強克制自己,只在我臉上吻了一下:「晚上不許躲了。」

    從後殿回來的時候,我臉上還是燙的。忍不住拉出李彧送我的百合墜子細細端詳,然後又歎了一口氣。我畢竟是個普通的女人,心底裡還是希望能伴著有情人相守。雖然李彧上次出軌讓我寒心,但是平心而論我也是有責任的,一直以來都是他為我努力付出,我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寵愛,從來沒有為他做什麼,遇到什麼都能為他付出的蕭夢竹他難免不會動心。從現在起,如果他真的不會再犯以前的錯誤,原諒他一次又有何不可?但是這件事多少給了我教訓,我不能依靠別人,我要有自己的力量!

    我伸手拔下頭上允謙送我的木簪,好多次了,李彧看到它臉色都不大好,但是也從來不說什麼。如果他出軌是我心中的刺,那麼這根簪子就是他心頭的刺吧?

    思索間,魏紫熙跑了進來,見到我脖子上的玉珮笑著說:「什麼好東西?」他探頭看了看說道:「這麼漂亮,給我吧。」

    「這個不行,回來給你更好的。」我把墜子放回衣衫。

    魏紫熙倒也不糾纏,我們倆說笑了一會兒,然後魏紫熙跑出去玩耍。我查點了一遍從汝陽王府搬到皇宮來的財物,給沈寧安請安,又去看了李彧的生母。瞧瞧時間已經到中午了,讓小廚房做了飯菜,命佩雲裝了食盒到後殿去找李彧。遠遠的我便看到兩個窈窕的身影,瞇著眼看去竟然是沈燕妮和沈寧安身邊的婢女蓮若。

    這是怎麼回事?改成雙打了?我加快腳步,走到書房的後門,吩咐太監宮女不許作聲,然後輕輕的走進去,把簾子撩起一道細縫往裡面觀瞧。

    一扇古玩裝飾架恰好遮住了李彧的書桌,我看不到李彧的身影,這時候太監進來通傳:「太子,沈姑娘和蓮若求見。」

    「不見。」

    「沈姑娘說是皇后娘娘派她來的。」

    「皇后?……讓她們進來吧。」

    「是。」太監徐徐退出。

    不多時,沈燕妮和蓮若雙雙走了進來,然後裊裊婷婷的行禮:「拜見太子。」我不禁瞇起了眼睛,心中感歎怪不得世人都喜歡看美女,這兩個人走進來,整個房間都亮了一亮。沈燕妮精心裝扮了一番,突出了她的端麗雍容,她和蕭嫣然屬於同一類美女,容貌雖然不分伯仲,氣質上卻比蕭嫣然少了幾分靈動,顯得遜色了一些。而蓮若則強調了嫵媚,今日多了幾分妖冶。兩個美女在一起交相輝映,看起來分外悅目。

    「母后派你們來有什麼事?」李彧聲音傳來。

    「皇后娘娘讓我們來送幾樣點心來。這點心是特別手藝做的,把粘的小米泡在水裡再放到石臼裡搗碎後做成糯米糕蘸豆沙,味道格外清甜,而且一點沒有油膩感。還有一樣是用栗子磨成粉做的栗蓉酥。」沈燕妮微笑解答,眼波流動,光艷照人。

    「多謝母后的心意,把點心放邊上吧,盤子食盒我一會兒讓人送回去。」李彧的聲音淡淡的。

    蓮若將手裡的東西交給旁邊的太監,沈燕妮微笑著向前走了幾步:「彧哥哥,是不是當了太子就端起架子來了?原來見了我還有說有笑,現在怎麼生分起來了?莫非是燕妮哪裡做錯了,引得你不高興?」沈燕妮笑著好像一朵明媚的春花,雙眼閃著少女的崇拜和愛慕,手指輕輕弄著裙帶。

    「那倒沒有,只不過我們都漸漸大了,男女有別,跟小時候一樣當然不行。」李彧頓了頓說,「你今年好像十七歲了吧?工部邢良的二公子年少有為,跟你倒是一對璧人。」

    沈燕妮如遭雷擊,臉色頓時慘白,勉強笑道:「太子說笑了吧?燕妮現在還小……」

    「不小了。」李彧從書桌後走了過來,「我特地給你留了個好的,那個邢二公子你見過,文武雙全,相貌堂堂,絕不委屈你,趕明兒我就向父王討聖旨賜婚,日後你嫁過去也不會受委屈。」

    沈燕妮此時已經面如死灰了,她衝動的抓住李彧的胳膊,失聲叫道:「不,不要!燕妮心裡已經有人了!這麼多年難道你不知道?我……」

    「放肆!」李彧大聲呵斥,「如果沒別的事情就走吧,我還有正事要辦。」

    沈燕妮在李彧的目光下緩緩鬆了手,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和蓮若一起施禮,然後捂著臉跑了出去。





六十五 太廟風波

    我撩開簾子帶著佩雲走了出去,李彧剛好回頭對上我的目光,原本嚴肅的表情一下子緩和下來,看看佩雲手裡的食盒笑著說:「剛感覺餓你就送吃的過來了。」然後不動聲色的吩咐道:「把飯菜放羅漢床的小桌子上。小陸子,把皇后賞的點心端走,跟底下人分著吃了吧。」

    飯菜轉眼已經擺放整齊,我們靜靜吃了午飯,然後說笑了一會兒,我便在李彧書房特意為我擺設的桌子前坐下,開始翻閱奏折,偶爾和他探討一兩句。

    一個時辰之後,太監劉英進來稟報:「啟稟太子妃,皇后娘娘請您到御花園賞花。」

    我和李彧對望了一眼,心中歎了口氣。這老太太怎麼這麼不讓人消停?中午頂著毒日頭賞花,她還真有雅興。怕是今天看到李彧對沈燕妮的反應所以想了什麼對策。

    「知道了。」我站起身,理了理衣裳。

    「不願意去就推了吧。」李彧拉住我的手,「都是後宮裡的女人悶得慌才搞出來的玩藝兒,你跟她們不一樣。」

    「還是去看看吧,露個臉也好,過會兒就回來。」我笑了笑。

    「我知道皇后的派頭,她若是約人賞花,必然是大排場,今天不知道多少上京的名媛貴婦請到她那裡呢,堂堂太子妃應當也好好打扮一番才是。」李彧笑著站了起來,「衣服就不用換了,就是首飾少了些。」說罷他就命佩雲回去拿幾件我的首飾過來。

    不多時佩雲端了一個小盤子,裡面珠光寶氣,淨撿了名貴之物。李彧看了看,便拿過一支盤珠臥鳳釵,我急忙躲開說道:「這支釵太重,壓脖子。」

    「要的就是這個氣魄。」李彧哈哈一笑把我捉了過來,剛要把釵按在我的髮髻上,卻忽然停住了。

    「怎麼?」我不解的抬頭看他,卻見李彧秀麗的眼睛呆呆的望著我的頭髮,神色複雜,我馬上意識過來,佯裝滿不在乎的摸著髮髻說道,「那根木簪我包好收起來了,不過今後你再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咱們就離婚,到時候我再戴上。」

    李彧默不作聲的把髮釵插到我的頭髮上,然後又在我腦後別上一支赤金五彩蝴蝶壓發,最後握著我的手,附在我耳邊小聲說:「一輩子都不讓你再把它戴回去,你就好好收著吧。」

    頂著一腦袋沉甸甸的飾物去了御花園裡的碧月湖。剛到湖邊我就被裡面一片鶯鶯燕燕花紅柳綠所震懾,暗暗感激李彧讓我戴了這麼多名貴首飾,否則夾在一大堆盛裝打扮的女人裡的確太寒酸了。沈寧安果然是大排場,請了許多貴婦淑女,大家眾星捧月般的把她圍繞在正當中,她好似大觀園裡的賈母,面帶微笑,指著花池子裡的花不知正說著什麼。

    我走過去,馬上有太監通傳,一時見禮完畢,無數道目光投射到我身上,貴婦們忙不迭的對我阿諛奉迎一番,沈寧安向我一一介紹,面前的女人是某某大官的太太,她身邊的女孩是她第幾個女兒等等,我面帶微笑,應對自如。

    沈燕妮一直站在沈寧安身旁,她眼睛還是腫的,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沈寧安興致很高,命在湖邊的水榭裡擺上瓜果,又讓樂師在旁邊演奏,一時間仙樂飄飄,湖面上微風吹來,讓人感到格外涼爽。

    「聽說太子要給你沈妹妹找婆家?」沈安寧坐在我身邊輕聲問。

    「有這回事?」我佯裝驚訝,手裡搖著團扇,「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沈寧安歎了口氣:「燕妮素來是個寬柔穩當的,模樣也難得,性子也難得,不知道彧兒為什麼不喜歡。」然後她愣了一會兒對我說:「大寧這一陣子不順,連著兩個皇上都駕崩了,邊疆又開始打仗,彧兒的大哥又上了戰場。想來是有什麼不吉利衝撞了國運,哀家打算明日帶著眾女兒媳婦去太廟燒香祈福,你一定要去。」

    「臣媳知道了。」我溫順的點了點頭,而後眼睛隨意向四周看去,發現幾個二八少女站在湖邊的柳樹下面,一邊看著我一邊竊竊私語的說些什麼,見我看過來便趕忙散了。我站起身走到湖邊上,看著接天的蓮葉和蓮花,恍然間想起莊府裡無憂無慮的那段生活,於是便沿著湖泊向前走去,天上飄來的雲彩遮住了頭頂的烈日,讓人感到格外舒爽。

    站了一會兒我便感到口乾,出來時只帶了佩雲一個宮女,我回頭尋她,佩雲馬上心領神會:「太子妃是不是渴了?小的讓人備下了六安茶,現在就去取。」

    我點點頭,一陣風吹來,朵朵荷花隨風搖曳美不勝收,莊府的心湖就是這個樣子,好像已經很久沒看到這樣的景象了。我心裡有點傷感,輕輕歎了口氣,忽然餘光瞥見旁邊的花樹旁似乎有人,定睛看去竟然是李彧的二哥李江。

    「妾身見過江王爺。」我馬上施禮。

    「太子妃客氣了。」李江從花樹旁走了出來,原以為他要走開,沒想到他在我面前停了下來。

    「皇后在水榭裡聽琴。」我笑了笑,「妾身先告辭了。」

    「太子妃請留步。」李江喊住我。

    「江王爺有事?」我有點驚訝的看著他秀氣的面容。

    李江略一猶豫說道:「剛剛看太子妃似乎面有愁色,小王想勸說幾句,卻不知如何開口。」

    我愣了愣,李家的人性情倒都是直爽。「感謝江王爺關心,妾身沒什麼......」

    「二哥,你在這兒?」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彧的聲音打斷。他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衣衫,含笑著從拐角走出來,豐神雋朗的樣子讓人眼前一亮。「我來向母后請安,既然二哥來了就和兄弟一起過去吧。」李彧說完看了我一眼,「等我回來,咱們一塊兒回去。」說完他便拉了李江向前走去。

    我想了想,還是跟在他們身後進了水榭。李彧兩兄弟向沈寧安叩頭問安,我站在一旁垂手而立,不經意發現少女們對李彧投來的熱烈的目光。這也難怪,大寧民風比較開放,而李彧算得上這時代最有身價的男人之一,況且相貌俊美非凡,有點二十一世紀超級巨星的意思,成為少女愛慕的對象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的e2

    旁邊的宮女給我搬來一張圓凳,我坐在李彧的下手位,大家「其樂融融」的談笑一番,最後沈寧安說了去太廟燒香祈福的事情。李彧聽罷皺了皺眉:「去太廟?這麼隆重的事情應該讓禮部好好準備,明日就去會不會太倉促了?」

    「只是嫡系的幾個女眷,不勞禮部了,否則準備起來勞師動眾的,我們去只消半日便回來。」沈寧安喝了口茶,「皇上這一陣子精神也不大好,我們到廟裡面給你們一人求一道平安符。」

    「多謝母后。」李彧和李江同時頷首。大家又說笑了一會兒,李彧便帶著我告辭了。在回去的路上,李彧輕輕說:「明日我和你一同去太廟。」

    「你去做什麼?」我微微有些詫異。

    「現在外面流傳著對你不利的傳言,說你自從嫁入皇室,大寧就死了兩個皇帝云云,我怕皇后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李彧牽起我的手,「去太廟這樣的事情決定的這麼急,裡面必定有陰謀。」

    李彧的話讓我心中湧起一陣暖意,我笑了笑說:「我會加倍小心的,大風大浪都經歷過,這樣的陣勢也不能把我怎麼樣,我多帶上幾個大內高手。」

    李彧搖了搖頭:「不,最怕在小河溝裡翻船,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太廟好了。」

    說話間我們便回到了後殿書房,辦公之後魏紫熙也遊園歸來,我們三個一起吃了晚飯。李彧開始在楠木書案前看奏章,我逐項檢查魏紫熙這一階段以來的功課,魏小鬼倒乖巧,老老實實的提了筆坐在我身邊練字。天色逐漸黑了下來,一陣狂風刮來一片雲彩,不一會兒就沙沙的下起了雨。

    這樣的雨夜,我忽然有了紅袖添香夜讀書的感覺。這可能是絕大多數女人都渴望的意境吧?家庭安樂和美,相夫教子,其樂融融。可是,可是我總覺得就這樣過一生好像少了點什麼。我渴望有更大的舞台,我渴望站在萬人中央,我渴望展現自己所有的才幹和智慧。雖然可能會孤獨,但是卻掌握著天下黎民蒼生,所有的決斷都關乎千萬人的溫飽生死,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興奮?更讓人有成就感?

    我看看桌頭堆積的卷宗,又看看李彧的臉。這個男人必定抱著和我同樣的念頭,如果我們相親相愛,以後會攜手並肩的在帝王路上堅定的走下去吧?

    「怎麼盯著我一直看?我臉上有東西不成?」李彧放下筆對我笑了笑。

    「嗯,看你長得帥。」我收回目光,摸摸魏紫熙的臉,「你的功課我都檢查了,很不錯,現在去玩吧。」

    魏紫熙早就不耐煩書房裡寂靜的氣氛,於是丟下筆歡呼了一聲忙不迭的跑了,我看見他的背影不由得微笑起來。李彧站起身伸了幾個懶腰,走到我面前雙手撐在桌子上,俯下身,扳過我的臉,在我耳旁輕聲說:「你要是喜歡孩子,咱們也生幾個。」說完在我的嘴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李彧,我問你一件事。」提到子嗣問題我不由得嚴肅起來。

    「什麼?」見我神情嚴肅,李彧也正經起來。

    「我若懷不了孩子怎麼辦?」我小聲說,「我和允謙結婚兩年都沒有孩子,和你結婚到現在也沒有懷孕的跡象,我怕......」

    李彧伸出手指點住我的嘴唇,揮退了左右說道:「沒關係。其實允謙一直在你喝的水中下藥。他不想你懷孕,要知道成為秦家的後代就要背負不祥的宿命,允謙不願意讓你們的後代承受這樣的痛苦。」李彧的神色十分認真:「我們還很年輕,一定會有自己的小孩。如果以後真的沒有也不要緊,我會想辦法。你放心,我不會為了要孩子娶別的女人。」

    我看著李彧閃著愛意的眼眸,握住他的手指輕聲說:「謝謝。」

    「不如在行動上謝我吧。」李彧嬉皮笑臉起來,「也許今天晚上我們就有了孩子也說不定,我要好好努力一下。」剛說完他便走上來將我一把舉起抗在肩頭,直接朝臥室走去了。

    當晚自然是春情纏綿,李彧禁慾了三個多月,恨不得太陽永遠不要從東邊升起來才好。早晨我睡眠不足,所以情緒萎靡,李彧倒是一派神清氣爽。

    宮門外,太監早就備好了去太廟的馬車,沈寧安看到李彧同行表面上沒說什麼,但是暗暗在旁邊太監耳邊吩咐了幾句,然後便登上了車子,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到了太廟便是繁瑣的一系列祭祀儀式,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老道口中唸唸有詞的站在前方主持。一時儀式結束,老道單請我、李彧和沈寧安到內室喝茶,其餘人等一律在外等候。

    老道號稱天玄道人,他手執拂塵對李彧念誦一番,然後遞給他一道符咒,吩咐小道士帶李彧到隔壁的房間沐浴更衣。李彧只得退下,他臨走的時候將武功高強的心腹安置在門口,以保我安全。

    「天玄,近來大寧頗不太平,皇上最近的精神不大好,邊疆又打仗,是不是犯了什麼星宿?」沈寧安探身詢問。

    「老朽夜觀星相,天空之中並無異樣,可能皇上的寢宮風水位置不好,以後換了地方便能平安。」天玄道人摸摸下巴上的美髯,仔細詢問了皇宮裡龍床的擺放位置,然後根據李書陽的八字做出了調整。

    「皇家最近出的幾件事都不太順心,原本想讓太子娶新娘沖喜的,誰知道那孩子竟然不願意。唉!」沈寧安長歎了一聲。

    「婚姻自有天定,皇后不必憂心。」天玄道人在一旁勸解。

    然後這兩人便你一言我一語的聊了起來,我耐著性子等了一頓飯的功夫,然後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啟稟母后,臣媳身上不太舒服,想先退下去歇歇。」

    「急什麼?天玄道人是老神仙,哀家和他難得碰面,你陪我呆一會兒吧。」沈寧安笑咪咪的,「身子不舒服的話讓天玄一會兒給你畫一道符,保你身體康健。」

    我只得陪著她又坐了一會兒,但是心中總覺得怪怪的。「母后,臣媳需要更衣,不知可否告辭一會兒?」我再一次提出請求。「更衣」是「如廁」的文雅稱呼,沈寧安只得點頭,說道:「快去快回。」

    她怎麼這麼急著讓我回去?好像硬要把我留在身邊似的。我心中開始犯嘀咕。剛邁出大門我就向李彧的心腹問道:「太子在哪?」

    「太子在後方的房間中沐浴。」侍衛畢恭畢敬的回答。

    我點了點頭:「你帶我去。」

    李彧沐浴的房間只有幾步之遙,門口站著幾個太監守門,見我走過去急忙攔住:「太子妃請回,太子在沐浴,女眷免進。」

    我仔細看了看這幾個太監,全都不是我認識的。「我有急事要見太子。」說罷我便上前拍門。太監們紛紛伸手擋住我的胳膊:「太子妃使不得,請太子妃稍後片刻。」

    「太子不出來沒關係,跟在他身邊的小路子呢?麻煩你們把他叫出來。」我理了理衣衫,只見幾個太監面面相覷,然後低頭不語。正在這時,蓮若小跑過來,施禮說道:「原來太子妃在這裡,皇后找您回去,快跟奴婢走吧。」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瞇了眼睛說道:「今日這門我非進去不可。看誰攔我!點他們穴位!」侍衛出手如電,轉眼這幾個人全部定住,我撥開門上的插拴,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霧濛濛的,面前是一扇屏風。我繞過屏風走過去,只見牆角橫躺著一個女子,裸露的輕紗包著曲線玲瓏的胴體,她明顯是一頭撞上牆壁的,滿臉是血,牆上也血花四濺。李彧穿了一件綢衣,歪倒在木桶邊上,不省人事。

    我大駭,連忙撲過去推他:「李彧!李彧!」而後又高呼:「來人啊!來人啊!」侍衛一湧而入,我鎮定一下情緒說道:「有刺客刺殺太子,你們把太子抬回房間,速速請太醫診治。太廟戒嚴,一隻蒼蠅也別讓它飛出去!門口那幾個太監和宮女可能是刺客的同夥,全都給我五花大綁壓下去好生看管,如果被人滅了口你們就提著腦袋來見我!這間房也給我封起來,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侍衛一呼百諾。

    「皇后那裡也很不安全,你們趕快派人保護,沒我的命令萬不可讓皇后踏出房門一步,違者斬!」我打了個眼色,李彧的心腹立刻心領神會,親自去辦這件事。

    一時間大伙忙成一團,抬人的抬人,綁人的綁人。我走到牆角看了看,那女子已經斷氣,我伸出腳將她臉上的碎發撥開,赫然出現的是沈燕妮絕美的臉龐。

    果然不出所料。我心中冷笑一聲,然後趕忙回去照顧李彧。侍衛將李彧背到隔壁的房間,他面色慘白,牙關緊咬。我掏出手絹給他抹乾淨臉上的汗水,然後使勁掐他的人中又揉他的太陽穴,李彧毫無反應。這該如何是好?我心中急了起來,淚水飛快湧上眼眶。

    這時梁忠在我身邊說道:「太子妃莫急,卑職會施針,在太子的大穴上刺幾下,太子興許就清醒了。」

    「當真?」我驚喜地看著他,「那快點試一試。」

    梁忠從袖中取出一盒銀針,在李彧的幾個穴道上刺了幾下,李彧毫無反應。梁忠又刺了幾遍,李彧咳嗽了一聲睜開了眼睛。我久久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簡直有了喜從天降的感覺:「你醒了,感覺好點沒有?哪裡不舒服?」

    李彧虛軟的搖搖頭,努力凝聚著眼中的焦距:「你們都退下,我有事單獨和太子妃說。」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20 PM

六十六 鐵血手腕

    待人都退下,李彧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一個翻身就把我壓在身下。「你這是幹什麼?」我驚訝的望著他。

    「皇后在洗澡的花瓣裡下了春藥。」李彧渾身顫抖,汗珠順著他的面龐大顆大顆的滑落,他粗魯的剝掉我的衣衫,然後把我擁在懷裡,他身上的溫度燙得驚人,原本清澈的雙眼也變得空洞而模糊,他猛地進入我的身體,然後運動起來。

    下身驟然一痛,我咬著嘴唇承受著撞擊,過了很久才適應下來,逐漸放軟身體,快感也隨之而來。良久,李彧恍惚的雙眼逐漸恢復了清明,看到我身上佈滿的淤青和抓痕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將嘴唇輕輕印在傷處,眼中飽含了歉意:「弄疼你了吧?」

    我笑了笑伸手點點他的鼻尖:「浴室裡是怎麼回事?」

    「我在洗澡,過了一會兒身邊侍候的宮人就退下了,然後沈燕妮走進來,我要她出去,這時候就感覺不對勁,渾身燥熱,說不出的難受。可是沈燕妮還一直貼過來,說花瓣裡撒了春藥,如果一個時辰內不解有性命之憂,我一把把她推開,也許是力道大了點,她一頭撞到牆上就沒聲音了」李彧回憶著當時的情況,「藥力發作,人很快就陷入瘋狂,我保持最後一點清醒用內力把自己震暈過去了。」

    幸虧暈過去了,我心中暗想,否則沈燕妮當時已經斷氣,李彧又陷入瘋狂狀態,浴室的門又緊鎖,那樣的情形之下真不知道他會不會奸屍。許是李彧猜到了我心裡的想法,他不悅的哼了一聲,加重了動作。剛才已經承受了他的粗暴,現在我全身疼痛酸軟,忍不住連連求饒,李彧這才放輕力道,表情帶了幾分得意,看得我哭笑不得。又親熱了一會兒,我靠在他懷裡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沈寧安我已經關起來了,太廟戒嚴,犯罪現場也妥善保護,敢問太子大人下一步指示?」

    李彧微微一笑:「你都想好怎樣做了還問我?也難怪沈寧安心急,小時候我和我娘沒少受她的虐待,當初奪世子之位我就遭受她的屢屢陷害,現在眼見動搖不了我的地位就想用美人計籠絡我,保住沈家的地位。可惜和沈燕妮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男人是已經死了的李彧,和我沒有關係。」

    我想了想,臉色不禁冷了下來:「這次的事情我們太疏忽大意了。試想一下,如果花瓣裡放的不是春藥而是毒藥,走到浴室裡的人不是沈燕妮而是刺客,這件事的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所以事情一定要嚴加查辦,趁機打擊沈寧安在皇宮的勢力。本來我早就想著奪權,只不過我們剛回京城,所以沒來及動手,這件事倒是給了機會。後宮豈能成為她的天下?」

    「在太廟沐浴是有祖制的。沐浴的最後一個步驟要讓皇子單獨靜坐片刻,然後服用香露茶。沈燕妮是化裝成端茶的宮女走進來的。」李彧長長歎了一口氣,「沈寧安為了保全沈氏家族也算煞費苦心,當年的李彧和沈燕妮確實海誓山盟。沈燕妮還親自給他繡了荷包和鞋墊,那時候的李彧確實說過非卿不娶的話……」的a5

    「聽你的口氣似乎很惋惜?」我似笑非笑的戳戳他的胸膛,「要不現在去浴室瞧瞧?沒準沈大美人還沒死,留著一口氣等你去救她呢。」

    「好大的醋味兒。」李彧笑了起來,「人家只是替死去的李彧惋惜一下。我要真有那個心,沈燕妮現在就不是躺在浴室裡了,當時我用了七成的力道推她,本意也是不願留活口的。」

    表現不錯。我在李彧臉上親了一下表示嘉獎,然後坐了起來,頓時感覺渾身酸疼。「你幹什麼去?難道還有力氣?」李彧的俊臉上揚起一抹壞笑。

    「外面還有一大堆人等著發落,沈老太太那裡還有一齣戲要唱,當然要處理一下。」我取了衣服穿上。李彧點了點頭,把手放在我的後背上緩緩灌入真氣,我的精神很快就恢復了過來,身上的酸軟疼痛也減輕了一半。我命人打了一盆水,洗了臉又重新梳了頭髮,李彧還躺在床上閉目養神。我讓侍衛在門口好好保護,然後便往浴室走去。

    浴室裡水蒸氣已經散去,沈燕妮的屍首倒在牆根低下,血流滿地。我命人搬了一張椅子,端坐在浴室正中,侍衛將捆綁著的太監宮女推了進來,一個個跪倒在地。我手裡端著茶碗,緩緩移動著茶蓋,輕輕吹了吹熱氣,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電視劇裡壞女人的經典pose,還真讓我找到點入戲的感覺。

    房間裡靜悄悄的,空氣彷彿凝固起來。跪在地上的人一個個面如土色,有人身子輕輕的打顫,見氣氛沉得差不多了,我將茶杯遞給艷菲,然後站了起來,緩緩踱到蓮若面前,伸出腳便將她踢倒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問道:「本宮問你,剛才這麼長時間你心裡都想什麼了?」擒賊先擒王,蓮若是沈寧安的心腹,她應該知道整個事情的內幕。

    「小婢......沒想什麼。小婢是冤枉的,請太子妃明鑒!」蓮若面色慘白,但是強做鎮定,眼神已經慌亂起來。

    我臉上掛起笑容,微微俯下身子盯著她美麗的臉:「噢?冤枉的?說說你哪裡冤枉?」

    「小婢只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請太子妃回去,其他一概不知。」蓮若垂下眼簾。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冷哼一聲回頭問道:「今天太子沐浴時是誰在旁邊伺候的?是誰準備花瓣的?」

    旁邊的侍衛說道:「是太監小文子和順喜,卑職趕去抓人的時候小文子已經畏罪自盡,順喜正準備服毒,讓卑職制住,現在人在這裡。」說罷便將一個太監提到我跟前。

    「花瓣裡的藥是誰命令你下的?」我冷冰冰的問道。順喜垂頭喪氣的低著頭,一言不發。我呵呵笑了起來,長長的歎了口氣:「你以為一句話不說本宮就拿你沒辦法嗎?你以為自己死扛著就能護住你身後的主子嗎?或者你乾脆想一死白了,犧牲你一人來保全你的親人……」

    「太子妃娘娘,一切都是奴才幹的,跟旁人沒有關係。」順喜咬著牙說。

    我一愣,然後拿過侍衛遞給我的小藥瓶冷笑了一聲:「喜公公,你也是怕死的吧?所以你在猶豫,否則你早就和小文子一樣變成一具屍體了。你想吞毒藥速死?沒那麼容易!本宮必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罷我將藥瓶狠狠向牆根擲去,藥瓶破碎,裡面的毒藥汁流了一地。「既然你認下了所有的罪都是你幹的。好!很好!竟然敢謀害太子!來人啊!先把他十根手指頭裡都給我釘上竹籤子,等疼夠了再把指甲一個一個的給我卸下來。最後再砍掉四肢,削掉耳朵,挖出眼睛,割掉舌頭,裝進罈子裡當擺設!」的f5

    我每說一句,順喜就抖一下。我高聲喝道:「來人啊!把鋼針竹籤子取來,就在我面前釘進去!」旁邊的太監馬上出去,不多時端了一個盤子進來,如狼似虎的侍衛將順喜按倒在地,鋒利的鋼針刺進指甲,順喜立刻發出撕心裂肺的長號:「奴才招了!奴才招了!是沈燕妮姑娘命小人放藥進去的!」

    「一派胡言!將責任推到死人身上。」我厲聲喝道,「給我狠狠地扎!」

    「嗷——」順喜的臉已經血色退盡。我走上前說道:「只要你乖乖的告訴本宮內幕,本宮就留你一條活命,讓你少受些痛苦。你自己看著辦吧。」

    豆大的汗珠順著順喜的額頭滾落下來:「太子妃娘娘,當時確實是沈燕妮姑娘命小人放藥的,她說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拿了皇后娘娘的鳳牌,還給了小人一錠黃金。」順喜疼得兩條臂膀都開始顫抖:「當時陪沈姑娘一同來的就是蓮若姑娘,奴才說的句句都是實情!」

    「你這奴才血口噴人!」蓮若聲嘶力竭的喝斥。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命侍衛帶上順喜和蓮若,直接走入沈寧安休息的內堂。剛進門便看到沈寧安端坐在羅漢床上,手中捻動著一串佛珠,穩如泰山,表情十分平靜。不愧是常年勾心鬥角的女人,臨危不懼的架勢還是有的。

    「臣媳拜見母后。」我乖巧的行禮。

    「莊寶瑜,你讓侍衛軟禁哀家,還綁了哀家跟前的宮女,你把哀家置於何地?」沈寧安面沉似水。

    「母后不要動怒。」我笑瞇瞇的拍了拍手,幾個太監拖來一方蓆子,蓆子攤開,裡面赫然出現的是沈燕妮的屍體。的d2

    「燕妮!」沈寧安不禁大驚失色,從羅漢床上蹬蹬蹬幾步走上前,盯著屍體看了半晌,手中的念珠「?當」一聲便落到了地上。

    「母后,臣媳還聽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看了看順喜,他馬上將對我說過的話一五一十的又說了一遍。我一直面帶微笑的觀察著沈寧安的表情,她不動聲色,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母后,您將我和太子分開,把我帶在身邊,再讓小太監下藥好讓自己的侄女順利登上側妃的位置,臣媳沒說錯吧?」我搖了搖頭,「母后,您真是煞費苦心。」

    沈寧安久久無言,而後嗤笑一聲:「就算是哀家干的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母后,臣媳當然不能對您怎麼樣。不過您下的藥除了春藥還有其他別的東西,太子爺至今昏迷不醒,這條弒儲的罪名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夠擔待的。」我唇邊掛著譏誚的笑容,眼神愈發的冰冷。

    「你這是栽贓陷害!」沈寧安目光凜然起來。

    「臣媳萬萬不敢。」我低頭做溫順狀,「只是事實擺在眼前。」

    沈寧安的胸膛劇烈的起伏,手指死死攥住一條帕子,我敢打賭,她現在一定恨不得衝上來一口把我咬死。

    「母后,臣媳知道,母后萬萬不會做出弒儲的事情,一定是母后身邊的人蓄意陷害,所以臣媳一會兒就把那些奸佞小人替母后打發了,換上幾個伶俐懂事的。」我的聲音格外緩和,「母后也和臣媳說過,母后年紀大了,管理後宮力不從心。如今出了刁奴弒主的事情,而且這奴才還是母后身邊的人,看來母后真應該享幾年清福了。以後這後宮的事情交給臣媳和幾位妃嬪娘娘就好了。」

    說完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順喜和蓮若,沉聲吩咐:「把這兩個人帶回皇宮,請皇上親自發落!」說罷我看了沈寧安一眼,她目光愣愣的,而後雙目逐漸匯聚起精神,挺直了腰桿,但是那一瞬間,她彷彿老了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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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彧靠在床上,隨意的挑起我的一縷長髮在手中把玩著,懶洋洋的說:「沈老太可讓你擺了一道,想不到你還挺有雷霆萬鈞的鐵血手段。」

    「她在後宮掌權始終是個心腹大患,正好趁這個機會把權力拿下,以後她身邊所有的隨從都是咱們的人,等於將她軟禁。」我想了想說道,「沈家還是要做必要的安撫,今天發生的事畢竟是皇室醜聞,還是不要宣揚出去。回到皇宮還要清洗一遍,把沈寧安的勢力徹底連根拔起。」

    李彧點點頭,從我身後將我抱住,下巴靠在我的肩膀上:「一切都依你。」他的手臂緊了緊說道:「你是個能做大事的女人,後宮的事情還是找人代理吧,你不該拘在那一片小天空裡。」

    我舒服的靠在李彧的懷裡,聞著他身上龍涎香的味道,伸出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胳膊,閉上眼睛說道:「你剛才那句話比什麼甜言蜜語都好聽,我不想當你臂膀下的金絲雀,我想做能和你並肩而立毫不遜色的女人。不過......」說到這裡我睜開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男人一般都不喜歡強勢的女人。」

    李彧瞇起眼睛笑了笑,在我的嘴唇上吻了一下:「那是那種男人不夠自信,駕馭不了聰明強勢的女人,他們絲毫不能體會和這樣女人在一起的樂趣。男人的潛意識裡都有征服的慾望,自然認為女人應該乖乖的聽話,就是這種思維讓他們害怕強勢的女人。不過……」說到這裡,李彧斜著眼睛看著我,伸手點了點我的鼻尖,「聰明的女人也應該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向她的丈夫示弱,讓男人滿足一下大男子主義的心理。」

    我笑了起來,剛想說些什麼,只聽外面有人通報:「啟稟太子妃,天玄道人說有重要的事情要當面向太子妃稟告。」

    李彧和我面面相覷。「我懷疑天玄道人和皇后是一夥的,所以派人抓起來了,打算日後把他打發走。」我低聲向李彧解釋。李彧點了點頭。

    這時門口的太監又說道:「天玄道人說他有關於大周天機大士的軍情,要當面啟奏。」

    我想都沒想,高聲說道:「傳!」

    我站起來整了整衣衫,李彧仍然在床中坐著,只不過將四周的幔帳垂了下來。我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這時天玄道人已經被帶了進來。他身上捆著繩索,被侍衛毫不留情的擲在地上。幸好地上鋪了地毯,否則這老人家必然禁不起這樣的磕碰。

    「貧道叩見太子妃娘娘。」天玄道人努力控制身體的平衡,蹶著?向我行禮,這姿勢有點滑稽,真是有點難為這位老人家。

    「免禮吧。」我向旁人施了個眼色,一個太監立刻走來將天玄扶正。

    「聽說你知道大周天機大士的消息。」我開門見山的問道。

    「正是。」天玄長歎一聲,頓了頓說道,「關於天機大士的事情,貧道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請太子妃放過貧道的性命,讓貧道永駐太廟擔任祭祀主持。」

    「可以。」我點了點頭。

    天玄緩緩說道:「我和天機大士是同門的師兄妹。天機自小聰慧過人,精通周易八卦。聽說邊境上的陣法被師妹屢屢破解,據貧道看來,天機確實有這個能力。我也曾經將邊境上的陣法拿來演算,一個月之內僅可破解一半,而後便無法再參透其中奧妙。師妹比我聰明的多,她能解陣也在情理之中。」

    我微微頷首:「你的師妹為何要幫助大周?」

    「原本師妹是雲遊四方的,幾年前到大金境內,正好遇上大周攻金,兵荒馬亂中師妹又生了病,蒙莊敏瑤相救。莊敏瑤照顧她六個月病癒,師妹說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要在莊敏瑤身邊輔佐她六年來報恩。」天玄的語氣中帶著些許唏噓。

    「原先知道這些為何不上報朝廷?」我的語氣凌厲起來。

    天玄艱難叩首:「這實在是師妹的事,貧道不想沾染,請太子妃恕罪。」

    「那為何今日又向我上報?你安的什麼心?」我冷笑起來。

    「請太子妃恕罪,貧道是想用這條消息換取在太廟的立足之地。太廟後的高台是觀測星相的好地方,只有太廟的祭祀主持和皇上能登上最高的台階。貧道在高台上觀星已經數十年了,不想前功盡棄。而且貧道年紀大了,實在不願蒙受不白之冤被逐出太廟,今後靠乞討算命為生。」天玄在地上不斷叩頭。

    我走到他面前命令道:「抬起頭來。」天玄仰起臉,他清瘦的臉上有一雙神采奕奕的眸子,目光平和安詳,確實是個出家人的樣子。

    「你們都退下。」我揮手屏退左右,然後半蹲下身,將手放在天玄的臉頰下放,手指輕按在他的脖子上,兩隻眼目不轉睛的盯住他的眼睛。這樣的舉動是不符合封建禮教的,天玄明顯吃了一驚,眼神裡閃過些許疑惑。「你剛才說得沒有騙我?」我面無表情的問他,然後不斷提問讓他回答,又問了他和皇后的關係。天玄一開始很緊張,但是逐漸適應下來,對答如流。

    我站了起來,吩咐侍衛進來解開天玄身上的繩索,然後笑著說:「天玄道人受苦了,現在本宮相信你是清白的,你可以退下了。」

    天玄深深施禮,然後又說:「聽說太子現在昏迷不醒,貧道對醫術頗有研究,可以為太子爺診治。」

    「不勞道長費心。」我意味深長的盯著他說,「只要道長閉嚴嘴巴,本本分分,自然可在太廟秉持尊貴的身份頤養天年。」

    天玄一點就透,施禮而去。

    「你剛才搞什麼鬼?怎麼盯著一個老頭子看那麼久?」李彧撩開幔帳有點不高興。

    「這是從動畫片《名偵探柯南》裡學來的。我把手按在他的動脈上,以此測謊,不斷問他問題抓住前後不符的邏輯漏洞,而後根據脈搏的跳動判斷他是否說謊。如果心中有鬼,心臟肯定會不自覺的加快跳動,脈搏的跳動也會加劇。」我長長吐了口氣,「眼神清澈,脈搏平穩,前後所說沒有偏差,看來他說的是真的。」

    「就算他脈搏跳得厲害也是看你長得美,動了凡心想要還俗了!」李彧說完摟著我的脖子「啪」的親了一下,因為偷香成功,俊臉上一派得意洋洋。

    我瞪了他一眼,手撫著面頰,心中卻是一陣甜蜜。




六十七 太子親征

  從太廟回宮之後,李彧「抱病」修養了幾天,沈寧安則被變相的軟禁了,整個後宮被大肆清洗一番,清理了幾乎三分之一的人,顯得有些空蕩蕩的。後宮大權表面上由李彧的娘董貴妃掌握,實際上卻牢牢控制在我的手中。

  生活平靜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和李彧之間的激情逐漸褪去,但是卻變得默契十足。我們每天都有大量的事情要辦,沒有時間浪漫,但是我們即使什麼話都不說,就這麼坐在一起辦公或者思考,心中都會覺得踏實寧靜。

  董貴妃急切的想抱上孫子,每日都親自張羅各種補品和藥劑送到我和李彧的寢宮。也許是補品真的管用,配合李彧辛勤的「勞動」,我終於被太醫號出了喜脈。

  李彧自然喜不自勝,加倍體貼起來,將我手頭的絕大部分工作都搶了去,命樂師在寢宮裡日夜演奏,每天臨睡前他都會對著我的肚子自言自語一番,進行胎教。第二年夏天,我生下一個女兒,李彧抱著她興高采烈的請李書陽賜名。李書陽看著湖面上接天的蓮葉和亭亭的荷花,揮毫在宣紙上寫了「李蓮潔」三個大字,我看到女兒名字當場絕倒。

  「李蓮潔這個名字好,沒準以後就是個功夫超群叱吒沙場的女將軍。」李彧樂呵呵的抱著女兒,臉上閃爍著慈父的光輝。

  「只要她以後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就行。」我抿著嘴笑了起來。

  李彧眼前一亮:「好!我以後做了皇上就封她為康樂公主!」我哈哈笑了起來,剛想提醒他康樂是二十一世紀一種小豆冰棍的名稱,太監小路子捧著一封八百里加急信函恭敬而入:「啟稟太子,邊防急報!」

  李彧把孩子交給奶娘,將信紙抽了出來,看過之後臉色一凜:「寧周雙方戰事又起,我大哥在戰爭中負傷病危,正在返京途中。」

  「他在邊防呆了一年有餘,應該回來了。」我點頭,隨後又蹙起眉,「大周田博文驍勇善戰,朝中沒有人能與之抗衡......」

  「老將黃櫨還在邊防,憑借天險應該能守住城池。」李彧的手指在桌面上有節奏的敲打著,「現在寧軍正從南面攻周,大周疲於應對,竟然用了圍魏救趙的法子,從西面進攻欲取峽玉關。」說罷他坐在太師椅上,眼睛盯著牆上的畫愣愣出神。

  行軍打仗的事情我不懂,我默默地走到他身後,幫他捏著肩膀:「別急,我們在蕭錦身邊還有韓輕煙這枚暗棋,為何不讓她找機會殺了蕭錦或者敏瑤?」

  李彧輕聲笑了起來,握住我的手將我拉到他面前,把我抱到腿上說:「哪有這麼容易?蕭錦功夫高強,為人警惕,要韓輕煙那樣一個神志不清的人殺他恐怕比較困難,蕭錦把韓輕煙鎖在藏嬌樓,平日裡根本不讓她出門,我安插在大周的線人也不能和她接頭,對她進行暗示催眠。」

  我微微吃了一驚:「難道蕭錦懷疑韓輕煙的身份了?」

  李彧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腕,沉聲說:「那倒未必,敏瑤和田想容曾經想暗害韓輕煙,蕭錦這麼做恐怕也是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李彧說罷親親我的嘴唇,笑瞇瞇的說,「田想容和莊敏瑤都不是省油的燈,原本兩個人在一起鬥得有滋有味,但是韓輕煙一出現兩個人倒同仇敵愾起來了。」李彧拍拍我的臉:「本來想讓你多休息一段時間的,但是看來近期的軍國大事都要麻煩你了。」

  我不解的看著他:「你要做什麼?」

  「我想親征。」

  我一怔,伸手扯住李彧的衣襟:「不許去!前線刀劍無眼,太危險了!況且你又沒有帶兵打仗的經驗,你的對手還是大周名將田博文……」

  李彧用手指點住我的嘴唇,搖了搖頭:「我大寧兵強馬壯,但是士氣不足,被田博文嚇怕了,邊防的將士一提田博文的名號就聞風喪膽,我去前線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鼓舞士氣,不會冒進犯險的。」隨後他輕輕一歎:「我大哥負傷返京,這對邊關也是巨大的打擊。大周攻打峽玉關,不光看重的是戰略位置,還有峽玉關內的鐵礦脈,所以峽玉關不能丟。」

  我把他的手拉了下來,握在手中,想了想說:「我知道君桂的下落,要不,我請他出山吧……」

  話還沒有說完,李彧便把手從我的掌中抽了出來,瀲灩秀麗的雙眼微微瞇了起來,原本溫柔的眸子瞬間凍成了冰,他側過臉,冷冷得說:「不必了。」

  這是怎麼了?我愕然,看出來他心情不好,我放柔聲音,小心翼翼地說:「我們要保住峽玉關自然要找最合適的人,我和君桂分別的時候他告訴我聯繫他的方式……」

  「我說不必了。」李彧的口氣有些惡劣,我頓時覺得委屈起來,一言不發的從他身上跳下來,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屋裡的空氣一下子凝固起來,良久,李彧站起身走到我背後環住我說:「對不起,我剛才心情不好。」

  「我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大寧好,你......」

  他將我轉過來,手指輕輕捏著我的下顎:「接受君桂的幫助,這會讓我一輩子抬不起頭。」

  這麼嚴重?我不解的睜大眼睛。

  李彧皺起眉頭,語氣又惡劣起來:「遇到困難,讓自己的女人求情敵來幫我擺平,這把我置於何地?這太難堪了!」

  「你的面子這麼重要嗎?」我有點啼笑皆非,這難道就是男性自尊?未免太可笑了。

  「男人有男人的方式,我也有我的原則,你可能不懂。」李彧把我摟在懷裡,「我更願意靠自己的能力去解決。親征的事情就這麼定了,先不要透露出去,一切等我大哥回京再說。」

  我心中輕輕一歎,想再勸說他幾句,嘴巴張了張,但終究沒有開口。

  兩個月後,李凡進京,在朝堂之上勉強見駕,而後就回府養傷閉門不出了,李彧則做好了出征的一切準備。我知道李彧的脾氣,他一旦決定的事情就再無改變,所以也不再勸他,只是默默的幫他收拾行裝。

  上諭已經發了下來,聖旨上封李彧為鎮國大將軍,點了三萬兵將前去峽玉關。三日後吉時,李彧站在宮城之上,身穿一身銀色戰甲,黑色戰袍迎風飛舞,如同天神一般俊美不凡,他伸手接過李書陽為他斟的酒,仰頭一飲而進。然後跪倒在地朗聲說道:「兒臣此去征討大周保家衛國,定不會辜負父王的期望,也不會辜負祖國人民對我的期望!一定會精忠報國,守住峽玉關!」

  明明是傷感的送別,聽到李彧這番不倫不類的誓言我差點笑出聲來,但是想到眼前的分離和戰事的凶險又不由得歎了口氣。李書陽倒是很欣慰,他親手將李彧扶了起來,雙眼流露出慈父的光輝,徐徐頷首:「我兒,早去早還,你歸來之日,為父自當親自鋪紅毯相迎,為你擺宴慶賀!」

  「謝父王!」李彧抱拳轉身退下。

  李書陽看到城下茫茫的軍隊,不禁意氣風發,高聲喝道:「擊鼓!送我大寧將士!」

  低沉的號角嗡嗡作響,震人耳膜的戰鼓也砰砰擂動,李彧昂首闊步走了下去,我趁人不注意,尋了個空檔悄悄溜下城去。剛剛派小路子過去給李彧傳了話,讓他到宮城拐彎處等我。過了不久,李彧便遠遠的走了過來,他身上的銀色戰甲在陽光之下明晃晃的奪人眼目。

  我急忙迎了上去,李彧也加快幾步趕到我面前,笑著說:「又把我尋來有什麼事?」

  我取出一個小瓷瓶放在他手中:「你有咳嗽的毛病,我想來想去就是把這個藥忘了,你快帶上。」

  「嗯。」李彧答應了一聲。

  我望著他英挺的臉,心中好似有千言萬語,但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早去早回,我和女兒等你回來!」我咬咬嘴唇,硬生生把眼淚眨了回去。

  李彧將我狠狠摟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聲說:「我知道,一定早回。你也珍重,大寧的一切就靠你了。」

  李彧說完這番話,便鬆開我,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一直站立在微寒的風裡目送著他的背影遠去,直到他的身影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消失在盡頭。「太子妃,這裡風大,咱們還是回吧。」艷菲在我身邊小心翼翼地說。

  我點了點頭,轉身坐上了轎子,回了寢宮。

  ****************

  李彧走後的第一個月,後宮裡的確亂了一陣。先是李書陽,老人家本來身體就不算硬朗,李彧誓師的時候他站在城頭上吹了一上午的硬風,精神上又過於激動,回到皇宮便狠狠地病了一場。李蓮潔許是感覺到自己的爸爸不在身邊了,這幾日也食慾不振沒精打采的,連最喜歡的兔毛毛玩具也不擺弄了,只要我離開她的視線就會哭鬧。好不容易李書陽的病好得差不多了,老人家又命後宮開始張羅自己即將到來的壽辰。皇上這一陣子精神一直不大好,太醫悄悄告訴我李書陽年事已高,時日不多了。大概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這次的壽誕也許是他過的最後一個生日,所以他幾乎事事過問,十分在意。李江自告奮勇籌劃這場皇家盛會,我便把整體的操作權交到他的手上,然後把梁忠派了過去,名為輔助,實則監視。

  一個月後,李書陽的壽筵如期舉行。上午是小型家宴,傍晚李書陽要在朝陽宮宴請群臣,李江和梁忠精心準備了各類節目,為了哄皇上高興,這場奢華的宴會花費不菲。

  「太子妃,前面很熱鬧,您不去瞧瞧?聽說還有雜耍表演呢。」佩雲端了一杯茶放在我的書案上。

  「不去了,手頭的事情還沒忙完。」我揉了揉眉心笑了起來,「你這小蹄子,莫不是自己想去所以攛掇我吧?」

  佩雲抿嘴一笑,還沒等她說話,李蓮潔坐在小床上「啊」了一聲,奮力揮舞著自己藕節般的小胳膊吸引我的注意,對我流著口水呵呵傻笑著。我走過去將她抱了起來,掏出帕子將她濕乎乎的小嘴擦乾淨,笑著說:「寶寶是不是也想去前面湊個熱鬧?」

  李蓮潔揮著小手,給我塗了一臉的口水。「好,你要想去,媽媽就帶你去看看。」這小妞,唾液腺太發達了,一會兒要囑咐奶媽多給她喝點水,口水流的這麼凶一定要及時補充水分。

  我整理一下衣服,抱著孩子坐上車輦,帶了幾個侍衛隨從往前面去了。快到朝陽殿時忽然聽見「彭」的一聲,李蓮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咧著小嘴做欲哭狀,我急忙哄她,掀開了車輦簾子。只見千萬朵煙花在天空中綻放,金縷銀絲,妖嬈無比。我被眼前的美景震撼了,不由得命令停車,從輦上走了下來,站在背風處看這人間難得的美景。李蓮潔也看愣了,小手指著天幕「啊啊」的叫著,面臉的興奮。

  忽然前方長長的甬道上出現了幾盞忽明忽暗的紅燈籠,我側過臉對旁邊的太監說:「去看看誰在哪裡?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就別叫他們過來了。」

  小路子飛快的跑了過去,過不久回來說:「太子妃,前面的是蘭陵王褚君蘭準備回府的車馬。蘭陵王聽說太子妃在這裡特地過來要給您請安。」

  君蘭?我一愣,大概有兩年沒見過他了,他也來參加李書陽的壽筵了?李江想的還真是周到。君蘭自從到了大寧就被軟禁起來了,身邊只留下了阿軟,後來他又納了一個美貌的丫環當小妾,那丫環也是我們的人,他每天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想到他,我心中就有一股難言的滋味。

  「好,你請他過來。」我點頭,將孩子交到會武功的艷菲手中,侍衛們則抖擻起精神保護我的安全。

  不遠處一隻紅燈籠向我緩緩移動。一會兒來人走到我的面前,行跪拜大禮:「臣褚君蘭拜見太子妃娘娘.」

  「免禮。」我聲調平淡的說。

  褚君蘭站了起來,我平靜的看著他,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現在在我面前垂首。儘管他現在是我的階下囚,但是我絲毫不敢小看他,這樣一個聰明狠毒且雄心滿滿的男人不會屈服於逆境的。若不是當初答應君桂要留住他的性命保他一生榮華富貴,我說不定已經派人把他殺了。

  良久,我輕聲問道:「你過得好嗎?」

  「托太子妃的福,臣過得很好。」君蘭垂首。

  「那就好。」我緩緩點頭,「你抬頭吧,不用這麼拘禁,我們隨便說點什麼。」

  禮花「砰砰」在空中綻放,把大地照得宛若白晝。在這時君蘭抬頭了,他的面容還是這麼英俊,但是好像一下子蒼老了,神色間竟然帶著和原先意氣風發時絕然不同的疲憊。我們對視了幾秒,君蘭迅速低下頭:「太子妃越來越年輕美麗了。」

  我一時間無語,好半天才說:「你最近都幹什麼?聽說你在編書。」

  「原來太子妃也知道了,臣打算編寫一部史書,不過是無聊自娛而已。」君蘭的聲調還是平淡的。我忽然開始強烈的憐憫他。

  久久無言。我輕歎一聲說:「你回吧,保重身體,能活著總是好的。」

  「是,微臣告退。」君蘭深深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我站立一會兒,收拾心情,重新抱著孩子坐上車輦來到朝陽殿。從後門進去的時候,前面的酒宴還在繼續,坐在簾子裡往外看了一會兒節目我就覺得厭煩了。正在這時宮女打起簾子,魏紫熙從門口走了進來,身穿蟒袍玉帶,更襯得小臉英武不凡。他不客氣地坐到我身邊,用手指逗了逗流口水的寶寶。

  「出去瘋了一天,今晚上就別走了,就住你平常來宮裡住的那屋。」我喝了口茶,「太子出去打仗,這段時間你就進宮住吧,我那裡也怪冷清的。」

  「好。」魏紫熙正在變聲,所以聲音有一些低啞,「剛才出去放了好多禮花,那幫太監還直怕崩了我的手,真是囉嗦。」他懶洋洋的歪在一個引枕上,明亮的大眼睛瞅著我,小聲說:「姐姐,你說我未來的岳父是不是個老風流?他從邊關回來身子還沒好,最近又納了一房小妾,聽說叫什麼英奴,長得倒是如花似玉的,今天皇上做壽,他還特地帶過來顯擺。」

  「就你知道得多。」我笑了起來。和魏紫熙閒聊了幾句,李蓮潔開始犯困,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我抱著孩子帶著魏紫熙回宮休息,一宿無話。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22 PM

六十八 冤家路窄

  李書陽生辰過後的第二天恰好是李凡長子李若彬的生日。趁著宮中給皇帝慶賀的一色用品還沒收拾,李書陽疼惜長孫,將李若彬宣進宮給他親自慶生,宮裡免不了又熱鬧了一回。

  我赴了宴會出來,沒走幾步就覺得頭腦暈眩。剛剛在宴席上李彧的哥哥姐姐都爭相灌了我幾杯酒,暗含著討好拉攏的意味,也為了讓李書陽看著兒孫和樂心裡高興。我喝酒喝得急了,宮中貢酒也烈了些,一時間有點頭暈,轎子一直晃來晃去,我幾乎要把胃裡的東西嘔出來了。

  「停轎!停轎!」我捂著胸口皺著眉頭。

  轎夫馬上頓了下來,隔著門簾傳來玉梅的聲音:「太子妃,有什麼吩咐?」

  「我剛才酒喝多了,有點鬧心,出來走走可能好些。」我說罷,轎簾被掀開,我扶著小宮女的手走了出來,頭還是有點沉。原來我的酒量不錯,只是自從懷孕開始就滴酒不沾,現在可能是退步了。

  「太子妃,這兒離寢宮還遠著呢。前面有個芬露庭,不如您先過去歇歇,我去準備醒酒湯。」玉梅話剛說完,旁邊的小太監已經準備到芬露庭打掃備湯了。

  「也好。」我點點頭。芬露庭離這裡不遠,是一處清幽的庭院。原來是前任皇帝某個妃子的住處,現在閒了下來。

  搖搖晃晃的到了芬露庭,我走到外間看到門口擺放著一個湘妃榻,便馬上躺了下來,閉著眼睛說道:「我在這裡躺一會兒,你們都下去吧,一會兒醒酒湯做好了就送過來。」宮女太監們全都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我歇了一會兒,感覺有點頭重腳輕。這時好像有人走了進來,輕聲說道:「太子妃,醒酒湯來了。」

  我閉著眼揮了揮手:「放旁邊的小凳子上,然後你就出去吧。」

  腳步臨近,來人將碗放好,卻遲遲沒有退下。我不悅的睜開了眼:「都讓你退下了,你怎麼……」看到面前放大的面孔,我登時如五雷轟頂,驚愕的瞪圓了雙眼。

  蕭錦穿著一身太監服裝,一雙桃花眼高深莫測的望著我,向我微微一笑:「好久不見啊,阿嬌。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我一直在想你再見到我的時候是怎樣的神色,看來你是沒忘了我們之間的舊情。」

  我看著他邪美的臉龐,酒一下子全醒了過來,化作了後背上的冷汗。「你怎麼來的?」我迅速鎮定下來,雖然心裡七上八下,但是表面上神情不變。

  「嘖嘖,果然是大寧的太子妃。阿嬌,不到兩年的功夫,你身上的氣勢都變了。」蕭錦很隨意的和我調笑起來。我全身緊繃,頭腦飛快的運轉。大寧皇宮守衛森嚴,平時連蒼蠅都飛不進來,我身邊更是配備了無數大內高手,蕭錦怎麼會摸到我身邊來的?唯一的可能就是皇宮裡面有他的內應。他的內應是誰?他來皇宮究竟想幹什麼?

  蕭錦死死的盯住我的臉,他看著看著,表情也變得愈發的陰沉。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蕭錦為人一向喜怒不定,原先他對我有幾分迷戀,我尚能有幾分勝算,而今……

  「太子妃,請起吧,隨我走一趟。」蕭錦伸手點住了我上半身的穴位,然後將我提下床,嘴巴湊到我的耳邊彷彿情人般呢喃:「本王想請你到大周做客,太子妃還要務必賞臉。」緊接著一柄利刃頂在我的腰間。

  我苦笑了一下,不由得歎了口氣。

  ***************************

  蕭錦要我準備了出宮的馬車,然後他取下我衣服上的腰牌,打暈了玉梅,讓我和她交換了衣服。然後蕭錦點了玉梅的睡穴,把她抱回榻上,用輕紗遮住了她的臉。做好這一切,蕭錦不慌不忙的扶著我登上車子,然後坐在車轅上駕車,每到關卡,蕭錦就亮出牌子,御林軍馬上放行,一路上暢通無阻。我躺在馬車裡仔細的聽著外面的動靜,隨著馬車逐漸駛出宮城,我的心也越來越冷。

  剛剛和玉梅調換衣服的時候,我把脖子上一直掛著的金鎖掛到了她的胸前。李彧臨走的時候把莫放留了下來,莫放手中有金鎖的鑰匙,我和他之間約定一旦京城中出事,我的心腹會拿著金鎖找他,他那時候就可以打開金鎖,鎖裡面的布絹上詳細交待了一些後事。以莫放的機靈沉穩,必然能夠暫時穩住局面,然後迅速派人請李彧回京。我一直信奉狡兔三窟,做事情必然要留好退路,自從李彧出征我便心緒不寧,所以擬了幾條應急預案,想不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馬車走了很長時間,然後停了下來。從外面隱約傳來了交談聲,隨後簾子被掀開,一件斗篷蓋住了我的臉。下一秒鐘我被一個強有力的臂膀拽了起來,蕭錦將我抱到另一輛馬車上,然後車子便飛快的向前行駛。

  過了一會兒,蕭錦扯掉了蒙在我臉上的斗篷,我垂下眼簾,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長時間,然後解開了我的啞穴,將我輕輕放在馬車裡的軟墊子上。我長長的出了口氣,抬起臉打量四周。

  黑暗中,蕭錦坐在我的對面,眼神好像兩把銳利的刀,邪魅冷然。他伸出手撥開我額前的碎發,慢條斯理的說:「大寧的水土還真是養人。」他的臉埋在陰影裡,讓人看不清表情。

  「攝政王坐擁嬌妻美婢,自然閱盡了人間絕色,妾身姿容粗陋,攝政王謬讚了。」我躲開蕭錦的手,頭向後靠了靠。

  蕭錦坐直了身體,臉曝露在微弱的光線下,他銳利的桃花眼半瞇了起來,右手習慣性的摩挲著小指上的尾戒。良久,他歎了一聲:「阿嬌,你在怪我?」

  聽到這句話我先是一愣,然後「噗嗤」一聲笑了起來,盯著他邪美的桃花眼,嘴邊掛著一絲嘲諷的笑:「到如今這步田地,你我今時今日所處的立場和經歷的種種過節,你不會還想著和我互訴衷腸,重敘舊情吧?堂堂攝政王做出這樣小兒女情長的事情會讓人恥笑的。」我沉靜的望著他,這個漂亮的男人依然邪美逼人,即使身穿著太監服也難掩魅惑眾生的那一段風流。

  蕭錦面無表情的盯著我,他眼底僅存的感慨很快一閃而逝,隨後他擺了一個大剌剌的姿勢,舒服的靠在馬車裡的墊子上:「看來太子妃急於撇情你我之間的交情,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處境。」

  「擔心,擔心的要死。」我微微一笑移開了目光。剛被挾持的時候我確實心急如焚,但是躺在馬車裡我的思緒逐漸清晰起來。我去芬露庭完全是臨時起意,蕭錦似乎是早就呆在那裡的,芬露庭已經空閒許久,蕭錦潛到皇宮必然是另有所圖,我只不過是他的意外收穫罷了。蕭錦只挾持了我,我可愛的小女兒還是安全的。雖然不知道前路等待我的是什麼,但是至少蕭錦對我還沒有殺念,那我還就有機會。

  馬車裡靜了下來,蕭錦一直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我,他的眼神忽而迷惘,忽而銳利,有時候又好像把我看成了另外一個人。我輕聲一歎,索性閉上眼睛養神。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馬車停了下來。蕭錦將車簾拉開一道縫,向外看了看,然後長臂一伸將我抱在懷裡,揚起寬大的斗篷將我包了個嚴實,起身跳下了馬車。聞到他身上的桐花香,我有些許不自然,頭向外偏了偏。蕭錦動作微微一頓,胸膛裡忽然發出一聲悶笑,手臂緊了緊,差點就把我勒得斷了氣。蕭錦大踏步的走了一陣,然後掀開蒙在我身上的斗篷,把我放到一張床上,隨後放下幔帳,轉身走了出去。

  門外依稀傳來幾聲交談,而後一切歸於平靜。

  現在應該還沒出京城,這個時間城門口都戒嚴了,蕭錦不能把我帶出去,沒準明天一早他就會帶我出城。不過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城這麼大,藏個人還是很容易的,沒準他也會選擇按兵不動。皇宮裡現在群龍無首,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皇家一定會封鎖消息秘密尋找我吧……頭腦裡各種年頭紛至沓來,不一會兒就亂成了一團,我強壓下心中的恐慌,閉上眼睛命令自己休息。

  在床上揪著心躺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我逐漸感到手臂和大腿熱了起來,恢復了知覺。小心活動了一下四肢,我坐了起來,伸手撩開了幔帳。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民房,屋中的陳設十分簡單,門窗緊閉,只有微弱的陽光從窗縫投射到地面上。我下床,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剛剛吃了半盞,一個壯漢便推門走了進來,手中的托盤裡放了幾樣飯菜。我的確沒什麼胃口,但是強迫自己多吃了一點,然後一個人坐在床上發了一天的呆。

  以後的幾天仍然如此,外界仍然沒有消息,我被嚴密的監控起來,每日那個壯漢給我送吃送喝,但是沒有人和我交談,我連蕭錦的人影都見不到,鎮日無聊的坐在床上發愣。

  第五天的時候蕭錦終於露面了。他推開門的時候我正哼著小曲,用手指蘸著茶水無聊的在桌子上練習左手畫圓右手畫方,他看到我的樣子,微微笑了一下:「太子妃真是會給自己找樂子。」說罷坐在我的對面。

  「不然怎麼辦?不給自己找樂子,難道要抱著被子哭?」我支著下巴,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這裡不錯,很清靜,就是有點無聊。」

  蕭錦哈哈一笑:「看來是我待客不周了。」隨後他臉色一凜,邪美的桃花眼中射出森然的目光,口氣卻是一派說不出的愉悅輕巧,「不過,太子妃現在過的日子和韓輕煙比起來還算好得多了。當年她被施了攝魂術,獨自一人被關在房中長達兩年,終日模仿你的言談舉止,居然也惟妙惟肖。哈哈,李彧還真的給我送了份大禮。前一陣,這份大禮偷了我的璽印和兵符,而後大寧的細作攜帶此物混入峽玉關,讓大周在戰事上慘敗。」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陰霾,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邪佞一笑:「不過老天爺也是公平的,我本來到大寧另有計劃,想不到竟然還有了意外收穫。」

  我微微定了定神,看來李彧在邊防打了勝仗,只是消息還沒有傳到京城,峽玉關的危機算是解除了。看著蕭錦陰沉的臉色,我心裡有點惶恐,但是臉上仍然笑意盈盈:「既然這樣,攝政王一定考慮好該怎麼利用我了。」

  蕭錦仔細盯著我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輕一笑,長指輕輕滑過我的臉:「果然是人間的絕色,難怪就連我也迷戀你這麼久,不知道李彧對你的感情如何。不過……聽說他昭告天下從此以後只娶你一人為妻,不再有別的女人,看來是個癡情的種子。」說到這裡,蕭錦的桃花眼裡流露出複雜的神情,他頓了頓,然後搖搖頭又是一笑:「但不知道這江山美人在他心裡孰重孰輕了。」

  蕭錦露出邪魅的笑容,手加大力道,我疼得蹙起了眉。忽然,他英挺的鼻子湊到我的面前,輕聲問道:「太子妃覺得自己身價幾何?值幾座城池?多少銀兩?」

  「哈哈哈哈!」我咯咯笑了起來,一邊搖頭一邊說,「攝政王太高估我了。如果攝政王想利用我佔點小便宜,李彧沒準會滿足你的要求。不過若是想利用我捏住李彧的七寸,一舉扳倒他或者扳倒大寧,恐怕就打錯了算盤。」我斂起笑容,一字一頓的說:「李彧一定會犧牲我而顧全大局的,這個我知道。」

  蕭錦愣住了,我趁機抽回自己的手,輕輕揉著被捏青的手腕,平靜的說:「我瞭解李彧,他雖然待我有情有意,但是決不是整天談情說愛,小兒女情長的男人。封疆擴土建立萬世不拔之基才是他最終的理想。成大事的人不會為了一己私情而破壞祖宗的基業,功虧一簣。如果他真愛美人重於江山,也算是我看錯了他。」

  「怎麼聽起來倒像是你所托非人了。」蕭錦半瞇的桃花眼裡射出銳利的光芒,手摸著下巴細細琢磨著我說話的可信度。

  我失笑:「那倒沒有,他專一待我,我的生活還是很幸福的。我沒這麼無聊,非要拿自己和江山去比。人和人不一樣,選擇自然會不同。即使他選擇江山也不能證明他不愛我。」

  蕭錦聽完我的話,雙眼中流露出驚訝的神色。良久他嗤笑一聲:「看來太子妃是做好為大寧捐軀的準備了?」

  「基本做好了。」我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有些感慨,「這幾天我把經歷過的事情都好好的回憶了一遍,發現這一輩子活的很劃算,沒什麼可抱怨的。所遺憾的是不能看女兒長大。還有,不能親手捉了莊敏瑤,為母親報仇!」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我目光炯炯的看著蕭錦,他的臉色不自然起來,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站了起來,走到我面前,取下我左手的戒指,然後說道:「我的條件已經向李彧開出來了,如果他拒絕了我的要求,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都把你帶走,把你囚禁在大週一輩子。」說完他把戒指穿在一根項鏈上,轉身走了出去。

  我輕聲笑了一下,囚禁在大週一輩子?總好過真的去死,蕭錦對我始終都有幾分情面。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在房間裡已經被關了三十天了,蕭錦再也沒有來過。如果不出所料,蕭錦現在一定已經放出了我已經失蹤的消息,不知道外面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我重重的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禁不住開始思念寶寶,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是不是每天都吃得飽睡得香。我的手不自覺的撫摸起李彧送我的玉墜,我的丈夫,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部署好一切,有沒有想到解救我的辦法。

  胡思亂想中門忽然開了,我一下子坐了起來。蕭錦手捧著一件衣服走了進來,他大搖大擺的坐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邪美的桃花眼向我瞥了過來。我站起身,拿過枕頭邊的梳子,輕輕的梳理著頭髮。

  蕭錦微微一笑:「太子妃,恭喜你要和我去大周了。不出您所料,李彧拒絕了我的條件。」

  我一愣,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結果,但是心還是被擰了一下。我強壓下心裡不舒服的情緒,坐到蕭錦的對面,拿起茶壺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我很好奇,攝政王提出的條件到底是什麼。」

  「我要峽玉關。」蕭錦很乾脆。

  「怪不得。」我瞭然的點頭,「峽玉關是要塞,把它給了你等若向你開放了大寧的國門,你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蕭錦仔細的觀察了我的表情,我平靜的對他笑了笑,他別開臉,目光中帶著一點複雜,將手中的熱茶一飲而盡,然後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衣服:「既然如此,請太子妃換上衣服和我走吧。」

  蕭錦給我準備了一套老年貴婦裝,等我穿戴完畢蕭錦便點了我的穴道,在我臉上貼上易容的面皮,然後把我抱到了馬車上。馬車不緊不慢的行駛起來,蕭錦扮成了一個六十多歲的男子,眼皮恰到好處的耷拉下來,遮掩了醒目的桃花眼,他坐在我身邊閉目養神,但時不時地掀開車簾向外觀看。

  外面的聲音逐漸嘈雜起來,大概是到了大街上,我可以清楚地聽見小販傳來的叫賣聲。馬車走著走著忽然一停,車簾子被掀開,兩個大寧官兵望馬車裡看了看,蕭錦刻意壓低聲音說道:「兩位軍爺,老朽和夫人到城外探親,還請通融。」

  官兵作了一個放行的手勢,馬車搖搖晃晃的走了起來。正在這時,我聽到一個正處於變聲期少年的聲音:「站住!車上坐著什麼人?」

  是魏小鬼!我渾身一個激靈,心怦怦狂跳起來。




六十九 山中救兵

  耳邊傳來馬蹄聲,緊接著厚重的車簾就被一桿長槍挑起,一張俊俏的少年面孔出現在上方,看到魏紫熙的身形的我心緊張的都快跳出來。魏紫熙顯然心情不好,嘴巴緊緊地抿著,他皺著眉頭把車廂裡的大概情況打量一番,然後把目光定在我的身上。

  魏小鬼,是我啊,是我啊!我在心裡拚命的吶喊。蕭錦的匕首抵在我的腰間,我不敢有絲毫輕舉妄動。「這位公子,賤內身體不適,老朽帶到城外尋訪名醫,還請公子通融。」蕭錦惶恐地說。

  「哼,本公子怎麼覺得形跡可疑呢!」魏紫熙冷笑一聲,長槍指著蕭錦的腦袋,鋒利的槍頭泛著寒光,奪人眼目。

  「公子說笑,老朽是良民,良民。」蕭錦做出畏懼的樣子向後退去,手卻悄悄摸向腰後的匕首。頓時緊張起來,蕭錦武藝高強,魏紫熙決不是他的對手!

  「良民?」魏紫熙冷笑聲,「住上京哪個地方?給趕車的是什麼人?」

  蕭錦賠笑道:「老朽住西涼胡同,趕車的是雇來的夥計。」

  魏紫熙手臂伸抓住蕭錦的衣襟,硬把他從車廂裡拖出來:「哼!趕車雇來的夥計看步伐就知道是練內家功的高手,少在這裡裝蒜!說話為什麼帶大周口音?」

  「官爺,官爺,老朽原來是大周人士,後來因為做生意到大寧來的……老朽真的是帶內子出門探病……」蕭錦裝出慌張的樣子連連擺手解釋,「那個夥計是雇來的人,老朽也不知道他會功夫……」

  魏紫熙繃著張臉,小小年紀竟然也有官威:「要解釋的話去大牢吧,小爺聽你慢慢說。」說罷,一條鐵鏈就套住蕭錦的脖子,魏紫熙立起雙劍眉:「來人啊,把他們給押下去!」旁邊的兵卒轟然應諾,蕭錦見情勢不對,一邊掙脫鐵鏈一邊往車裡退去,一把將我撈在懷裡。

  情勢一觸即發,官兵已經如狼似虎的撲過來,蕭錦將手伸進腰間的錦囊,從裡面掏出兩枚黑丸。那黑丸應該是煙霧彈,看來為防止事情敗露,蕭錦已經做好準備。魏紫熙抖起手中的長槍,剛要刺向蕭錦的喉嚨,就聽到一陣高呼:「魏少爺,魏少爺!休要惹事!」緊接著傳來陣急促的馬蹄,莫放勒住韁繩,湊到魏紫熙耳邊小聲幾句。

  「當真?」魏紫熙的表情凝重起來。

  莫放頭:「當然。魏少爺還是快和屬下走吧。」

  魏紫熙將長槍一收,瞥蕭錦一眼,輕輕「哼」一聲,道:「今算你們運氣好,放他們過去吧。」然後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跟著莫放絕塵而去。

  我眼巴巴的看著遠去的魏小鬼,滿嘴的苦味。

  經過這麼一段小插曲,城門軍很快就放人。馬車不緊不慢的行駛起來,我倒在綿軟的枕頭上閉目養神,心情極其複雜。剛剛錯過一個離開蕭錦的絕好機會,現在想脫身就更難了,莫放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來找魏小鬼?難道宮中出事?還是……

  「是不是惋惜剛才脫身的機會?」蕭錦的聲音響起來。

  一睜眼,蕭錦正掀開車簾向外張望,透過簾子的縫隙,看到一片樹林,想來已經到郊外。蕭錦放下簾子,然後把我的啞穴解開。

  我輕聲咳嗽幾聲,歎口氣:「我們現在去哪?」

  蕭錦看我眼:「前面是琳琅山,我的人都在山谷裡頭會合。」

  琳琅山!聽到個名字心裡一震,李彧在那山裡建了琳琅別苑,還藏了至少三千護衛,那裡等若他臨去出征時他還特意叮囑,若是京城之中有什麼不測,盡可以憑借他送的百合玉墜將那三千人調動差遣。現在那塊溫潤的玉還貼在我的胸口上,我的心禁不住怦怦跳起來。

  「琳琅山地勢複雜,多山洞水源,你倒選個好地方。」我裝作漫不經心,微微一笑,「看來我們要在琳琅山呆到傍晚,然後啟程了。」

  蕭錦伸手扯掉臉上的面皮,露出裡面英俊邪魅的面容,邪佞一笑:「太子妃,知道你計謀百出,但是別想和我耍什麼花招,從我這裡打探到任何消息。」

  我苦笑一下:「現在被你牢牢監控著,能耍什麼花招?」

  蕭錦聽罷哈哈大笑:「太子妃,在我的牢牢監控下連續逃跑三次,你的能力蕭某直不敢小覷。」

  「攝政王過獎。」我不動聲色,將臉偏到另外方。

  忽然,蕭錦笑容一收,媚人的桃花目高深莫測的盯著我的臉,冷冷說:「莊寶瑜問你,現在可曾後悔?」

  我一愣,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你若知道李彧會毫不猶豫的拒絕我的交易,置你的安危於不顧,你當初還會不會選擇他?」蕭錦的嘴邊露出譏誚和殘酷的笑容,「犧牲自己,他會懷念一段時間,但是過不久也就忘。大寧美女如雲,他左擁右抱,逍遙快樂,不過變成他的一個念想。相反,你要在大周的深宮裡被囚禁一輩子,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蕭錦的話擊中我心裡最脆弱的部分,不禁有些茫然,但看到蕭錦半瞇的桃花眼,神志立刻清醒起來,堅定地笑笑:「李彧選江山,沒什麼可怨恨的。攝政王不也為江山選擇的姐姐?」

  聽到我的話,蕭錦的表情有些複雜,欲言又止。

  「我知道,我一直都承蒙著攝政王的錯愛。不過攝政王只把我看成男人的附屬品,當成寵物,當成得不到卻越想得到的東西罷。你很英俊,你娶敏瑤不久就除掉蕭離,所以在大週一手遮天,權傾朝野,只要願意甚至能夠廢掉當今皇上稱帝,是之驕子,人對來講只不過是財產的部分。就算當年迷戀,也沒有真正尊重過我。」我深深地吸一口氣,「李彧是個普通的人,他和你一樣位高權重,自然也想擁有很多的女人。但是他出於對我的愛和尊重放棄這些特權,對我來說就夠了。」我的聲音逐漸的小下去,彷彿是給自己聽的:「李彧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不怪他,因為如果換成是我,也會麼做的……」

  不可耳聞的聲音卻精確的傳到蕭錦耳中,他一愣,然後撫掌大笑起來:「哈哈哈,李彧果然猜對,果然是一樣的反應!」他笑著笑著,笑容就變得悲涼起來,把臉別過去。

  馬車行駛差不多一個時辰,躺在軟枕上昏昏欲睡。朦朧間聽到遠方傳來低低的悶雷聲,緊接著雨敲擊車頂的聲音便傳入耳朵。

  「王爺,下雨了。」馬伕隔著簾子恭恭敬敬的向蕭錦匯報。

  「大概還有多長時間才能到地方?」蕭錦掀開車簾問道。

  「現在已經在琳琅山裡,大概還有一盞茶的工夫就能和申大人會合。但是一會兒上山的路陡峭難走,我們恐怕只能棄車步行。」蕭錦聽罷點頭,然後放下手中的簾子。

  馬車走了一段時間終於停了下來。蕭錦起身將我橫抱在懷中,馬伕打起簾子撐著傘在外等候。灰濛濛的天,烏雲壓頂,雨不大,但是越下越密,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的。

  馬伕待蕭錦下馬車,便拍馬的脊背,馬自動調轉過頭,慢慢的走遠了。我不動聲色的向四周張望,辨認著方向和位置,蕭錦察覺到我的意圖,揚起他的披風將我的頭蒙個密不透風。看不到外面的景物,索性閉目養神。

  蕭錦抱著走了許久,感受到他腳深腳淺的步伐,知道上山的路絕不好走。在腦海裡默默地回想一遍剛才看到的景物,但是怎麼也回憶不起具體的方位,長歎一聲只得作罷。

  「王爺,您總算來了。快到山洞裡避避雨。」走了一會兒,耳邊忽然響起對話聲。

  蕭錦邊走邊問:「外面的情況怎麼樣?」

  「駐紮在下游別苑裡的護衛沒有什麼異動,我命令將士們躲避在附近的山洞裡避雨,等雨一停,我們立刻出發。」聽到這裡,我的心微微一動,似乎確定了自己的方位,彷彿能夠想到什麼主意,但是現在隱隱的還摸不到頭緒。

  「很好。」蕭錦應答著侍衛的話,然後將我放下來。

  映入眼簾的是個黑暗的山洞,山洞裡又濕又冷,我倚靠在石壁上不由得蹙起眉毛。

  「如果在裡生火會引起附近護衛的注意,所以你忍耐一下。」蕭錦說完解開身上的穴道,蜷腿抱膝坐到陰暗中。

  蕭錦走到洞口,側過身子和他的貼身護衛申廣小聲商議著什麼,時不時地還看我一眼,雨仍然沒有變小的跡象,一直不溫不火的下著,蕭錦的聲音從遠處依稀傳來:「半個時辰之後,如果雨仍然沒有停止的跡象,我們就冒雨趕路!」

  我心一沉,知道不能耽擱,於是咬咬牙站起來,逕直走到蕭錦的身邊,輕聲:「我想要方便一下。」

  蕭錦淡淡:「就在洞裡,可以把臉背過去。」

  「可能來月事,需要清洗梳理一下,能不能讓我到附近的溪邊?」看著蕭錦皺起的眉頭,我馬上解釋,「你可以派人盯著,甚至本人盯著,我不會玩什麼把戲。」說完聳聳肩,擺出一個信不信隨你的樣子。

  蕭錦盯我良久,眼神終於軟化下來,道:「好,我隨你去。」

  琳琅山裡有條蜿蜒流長的小溪,稱作玉帶。李彧會享受,在修建琳琅別苑的時候把溪水引到庭院中,玉帶溪穿院而過,每到下雨的時候,溪水都會猛漲,從上游衝擊到下游的水勢也會變得兇猛,庭院裡的景致也別有韻味。蕭錦他們安頓的山洞就在玉帶溪附近,於是我們便向那小溪的方向走去。

  來到溪邊,我一手撐著傘,一手不緊不慢的解開衣帶,回頭望去,蕭錦把臉微微側側。蹲下身,用傘擋住身體,然後撕下外衣上的一塊輕紗,咬破手指寫上「SOS」三個字母。這是求救的意思,李彧調教出來的護衛侍從都知道它的含義。

  然後鎮定的將輕紗放進袖口,在溪水邊揭下臉上的面皮開始清洗,直到血跡差不多干了,蕭錦也露出不耐煩的神色,我才站起身,將輕紗浸濕,順著急促的水流漂下去。做這樣小動作的時候,蕭錦正望著天空發愣,我心裡默默祈禱好久,然後才轉身走過來。我已經盡量做我所能做的事情了,結果就要看老爺的意思。

  回到山洞又休整一段時間,蕭錦見天氣仍然沒有好轉,便吩咐起身上路。申廣勸道:「雨不小反大,咱們還是再避避吧。」

  「不行,色漸漸暗,再呆下去恐怕就要在裡過夜了,在大寧拖的時間越久就越不安全。」蕭錦看看外面的色,沉聲吩咐道,「去通知藏身在附近的將士,馬上啟程。」

  我歎口氣,感覺頭髮忽然一鬆,綰著髮髻的頭飾滑落下來,長髮像瀑布樣滑落到肩頭。冷風灌進山洞,冷的我哆嗦,抱緊肩膀。蕭錦回轉身看到我的樣子微微一愣,然後走過來,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頭飾,走到我身後,把我的頭髮挽起來,動作輕柔的盤個最簡單的髮式。然後他蹲在我面前,伸手將鬢邊的碎發撫到耳根後面。由於離得太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的氣息。這樣曖昧的氛圍讓我不自在起來,向後靠靠,抬起臉,正好對上蕭錦的眼睛,他那雙邪魅的桃花眼深深地看著我,神色平靜複雜又帶著幾分惶惑。

  四目相對,仔細的看他的臉,忽然有感慨,和蕭錦愛恨糾纏麼長時間,他究竟執著於我的是什麼呢?我的容貌?我的性情?身上雙玉的預言?還是他強烈的征服感?伸出手輕輕的摸摸自己的臉龐,輕聲:「你到底,執著的是什麼呢?」

  蕭錦良久輕輕長歎聲,剛想什麼,時申廣進來稟報:「王爺,人已經集合完畢,共二百名,請王爺示下。」

  「很好。」蕭錦頭站起來,然後低頭對:「我們走。」

  走出山洞的時候雨仍然不停的下著,蕭錦塞給我一件披風和一把雨傘,然後對他手下的將士進行很簡短的訓話。蕭錦帶的二百人是大周兵將中的精英力量,訓練有素,而且有野外生存的經驗,個個全都有條不紊,身上已經被雨淋濕透也面不改色。我留意觀察,心裡面暗暗吃驚。

  大部隊開始下山,裹裹身上的披風,心中萬分焦慮。不知道我的那條求救用的輕紗會不會在溪水中被石頭和樹枝鉤住,能不能順利地被琳琅別苑的人發現,發現的時候不知道上面的血跡是否還在……擔憂中,忽然前方探路的兵將急匆匆的跑過來,單膝跪地,抱拳道:「啟稟王爺,前方發現有小隊巡山的護衛,正在我們下山的必經之路上。」

  「王爺,他們是不是發現什麼?」申廣有擔心。

  「下游的琳琅別苑是大寧皇室度假的庭院,有人在附近巡邏是很正常的。」蕭錦氣定神閒的道,「不要打草驚蛇,下山的路還有條,我們改道。」

  大部隊調轉方向又走陣,雨漸漸小起來,逐漸變成毛毛細雨,但是氣溫變得格外冷,就算圍著披風還微微發抖。色暗下來,山間的景物在夜幕的籠罩下已經變得不太分明,一腳深,一腳淺的跟在蕭錦身後,腳上的繡花鞋已經被雨水浸得濕透。

  大部隊默默無語地向前行進著,忽然,叢林裡突然射出只冷箭,箭直奔蕭錦的腦袋而來,饒是蕭錦耳力驚人,身子矮,健臂揚起手中長劍,「倉啷」聲將箭揮到旁。

  「什麼人?什麼人!」

  「保護主子!保護主子!」

  「哪裡來的箭?」

  大周將士大驚,舉起手中兵刃將蕭錦和我我團團圍在當中。四周又靜下來,只剩下沙沙的雨聲和小溪潺潺的叮咚聲。所有的神經都繃起來,我的心也揪到嗓子眼兒,難道是琳琅別苑的護衛發現我的輕紗,所以過來救人?究竟能不能脫離險境?

  「我們慢慢向前移動,我們在明處,敵人在暗處,何況他們在高,比我們地勢優越。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不要硬拚,我們安全撤退就好。」蕭錦輕聲吩咐道。他身旁的將士微微頭,然後陣型不變,緩緩向山下移動。

  正在時,遠遠聽到一聲令下,箭羽從四面八方湧來,大周將士紛紛抵擋,掩護蕭錦撤退。林子中忽然間竄出大寧官兵,兩派人廝殺在一起,場面更加混亂。蕭錦拉著我的手,在隨從的保護下迅速向山下逃去。一路磕磕絆絆,忽然,依稀聽到熟悉的呼喚:「小瑜!你在哪裡?」

  是李彧!我停住腳步,扭頭看去,身背後是紛雜的砍殺和哀號,哪裡有李彧的呼喊?

  蕭錦伸出手用力扳過我的臉龐,露出魅惑眾生的笑容:「阿嬌,別妄想什麼人會把救回去,就算死,也要和我死在起!」

  風吹起蕭錦的頭髮,那雙銳利的桃花眼半瞇。

  雨,好像又變大了。
作者: gigi1433    時間: 2011-8-30 12:23 PM

七十 風雨肆虐

  風雨拍打在我的臉上,手中的傘早已不知去向,蕭錦拽著我的手腕向山上跑去。此時天色向晚,周圍的景物也變得模糊起來,背後的喊殺聲不絕於耳,跑一會兒就再也走不動了,蕭錦皺起眉頭,索性將我扛在肩上,率領余部突圍。

  一路上天旋地轉,掛在蕭錦的肩頭只覺得胃口裡翻江倒海,根本分不清周圍的狀況。不知道過多久,喧囂聲逐漸遠去,蕭錦在黑暗中涉過一條淺溪,然後將我放下來。我腳下一軟,立刻抱住身邊的一棵大樹「哇哇」乾嘔起來。

  「王爺,大寧的追兵暫時被咱們甩掉,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追過來。」申廣抹抹臉上的雨水,「這裡畢竟不是咱們的地盤,遲則生變,還是連夜逃出去。」

  蕭錦沉吟一會兒:「琳琅山地勢複雜,在黑夜裡貿然前行很容易迷路,失足掉下山崖。現在雨越下越大,我們還是先躲上陣,研究路線再作打算。」

  申廣點頭,轉身數餘下的兵將。蕭錦來到我面前,大手一伸將我架起來:「還好吧?」

  「死不了。」用濕透的衣袖擦擦臉,感到好過些。

  蕭錦一言不發的扶住我的身體,帶著我大踏步的向山上走去。雨勢洶湧,好在已經不再打雷,否則在樹叢中被霹到就不是鬧著玩的事情了。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雨漸漸小下來,此時已經完全黑,伸手不見五指。熟悉地形的官兵將我們帶到一處背風的山坡,大家躲在一片樹叢後面休整。

  路上又冷又餓,雖然蕭錦用身體幫我擋了大部分的風雨,我還是凍得瑟瑟發抖。忽然腰上感覺一緊,不由自主地向前撲去,一下子撞進蕭錦的懷抱,我吃一驚,開始掙扎。

  「別動,不是很冷嗎?」蕭錦的嘴唇貼著我的耳朵,曖昧的熱氣騷動著我耳根,偏開臉,身子反而抖得更加厲害。

  「我沒關係,請攝政王放開。」我僵直著身體又掙扎幾下。

  「你就乖乖的在懷裡呆著,阿嬌,不知道你執著的到底是什麼,但是你知道我一定要把你帶走。」蕭錦的聲音忽然低啞下來,含住我的耳珠,「勸你還是不要再動,現在四周漆黑一片,就算在這裡要你別人也不會知道。我猜,你不想讓我這麼做吧?」

  「不想。」很乾脆的回答他,然後在他的懷裡安靜下來。

  蕭錦使勁將我摟一摟,然後發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到了後半夜,雨漸漸停了,風吹走厚厚的雲層,半輪殘月掛在天空上顯得有幾分淒清。這恐怕是我活到現在度過的最狼狽艱苦的一夜,身上的衣服粘濕厚重,貼在身上十分難過,伸出手拉拉糾結披散的長髮,剛想用頭繩將頭髮好歹綁起來,卻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沙沙的響聲。

  難道是野獸?心裡一沉,掙開蕭錦的懷抱向前看去,只見漆黑的夜幕裡出現幾個火把,然後火把越來越多,逐漸向這個方向靠過來。是大寧的官兵!心中一喜,蕭錦卻把我扯到他懷裡,伸手按住我的穴道,讓我不能言亦不能動。

  「傳令下去,告訴低下的人不要輕舉妄動。」蕭錦沉聲吩咐。

  大寧的官兵越走越近,一個貴氣英俊的男子被眾星捧月般的聚在當中。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的濕透,秀麗瀲灩的雙目難掩焦灼之情,此人不是李彧又是誰?

  我的心怦怦跳起來,蕭錦摟著我趴在一棵灌木叢下,李彧越走越近,他的嘴唇緊緊地抿著,手也攥成拳,不時地咳嗽幾聲。蕭錦握緊手中的長劍,大寧的官兵步步緊咬,已經搜到這裡,看來這仗是無法避免的。

  李彧停下來咳嗽幾聲,從懷裡取出只小瓷瓶倒丸藥出來,把藥放到口中。兩年前他在大鹹冰冷的江水中找夜又和君桂拼盡內力打架,從此就留下咳嗽的病根,只要動怒氣便會咳嗽不止。現在看他的咳嗽愈發的厲害。

  遠遠的看著他的身形,心裡一陣絞痛,淚水一下子模糊視線。

  「阿嬌,怎麼哭了?為那個人?」蕭錦的聲音帶著不出的魅惑,他輕輕吻掉我臉上的淚珠,然後猛地封住我的唇。他的吻帶有濃厚的侵略性,輾轉吮吸著,幾乎令人窒息。我瞠大眼眸,心中的羞憤和委屈在剎那之間全部爆發,毫不客氣的在蕭錦的嘴唇上狠狠地咬下,霎時間血腥味就充斥整個口腔。蕭錦悶哼一聲,反而吻得愈發激烈。而後他對我邪魅一笑,在耳邊輕聲說:「阿嬌,這次回到大周,莊敏瑤大妃的位子換你來坐。」

  我一驚,此時李彧的聲音穿過風聲傳入我的耳膜:「這樣的天氣他們走不遠,嚴加搜索,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是!」官兵們轟然應諾,手舉著刀刃火把開始搜索起來。

  突然,蕭錦口中打起聲尖銳的?哨,大周將士從四面八方湧出來,兩派人馬立刻乒乒乓乓的廝殺起來。蕭錦取出一條繩索,將我固定在他背上綁個結實,此時寒光一閃,李彧的長劍已經攻到面前。

  「小瑜!」李彧看清我的面孔,眼眸倏的亮起來,俊臉上不由得一陣狂喜。

  蕭錦健臂一擋,寶劍架住李彧的兵刃,邪美的桃花眼射出冷峻銳利的光芒:「李彧,我們終於碰面。」

  「我們早就碰過面了。」李彧哈哈大笑,雙目中卻燃起熊熊怒火,「每次都是把小瑜從你那裡帶回到我身邊,這次,也不會例外!」說罷,長劍一指,殺氣透著劍鋒森然而出。

  「如果有你本事,就來搶回去吧。」蕭錦邪魅一笑,狂妄霸氣的語調中盈滿自信。

  四周喊殺聲不絕於耳,兩個人就樣對峙著,彷彿天地間萬物都不再存在。我焦急的向四周望望,李彧這次進山尋帶的人雖然比蕭錦多些,但是蕭錦的近衛各各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廝殺下去難分輸贏,現在只期望在別處尋人的官兵聽到喊殺聲能夠迅速過來支援,否則鹿死誰手還是未知。

  忽然,蕭錦聲大喝一聲,首先發難。在人家的地頭上,蕭錦自然明白速戰速決的道理,拖下去對他沒有好處,所以他招式狠辣果斷,招招都攻到李彧要害。李彧的功夫本和蕭錦不分上,但是我卻成李彧最大的弱點,李彧每每害怕傷到我不敢全力拚殺,殺招全化成防禦,氣勢上就遜了三分。蕭錦得勢不饒人,欺身近搏佔足便宜。

  看到李彧落了下風,我心急如焚,但是什麼忙都幫不上,隨著招式逐漸激烈,我在蕭錦的背後被悠得頭暈腦漲,完全看不清形勢。

  蕭錦打了一陣便不再戀戰,一邊打鬥一邊向外退去,李彧緊追不放,兩個人很快便撤到更深的林子裡,四週一團漆黑,只能聽到穿山而過的風聲和小溪潺潺的流水。我立刻反應過來,不由得感歎蕭錦狡猾。原先打鬥時因為有火把的光芒,李彧還能看清我所在的位置,在不傷害我的情況下和蕭錦鬥上一鬥,現在沒有任何光亮,李彧即使找到蕭錦的位置,想出招也難。

  果然,在沒有光亮的地方李彧再也沒有攻上來,我們身後變得靜悄悄的,連李彧的腳步聲都不再聽見,蕭錦提起一口氣,背著我快速的往山下逃去。我的心慢慢涼下來,剛剛看到丈夫而抱起的期望也很快化為泡影。李彧!李彧!我在心中大聲呼喊著,黑暗中,眼淚一滴接著一滴的流下來。

  突然,空中響起聲尖銳的?哨,一朵白色耀眼的亮彈呼嘯而起,躥上高空散開,將四周的場景照得宛如白晝。煙花!蕭錦身形一頓,馬上扭頭看去,正在這時一把寒森森冷颼颼的兵刃從背後迅速攻來,我心中大吃驚,反射性的閉上雙眼,只聽「嗤嗤」幾聲,頓時感覺身上一鬆,繩索已經被割斷,我從蕭錦的身上滑下去,緊接著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小瑜。」李彧在我耳邊低呼著,抬手解開我的穴道。

  「李彧……」我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抱住李彧的脖子。忽然感覺腳踝一緊,蕭錦握緊我的腳腕用力向他的方向扯去。

  「阿嬌,休想和他回去!」蕭錦的冰冷的聲音竟然帶著幾絲絕望和咬牙切齒的恨意,「你,就算死也要和我死在一起!」蕭錦痛苦的表情隨著煙火的熄滅消失在黑暗中,我不由得哆嗦,頓時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腿上的拉扯讓我疼得皺起眉毛,正在分神的當口,一個帶著風聲力掌奔著我的額頭而來。李彧閃身躲避,想不到蕭錦掌風突然變化,狠狠地拍到李彧肩膀上,李彧悶哼聲抱著我跌坐在地,緊接著熱乎乎的液體濺便到我的臉上。

  「李彧!」我大駭,伸手摸去,他呼吸急促,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粘稠的液體從他的嘴邊流出來。

  蕭錦的手還握著我的腳腕,我拚命掙扎起來,李彧說道:「抱住我的腰。」然後他手臂一鬆,短短的片刻,蕭錦便要將我拽過去,慌亂之下,急忙抓住李彧的腰帶。此時耳邊上感覺一陣疾風飛過,「嗖」的一聲,而後就聽到蕭錦一聲吃痛的悶哼,但是依舊不肯放手。

  此時響起一陣喧嘩,無數的火把從遠處冒出來,離我們越來越近。大寧的人看到李彧放出的煙火訊號,前來援助。「噗!」又一隻煙火升起,照亮蕭錦的面孔,他靠近心臟的部位插著一隻匕首,血流不止。

  「放手吧,不要再執著了。我不是你的,永遠不可能變成你的。」不知怎麼了,我的淚水不停掉落,「援兵一來,你身受重傷,憑現在的實力再和李彧打下去,只能是兩敗俱傷,還是趕快走吧,從此以後,永遠不要相見。」

  蕭錦一愣,眼神瞬間的迷離,盯著我的眼睛緩緩鬆開手。喧鬧聲由遠而近,已經能夠聽到大寧官兵急促的腳步,蕭錦深深地看我一眼,然後轉身踉踉蹌蹌的快步消失在黑暗中。此時李彧呻吟一聲,「撲通」躺倒在地上。

  「找到太子啦!找到太子啦!」

  「太子在這裡!快隨我過來!」

  大寧的官兵從四面八方湧來,李彧躺在地上,緊緊攥著我的手,意志已經有些昏沉,看來蕭錦的掌內力不凡,沒準已經傷到他的內臟。擔憂的看著李彧的臉,想起他隨身直帶著療傷的大內秘藥,急忙在他衣襟裡尋找,果然發現藥瓶,急忙倒出一顆藥丸子給他服下。

  一個官兵頭兒走上前,手舉著大刀向我吆喝:「你是何人?快離開太子爺!否則老子的大刀不客氣了!」

  「放肆!」我臉一沉,伸手掏出脖子上的百合花玉吊墜,那官兵頭兒見立刻噤若寒蟬。「小人眼拙,冒犯貴人。」他討好的笑著,「請問夫人有何吩咐?」

  我定定神道:「太子身受重傷,你們趕快尋個擔架把他抬到別苑。太子的命令,今晚在琳琅山騷擾的全是群匪寇,剛才那個逃跑的人就不要再追殺了,你們回去吧。」

  眾人轟然領命,我看著遠處蕭錦消失的地方幽幽一歎,輕聲道:「蕭錦,你對我始終有情,我亦不能狠心取你性命,希望今後好自為之……」

  回到別苑,早就有太醫在旁邊侯駕,下人們燒水,備藥,煮粥,忙得不亦樂乎。服了療傷的藥丸,李彧的臉色好許多,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的臉,把我的手握得生疼。不管剛才太醫如何給他號脈開方,身邊有多少僕役,他全然不顧,就麼癡癡的看著,我的臉在他的目光下一直是燙的。

  太醫說李彧內臟受損,需要臥床靜養一段時間,否則寒氣深入會大傷元氣,因為服珍貴的大內藥品,現在已經脫離危險。然後又開藥方,讓下面的人去煎藥。

  待太醫走之後,伸手掏出帕子一邊擦著他嘴角殘存的血跡,一邊嗔道:「剛才那麼多人,那麼直眉瞪眼的看什麼呢?現在還不趕快把眼睛閉上,好好歇歇。」

  李彧搖搖頭,眼眸裡隱隱閃著愛意,摸摸我的臉:「讓你受苦了。」

  「沒什麼。」我搖頭,忽然想起什麼:「孩子還好嗎?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還有是怎麼找到的……」

  「正事明再。孩子很好,除了吃就是睡……喂,喂,老公在你面前躺著,怎麼就知道問孩子?」李彧有點不高興,強拉下我的脖子,滾燙的嘴唇貼上我的唇瓣,舌頭靈活的糾纏著我的感官,聞到李彧身上熟悉的氣息,我的心馬上平靜下來。結束綿長的親吻,李彧輕輕摸著我的臉,好像撫摸著什麼珍寶:「回來真好,真好…… 那些天我表面上鎮定,其實都快瘋了……」

  我笑笑,忽然看到不遠處還站著服侍的下人,他們雖然低著頭,眼觀鼻,鼻觀眼,站得筆直如塑像般,好像剛才什麼事情都沒看見,但是我的臉上還是一陣發燒,剛想站起來,李彧急忙扯住我的衣袖:「要上哪去?」由於動作大,牽動內傷,他疼得皺起眉頭。

  「去洗個熱水澡,再換件衣服。」我無奈的拉拉糾結的長髮。

  「現在陪我睡會兒,明早上再去洗。」李彧固執起來,硬把我拉回來,「濕衣服就脫下來,裡有被子。」

  看著他憔悴的臉,一陣心疼,點頭,揮退下人,然後脫衣服躺在他的身邊,李彧立刻用手臂牢牢的環住,臉埋在的頸窩裡,滿足的長歎聲:「不是做夢吧?真的把你救回來……別走,讓我睡會兒,好幾天都沒合眼……」李彧的聲音逐漸低下去,後來變成意味不清的咕噥,很快沉沉的睡過去。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烏雲又密佈上來,而後風雨大作,但是房間裡是那麼的溫暖,此刻雕花的木床彷彿就是全部天地。躺在李彧的懷抱裡,整個人都沉醉在他的柔情中,嘴角不自覺的向上揚起,小手輕輕撫摸著李彧健壯的手臂,心裡感到格外踏實。折騰一夜,此時也疲憊不堪,很快睡意就湧上來,於是在李彧的溫暖的懷裡找個舒服的位置,然後靠著他的胸膛安然入睡……



七十一 並肩而立

  第二日清晨,肆虐整夜的大雨已經止住,一直跟在李彧身邊服侍的太監小路子探頭探腦的往房間裡看好了幾次,隔著幔帳瞧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來。

  「笑什麼呢?」背後的人動動,健壯的手臂環住我,熱氣呵的我耳邊一陣瘙癢。

  「沒什麼。」支起身子回頭看看李彧,他星眸半翕,一副似醒非醒的慵懶表情。

  「再陪我睡會兒。」李彧按按我的身子,頭向我靠過來用力的吸幾口氣,好像我身上有什麼誘人的香味。他面色依舊憔悴蒼白,下巴生出胡茬,臉瘦了一圈,沒了往日顧盼神飛的貴公子風采,卻多幾分深沉的氣度。

  「小路子剛才往裡面鬼頭鬼腦的看好幾次,興許有什麼重要的消息,看還是把他叫進來問問。」摸摸李彧的臉,「你氣色不好,一會兒讓太醫過來瞧瞧。」

  李彧睜開眼,捉住我的手吻下,然後咳嗽幾聲。小路子向來乖覺,應著聲順牆邊溜進來,端著茶盤低眉順眼的說:「太子爺太子妃吉祥,早起怕是口乾,先喝六安茶醒醒精神。」罷將茶盤子伸過來。

  伸手取茶遞給李彧,自己也拿一杯。

  「太子爺,您佈置的詔書已經送過來。」小路子從懷裡取出卷絹帛。

  「怎麼不早呈上來?」李彧精神震,把奏折拿過來。

  「小人看太子許久沒有睡得那麼踏實,所以沒忍心叫醒太子。」小路子陪笑,垂手站立到旁。

  「是什麼?」我探過身詢問。

  「等下再告訴你。」李彧大概瀏覽一遍,嘴邊露出滿意的笑容,卻掩住不讓我看詔書的內容,而後他揮退小路子,倚在床欄邊慢條斯理的開始喝茶。

  賣什麼關子?我皺皺眉,捧著茶喝一口,問道:「幾時從邊關回來的?」

  李彧愣了一愣,放下手中的茶杯:「實際上,我根本就沒到邊關去……」

  「什麼?」我不可置信的瞠大眼睛。

  李彧長臂一伸,將我輕輕攬在懷裡,湊在耳邊低聲說:「其實,我接到手下密報,那兩個兄長私底下小動作頻頻,暗地裡結黨營私,藏奪儲的野心。李凡手裡握著兵權,不得不防。」李彧習慣性的蹙眉,「尤其是回李凡從邊關回來,朝野上下對他莫不交口稱讚,所以拿親征當借口,削他的兵權,然後詐走邊關,其實悄悄藏匿在京城裡觀察他舉動。結果發現他們倆原來並無反意,躲起來只不過為遠離朝堂而避禍。李凡甚至寫奏折,稱身體不適,請父王准許他到處寧靜的桃源修養,從此做個閒散的王爺。」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害我白白為擔心!」有些不滿的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正在這時,李彧突然咳嗽起來,我嚇一跳,連忙住手。

  「若是不能連自己人都騙過,怎能欺騙對手?」李彧止了咳嗽,微微一笑,「父王准他的要求,二哥也不會再翻出多大的風浪,太子之位不會再受威脅。」而後李彧面色一沉,摟著我的臂膀不自覺的加大力量,「沒想到一個計劃竟然把你至於險地。你被蕭錦帶走以後,我立刻開始調查,結果倒是十分有趣。蕭錦之所以能混入皇宮,是李凡新納愛妾英奴在爹壽辰的時候幫他悄悄混進來的。英奴是蕭錦安插在李凡身邊的線人,蕭錦丟了璽印和兵符,關係重大,他不得不親自來大寧潛到皇宮裡尋找。蕭錦在宮裡潛伏日尋找未果,本想去芬露庭和別人接頭,沒想到你正好撞到槍口上。」

  李彧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然後輕輕吻吻我的額頭,欲言又止:「蕭錦要峽玉關換你的性命,事關重大,我沒有答應……小瑜,我還他璽印和兵符,要他你保住的性命,只要你還活著,我就能再把救回來……」

  我呆了,蕭錦不殺我原來也有這樣的原因!低頭長歎,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忽然下巴被一隻大手逗起來,迎上李彧秀麗瀲灩的雙眸。「剛才在想什麼?想他?」李彧的眼神帶著探究和醋意,手指不自覺地加大力道。

  剛想說什麼,李彧突然俯下身重重地吻住我的嘴唇,濕熱的舌迅速竄入口中奪去我的全部言論。霸道的深吻掠奪著肺裡的空氣,而唇齒間的糾纏卻讓我迅速沉淪。恍惚間,李彧結束長吻,嘴唇卻移到的耳邊和脖頸處,輕輕吻著。身體裡久違的情慾被喚起,抓住李彧的衣襟,眼神開始迷離起來。

  「小瑜,以後不要再想起他,那個人,以後永遠別再想起來。」耳邊忽然傳來李彧低沉的聲音。「好。」順從的點頭,趴在他的胸前。李彧顯然滿意我的答覆,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滿足的長歎一聲。

  「對了,你是怎樣找到我的?你知道我困在琳琅山上?」我笑著望進李彧的眼睛,「是不是看到那條寫著『SOS』的輕紗?」

  「什麼輕紗?」李彧有點莫名其妙,聽我講前因後果又忍不住笑起來,「傻丫頭,上游到下游那麼遠的距離,你的輕紗怎麼可能漂到別苑裡?你被人劫持以後,我晝夜細查,最後查到英奴身上,然後跟蹤從府裡出去的每個人,順籐摸瓜找到蕭錦,然後在琳琅別苑布下羅地網。當時你們要出城門,魏紫熙懷疑蕭錦,我怕蕭錦狗急跳牆傷你的性命,於是叫莫放把他叫回來。」

  原來如此!瞭然的點頭。這時李彧捧起我的臉,深不見底的眼眸深深的望著我,輕聲說:「這次讓你受苦,想來想去,只有一個東西能夠補償。」說罷,他將小路子剛剛取來的詔書放到我的手上。

  我看幾眼,當時就呆住:「這是什麼?」

  「給你的禮物。」李彧微微一笑,「這是出征前就備好的詔書。你是雙玉預言的聖女,背負興亡下的責任,父王封你為大寧天後,可參政上朝,分享至高無上的皇權!」

  「文武百官和下人必然要反對!」我馬上反應過來,臉色微微一沉。

  「放心。」李彧握住我的手,「我已經讓玄道人製造輿論,這是命之,因為你命造極貴,必然要身居巔峰,非凡人可比,所以嫁入大寧皇室便接連死兩個君王,為避免觸怒上蒼,父王封你為天後,虛位凌駕與皇后之上,與皇帝平級,手握實權。」愣愣的看著他,李彧微微一笑,「武則天當年就是用彌勒轉世的謠言讓自己成功上位的,可見這招確實好用。況且我不在的時日,你幫著父王把所有事務處理井井有條,百官也交口稱讚。」李彧緊握握我的手:「你當得這個位置。」

  「李彧……」我輕聲喚他,心中一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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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李書陽禪位李彧,退位太上皇頤養年。李彧為寧慧帝,改年號華。此後不久,在大寧正殿上極其隆重的舉行誥封儀式。

  吉時,身穿黃色曳地長袍,衣上繡著大朵牡丹和鳳紋,頭上戴頂珠光寶氣的金冠。頂冠精美絕倫,價值連城,冠上鑲嵌密密的寶石,在陽光下光彩奪目。寶石正是敏瑤在大鹹送給李彧的,當時一句玩笑話,要把所有寶石鑲到王冠上,李彧便真的找大寧最好的工匠,用那袋寶石精心打製成金冠,美如夢幻。

  在執行官的指引下我步步走上密集的台階,步步走上高高的聖壇。然後跪在李彧面前,他將象徵權力的玉牒環珮鄭重的交放到我的手上,然後把我扶起來,至此禮成。

  「我們到樓頭去。」李彧拉著我的手,「已經有百姓聚集在宮城前等待瞻仰天顏。」

  我點了點頭,與李彧共乘輦,前往外宮的城樓。按照原先的祖例,我應該乘鳳輦跟在皇帝龍車之後,但是如今我已經封為「天後」,位置與皇帝平級,共乘一車也並不為過。

  登上城頭的時候,風忽然下子變得很大。無數的百姓擁擠在城下,見到我們之後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天後娘娘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間萬民如潮水般跪倒朝拜,聲音震耳欲聾。

  這就是所謂的一個天下吧?就是站在萬人中央的感受吧?豪情萬丈又悲憫激情。我的眼眶微微發熱,就這樣活一生,真的值得!

  我側過臉,李彧正含笑著望著我,那笑容溫和清淡瞬間和記憶裡的人重合。瞬間覺得有些恍惚,耳邊山呼萬歲的聲音也聽得不太真切。朦朧中允謙向我走來,手執一扇,笑得雲淡風清,輕輕:「小瑜現在過的幸福吧?」

  「很幸福。」我點頭微笑,淚水一下子盈滿眼眶。

  「小瑜,小瑜。」允謙的身影逐漸消散,李彧的面孔真切地出現在我面前,他神色裡有絲擔心:「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感覺很幸福。」我笑起來。穿越來到這個世界,已經經歷過太多的風雨和坎坷的我,似乎已經看透滾滾紅塵,人間滄桑。

  李彧左手握住我的手,右手指遠方,朗聲大笑:「並肩高處,才是風景!」

  舉目遠眺,輪麗日昇於中之上。心胸立時一片清朗,罷!罷!成也罷,敗也罷,英雄也罷,梟雄也罷,治世也罷,亂世也罷,都經不起歲月的洗滌,又何需長歎息世事滄桑、人心多變?那諸多往事、些許愁容亦皆可付諸於笑之中,今生得夫如此,並肩立於人間之巔,能活得如此率性瀟灑,哪裡還用顧及明日陰晴雨雪?

  穿越而來,一場亂世的風雲已經牢牢鐫刻我的名字,夠了,一生足矣……




番外

  天華五年,九月。

  大周攝政王妃莊敏瑤在京城率五千近衛軍突然起兵造反,與她一起統領三軍的赫然是亡國之君褚君蘭。近衛軍一路勢如破竹,與城外埋伏的叛軍裡應外合,迅速佔領京城。攝政王蕭錦措手不及,在親兵的拚死護衛下攜側妃田想容和幼子蕭亮殺出重圍,不知所蹤。

  莊敏瑤佔領京城的第三天將攝政王府中的藏嬌樓付之一炬,大火燒了一天一夜,無數古董珍玩毀於火海。

  大火之後,莊敏瑤與褚君蘭亦離奇失蹤,叛軍群龍無首。大周太后搬兵救援將叛軍擊潰,史稱「蘭瑤之亂」。
  
  十一月,天氣蕭肅。
  
  莊寶瑜挨在一張湘妃椅上翻看一則奏書,乖覺的宮女端來一盞熱茶,然後將蠟燭挑的更亮。「啪」的一聲,寶瑜合上奏折,揉了揉眼睛問道:「幾更了?」
  
  宮女道:「娘娘,四更天了,您早些睡吧。」
  
  寶瑜搖搖頭,剛剛站起身,只見李彧大踏步的從門外走進來,一把抓住她的手低聲說道:「魏紫熙回來了。」而後他神秘一笑道:「不僅回來了,還給你帶了件大禮。」說罷攬著寶瑜向前殿走去。
  
  走到前殿,魏紫熙早已恭候多時。當年的稚童已經長成了翩翩少年,個頭直逼李彧,相貌英俊非凡,舉手投足一派皇家風範,只是眉宇間難掩煞氣,身上風塵僕僕,面容略顯憔悴。寶瑜趕?步走了過去,一把抓住魏紫熙的胳膊上下打量,關切之情溢於言表:「大周之行如何?可曾受傷?」而後她馬上沉下臉說:「你現在還真是敢翻天了!竟敢私自出京!還跑到大周去胡鬧!」
  
  魏紫熙笑了起來,說道:「膩在京城裡有什麼意思?還是出去快活些,況且我這次出門可立了大功了,給姐姐帶了件大禮回來,一會兒你見了肯定高興,一定要好好犒賞我才是。」
  
  寶瑜沉著臉說:「帶了禮物就覺得沒事了?好吧,如果你的禮物我真的喜歡,那就功過相抵,我就免了你私自出遊的懲罰。」
  
  魏紫熙眼睛一亮說道:「好,一言為定!」而後壓低聲音說道,「我把莊敏瑤擒來了。」
  
  「什麼?」寶瑜吃了一驚,而後她很快鎮定下來,「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的。」魏紫熙得意道,「在京城裡憋得久了,我原本想南下溜躂溜躂,等坐到船上又改了主意了,讓船夫改道去了大周。大周有血神教的一批屬下,我這教主於情於理都該看望看望他們才是。」魏紫熙說到這裡清了清嗓子,接著說,「我在大周京城裡呆了幾天,然後摸到攝政王府去找血神教的線人,沒想到莊敏瑤造反了,當時外面喊殺聲不絕於耳,那線人還以為是我到王府的事情暴露,匆忙之間把我塞進了攝政王府的密道。我順著密道走到盡頭,聽到前方仍然是喧囂不斷,只好呆在密道裡,不敢出去。那地方又悶又熱,而且沒有一點光亮,我在那地方呆了三天,摸遍了全身只帶了一塊點心,我餓的時候便咬一小口,絕不敢多吃,心裡想等到這點心吃完的時候,不管外面是腥風血雨還是刀山火海,我都闖出去拼了。」
  
  李彧點了點頭說:「讓你受苦了。後來你是怎麼出去的?」
  
  魏紫熙說:「後來我忽然聽見外面有說話的聲音。仔細聽是個女人,只聽她說『蘭哥哥,原來你在這裡。』然後有個男人的聲音說:『你怎麼來了?』那女人笑著說:『我四處都找不到你,想著你原先就愛看書,就到蕭錦的書房來看看,沒想到你真的在這裡,你在看什麼?』那個男人說;『沒什麼,就是隨便看看。』忽然那女人拔高了嗓音,尖叫道:『你在看她的畫像!她把你逼到這樣的境地,讓你變得像喪家之犬一般,你竟然還在看她的畫像!』男人說:『我是偶然在書房看到她的畫像的,阿瑤,我……』那女人冷笑著說:『你當我不知道嗎?你從小其實就喜歡她,想娶的人一直是她對吧?你忘了是誰一直在大金幫助你,忘了是誰一直殫精竭慮的給你出謀劃策,忘了是誰冒了大險,五年前趁莊寶瑜被挾持的時候把你從囚禁之處營救出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我聽到這裡就明白這兩個人一個是莊敏瑤一個是褚君蘭了。」
  
  寶瑜和李彧都不住的點頭。
  
  魏紫熙接著說:「後來褚君蘭低聲下氣的說:『阿瑤,你對我的好我當然忘不了,她的畫像我是在翻書架的時候無意間看到的。』莊敏瑤沒管褚君蘭說什麼,好像對他又打又罵,一直說他沒良心。最後褚君蘭煩了起來,吼道:『你夠了沒有?和你說實話,小時候我是一心想娶你的,莊寶瑜怎麼趕得上咱們倆親厚?但是有一天,我在淨山寺的後山上,看見你和一個男人在一起,攜手攬腕,親熱得如同情侶一般,那男人就是大金的皇子慕容言德!你說我沒有良心,明明是你先水性楊花!相形之下莊寶瑜比你好太多了,至少她肯為了一個男人忠誠,不會隨便出賣色相!』說到這裡,莊敏瑤哭喊道:『你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褚君蘭冷冷說:『這五年來,我一直在你面前忍氣吞聲,哄著你,討好你,你對我頤指氣使,我知道我就是你手裡的棋子,你要用我的腦子幫你出謀劃策,好讓你和莊寶瑜一較高下……』莊敏瑤忽然笑了起來:『原來你的溫柔軟語都是在哄我,原來你的心裡早就討厭我了是不是?』褚君蘭沒有說話,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褚君蘭歎了口氣,輕聲說:『阿瑤,剛才是我語氣重了,你要知道,從小到大,我對你始終都是真心的,我怎麼又會討厭你呢?』忽然,褚君蘭叫了一聲:『啊!你這是幹什麼?』莊敏瑤恨聲說:『褚君蘭,我原本以為我們有舊時的情分,我將你從大寧救出來,從此之後你我二人同心協力謀得大周的天下,日後養精蓄銳也能和大寧一較長短。但是沒想到,你對我早就生了二心,所以,只能對不住了。』。」
  
  魏紫熙說到這裡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口齒伶俐,將褚君蘭莊敏瑤二人的語氣神態學得惟妙惟肖,寶瑜和李彧全都聽得入了神。
  
  「莊敏瑤到底做了什麼?」寶瑜忍不住出口詢問。
  
  魏紫熙搖搖頭說:「我當時也不知道,聽到外面亂了一下,然後全然沒了動靜了。然後就聽到女人啜泣的聲音,莊敏瑤哭道:『蘭哥哥,蘭哥哥……』後來有個親兵進來說道:『主子,前方來報,蕭錦好像順著水路逃了……』這時候莊敏瑤好像有點瘋了,她吼道:『隨便他跑到什麼地方,去,傳我的命令,把藏嬌樓燒了!你們全都滾得遠一點,沒我的命令,誰都別到這裡來!』然後她一個人坐在地上哭的很哀傷,嘴裡面還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魏紫熙搔了搔頭說:「原本我在那密道裡就已經呆得十分不耐煩了,聽她命令所有的人都不得到這個地方來,我就打定主意要從這裡出去。我摸遍了前方的石板也沒發現機關,後來我發現,如果我用力推,牆壁就向另一方轉動。所以我卯足了力氣,將牆壁用力一推,便看見了外面的情形。幸虧當時已經是深夜,若是白天,我的眼睛非讓太陽光刺盲了不可。」
  
  李彧問道:「你在外面到底看見了什麼?褚君蘭是不是已經死了?」
  
  魏紫熙點頭說:「不錯,我看見褚君蘭躺在地上,胸前插一把匕首,血流了一地,那匕首上泛著綠光,一看就是淬了劇毒。莊敏瑤伏在褚君蘭的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看見我從書架後蹦出來吃了一驚,我沒等她反應,反手過去點了她的穴道,然後將她扛到密道裡,順著原路跑了回來。從另一邊出去的時候,血神教的線人正在密道的另一邊尋找我,他趁亂將我和莊敏瑤帶了出去。」
  
  褚君蘭死了。莊寶瑜長歎一聲,原本她答應了褚君桂留著他哥哥的性命,保他一世的富貴,沒想到最後褚君蘭竟然死在莊敏瑤的手裡。正在感慨的時候,寶瑜忽聽李彧問道:「莊敏瑤現在人在哪裡?」
  
  魏紫熙說:「就在後面押著呢。這一路我怕她尋死,又怕她詭計多端逃出去,所以一直點著她的穴道。開始她不怎麼吃東西,好像一心求死。我捏了她的嘴巴,強行把補藥和稀粥給她灌進去。等到了大寧境內,她好像忽然之間想開了,開始吃飯,而且開始梳洗打扮了。」
  
  「你將她帶上來吧。」寶瑜說道。
  
  魏紫熙點點頭走了出去,不久,兩個細長的身影就從大殿一頭走了過來。寶瑜表面鎮定,但是她的雙手微微顫抖,不自覺的站了起來。忽然肩膀一暖,寶瑜抬頭,見李彧攬著她的肩,輕聲說:「待會兒小心,僅防莊敏瑤狗急跳牆。」
  
  寶瑜點了點頭剛想說些什麼,此時莊敏瑤已經帶到了。她仍然穿著大周宮廷服飾,長裙迤邐,精美華貴。頭髮顯然是經過她細心的梳理了,髮式簡約,沒有髮釵簪子,僅僅點綴著幾枚珠花。她的面龐清減了不少,帶著一股病態的憔悴之氣,但是眉宇間仍然凌厲幹練,雙目沉凝似深潭一般。莊敏瑤雙手縛在身後,但她挺直了腰桿,嘴角竟然還微微上揚。
  
  兩姐妹就這樣不著痕跡的互相打量著,忽然,莊敏瑤笑了起來,說道:「好久不見了。」寶瑜也點頭笑道:「好久不見。」雖然莊寶瑜無數次的想像過她和莊敏瑤再次相見的情形:兩軍陣前,談判桌前,莊景卿墓前……但是她從來沒想過她們會這樣見面。本以為兩個人會劍拔弩張,針鋒相對,沒想到卻平和的說了一句「好久不見」。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莊寶瑜吩咐宮娥綵女取了一丸藥來,又讓魏紫熙給莊敏瑤鬆綁,然後命宮女將藥丸遞到莊敏瑤的面前。莊敏瑤卻絲毫猶豫都沒有,將藥丸拿過來,一口便吞了進去。
  
  搖曳的燭光之下,莊敏瑤看了看寶瑜美麗依舊的面容,緩緩說:「我原本就想在路上一死了之,但是不見你最後一面我卻不甘心,我一定要見到你現在過的怎樣,但是現在看見了又希望自己從來不曾看見,還不如就在路上死了。」
  
  說到這裡,莊敏瑤笑了幾聲,問道:「有酒嗎?」
  
  寶瑜點點頭,吩咐太監拿了兩罈酒來,給敏瑤搬了桌椅,她自己也坐了一套桌椅,和莊敏瑤遙遙相對。李彧和魏紫熙則站到一側,默不作聲。
  
  莊敏瑤滿滿的給自己斟上了一杯,仰面喝了一口,讚道:「好酒!」而後她抬起臉看著寶瑜說,「這是桂花酒吧?是咱們最後一起過中秋節喝的就是這個酒。」
  
  寶瑜點頭說:「不錯,自從那個中秋節之後,莊家就家破人亡,再也沒有可能團圓了。」
  
  莊敏瑤沒有說話,她一連幹了幾大杯,臉上迅速染上了一抹紅暈,彷彿春天的海棠,美不勝收,她吃吃笑了起來,說道:「莊寶瑜,你知道我為什麼恨你嗎?你就是我不幸的根源!」說到這裡,莊敏瑤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緩緩說:「從小到大,我是莊家的嬌女,見到我的人無不交口稱讚。我的課業書法丹青是爹爹親自傳授的,他無數次的誇獎我,允許我自由進出他的書房。但是後來,你就出現了,你只不過就是個庶出的女兒,我原本也沒把你放在心上,但是到後來,爹竟然對你另眼相看,讓你成天到他的書房去,對我日益冷淡。後來我聽說爹把軍國大事都與你商量,我就愈發不服起來。憑什麼?憑什麼呢?我才是爹最欣賞的女兒,我比你又差在哪一點?」
  莊敏瑤又喝了一杯酒,話愈發多了起來:「後來我去淨山寺上香的時候碰到了慕容言德,我知道他喜歡我。我定期和他相見,和他學朝堂之事。再到後來他想取而代之成為大金天子,我一心想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讓你們刮目相看,於是就為他獻計獻策。而當時我也聽了雙玉的傳言,所以也想趁這個機會把你除掉,因為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如果天下有你的存在,我就永無翻身之日!」
  
  「你成功了,但是莊家也散了。爹也死了。」寶瑜冷冷的打斷了她。
  
  「那是失誤!」莊敏瑤有些急躁,她又將一杯酒灌下肚說道,「我原本只想讓爹爹詐死,而後將他救出來,沒想到他自己尋了短見……」敏瑤歎了口氣接著說:「我在大金的宮廷,處處小心,如履薄冰,我是個什麼權勢靠山都沒有的女人,況且我的身份還是見不得人的,我處心積慮壯大自己的勢力,在宮闈之中摸爬滾打,然後我知道,我不僅要活下去,我還要握著重權,和你一爭高下!」說罷她哈哈笑了起來,言語之中透出幾絲得意:「我這一生,大富大貴,朝廷之爭,宮闈之亂什麼沒經歷過?在這世間能手握重權的女人能有幾人?」
  
  寶瑜默不作聲,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道:「你可曾有兩情相悅的琴瑟相和的夫君?你可曾有肝膽相照捨生忘死的朋友親人?你可曾有活潑可愛承歡膝下的孩兒?」寶瑜說罷緩緩搖頭:「可憐啊,你爭強好勝了一生,怎麼就忘了呢?你不光是個能主掌生殺大權領袖,你還是個女人……」
  
  這句話說完,莊敏瑤「噗」的吐出一口鮮血。她已經吃了大寧的秘藥,此藥服下,只要情緒激動異常便會毒發身亡。她剛剛聽了寶瑜的話,彷彿一記悶棍打在她的胸口,讓她氣血翻湧。
  
  你可曾有兩情相悅的琴瑟相和的夫君?

  你可曾有肝膽相照捨生忘死的朋友親人?

  你可曾有活潑可愛承歡膝下的孩兒?

  可憐啊,你爭強好勝了一生,怎麼就忘了呢?你不光是個能主掌生殺大權領袖,你還是個女人……
  
  四周的轟鳴之音灌進她的耳朵,莊敏瑤感覺天旋地轉。她強自穩定身形,顫抖著想拿起酒罈子倒酒,但怎麼都舉不起來。這時,淡紅色的裙擺映入她的眼簾,莊敏瑤抬頭,見到寶瑜站在她的面前,取過罈子給她倒了最後一碗酒。
  
  「謝……謝……」敏瑤慘然一笑,大口將酒灌下,而後趴倒桌上登時氣絕。
  
  一股冷風襲進空蕩蕩的大殿,吹熄了一盞盞閃爍的燭光。
  
  後記:

  天華六年,大寧重兵壓大周邊境。大周太后向寧求和,甘願稱臣。次年,大寧派兵進駐大周。

  蕭錦在蘭瑤之亂中受了重傷,攜妻兒親信北上,在草原安家落戶,爭權奪勢之心愈淡,而後得知大周向寧稱臣,明白復國無望,一輩子沒有再回中原。

  褚君桂縱情於山水之間,王孫公子卻真正做了個灑脫隨意的煙波釣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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