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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博得之門 -【娶個姐姐當老婆】《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2 PM     標題: 博得之門 -【娶個姐姐當老婆】《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1-1-6 08:43 PM 編輯

【小說書名】:娶個姐姐當老婆
【小說作者】:博得之門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薩弗拉斯權杖、興亡一歎、在三國裡流浪的異能者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喜歡自己姐姐的巫師的故事
  這是一個穿越者建立後宮的故事
  這是一個凡人與神祇相抗爭的故事
  這是一個耐瑟遺民恢復往昔帝國榮光的故事
  這是一個被遺忘國度的故事
  最後,這是一個關於命運、陰謀、愛和正義......好吧,是邪惡的故事
  這是我的夢想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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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3 PM

陰魂城篇 序章


劇烈的震動陡然自黑暗虛無中發生,浩浩蕩蕩,如颶風般瞬間席捲整個幽影界,一切都在急速崩塌、破壞、毀滅,彷彿世界末日降臨。

透明的陰影護罩瞬間升起,將整座陰魂城牢牢包裹其中,但這不足以完全抵擋那無形而猛烈的震盪。整座城市彷彿怒濤中的一葉輕舟,顛簸起伏,搖擺不定。正在沉睡中的居民紛紛驚醒,張皇失措,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知過了多久,震盪終於緩緩消失。陰魂城恢復了穩定,依舊漂浮在空中,陰影護罩漸漸淡去,最終消失,一切彷彿都恢復原狀。

但這只是表面現象。

陰魂城主的王宮中沉沉一片,沒有半點光亮。一位老人正坐在寬大的王座中,左手支頰,看著面前的黑暗虛無,若有所思。

刻意發出的腳步聲輕輕響起,有人從門口走進來。

老人微微轉過臉,看著來人。

「如您所料,閣下,夜女士已經離開了失落之殿。」來人恭敬地行禮,低聲說。

「她在哪裡?」老人直截了當地問。

「暫時還不清楚,但我想是在物質界,」來人說,話音裡透出幾分狡詐,「因為,她的牧師已經無法與她取得任何聯繫。」

老人微微抬起眼,看著自己這位忠心耿耿的助手,後者正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虛空,彷彿他從來不曾說過任何話一般。

「繼續說,霍傑哈納。」老人說。

「或者,夜女士突然拋棄了她忠誠的牧師們——包括艾格拉瑞在內,」霍傑哈納的聲音聽起來冰冷、僵硬,毫無半點抑揚起伏,但他的語速卻悄悄加快了,「或者,她已經無法回應信徒的祈禱。」

「但誰能做到這點?」老人反問,他自動忽略了霍傑哈納所說的第一種可能,「誰能將暗夜女神驅逐出她自己的神域,打下物質界?提爾?蘭森德爾?還是……阿曼納塔已經復活?」

「我不知道。」霍傑哈納誠實地回答。

「即便阿曼納塔復活也做不到這點。」陰影之中,突然又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清亮、優雅、溫和,透著隱隱的鋒芒。身披灰色斗篷的年輕人緩緩從虛空中走出來,向老人和霍傑哈納深深行禮,他的面容英俊,雙眼猶如夜空中閃爍生輝的星辰,嘴角總是帶著微微的笑意,謙和,絕不張揚,但充滿自信。

他的灰色巫師袍上,胸口部位繡著一個奇怪的圖案。紅色底上,以黑色輪廓勾勒出三座山峰,山峰頂上,一顆銀色的球體正閃閃發光。

「夜女士是國度內最強大的神祇之一,」年輕人繼續說,「沒有任何存在能流放她——除了那一位。」

他並沒有說出「那一位」的名字,因為他也不知道。但在場的三個人,都明白年輕人所指。

那個我們所不知道,但必定存在的存在。

「流放?」老人微微搖頭,「或許,這不過是夜女士出了點小小的意外。畢竟,我們還不知道真相,佈雷納斯,不可妄下斷言。」

「這並非關鍵,」年輕人依舊微笑,「夜女士是出了點小小的意外也好,是遇上了大麻煩也好;是被流放到物質界也好,還是被蘭森德爾突然殺死也好——當然這種可能性甚微。這都不是關鍵問題,真正的關鍵是:此時她已經不能控制陰魂城。」

老人微微點頭。是的,無論莎爾到底是遇上了什麼麻煩,此時此刻,她已經不能如過去的那一千多年那樣,牢牢地嚴密地控制著陰魂城。

「無論如何,」霍傑哈納轉移了話題,「這是個機會。」

「機會。」老人低聲重複,他將目光轉向年輕人。

年輕人微微點頭。「這是個機會,父親。」

「夜女士已經離開了幽影界,而遠離她的牧師們喪失了一切神術,」年輕人緩緩說,「沒有人能再成為障礙,包括瑞瓦蘭。父親,這是千載不遇的良機。」

老人緩緩點頭,向霍傑哈納做了個小小的手勢。助手微微躬身行禮,退了下去。

「春天播下種子,秋天未必能收穫糧食。」老人輕輕說,彷彿自言自語。

「但卻能收穫希望。」年輕人微微笑著,再次深深施禮,當他直起腰時,身形已經隱沒在陰影之中。

希望。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4 PM

陰魂城篇 第一節 穿越

在衛兵漠無表情的目光注視中,瓊恩和姐姐珊嘉走進陰魂城。

幽影界中沒有太陽和月亮,也沒有星辰,天空永遠是陰沉沉一片。陰魂城的上方,用魔法創造出的巨大球形光源正逐漸變得黯淡下去,提醒居民傍晚已經降臨。

「今天收穫不錯,」珊嘉很開心地對瓊恩說,「你真眼尖,居然看到那條影環蛇。」

「嗯。」瓊恩隨口回答,有些疲倦的模樣。他的肩上背著個灰色的布口袋,裡面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什麼東西。

「餓了吧,」珊嘉說,「快回家,媽媽一定已經做好了晚餐在等我們。」

瓊恩默默點頭,跟在姐姐後面,加快了腳步。

他們穿過市場,轉入小巷,然後筆直向前。在路過隔壁啞巴老伯家門口時,那條禿毛狗大黃從院子裡鑽出來,對瓊恩和珊嘉吠了幾聲。

珊嘉微笑著,伸手招招,禿毛狗乖巧地奔上來,貼著珊嘉的小腿蹭來蹭去。珊嘉輕輕撫摸它的頭,狗閉著眼睛,非常享受的樣子。

瓊恩也漫不經心地伸手拍了拍禿毛狗的頭,從珊嘉身邊走過,逕直走回自己家的院子裡。珊嘉看著弟弟,微微皺眉,輕輕拍拍禿毛狗,也跟著走進院子。

母親確實已經做好了晚餐,正在等待姐弟兩人回來,父親在算今天的帳目,看上去神態悠閒,想必生意不錯。

「回來了。」母親招呼,一邊煎著牛排,發出誘人的香氣。

「嗯。」瓊恩依然淡淡地答應了一聲,卸下背上的口袋,放在椅子旁。

父親算完了帳,一家四人圍坐在桌子邊,開始享用晚餐。母親的廚藝一流,牛排味道很好,大家都工作了一天,胃口不錯,唯有瓊恩似乎有些悶悶不樂,雖然也吃了不少,卻彷彿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只是機械地咀嚼、吞嚥。

父親是個粗枝大葉的人,並沒在意,母親卻細心地注意到了,於是她看著珊嘉,用目光詢問是怎麼一回事,但珊嘉微微搖頭,示意她也不清楚。

「今天很累吧,」母親溫柔地問瓊恩,「採集材料是件很辛苦的工作。」

瓊恩搖頭,隨即又點點頭,「嗯,有點累,」他說,「大概今天走的路太多了。」

母親點頭,伸手替他將垂下的頭髮撫到耳後。「累了就早點睡,明天你和姐姐在家裡好好休息。」

「唔?」珊嘉有些奇怪,「明天我們不用看店麼?」

「明天停業休息,」母親笑著,臉上流露著幸福的表情,「明天是我和你們父親的結婚紀念日。」

「哦。」珊嘉也笑了起來。

瓊恩很快將自己面前的那份牛排吃完,用餐巾抹抹嘴,「我有點累,」他說,「想先回去休息。」

「早點睡,」母親叮囑,「記得蓋好被子。」

※※※

小商人的家庭,自然不會有多麼寬大的房子。姐弟倆共用一個臥室,他們的床是上下鋪,瓊恩睡上鋪。

瓊恩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怔怔發呆。

門輕輕開了,有人走進來。瓊恩感覺到床在輕微震動,接著他看到姐姐珊嘉,小女孩正踩在床邊的木梯上,探出上半身,看著弟弟。

「你還好吧。」她問。

「沒事,」瓊恩說,「有點累罷了。」

珊嘉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並沒有發燒,於是放下心來。「一定是被今天那條影環蛇嚇到了,」姐姐說,「你乖乖睡,我去幫媽媽洗碗。」

「好。」

珊嘉幫瓊恩把被角掖了掖,防止他睡著了會踹被子——瓊恩從小就有這個習慣,然後輕手輕腳下床。

「姐姐。」

正當珊嘉準備走出房間時,瓊恩突然叫了她一聲。

「嗯?」珊嘉回過頭。

「再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吧。」

「也是你生日啊,」珊嘉笑著,「我們是雙胞胎嘛——你不是經常這麼說。怎麼,是不是偷偷給姐姐準備了什麼禮物?」

「是姐姐應該給弟弟準備禮物才對吧。」

「放心啦,少不了你的。乖乖睡。」珊嘉輕笑著,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

四周陷入黑暗和靜謐,瓊恩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看著黑沉沉的天花板,默默沉思。

再過幾天,就是自己和珊嘉的七歲生日了。

不知不覺間,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七年了呢。

作為曾經的網絡小說愛好者,瓊恩對「穿越」這個詞毫不陌生。如今這年頭穿越成風,如果你走路遇上沒蓋蓋子的下水道口,而且不小心一腳踩了進去,不必擔心摔死摔殘,因為你十有八九會摔到異世界或者古代去,然後從天上落下來,砸破人家的屋頂,壓死正在意圖強暴民女的某位惡霸地主,然後等著醒過來,民女(同時也是美女)對你投懷送抱以身相許。

瓊恩一直是個心理素質還不錯的人,無論穿越前還是穿越後,上輩子還是這輩子。

所謂心理素質不錯,就是能夠處變不驚——也可以理解為反應遲鈍,意思其實是一回事,看怎麼說了。經過多年的修煉,瓊恩就算走在街上,面前突然跳出一位蒙面劫匪,手持寒光閃爍的尖刀,他也會很溫和很誠懇地和劫匪握握手:「兄弟,今天收穫怎麼樣,要不要我贊助點。」

所以對於自己前一秒鐘還在電腦前看網絡小說,後一秒鐘就穿越到了異世界,瓊恩是半點都不驚訝的。

既然穿越了,首先要判斷一下情況。穿越也是分為很多種的,有高級的,連身體帶靈魂一塊穿越,等於是古代或者異世界多了個不明身份外來人口;有低級的,只穿靈魂不穿身體,這叫附體,等於是古代或者異世界的某個倒霉蛋脫胎換骨洗心革面了;還有更低級的,身體穿不過去,靈魂雖然穿過去了,無奈搶奪不了原土著居民的身體,只能投胎從嬰兒做起。

瓊恩很不幸,首先大概是身體不夠強壯,在時空穿越時承受不住,被摧毀了;其次大概是靈魂太不夠堅強,奪舍也無法成功,只能被安排了最後一種穿越方式。

就是投胎轉世,從嬰兒做起。

七年了呢。

嬰兒自有嬰兒的好處,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慢慢適應新環境,不會水土不服。而且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睡覺有人摟著走路有人抱著,餓了只需張張嘴。每天的生活就是吃了睡睡了吃,比起以前那種早上七點起床九點上班一天工作八小時拚死拚活掙點微薄工資的日子,瓊恩只覺得現在所住的並非人間——而是天堂。

但嬰兒總也是會長大的。

七年的時間,瓊恩並沒有虛度。他專心地聆聽一切可能聽到的信息,學習著有關這個世界的知識,他學得很快。

很顯然,這是一個奇幻世界。有神祇,有精靈,有龍,有魔法和巫師——前面幾點尚還不能十分肯定,因為沒有親眼見到,但最後一點是確定無疑的。

因為瓊恩家裡就是開法術材料商店的。

今天瓊恩和姐姐珊嘉出城一天,就是採集各種法術材料。他們的顧客,就是陰魂城裡的巫師們。

瓊恩不是個甘心平淡生活的人。既然穿越到這奇幻世界來,那便總要出人頭地,難不成還真子承父業,當個小商人終老一輩子吧,那也未免太窩囊了。

上輩子他看過很多網絡小說,對於這種奇幻世界自然並不陌生。有龍有魔法,當然也有精靈美女的世界,總是讓人高興的。瓊恩夢想著自己也能成為一個舉世傳頌的英雄,身邊自然是一大群美女。

這是個不錯的美夢。

但瓊恩漸漸發現,這個美夢似乎要破裂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5 PM

陰魂城篇 第二節 出人頭地的希望

他努力回憶以前看過的網絡小說,發現自己的處境前所未有的糟糕。

要想當出人頭地的英雄,就得有強大的力量。奇幻世界雖然不是完全實行叢林法則,但弱者永遠不會成為主角。在瓊恩的記憶中,沒有任何一本奇幻小說裡,手無縛雞之力的傢伙能成為奇幻世界的英雄。

能成為英雄的,總是那些力量強大的傢伙,或者大巫師,或者大劍士,甚至是個什麼神的選民之類。

所以他需要成為強者。

但這很難。

強者也不是好當的。一直開商店賣東西,是無論如何也強不起來的,得學習,得培訓,得冒險,得選職業方向。七年的細心觀察、傾聽、分析,瓊恩已經對自己身處的這個世界有了不少瞭解,這世界上冒險職業很多,戰士、巫師、聖武士、牧師、德魯伊、吟遊詩人等等等等,聽起來你愛幹嘛就幹嘛,一切任你挑選,其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一切都因為他如今身處陰魂城中。

「該死的陰魂城。」瓊恩躺在床上皺著眉頭。

陰魂城是一座很詭異的城市,首先它是一座浮空城——能飛行在空中的;其次它是一座軍事化管理的城市,等級位階非常森嚴;最後,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它不在物質界,它在幽影界。

物質界,或者說主物質位面,也就是所謂的凡間了,人類、精靈、矮人、獸人等等居住的地方。而幽影界,卻屬於外層位面,和惡魔居住的無底深淵,魔鬼居住的九層地獄,性質上是一樣的。

幽影界裡原本是沒有人類的,陰魂城是外來移民。

據說在大約兩千多年前,物質界有一個強大的耐瑟瑞爾帝國,擁有光輝燦爛的魔法文明。巫師們創造了數不清的魔法奇跡,其中之一就是能漂浮在天空中的城市,也就是浮空城,陰魂城就是其中之一,那時候城市名字叫做「陰影之地」。

後來發生了一場浩劫,整個耐瑟帝國驟然隕滅,幾乎所有的浮空城都墜毀了——除了陰魂城。

在浩劫發生之前,陰魂城的城主進行了一個龐大的魔法試驗,他打破位面壁障,把陰魂城從物質界移動到幽影界。進行了一段時間的考察之後,他又把陰魂城移回物質界。

然後,陰魂城的居民,眼中看到的就是斷壁殘垣,毀於一旦的帝國。

陰魂城的巫師們進行占卜,得出的結論是一種叫做費林魔葵的凶悍怪物毀滅了耐瑟帝國。

報仇勢在必行,但費林魔葵既然能驟然毀滅強大的耐瑟帝國,實力自然非同尋常。此時所有的浮空城盡數墜毀,大巫師們死傷殆盡,陰魂城獨力難支,也不能與費林魔葵相抗衡,只得又躲入幽影界,暫避鋒芒。

原本打算積蓄力量之後就去報仇,誰知遇到了意外。陰魂城這次移入幽影界,卻不知遇上什麼阻礙,無論巫師們怎麼施法,再也回不去物質界了。

所以如今的陰魂城,等於是一個幽影界中的孤島。除了陰魂城居民外,幽影界中再無其他人類,也沒有精靈、矮人之類,只有無窮無盡的陰影怪物。

因為是個孤島,所以陰魂城的一切都是自產自銷自給自足。整個城市實施的是半軍事化管理,重要的生活物質都是實行配給制,能擺在商店裡出售的,都不會是什麼太值錢的東西。而每家商店的主顧,則大體也是穩定的,就以瓊恩家為例,整個城裡就這麼多巫師,需要的法術材料也就這麼多,又不允許提價,又沒法擴大市場,所賺的錢自然只夠溫飽,沒法變成富翁。

這糟糕透了。

陰魂城是個半軍事化管理的城市,是個等級森嚴的城市。在這座城市中,統治階層主要就是巫師和牧師,至於什麼聖武士、德魯依是壓根沒有,也不可能有,戰士、遊蕩者或者吟遊詩人之類倒是有一些,但地位也不高。

陰魂城裡,巫師學校和神殿倒是不缺的。巫師學校不講出身,廣泛招生,但是學費非常昂貴;神殿倒不收學費,但要看出身,平民是沒資格進去當牧師侍奉神祇的。

瓊恩壓根沒想過要當神棍,所以牧師這條路不用考慮。

最好的出路,自然就是當巫師了。

但巫師學校那昂貴的學費,怎麼辦呢?

陰魂城實行的是嚴格的精英教育,用陰魂城主的話說:「我們需要,而且只需要精英。」巫師學校每年招生,名額倒沒有特別限定,基本是交學費就能進,學制五年,一般每年大約有一百名左右的新生入學。但要命的是:每年只允許畢業十人,淘汰率大約百分之九十。

不能畢業的,全都打回去,無法獲得巫師身份,依舊只能老老實實去當平民百姓,學費算是白交了。

瓊恩家裡,祖祖輩輩都是小商人,開法術材料商店的,積蓄大約有一些,具體數目瓊恩自然不清楚。但要是全拿出來,送他進巫師學校,或許也是有可能的。

但瓊恩知道,父母除非腦子發暈了,否則決不會這麼幹。雖說如果瓊恩真能當上巫師,全家自然也能自此擺脫商人的地位,可以晉入陰魂城的上流階層——但百分之九十的淘汰率啊。

一旦失敗,那就是血本無歸,巫師學校是不會退還學費的。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平民明明知道:只要子女能成為巫師,就能擺脫低下的社會地位,從此邁入「上等人」的行列,但卻極少有人拿出多年積蓄把孩子送進巫師學校的原因。因為風險實在太大。

瓊恩不能抱怨父母,他只能恨恨地想:「既然讓我穿越過來,為何不讓我投胎到什麼國王領主的家裡去呢?偏要當的小商人的兒子——這也就算了,偏偏還是陰魂城裡。」

出生在小商人家庭,沒有什麼社會地位,又沒有雄厚的經濟實力——他還能做什麼?

如果是在物質界,瓊恩還可以考慮走出陰魂城,去其他地方碰碰運氣,說不定能遇上某個隱居的老巫師,收他為徒。但這是在幽影界,若是敢走出陰魂城外十英里,就脫離了城市的庇護,隨時會被那些潛伏在陰影裡的怪物撕成碎片。

看起來,想要出人頭地,希望渺茫。

※※※

想歸想,生活還得繼續過。因為是保留了前世記憶的穿越,瓊恩一開始對新的身份很不適應,不過七年過來,至少是習慣了如今的環境,習慣了現在這個家,習慣了每天看到父親母親和漂亮姐姐,以及隔壁家的啞巴老伯和他養的禿毛狗。

一切都這麼平靜地過著,瓊恩在努力為他的強者夢,準確地說是巫師夢在奮鬥。不過話是這麼說,事實上,在一個封閉的,半軍事化管理的陰森森的城市裡,一個小商人家的未滿七歲的小孩子——儘管精神上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又能做什麼呢,其實什麼都做不了。

難道他還能拿把水果刀,半夜潛入某個巫師的房子裡,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傳授魔法麼?首先瓊恩對自己的潛行和攀爬技能不抱什麼信心,其次對自己的唬騙技能更不抱信心。雖然他知道穿越者一般都自帶主角模版,但萬一自己是個例外呢?

瓊恩不想拿性命當賭注來冒這個險。

既然是小商人家庭,自然不會一直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待遇。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當瓊恩長大到五歲的時候,就已經要和姐姐珊嘉一起,每天跟著父親採集法術材料了。

陰魂城是一座浮空城。浮空城的建造方法,是強大的巫師,用一個魔法將整座山峰切削下來,在空中翻轉,尖端朝下,保持懸浮,然後在切削面建城市。所以陰魂城其實就是建造在一座能懸浮飛行的,倒過來的山峰之上。

山峰的切削面約有五十平方英里,陰魂城的城區面積則大約三十平方英里,空餘的二十平方英里,就是農田、窯場、礦場之類的地方所在,也有樹林。雖然幽影界裡沒有太陽,但在魔法的作用下,樹木長得非常快,而且棵棵粗大結實,高聳參天。

瓊恩家在城外有一小塊地,種植著很多植物,都是用以施法的材料,比如陰影蘭、藏紅花、甘草、豌豆等等。把這些植物採集回去,加工成法術材料,這就是瓊恩和珊嘉每天的工作了。一開始有父親帶著,後來熟悉了,就是姐弟倆來,父親和母親在家看店。

這些都是很便宜,很常見的材料,利潤極其微薄,賺不了幾個錢。所以他們往往會去想方設法尋找些更值錢些的材料,比如活的蟋蟀、蜘蛛之類。瓊恩今天眼尖,偶然在草叢裡看到條影環蛇,這種蛇是幽影界的特產,雖然模樣可怕,但卻無毒,蛇信和蛇皮都能做比較高級的施法材料,算很值錢了。

瓊恩撿起一塊石頭,躡手躡腳走過去,狠狠砸在蛇頭上。影環蛇彈了起來,啪地打在瓊恩的臉上,瓊恩猝不及防,差點仰面就倒,珊嘉趕上來,用木棍挑開蛇,扶住了瓊恩。

蛇想要逃走,但它頭上被瓊恩狠狠砸了一記,顯然傷重,游動緩慢,被姐弟倆趕上砸死。珊嘉很高興地將蛇收進口袋裡。

「至少能賣三十銅幣,」她說,「正好給你買生日禮物。」

一句無心之言,讓瓊恩心頭陡然升起一層陰影,他頓時被深深的沮喪感籠罩住了。因為保留前世記憶的關係,他一直沒有真正地把自己這輩子的這個「生日」當回事,一直沒有放在心上,若不是珊嘉提起,他都想不起來。

七歲生日快到了,自己已經來這個世界七年了。

看看自己手裡的工具,看看肩上的口袋,難道自己的打扮,難道自己這輩子,真的就要永遠在陰魂城裡當個小商人,度此終生?

他不甘心,他得找到機會,找到出人頭地的機會,緊緊把握,絕不放鬆。

但是,機會在哪裡呢?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6 PM

陰魂城篇 第三節 漂亮姐姐



瓊恩心情抑鬱,左思右想,大半夜不能入睡。但七年的思索都未曾找出解決方案,一夜的盤算又能有什麼結果呢。唯一的結果,不過是第二天他睡過頭了,很晚才起床。

當他醒來的時候,覺得頭暈沉沉的,彷彿有些輕微發燒的跡象。看看窗外,陰魂城的人造太陽已經從鮮紅轉為白熾,大約是上午十點鐘左右了吧。

瓊恩爬下床,走到客廳,發現姐姐珊嘉正在忙碌著,整理昨天採集來的法術材料。

豌豆需要磨成粉,藏紅花需要晾乾,甘草根要切片,昨天還抓到幾隻蜘蛛,需要裝在瓶子裡養著,死了就沒用了——因為施展蛛行術時,要求施法者必須吞下一隻活著的蜘蛛。

至於那條倒霉的影環蛇,已經被開膛破肚,蛇信被收起來,用紙包好,蛇皮也小心地剝下來,蛇肉則被放進了廚房,準備晚上熬湯。

瓊恩家裡是開法術材料店的,這生意其實和中國古代開藥店差不多,一大堆奇奇怪怪的東西,需要分門別類弄好,放進一個個小抽屜裡,顧客上門的時候就拿出來稱斤論兩賣——錯了,是論盎司論磅賣,這世界沒有斤兩這種計量單位。瓊恩和姐姐,經常就幫父母做這份整理歸類工作。

瓊恩倒不反感這份工作,雖然繁雜了點,但他不是預備當巫師的麼,提前熟悉一些施法材料,也是件好事。但話又說回來,不過就是個小商店,賣的其實總共也就是那幾十樣東西,很少有什麼新鮮貨色,來來回回天天弄,早就已經熟透了。所以一開始積極性還高,漸漸地也就懶散起來。

「起來了,」珊嘉正在忙碌,聽到瓊恩的腳步聲,「早餐在桌上。」

「爸媽呢?」瓊恩奇怪地問。

「他們去逛街了,」珊嘉說,「結婚十週年紀念日哦。」

看著珊嘉那滿臉幸福的樣子,瓊恩頗覺奇怪。

「他們結婚紀念日,你這麼高興幹嘛?」

「這個,就是覺得很高興啊。」

瓊恩聳聳肩,無話可說。女孩子似乎對這些紀念日格外看重,上輩子他的第二個女友,就是因為問他:「我們第一次認識的那天是幾月幾號。」瓊恩答不出來,於是女友便怒而分手,理由是:「連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日子都不記得,說明根本沒把這段感情放在心上嘛。」

瓊恩自度對「這段感情」還是頗為放在心上的——但既然女友這麼說了,也只能分手了事。

摒去這些無聊的念頭,瓊恩開始對付早餐。當然,單純地吃早餐未免太無聊,生活需要樂趣——如果沒有樂趣,就要自己發掘樂趣。

瓊恩一邊喝著牛奶,一邊看著姐姐,這是他如今生活中為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珊嘉和瓊恩其實不是親姐弟。據母親說,瓊恩原本是她妹妹的兒子,剛出生沒半個月,父母就雙雙病故,母親就把他抱過來收養,一直當親生兒子養大。要算出生時間,瓊恩和珊嘉其實是同一天上午出生的,分不清先後,但因為瓊恩後來到這個家,就只好算是弟弟了。

這都是剛出生時的事情,瓊恩那段時間大概剛穿越過來,整天頭腦暈暈沉沉的,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完全沒印象。既然母親這麼說,那當然也就這麼聽著。反正他對自己那「親生父母」毫無半點印象,也自然談不上什麼感情,完全就是把現在的養父母當親生父母看待。

不過,話又說回來。按母親的說法,他和珊嘉應該算是表姐弟的關係吧,只是……

「姐姐,你確定我們不是雙胞胎麼?」

「唔?你沒發燒吧?」

「不是啊,姐姐,你看,我們是同一天上午出生的對吧……而且,你不覺得我們長得很像麼?」

「同一天出生的多了去了,難道都是雙胞胎?」珊嘉頭也不回地忙活著,「至於你說我們長得像……瓊恩,我一直很奇怪呢,難道你都不覺得很羞愧麼?」

「羞…羞愧?我為什麼要羞愧?」

「因為你明明是個男孩子,卻長得像個女孩,這難道不值得羞愧麼?」

「我哪里長得像女孩子了!」

「我是女孩子,對不對?」

「對啊。」

「我們長得很像,對不對?」

「……對。」

「那不就是了,我是女孩子,你長得像我——你當然就是長得像女孩子了。」

無懈可擊的推論,把瓊恩打倒在地,啞口無言。縱然想要分辨,卻一時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其實說實話,瓊恩和珊嘉確實長得非常像,不知道內情的,都會以為是雙胞胎。但並不是瓊恩長得像女孩,而是反過來,是珊嘉長得頗有英氣。

珊嘉很漂亮,雖然還不到七歲,但已經是個毫無疑問的美人胚子,所有人都說她將來會成為令人驚艷的大美女,瓊恩也這麼認為。不過美女也分很多種,有嫵媚的,有嬌小的,有可愛的,有溫柔的,珊嘉則是那種於溫柔乖巧中,隱隱透出勃勃英氣的女孩子。

事實上,瓊恩很喜歡她,非常喜歡。

坦白地說:瓊恩戀姐。

這世界上有人戀父,有人戀母,有人喜歡蘿莉,有人喜歡御姐,瓊恩卻是姐弟戀的忠實支持者。他上輩子是獨生子,沒有姐姐,卻一直希望有個漂亮姐姐。上惡魔島看 H文,最喜歡看的是姐弟**。如果問他最討厭在小說中看到什麼劇情,他一定會說:「最討厭看到那種姐弟戀,最後發現不是親姐弟,於是皆大歡喜的劇情。」

若是換了他寫天龍八部,他一定要把段譽和王語嫣寫成親姐弟——並且最後要成親。

總之,用他前世的話說,瓊恩就是個姐控。

如今好了,穿越過來,別的都不甚如意,唯有多了個漂亮姐姐這點,讓他高興萬分——好吧,其實不是親生姐姐,不過從小一起長大,和親姐弟也沒什麼兩樣了。當然,瓊恩是姐控,不是禽獸,七歲的小女孩,那是無論如何也下不去手的——何況他自己如今也才七歲,能不能推倒對方都難說呢,須知女孩子發育素來比男孩子早。

等長大點再吃好了,他邪惡地盤算著。

總的來說,瓊恩和珊嘉相處不錯,姐弟倆關係很好。

事實上,因為瓊恩是保留記憶的投胎,等若是成年人的精神被禁錮在幼兒的身體中,還要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半點破綻,否則難免被當作怪胎抓去研究,又非三天兩日,而是整整七年,個中艱辛滋味,也只有自己知曉。

唯一能放鬆點的,就是和珊嘉獨處的時候。

珊嘉是個好姐姐,溫柔、體貼、細心,總是甜甜地笑著,聰明而乖巧,非常討人喜歡,而且從不對弟弟發火,無論瓊恩做錯了什麼。她也是唯一一個知道瓊恩的巫師夢想的人。

陰魂城是魔法帝國耐瑟瑞爾的傳承延續,城中居民無不以成為巫師為無上榮耀。瓊恩想當巫師,倒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反而稱得上是有理想有志氣。只是他背負了個穿越的身份,生怕露出破綻,到時候還不知道有什麼意想不到的後果,會不會被抓到實驗室裡給巫師當小白鼠,不免格外小心謹慎。他又心知以如今這種家境,父母是絕無可能送自己進巫師學校的,索性也就懶得對父母提起。

但他整日和珊嘉在一起,偶然間總不免會露出點口風來。

「你想當巫師?」珊嘉有一次問。

「嗯。」

既然珊嘉知道,瓊恩自然也不必隱瞞,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誰家孩子不夢想著能當巫師呢。

「當巫師恐怕很難呢。」珊嘉說。

「嗯,我知道,想想罷了。」

「也不是不可能呢,」珊嘉說,「不是一直有那種說法麼……『決定者』,你聽說過吧。」

是的,決定者。

「決定者」是一個傳說,瓊恩自然知道這個傳說,陰魂城的人都知道。

傳說在陰魂城中,有一位隱秘的「決定者」,他在陰影中靜悄悄地注視著所有人,尤其是兒童和少年。如果發現有極高奧術天賦者,他就會將其帶走,進行嚴格而完善的巫師訓練,無需進入巫師學校,自然也無需交什麼學費,可以說是一步登天。

沒有人知道這位「決定者」的真正身份,有人說他是一位大奧術師——大奧術師是耐瑟帝國對頂級的大巫師的尊稱,有人說他就是陰魂城主的十二位王子之一,有人說他其實是陰魂城副城主,霍傑哈納閣下,還有人說,他其實就是陰魂城主泰拉曼特本人,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反正,是有這麼個傳說。

但也僅僅是個傳說罷了,至少瓊恩從沒當真看見或者聽說周圍認識的人中,有誰被決定者帶走的。問父母,父母也說不出來,只知道祖祖輩輩都流傳下這個說法而已。

且不說瓊恩自認為未必有「極高奧術天賦」,能被決定者看中。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這種虛無飄渺的傳說上。

珊嘉也知道這種希望太過渺茫,以後再沒提起。瓊恩也曾經問過珊嘉的夢想,珊嘉卻只是微笑,說:「只希望能過上幸福的日子吧。」

「那什麼是幸福的日子呢。」瓊恩追問。

珊嘉搖頭,「那我也不知道了。現在不知道,不過將來應該會知道的。」

事實上,生在陰魂城這種地方,生在小商人家庭,確實還是不要對未來抱太高期望比較好。

但瓊恩不甘心啊。

早餐很豐盛,瓊恩有點吃撐了,半躺在沙發上休息,一邊看著珊嘉在忙碌。他不是個勤快的人,既然老爸老媽都出門了,天氣又這麼好,他只打算舒舒服服睡大覺,或者出去玩,根本沒想著要當個乖孩子主動幹活。

但他的漂亮姐姐卻很勤勞,珊嘉一向都這麼勤勞。

「藏紅花,放十七號櫃……」

「龍舌蘭,放三十一號櫃……」

她輕聲念著,一邊將那些材料放進相應的櫃子裡。瓊恩則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不願意動彈,看著粉妝玉琢的小女孩在忙碌不停,一邊幻想著她長大後是何等的美麗動人。將近正午的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照在身上暖暖的。

似乎,生活也是很美好的呢。

然後有人衝進來,打斷了瓊恩的美好生活。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7 PM

陰魂城篇 第四節 噩耗、發燒和初吻

衝進來的人,瓊恩和珊嘉都認識,叫卡斯特羅,一個中年人,和他們住同一條街上,算是街坊鄰居,平常見了面,也會點頭打個招呼。

他氣喘吁吁。

「珊嘉、瓊恩,」他叫著姐弟倆的名字,「出事了!」

確實是出事了。

結婚紀念日,瓊恩的父母去逛街了,這本是件好事。然而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他們恰好撞上了兩位巫師,而且是兩位脾氣暴躁的巫師。

這兩位巫師,似乎是有些仇怨,也可能就是單純的彼此看不順眼,總之,他們早就不合。這次不知怎麼搞的,兩位尊敬的巫師大人居然都來逛街,而且在街頭撞見了。

撞見也就罷了,偏偏還爭吵起來;爭吵起來也就罷了,偏偏還打起來。兩位巫師的決鬥,自然比戰士們的刀劍砍殺華麗得多——華麗的後果,就是周圍一圈人淪為被殃及的池魚,其中包括瓊恩的老爸老媽。

瓊恩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因為沒法去勘測現場,早被封鎖了。至於目擊者,靠得近的都被一起殃及了,靠得遠的也都被下了封口令。

如前所述,陰魂城是個等級非常森嚴的地方,由巫師和牧師共同統治,前者掌握世俗權力,後者掌握宗教信仰。所以巫師們在全城居民中的位階,也相應地屬於最高級那一等,和牧師們並列,而瓊恩的父母,屬於商人,是比較低級的一等,僅僅比僕役和奴隸高級。當時周圍掛掉的其他人,也和瓊恩的父母差不多,或者商人,或者工匠,或者一般的市民,都不是什麼上流社會的角色。

兩位高位階者決鬥,造成一群低位階者死亡——按陰魂城的法律,是不必抵命的,因為高位階者比低位階者尊貴。這其實和中國元朝差不多,把人分等級,位階越高特權越大。

問題在於,這件事情隱隱透著蹊蹺。

陰魂城固然等級位階森嚴,同時也律法嚴明,實行的又是半軍事化管理,當街鬥毆這種嚴重擾亂治安的事情是明令禁止的。巫師們固然執掌大權,卻也還普遍都算得上謹慎自律,極少聽說有違法亂紀之事,要說起來,反倒是牧師比較囂張跋扈。

這個世界有很多神祇,相應的自然也就有很多種牧師。但在陰魂城中,只有一種,就是暗夜女神莎爾的牧師,別無其他。

陰魂城是莎爾的絕對勢力範圍,沒有其他任何神祇能夠插手。

莎爾是一位邪神,邪惡、狡猾,而且隱隱有一些瘋狂,她的牧師自然也不會是遵紀守法的角色。倚仗著女神的庇護,牧師與巫師並列,成為陰魂城的統治階層,他們往往更蔑視律法,更容易滋生事端。

如果是兩個牧師當街決鬥,勉強還能說得過去;但這次是兩個巫師——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莫非這兩個巫師同時腦子壞掉了麼。

但現在思考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人已經死了,而作為平民百姓家的兩個孩子,瓊恩和珊嘉唯一有資格,也有能力做的事情,就是在鄰居的幫助下,為父母收屍、下葬,等待上面處理結果。

陰魂城的行政效率很高,當天下午最終的處理結果就做了出來,並沒有出乎大家意料。在給每位死者家屬賠償了一筆錢之後,兩位肇事者就逍遙法外了。聽說巫師內部會有一些懲罰措施,但總之肯定性命無憂。畢竟,他們是巫師,是高階者,而死者都是低階者。

陰魂城是個等級森嚴的地方。

於是,在距離姐弟倆的七歲生日還有三天的時候,他們失去了父親母親,換來的是一筆錢——八十金幣。

姐姐珊嘉面無表情地從一位政府官員手中接過裝滿金幣的口袋,關上了門,把口袋放進一間櫃子裡,加上鎖。

「報仇。」她低低地說,然後放聲痛哭。

報仇。

※※※

珊嘉病倒了。

大約是因為傷心過度,又加上著了涼,當天晚上,小女孩發起燒來。

她先是暈暈沉沉,躺在床上休息,但卻翻來覆去,彷彿總是睡不著的樣子。瓊恩開始未曾在意,漸漸發覺不對勁,連忙過去一看,見珊嘉的臉蛋已經燒得通紅,伸手一摸,額頭髮燙得厲害。

「發燒了。」

瓊恩第一反應是去神殿找牧師。這是個魔法世界,陰魂城裡是沒有醫生的,一切病痛都可以用魔法來治癒,收費倒也不貴。或者去專門的商店裡買治療藥水,價格也還挺便宜。

但他隨即反應過來。陰魂城晚上是實行宵禁的,像他這種平民百姓,天大的事情也不准出門,如果他這時候抱著珊嘉去神殿,路上十有八九被衛兵直接當場格殺。就算能安全到達神殿也沒用,莎爾是暗夜女神,她的牧師素來都是在晚上進行祈禱,舉行各種教會內部儀式,此時是不會接待病人的。

該死,怎麼辦。

他努力地回憶著前世感冒發燒時的情形,記得好像曾聽說過:病人發燒時需要進行降溫,方式有兩種,一種化學降溫,便是吃藥了——但瓊恩家裡現在沒有;另外一種物理降溫方法,就是用毛巾浸透冷水敷在額頭上,用酒精擦拭身體,也可以降溫。

父親生前愛喝兩口,家裡酒倒是有幾瓶的。

瓊恩打來一盆冷水,用毛巾浸透了,折疊起來,敷在珊嘉額頭上。隨即從父親房裡抱出兩瓶酒來,擰開瓶蓋,倒在另外一塊毛巾上,準備給珊嘉擦拭身體。

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瓊恩都沒什麼照顧病人的經驗,又是事出突然,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已經將酒浸透毛巾,然後才想起來,還沒把珊嘉的衣服脫下來呢。

將毛巾放到一邊,開始解小女孩的衣服。這工作並不難,他以前又不是沒脫過女孩子衣服,珊嘉已經發燒得暈暈沉沉,毫不反抗。很快,瓊恩就成功將姐姐脫光了。

陰魂城是沒有月光的——月女神蘇倫是暗夜女神莎爾的死敵,路燈的微光從窗口悄悄透進來,照在珊嘉的身體上,如同潔白無暇的軟玉,散發出熠熠柔光,令人不勝憐愛。

由於在發燒,珊嘉睡得並不安穩,時常輕微地挪動身體。每當她稍微動下身子,清冷燈光投射的部位便微妙地滑行開來,遍佈身體的陰影亦隨之變形,恰似靜靜湖面上蕩漾開來的水紋一樣改變著形狀。

「真漂亮。」他忍不住讚歎一聲。

七歲的小女孩,身體其實還基本沒有發育,雖然有種稚嫩的美麗,卻到底太過單純,不夠甜蜜誘人,瓊恩不是蘿莉控,上輩子女人的身體也見得多了,自然不會真起什麼慾念。稍稍欣賞了幾秒鐘,便拿起毛巾,開始緩緩擦拭珊嘉的身體。

這種降溫方法他也只是耳聞,並未實踐過,初時還有些擔心,不知效果如何。但仔仔細細地擦拭了兩遍後,珊嘉或許是感覺到了清涼,身體不再那麼灼熱,漸漸安靜下來,呼吸也變得平穩。

瓊恩見這方法有效,心頭放下一塊大石,連忙將酒都倒了出來,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珊嘉的身體。他很仔細,每一寸肌膚都小心地擦拭到,先擦完脖頸、肩,然後移到目前還是平坦的胸部,故意多停留了一會,想像此處將來會如何的豐腴挺拔,終於戀戀不捨地往下,移到小腹。

反覆擦拭全身幾遍後,珊嘉的呼吸變得平緩悠長,也不再翻來覆去了。

瓊恩長長鬆了口氣,伸手摸摸她的額頭,也不再滾燙了。看來,這一關度過去了。

他將毛巾擰乾,晾起,把酒瓶塞上塞子,放到一旁,幫珊嘉把被子蓋上,然後去後院把盆裡的水倒掉。當他忙完這一切後,返回房間,珊嘉已經沉沉睡著。

瓊恩也有些累了,正準備爬上自己的上鋪,突然聽見珊嘉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

他怔了一下,貼近問:「珊嘉?」

「冷。」珊嘉含含糊糊地說。

瓊恩一驚,伸手進被子,摸摸珊嘉的身體,發現果然體溫很低。姐弟倆在四五歲之前,都是睡一張床的,時常肌膚相親,所以他知道珊嘉素來有點體寒,身體溫度比自己要低上一些,按前世記憶裡的說法,正常人的體溫應該是三十七度左右,珊嘉卻至多只有三十六度。

如今卻比平常更冰涼了,指尖都感覺到了微微的寒意。

糟糕,難道剛才降溫降得太過頭了?

瓊恩有些不知所措,但珊嘉顯然很冷,她的身體冰涼,緊緊蜷成一團,抱著被子,牙齒開始輕微打顫,發出咯咯碰撞聲,在靜謐的夜裡聽起來格外清楚。

「冷。」她含糊地呻吟著。

幽影界原本就陰冷,這個世界又沒有什麼電暖氣之類的東西,連太陽都是魔法創造的仿製品,沒有多少熱量。陰魂城在幽影界呆了一千多年,居民代代繁衍,也早就習慣了這終年陰冷的天氣,並無什麼取暖設備。

不過,這場景似乎很熟悉……穿越之前,女友抱怨冷的時候,自己是怎麼讓她取暖呢……

好吧,看來必須讓無污染無噪音既安全又環保溫度最適宜而且還可以抱在懷裡的人肉暖爐上場了。

瓊恩脫掉自己的衣服,快速鑽進被窩裡,抱著珊嘉。他的體溫比珊嘉高,小女孩正冷得瑟瑟發抖,一感覺到溫暖,便本能地整個人都偎過來,像八爪章魚一樣緊緊抱著瓊恩。她身體有一種奶香,混合著剛才擦拭身體留下的酒氣,令人迷醉。

這確實是個很冷的夜晚。

雖然一個心理上是二十餘歲的男子,叫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做姐姐,著實有些怪怪的感覺,但瓊恩很喜歡。

他溫柔地撫摸珊嘉全身,用溫暖的掌心幫她驅走寒冷。小女孩的身體漸漸不再顫抖,牙齒也不再打顫,她緊緊抱著瓊恩,枕著他的手臂,將臉埋在他的脖頸上,呼氣如蘭,弄得瓊恩耳邊一陣陣癢癢的。

該死,上輩子自己的耳朵就是最敏感的地帶,常常在和女友調情時被偷襲,怎麼穿越過來,投胎轉世,已經換了個身體,依然還是如此。

不過暫時無暇考慮這些,不能任由小女孩這樣挑逗下去,儘管她是無意識的。

瓊恩微微用力,讓珊嘉移開一點。此時已經過了晚上九點,路燈自動轉暗,快要熄滅,一片黑暗之中,小女孩面容泛著微光,稚氣而安詳,她的睫毛很長,彎彎的,就像以前看過的洋娃娃似的,鼻樑秀挺,小嘴非常精緻。

瓊恩忍不住低下頭,輕輕吻在珊嘉嘴唇上。

或許是因為高燒的緣故,珊嘉的嘴唇非常乾燥,略帶些粗糙的感覺,遠不是平時那般嬌嫩如花的樣子,顯然是失水嚴重。雖然如此,吻起來卻分外有一種特別的觸感,也十分誘人。

瓊恩著迷地吻了很久,然後戀戀不捨地分開,「這是我們的初吻,」他低聲對熟睡中的小女孩說,「我要你做我的姐姐,也做我的情人。」

珊嘉沒有聽見。

瓊恩起身下床,倒了杯水,先喝了一口,不嚥下去,含在口中,然後俯身吻在珊嘉的嘴唇上。小女孩正有些渴,感覺到水的清涼滋潤,迷迷糊糊地張開櫻唇,瓊恩趁機用舌頭頂開她的牙齒,像小魚一樣游了進去,糾纏著她的香舌,挑逗著,小女孩的口中有種芬芳的味道。

瓊恩緩緩將含著的水度入珊嘉口中,珊嘉本能地吞嚥著,嘴唇漸漸滋潤。她將瓊恩抱得更緊,無意識地回應著弟弟的熱吻。

漸漸地,兩人都睡了過去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8 PM

陰魂城篇 第五節 一抹曙光

當瓊恩醒來的時候,發現陽光已經刺得眼睛生疼。他皺著眉頭,勉強適應這其實並不強烈的光線,過了幾秒鐘才睜開眼,然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下鋪——珊嘉的床上,蓋著她那床印著粉紅色小熊的被子。

瓊恩對這床被子印象頗深。他和珊嘉在六歲之前,都是睡在一起的,蓋一床被子;六歲生日之後,母親說從此要分開睡了,弄了個上下鋪,並且給姐弟倆都買了床新被子。

瓊恩和珊嘉跟著母親上街,珊嘉一眼看中了這床被子,她喜歡上面的粉紅色小熊。瓊恩倒是中規中矩地選了個方格花紋的,並無特色。

其實他也是很喜歡這粉紅色小熊的。

不過,自己怎麼躺在這裡?

瓊恩怔了怔神,方才回憶起昨天的事情來。陡然間覺得恍如夢幻一般,突如其來的,自己此世的父母去世了,珊嘉生病發燒,自己為她擦拭身體,抱著她入睡——這一切都彷彿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像是昨晚自己在做夢似的。

但自己確實是躺在珊嘉的床上。

這麼說,不是夢?

珊嘉不在身邊,床上空空蕩蕩的。瓊恩赤裸著坐起,頭還有些迷糊,定了半天神,清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衣服都搭在床邊的椅子上。

他穿上衣服,走出臥室,沒看到珊嘉,卻聽到廚房裡有動靜。瓊恩心中一喜,難道昨晚真的是在做夢,父親母親沒有出事?

他衝進廚房,然後看到繫著圍裙的七歲小女孩。

瓊恩的心沉了下去。

「起來了,」珊嘉頭也不回地忙碌著,這工作平時都是媽媽做,她並不熟悉,不免有些笨手笨腳,「稍等一會,早餐馬上就好。」

記起昨晚的事,瓊恩不禁有些心虛,擔心她質問自己為什麼會睡在她床上——而且還是赤裸著身體,可能她醒來時,兩人還是摟抱著的。雖說可以拿「你昨晚發燒了,身上冷」之類的理由當幌子,但終究也是有些麻煩。

不過,珊嘉似乎全無追究的意思,或者說,她並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大概是因為兩人小時候就天天睡在一起,直到六歲才分開;如今就算瓊恩又鑽進她的被窩裡,也不當什麼大事吧。

瓊恩悄悄鬆了口氣,七歲的小女孩子,果然心思還是比較單純,倒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只是,既然是珊嘉而非母親在準備早餐……到底不是夢啊。

※※※

珊嘉第一次準備早餐,雞蛋煎得有些焦了,不過瓊恩並不在意這些。

姐弟倆默不作聲地吃著早餐。珊嘉不說話,瓊恩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但小女孩臉上雖然沒有笑容,卻也並不陰沉,很平淡的感覺,似乎有些漠然,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但家裡確實已經只有兩個人了——準確地說,是兩個還差幾天才到七歲的孩子。

瓊恩看著珊嘉,或許是雙胞胎之間的心有靈犀,或許是前世加今生一共近三十年的閱歷經驗,他突然知道了珊嘉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報仇!

對於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和瓊恩赤裸著抱在一起,珊嘉雖然驚訝,卻也並沒太在意。對於七歲的孩子來說,還基本沒有很明確的性別意識——有句話說:世界上的人分三種,男人、女人和孩子。

對於珊嘉來說,目前真正在思考的,是報仇。

近七年的相處,瓊恩很瞭解珊嘉。溫婉、平和、乖巧,不乏靈氣,卻總是安安靜靜的,不愛張揚,但這些都是表象,或者說,並非表象,但也不是真正的本質。

本質上,珊嘉非常剛硬而倔強。

她的笑容乖巧而甜美,英氣深深隱藏在骨子裡,但這瞞不過瓊恩。因為這恰巧就是他最喜歡的女子類型。

不過……報仇可不容易……

※※※

報仇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在身份位階懸殊的情況下。仇家是兩個巫師,據說都是貴族出身,而且由於官方封鎖消息,姐弟倆連他們的名字和相貌都打聽不到;就算能打聽到了,兩個商人家的小孩子,又能如何報仇?

「三年之內,我們要賺夠五十七枚金幣。」當姐弟倆將早餐完全消滅之後,珊嘉沉默了片刻,開口說。

「為什麼?」瓊恩一怔。

「因為巫師學校的學費是兩百金幣,我們家裡原本有六十三金幣,」珊嘉說,將昨天磨的一堆陰影蘭粉末均勻地裝進小袋子,「而他們的最低招生年齡是十歲。」

瓊恩馬上過七歲生日,距離十歲還有三年。家中原有六十三金幣,加上撫恤金八十,離學費還差五十七金幣。

「你要我去當巫師?」

「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麼,」珊嘉說,她的臉上淡淡的,彷彿只是在陳述一件思慮已久的事情,「兩個商人是無法向兩個巫師復仇的,但如果其中一個商人變成了巫師,那麼就有希望了——或者你願意去當個牧師?」

瓊恩自然不願意。

好吧,托掛掉的老爸老**福——這麼說實在是不敬不孝,但這是在陳述事實——瓊恩的巫師夢,終於在沉沉黑夜中出現了一抹曙光。

但也僅僅是一抹曙光。

五十七金幣,對於某些傢伙來說是筆很微薄的款項,但對他們這種小本經營的商店來說,那就是大數目了。據瓊恩所知,以前父母還在的時候,商店一年也不過能賺幾十銀幣,也就是幾個金幣。如今他們去世,就靠自己和珊嘉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想三年賺到五十七金幣,這難如登天。

「我來想辦法,別擔心。」珊嘉說。

但瓊恩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她能有什麼辦法呢,又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可以借錢。瓊恩來到這個世界,已經生活了七年了,從沒見過父母和什麼親戚來往,朋友倒是有幾個,但同樣都是窮人。

正當這一抹曙光要漸漸熄滅的時候,幸運女神終於對他露出了一絲微笑。

※※※

按陰魂城的習俗——也就是按古耐瑟瑞爾帝國的習俗,陰魂城市民都是耐瑟帝國的遺民——親人去世後的第三十天,是拜祭的日子。

天氣晴朗,瓊恩和珊嘉來到墓地。父親和母親是合葬在一起的,這並非為了節省墓地面積,也並非為了節約費用,僅僅是因為他們沒法分開。

殺死他們的是一發強化過的火球,瞬間把他們烤成焦炭,屍體融粘在一起,無法分開。

珊莎輕輕放下白色的花,瓊恩靜靜站立在她身旁,怔怔地看著墓碑上熟悉的名字。

因為保留著前世的記憶,其實他並沒有把這一世的父母當作自己真正的「父母」——至少他心中是一直這麼以為的。

但現在看起來,似乎錯了。

因為淚水悄然間滑落臉龐。

到底是撫養他、愛護他、寵溺他、照顧他七年的人啊。

瓊恩的前世,也就是穿越之前,自然也是有父母的,然而彼此關係並不好。他們從瓊恩記事開始就吵架,直到最後終於忍無可忍地離婚。而瓊恩高中畢業考上大學後,終於從那個整天冷戰的家裡逃了出來,再以後,直到畢業,直到工作,再也沒有回去,也不想回去。

所以瓊恩一直以為自己對父母是沒什麼感情的,無論前世還是這一世。

但真正失去的時候,他才發現有些東西並不如想像那般簡單。

瓊恩跪下來,伸手撫摸著墓碑,指尖沿著花紋慢慢移動,描摹著他們的名字。「爸爸、媽媽,」他輕聲念著,「對不起。」

「別傷心了,瓊恩,」珊莎低聲說,她自己的眼睛已經濕了,只是強忍著沒有掉下淚來,「他們會在女神的神國裡看著我們,看我們快快樂樂地活著。」

「我只是想起了一句話。」瓊恩沉默半響,說。

「什麼?」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在。」

「什麼?」

這兩句話是用漢語,也就是瓊恩前世的語言說的,珊莎自然不懂,聽起來只以為弟弟莫名其妙地發出一段無意義的噪音。瓊恩也不想多加解釋,站起身來,準備回去。

然後他聽到背後傳來一句話。

「說得好。」

瓊恩霍然一凜,全身汗毛都聳立起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8 PM

陰魂城篇 第六節 巧合麼?

這句話說得嘶啞、低沉、有氣無力,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口中發出。

但這個世界上,哪個老人能聽懂漢語?

如果僅僅如此倒也罷了,可能只是誰誤打誤撞隨口說句話——問題在於:剛才「說得好」這三個字,居然也是漢語。

有個老人在用漢語對瓊恩說:「說得好。」

瓊恩慢慢轉過身,看到一個禿頭老人,身形佝僂,神色衰頹,手中牽著一隻同樣老邁的禿毛狗。

隔壁的啞巴老伯。

瓊恩曾聽父母說過,這位啞巴老伯其實以前不是啞巴,不但不啞,而且健談得很。妻子早死,又無子女,一個人獨居。但就在瓊恩出生那年,準確地說好像就是他和珊嘉出生那天,老伯走路重重摔了一跤,這種上了年紀的人,很容易一跤就摔出人命。老伯運氣好,雖然當晚發高燒,到底還挺了過來,只是自此之後就成了啞巴,再也不說一句話了,性格也變得怪僻起來,整天整夜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極少和外人交往了。

也因為如此,瓊恩和啞巴老伯算是七年的鄰居了,見面可能還不超過一百次,反倒是他家的禿毛狗天天見到。即使偶然遇見,瓊恩也懶得打招呼,啞巴老伯自然更不說話,彷彿沒看見彼此一般。這倒不能說瓊恩不尊敬老人,只是這老伯身上透著一股陰森森的味道,實在讓瓊恩望而生畏,避而遠之。

現在,就是這樣一個老人,站在墓地裡,在瓊恩背後,用他前世的語言說:「說得好。」

這真是活見鬼了。

瓊恩緊張地看著他,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什麼。腦中念頭忽隱忽現,連殺人滅口的心都起了。珊嘉倒比較輕鬆,她也根本沒聽懂老頭子說什麼,只以為是啞巴發出的無意義音節。

「您好。」她躬身行了個禮。

老頭不說話,一雙混濁的眼睛盯著瓊恩,直看得他心裡發毛。珊嘉發覺氣氛有點不對勁,又不知怎麼回事,正要拉著瓊恩離開,老頭突然朝著他們走過來。

瓊恩緊張地看著老頭。

老頭慢悠悠抬起手,在瓊恩的頭上輕輕拍了三下,倒背著手,佝僂著身體慢騰騰走了,那只禿毛狗連忙一顛一顛地跟上。

瓊恩一時有些茫茫然,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老傢伙拍這三下,除了讓他暫時有點頭暈之外,似乎也別無效果,總不會說老頭練成了傳說中的化骨綿掌?那也應該拍他身上才對。

渾渾噩噩間,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姐姐拉出墓地。路上被風一吹,頭腦才算清醒過來,開始慢慢分析。

首先,這老傢伙極有可能和自己一樣,是穿越過來的,而且原本都是地球人,也是中國人,否則怎麼會說漢語,怎麼懂他說的那句話。

其次,父母曾經說過,這老頭就是他出生那年大病不死,變成啞巴。這更證明他和自己一樣,都是那年穿過來的。但他不是像自己一樣投胎轉世,而是直接奪體附身,結果來了之後,不懂這個世界的語言,又怕被人看出破綻,所以只好一直裝啞巴。

「既然如此,他現在發現了我也是穿越者,又是什麼打算呢?」瓊恩思索著。

「莫非想幹掉我滅口?不,不會,」瓊恩隨即自己否定了這個念頭,「不太可能,而且也沒什麼必要,他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也沒幾年好活了,何必與我為難。」

那麼,老頭在頭上拍這三下是什麼意思,總不成是想收自己為徒吧。

等等,收徒?頭上拍三下,倒背著手走人——這一幕好熟悉啊,似乎在哪本書上讀到過?

西遊記……

※※※

西遊記名列四大名著之一,瓊恩穿越前自然是讀過的,其中情節就算說不上倒背如流,卻也滾瓜爛熟。

在西遊記裡,曾經有某隻猴子去拜師,學長生不老之術。師父在他頭上拍了三下,背著手走回去。這猴子乃是天地孕育的靈物,果然聰明,悟出了這其中的玄機奧妙,於是當天晚上三更,從後門跑去見師父,得傳大道,修成了奪天地造化的大神通。

「這老頭既然和我一樣是從中國穿越來的,西遊記這種家喻戶曉的故事,肯定也是知道的。如此看來,莫非他有意要收我為徒?」

算了吧,不過是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能有什麼本事。真有本事,也不至於七年了還在這裡混日子了。不過話又說回來,瓊恩也不指望這老頭能傳授什麼本事,但會不會大發善心,指定自己為遺產繼承人呢,反正他也沒幾年好活了呀。雖然看他家破破爛爛的樣子,估不會有多少積蓄,但人不可貌相,說不定真有點寶貝呢。

妙極妙極。

「想什麼呢?」珊嘉在瓊恩頭上敲了一下,「一個人傻傻地發笑。」

「沒什麼。」

姐弟倆回到家中,也無別話。陰魂城中的生活,近乎千百年一成不變,無非是開店、買賣、整理材料、吃飯——最後就是夜幕降臨,該上床睡覺了。

父母去世那天,趁著珊嘉發燒生病的機會,瓊恩把姐姐剝成赤裸小羔羊一般,抱在懷裡入睡,總算是小小地滿足了一點心願。

雖說只是七歲的小女孩,平坦的胸部和缺乏曲線的身材讓人提不起多少慾望,但她天生的肌膚細膩嫩滑,摟抱著卻也別有一番溫香軟玉的感覺。自那天之後,瓊恩就借口晚上太冷,睡不著覺,非要鑽進姐姐的被窩裡來。好在珊莎卻也沒有不悅,大約也只當個頑皮的弟弟看待,任由他來。

瓊恩順利得手,自此每晚鑽到姐姐身邊,有意無意地上下其手。幽影界是暗夜女神莎爾的地盤,自然沒有太陽這種東西,連光源都沒有。陰魂城雖然有個人造的太陽,但主要還是負責發光,散熱功能不足,而且一天只照明八小時。所以陰魂城的夜晚,是非常寒冷的。

珊嘉是個女孩,身體天生偏陰性,晚上獨自一人睡覺,被窩裡總是暖不起來,手足往往半天都是冰冷的。自從被瓊恩抱著,便等於有了個貼身的人肉暖爐,倒是能每晚香甜入睡,時間長了,也就習慣。

忙碌了一天,珊嘉已經很疲倦了,洗完澡便回到臥室,然後被早就躲在被子裡的瓊恩一把拉上床,抱在懷裡。緊接著,珊嘉便感覺到瓊恩的一隻手移到自己胸口,開始解睡衣的扣子。

「別鬧,乖,我困了。」珊嘉說,伸手把瓊恩的手撥開。

瓊恩暫時退卻了,從後面攬住珊嘉的腰,將姐姐抱在懷裡。小女孩很快便睡著了,於是瓊恩的手悄悄又移到胸前,一粒一粒地將睡衣的扣子全解了下來,從她身上悄悄褪下。

他不喜歡珊嘉穿著睡衣。

睡夢中的珊嘉沒有反抗,大約也已經習慣了,迷迷糊糊地被瓊恩將睡衣全部褪下,又往溫暖的懷抱裡貼了貼,繼續睡著。

瓊恩靜靜地等待著,一直等他確定珊嘉已經睡熟,然後悄悄起身,爬下床,開門出來。

白天熱鬧的街道變得冷冷清清,魔法點燃的路燈發著昏暗的微光,隨著他的腳步聲一閃一爍。瓊恩悄悄走出家門,貼著牆根,一直走到隔壁老頭的家門口。

伸手推門,一碰即開,果然沒有鎖上。瓊恩做了個深呼吸,壯著膽子走進去。

屋子裡黑漆漆的,透著股陰森森的氣味,還有種說不出的奇怪味道,像是某種藥物。瓊恩定了定神,勉力讓自己的眼睛適應黑暗,又藉著外面透進來的月光,總算模模糊糊看到周圍的輪廓。

「來了?」

老頭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縱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也不禁全身一抖。來了,是福是禍,就賭這一把。

瓊恩轉過身來,微微躬身:「老先生。」

此次他們說話,用的都是漢語。既然彼此知根知底,也就不用隱瞞。瓊恩來這個世界七年,平時自然沒有說漢語的機會,但好歹這是自己的母語,上輩子可是已經說了整整二十多年,現在重新說起來,也沒有什麼滯礙。

「嗯。」老頭點點頭,打了個響指點亮燈。陰魂城是魔法非常發達的城市,日常生活的很多方面都已經被魔法滲透。即使是平民家中,生活照明、燃氣熱水這些設施,都是魔法物品,而且價格極其便宜,再窮的人家都用得起。

「既然來了,」他聲音嘶啞地說,「坐著吧,我們恐怕要談很長時間。」

確實談了很久——整整一夜。當瓊恩從老頭——哦,現在應該叫他師父——的家中走出時,外面天已經亮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4:59 PM

陰魂城篇 第七節 資質問題

老頭子的來歷之複雜,超乎瓊恩的想像,或者說,他猜對了前一半,但沒有猜到後一半。

確實和瓊恩一樣,老頭也是從中國穿越過來的——但有所不同的是,瓊恩原本的國籍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而老頭是大明國。

說得簡單點,老頭是個明朝人。更準確地說,他是個明朝的淫賊。

確確實實是個淫賊,而且還是個著名淫賊,名氣之大,連瓊恩這種幾百年後的現代人都知道。

因為他叫田伯光。

在瓊恩前世所生活的時代,沒聽過這個名字的人大約不多。

「田伯光?」瓊恩當時也差點目瞪口呆,「你就是那個田伯光?」

「哪個田伯光?」老頭子吹鬍子瞪眼,「難道世上還有另外一個田伯光?」

「哦,不不,我只是想問你認不認識令狐沖?」

「令狐沖?」老頭子想了一會,「華山派岳不群的大徒弟?倒是聞名很久了,一直沒機會見到,聽說酒量不錯。」

「那你認不認識儀琳?」

「儀琳是誰?」

「一個衡山派的小尼姑。」瓊恩解釋。

「呸!」老傢伙吐了口唾沫,「老子怎麼會認識尼姑?晦氣晦氣。」

沒錯,中國以前是有這種說法的,撞見尼姑是晦氣,走江湖的尤其相信這些。瓊恩不知道這種說法是怎麼來的,或許是為保護尼姑著想,讓別人不敢來侵犯她們。但久而久之,這種說法已經深入人心了,田伯光顯然也是相信的。

當然,瓊恩也忘了告訴他,儀琳不但是個尼姑,而且是個漂亮的尼姑。估計如果他聽到這個補充說明,也就不在乎什麼晦氣不晦氣了。

基本上,可以確定這位田伯光,就是笑傲江湖裡的那位田伯光。只是不知怎麼搞的,這位淫賊,原本應該順理成章地撞上漂亮尼姑儀琳,然後結識令狐沖,最後很不幸地撞上不戒大師,被喀嚓一刀成了太監——但他卻在這一切發生之前,穿越到這奇幻魔法世界來了。

作為一個明朝人,田伯光就比瓊恩倒霉多了,既沒有看過鋪天蓋地的網絡小說,所以壓根沒有穿越的心理準備,來了之後也懵懵懂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他自然也不懂什麼魔法,什麼奇幻,甚至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羅剎鬼的地獄裡。

還有一點比較糟糕,就是他是直接奪魂附體的,不像瓊恩是投胎轉世從嬰兒做起,有充足的時間和機會從頭學起。

不過這些都還不算最糟糕的。

作為一名淫賊,最高人生理想和目標是什麼呢?顯然,是傳說中的「揮棒走江湖,用愛救世界」,或者通俗點說,就是閱盡天下美女。

然而田伯光同學,穿越過來卻成了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瓊恩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已經陽痿了。有充足的犯罪意識,卻基本喪失犯罪能力了——作為一名淫賊,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有過於此麼?

好吧,暫且先不談田伯光的悲慘遭遇,先看看他打算做什麼。

其實很簡單,就如瓊恩事先所料的那樣:他想收瓊恩為徒。

※※※

田伯光是個淫賊,而且是個武功高強的淫賊。如果金庸的《笑傲江湖》記載屬實的話,那麼田伯光在當時的武林之中,應該算得上是二流偏上的高手,甚至有可能是一流,當然不會是超一流,畢竟他被不戒和尚變成太監了。

所以他能教給瓊恩的,也就是兩樣:第一項是武功,包括刀法、拳腳、內功、點穴和輕功;第二項是他的淫賊本職技能,也就是所謂的房中術。

這兩樣東西瓊恩都有興趣,武功可以用來成為強者,房中術可以用來建立後宮,這都正是他想要的。可惜老傢伙跑過來,把他全身上下仔仔細細捏了一遍,就在瓊恩懷疑這位淫賊是不是還兼有BL傾向的時候,田伯光重重歎了口氣。

「怎麼?」瓊恩問。

「你的後腦枕骨不夠高。」

「這又怎麼了?」

「這說明你練武的資質不夠啊,」老傢伙歎息,「可惜我一身本事,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傳人,卻偏偏是個廢物。」

「喂喂,」瓊恩自然要抗議,「你在說誰廢物呢?枕骨不高又怎麼了,你以為自己是南海鱷神啊。」

「南海鱷神是誰?」

「沒,也是個淫賊,和你一樣有名……不,當然沒有你有名。」

總而言之,老傢伙認為瓊恩不是個學武功的好材料,不過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他還是盡可能把自己所學都一股腦傳授給了瓊恩。

雖然瓊恩覺得後腦枕骨的高度和武學天賦完全扯不上半點關係,但事實證明,老傢伙這次似乎蒙對了,瓊恩確實不是什麼武學奇才。

田伯光最厲害的功夫,按笑傲江湖記載,就是快若閃電的刀法。老傢伙也是這麼自誇的,他說他發揮最好的時候,能一瞬間劈出七刀。

但瓊恩無論怎麼練,也沒辦法在同樣短的時間內劈出兩刀。

刀法既然學不成,那麼改練拳腳——結果依舊令人失望,瓊恩再一次展現出了他的低劣武學天賦。田伯光以刀法著稱,拳腳功夫本來也就不算出色,既然師父不是明師,徒弟更非高徒,有什麼結果,也就可想而知。

「算了,」田伯光發火,「先不練這個,先練內功。」

據說內功是武學的根基,只要學好內功,再學其他也就事倍功半,瓊恩自然也無異議。田伯光並不以內功見長,但好歹也是成名人物,底子也不差。瓊恩花了一星期,記熟了那些呼吸吐納的法門,背熟了那些又像民歌又像打油詩的口訣,開始試著打坐練功,讓真氣運行大小周天。

這次田伯光又蒙對了,瓊恩那不夠高的後腦枕骨,果然注定了他不是什麼學武的好材料。據老傢伙說,一個資質中等的人,依法練功半個月就應該有氣感,他自己當年是練了七天就能「隱隱覺得身體裡有一隻熱烘烘的小耗子鑽來鑽去」。而瓊恩呢,足足練了三個月,居然才勉強感覺到所謂的「氣感」,而且這很可能還是自我催眠的效果。

換句話說,瓊恩連個資質中等的傢伙都不如,如果放在武俠小說中,只怕就是比郭靖更劣質的角色。

這真讓人傷心。

至於點穴,基本也算是沒學成。因為點穴需要的,不僅僅是記熟認準週身各大穴道,更關鍵的一步,是將內力透入體內,封住穴道附近的經脈運行。瓊恩的內功進境緩慢至極,內力基本可以說是沒有,哪裡能封得住穴位。

如果不用內力透入,而是用外力蠻打穴位,只會將人打傷,起不到真正的點穴效果。

稍稍值得慶幸的是,瓊恩學輕功的效果勉強值得誇獎,這主要也是田伯光教導有方的緣故。做淫賊麼,其實內力未必要多高,刀法未必要多快,但如果輕功差勁,那就等著橫屍街頭吧。古往今來,哪個著名的大淫賊,不是輕功高手的。田伯光有個綽號叫做「萬里獨行」,一聽就知道是輕功高手,比什麼「草上飛」之類的三流貨色強多了。

雖然田伯光說,因為內功太差,所以持久力不足,若是長途奔襲一定會累成死狗。但只要有短期的爆發力,至少用來臨陣逃命、脫離戰場是足夠了。如果真被人一路窮追猛打,那也只能自認倒霉。

總之,武功這一方面的學習,雖然不能說完全失敗,但成績也確實不佳。田伯光自然是氣得吹鬍子瞪眼,但也無可奈何,只得把那些內功心法、招式口訣都先命令瓊恩牢牢背熟,指望日後有一天也如郭靖般突然開竅。

幸運的是,房中術看來和後腦枕骨沒什麼關係,瓊恩學得倒是挺快,看來他天生就適合當淫賊。田伯光也這麼說,他在檢查了瓊恩的胯下器具之後,嘖嘖稱讚,說小小年紀就有這種尺寸,非比尋常,比他所見過的都強多了。

瓊恩聽了,面上默不作聲,心中暗笑。其實這根本就不是他天賦異稟,是田伯光太沒見識。這世界裡的人類,體格普遍比地球上的人高大一些,而且發育得早些,某些地方自然也相應的要大一些。

總之,在武功學習上表現差勁的瓊恩,在學習淫賊的本職技能時,卻展現出了驚人出色的天賦。不到兩年功夫,瓊恩差不多就已經把田伯光的本事全學到手了,無論是配製春藥,還是調情手法,以及如何甜言蜜語欺騙小女生,包括如何易容改裝,所有這些訣竅全都爛熟於心了。

唯一的問題是:沒有半點實際經驗,所有一切都還停留在理論空談的地步。換句話說,瓊恩現在知道十八種可以讓女人在一分鐘內獲得高潮的方法,但他還沒有實踐過一次。

沒有實踐的原因其實很簡單:非不願也,是不能也。

因為田伯光現在是個武功全失的廢人。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0 PM

陰魂城篇 第八節 屠龍術

瓊恩和田伯光如今的處境,用好聽點的話說,便是身在異鄉為異客;若是說得不好聽點,便同是天涯淪落人。

不過,顯然田伯光更加淪落一些。

穿越過來之前,田伯光應該算是年輕一代有數的高手,當然,更是頂頂有名的淫賊。但現在他穿越了,身體沒能一起帶過來,只有靈魂附體到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身上。

所以他以前辛辛苦苦練成的那些內力啊,刀法啊,自然全都沒了。

眾所周知,武功這東西要從小學起,要打好根基,某些變態的功夫,比如金鐘罩鐵布衫之類,還需要童子功,不能和女人親熱,當然田伯光是肯定打死都不會練這種笨功夫的。

總之,以一個七十多歲老頭子的身體狀況,想要重新練功夫,那是基本不可能的。這七年來,田伯光很努力地躲在屋子裡打坐練功,結果自然是徒勞。翻翻武俠小說,什麼時候見到過七八十歲大器晚成的?從來沒有。

所以田伯光自然沒辦法去繼續當淫賊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

而瓊恩呢,身體上還是個小孩子,又因為後腦枕骨不夠高的緣故導致是個武學廢柴。這樣兩個人湊在一起,就是「有賊心,沒賊膽」的標準詮釋。如果是在別的地方倒也罷了,夜晚出去打打悶棍,說不定還能碰上個走夜路的美女;陰魂城這種地方,實行的是半軍事化管理制度,又和外界隔絕,是個封閉的地方,犯罪的風險實在太高了。

所以他們只能繼續悶在家裡當宅男。

瓊恩九歲的時候,田伯光那套東西差不多該學的也都學會了。這一天,老傢伙把瓊恩叫到房間裡,說要傳授最後一項功夫,乃是他壓箱底的絕技。

瓊恩很好奇,也很期待。能被田伯光稱為壓箱底絕技的本事,應該非同尋常吧。

結果是大失所望。

※※※

其實田伯光最後這一手並不差勁,公允地說,其實是非常好。

但確確實實令瓊恩大失所望。

「這本功夫叫做采玉訣,乃是我田家不傳之秘,」老傢伙唾沫四濺,「只要練成這本功夫,淫賊的道路就會越走越寬,越走越順利,讓你最終成為古往今來天下第一採花大盜。」

聽起來很激動人心。

「采玉訣,上古軒轅黃帝所傳,其妙用無窮,不可勝言。小則可以夜御群女,連戰不疲;大則可以延年益壽,容顏久駐;乃至如軒轅黃帝一般百日飛昇,成神登仙,也並非不可能。」

說了半天,還是沒觸及實質,老傢伙賣大力丸的功夫不錯……不過,采玉訣?這名字聽起來似乎好淫蕩的感覺?還「軒轅黃帝所傳」——據瓊恩所知,掛在這位老祖宗名下的著作一大堆,除了醫學典籍黃帝內經之外,似乎還有很多陰陽交歡之術......

再聯繫面前這位猥瑣老頭的身份,瓊恩大概能猜到這采玉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了。

果然不出所料。

被田伯光吹得神乎其神的采玉訣,其實就是種採陰補陽之術。淫賊麼,有一項專業技能,就是能在和女**歡時吸取真陰,補益自身,能夠夜御多女,久戰不疲,反而越戰越勇,精神煥發。這本事其實對於帝王最為實用,他們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以及無數宮女。

但採陰補陽之術,田伯光早就已經教過瓊恩,只是沒找到機會實踐罷了,現在卻搬出這「采玉訣」,吹得神乎其神,又是什麼東西?

原來,這采玉訣和普通的採陰補陽之術不同,它采攝的並非女性真陰,而是內功。

這是一種專門針對身有內功的女子的採補術。

據田伯光說,練成這采玉訣,以後只要和身有內功的女子交合,就能吸取對方的功力,化為己用——說得更簡單點,這就是種淫蕩版的吸星大法,北冥神功。

吸星大法和北冥神功,應該可以稱得上是至高武學了。按金庸描述,任我行倚仗吸星大法橫行天下,無人能制;段譽靠著北冥神功,居然從一個文弱書生速成絕頂高手。唯一比它們更強悍的,只怕就只有葵花寶典這種太監才願意練的功夫了。

不僅如此,對於瓊恩這種武學廢柴來說,這門功夫比什麼葵花寶典六脈神劍降龍十八掌易筋經都有用。別的功夫再厲害,總也要內功足夠才能練,才有效果,就算把六脈神劍的劍譜擺在他面前,指尖逼不出劍氣又能怎麼辦;把降龍十八掌的訣竅告訴他,一掌打出來毫無力道,依然只能吹熄蠟燭。吸星大法北冥神功這種陰險功夫就不同了,就算自身再差,只要吸別人的,就能速成高手,至少是內功高手,看段譽就知道。而內功一強,再粗淺的招式也能有殺傷力,不信可以去聚賢莊問打太祖長拳的蕭峰。

如此說來的話,田伯光把這門功夫稱為壓箱底的絕技,倒也名副其實。武林中女俠眾多,先推倒功夫差的,等內力強了再推倒功夫高的,循序漸進,只要機靈點,運氣好點,不難成為一代大高手,不,一代大淫賊。

然而,問題是……這裡是托瑞爾星球,不是地球,是幽影界中的陰魂城,不是中國明朝的武林江湖,哪來的女俠讓瓊恩吸內功呢……

作為一個網絡小說資深讀者,加上這九年來的觀察總結,瓊恩可以非常確定一件事:在這個世界裡,壓根就沒有內力這種東西。如果按武俠小說的分類,那麼可以說這個世界裡的武者,練的全都是外功,根本就不練什麼內功。

這…這神乎其神的采玉訣,不就等於是個屠龍術麼。

※※※

正當瓊恩以為空歡喜一場的時候,老傢伙又說話了。

「非也非也。」

「靠,說話就好好說,學什麼包不同。」瓊恩暗自腹誹,但還是不得不客客氣氣地問:「師父此話何解?」

老淫賊很得意,說出一番道理來,卻差點沒把瓊恩給笑翻了。

原來田伯光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奇幻世界來,又被扔到這七十多歲老頭的身體裡,實在是鬱悶得無以復加。不過武功雖然全沒了,眼光總還在,一個人有沒有練過內功,他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十年的觀察,讓他也明白這世界,至少這陰魂城裡的武者,是根本不練內功,全無內力的。不過同時,他還發現了另外一件事,這讓他覺得這采玉訣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徒弟,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啊,這可是我花十年時間才觀察出來的,」老傢伙神神秘秘地說,「這裡有一種人叫巫師,他們會用巫術。」

正滿懷期待的瓊恩聽到這句話,當時就差點五體投地,擺出一個ORZ的姿勢來。這種對他而言是常識的東西,田伯光居然要花十年時間才能觀察出來?還當什麼大秘密來說?

老傢伙沒注意瓊恩的反應,繼續唾沫四濺。他的意思就是說:既然這個世界沒有人練內功,那麼采玉訣原有的作用自然就無法發揮。但這世界上卻有魔法,有巫師(這裡的巫師包括巫師、牧師和一切施法者,田伯光分不清楚),那麼是不是可以考慮用采玉訣來吸取這些巫師的巫術。

必須說,這是一個很不錯的創意,唯一可惜的是,如今兩人所處的是一個被居民通稱為「費倫」的奇幻世界,不是暗黑破壞神世界,不是英雄無敵或者魔法門世界。

田伯光的這個想法,在暗黑破壞神或者英雄無敵這種有魔力,或者說魔法值,俗稱藍條的世界裡,或許還有操作可能性,畢竟魔力和內力,還是有類似之處的。但在費倫世界,卻根本沒有半點可能,因為這根本就是兩套完全不同的系統。

雖說瓊恩是個武學廢柴,練內功練了兩年還只是剛剛入門,但基本的原理他總是懂的。內功高強,內力深湛,這是儲存在體內的一種能力,練成了就是自己的。

但費倫世界的魔法,則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瓊恩雖然還沒有實現夢想,成為一名巫師,但陰魂城是魔法帝國耐瑟瑞爾的文明存續,即使是普通平民,也都通曉基礎的魔法知識。何況他家就是開法術材料商店的,來來往往的都是巫師,耳濡目染之下,對這個世界的魔法知識已經頗有瞭解了。

在這個世界,施法者施法,基本都要依靠一種叫做「魔法網絡」的東西。舉例來說,巫師要完成一個魔法,那麼他要通過一定的姿勢、咒語和施法材料作為激發手段,讓自己從遍佈世界每個角落的魔法網絡之中提取能量,塑型成需要的魔法。高階巫師和低階巫師,在自身力量上其實並無多大差別,他們真正令人畏懼的力量,其實都是來自外界的魔法網絡,只是高階巫師比低階巫師更善於提取,更精通操作,能激發使用更強大的力量罷了。

說到底,內力乃是自身的力量,存於武者自身;魔法卻是借助外物之力,施法者只是一個調節或者說轉換器,自身其實全無力量。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系統,如何能夠類比。

田伯光縱然聰明,畢竟是個明朝人,先天見識的局限,加上穿越過來又是這種倒霉身份,導致他難以正確地理解這個世界的運作法則,從而作出錯誤的猜想。當然,也因為他武功全失,老邁不堪,沒法實踐操作,否則抓個女巫師來一試驗就知道此路不通,不至於今天還拿來當寶貝跟人炫耀。

總之,瓊恩很失望,非常非常失望——直到他看到老傢伙拿出另外一樣東西。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0 PM

陰魂城篇 第九節 遺產

錢,好多好多錢,金燦燦的錢。

雖說今天天色陰暗,冷風颼颼,一看就是要下雨的架勢——當然陰魂城裡其實從不下雨,但看到面前這麼多錢,瓊恩頓時覺得今天陽光燦爛萬里無雲,乃是他穿越以來十年所見過的最好天氣,就連面前這個猥瑣老頭,現在看起來都可愛多了。

「給我的?」勉強按捺住激動,瓊恩問老頭。

老頭咧嘴笑笑,臉上的皺紋拉扯開來。

「我留著有什麼用,自然是給你的,」他說,「好歹師徒一場,臨走了,總要給徒弟留點東西。」

「臨走?」瓊恩愣了下,「師父要去哪?」

「陰曹地府啊,就是不知道這裡有沒有閻羅王。」

「師父……」

老頭子笑,抬手阻止瓊恩說下去。

「我不行了,」他感歎,「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也就這幾天了……小子,把我和老黃埋一塊,以後逢年過節,記得給我燒點紙。」

老黃是他養的那只禿毛狗,已經在去年蹬腿閉眼了。

瓊恩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說起來,做田伯光徒弟也兩年了,但瓊恩心裡,其實也沒有真把這個師父太放在心上。或許是因為一想起他是那位「不可不戒」田伯光,就實在很難產生敬意的緣故吧。

但說起來……他真的對自己很好啊。

他傳授了刀法和內功,雖然因為瓊恩天資太差,兩年了才剛剛入門;他教了瓊恩采玉訣,雖然這是毫無用處的屠龍術;他還教了瓊恩一整套淫賊的專業技能,雖然到現在為止還全是空談,毫無半點實踐。

但瓊恩還能抱怨什麼呢?比起田伯光來,自己實在已經幸運得不能再幸運了。

既沒有在二十多歲風華正茂的時候,莫名其妙附體到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身上,而是從嬰兒開始,從頭活起,等於是額外賺了二十多年的生命。

也沒有一下子從個武林高手變成廢人,更喪失了作為一個淫賊基本的追求幸福的能力,只能渾渾噩噩混吃等死。好不容易在這異國撞上個同鄉,匆匆忙忙把一身所學傳授給他,接著就要嚥氣。

這輩子活得,簡直就是一場悲涼的笑話。

瓊恩知道,田伯光如果不穿越過來,下場也沒好多少。按笑傲江湖記載,他會被當作主角令狐沖的陪襯毆打,被無良禿驢閹割,被逼迫當和尚兼太監,這種生活,對於田伯光來說,只怕也是不堪忍受吧。

難道說,他這輩子就注定了只能是個悲劇,只能這樣黯淡收場?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

「那麼,我的命運又是什麼呢?」瓊恩在心中沉沉地問著自己。

※※※

田伯光於四天後去世。

他沒有子女,也沒什麼朋友,就算有,這十年來他裝啞獨居,早也都斷絕來往了。瓊恩按照他的遺願,把他和禿毛狗老黃埋在一起,位置在自己父母墓地的旁邊。陰魂城裡,平民的房屋都是歸政府所有,老百姓只是擁有不限時的使用權,如果有子嗣,自然能一直居住下去;如今田伯光死了,他又沒有什麼直系親屬,所以房屋也就被政府收回,不久就指派了另外一家人住進來。

田伯光留給瓊恩的錢,是他——準確地說是他這具身體的前任,以及祖祖輩輩——的全部積蓄,也不多,恰好五十枚金幣。加上瓊恩和珊嘉這三年來積攢下來的一點錢,現在家中那個櫃子裡,已經有了一百九十七枚金幣。

這個數目絕對精確,因為珊嘉每星期都要拿出來數一次。

還差三枚金幣,就能湊夠巫師學校的學費了,而今年瓊恩九歲,距離十歲還有一年。

似乎一抹曙光漸漸變成晨曦黎明。

※※※

這兩年來,瓊恩跟隨田伯光學藝,這雖然不算是在幹什麼偷雞摸狗的壞事,卻也決不能光明正大地公之於眾,因為涉及到兩人的身份來歷問題,須得瞞著其他所有人。

否則一旦洩露,還不知道要招來多大的麻煩。如果全陰魂城的人都知道瓊恩和田伯光來從異世界穿越來的,那引發的後果,完全超出瓊恩的想像能力範圍。

或許,會被陰魂城的高層人物抓去實驗室裡當小白鼠研究?

或許,會被關進動物園裡,每人入場收一銀幣的門票?

算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總之,這件事情是個秘密,決不能讓別人知道。就連姐姐珊嘉也不能告訴。

話是這麼說,實行起來就比較難。瓊恩白天要和珊嘉一起採集材料、開店買賣賺錢,晚上還要等姐姐睡熟了,偷偷溜出來,到田伯光的家裡去練什麼刀法內功,每天的睡眠都嚴重不足。雖說為了將來的風光無限,為了能出人頭地的夢想,如今勤奮努力一些也是理所應當,但日復一日如此,辛苦且不說,如何不被同床共枕的珊嘉發現,這就是大問題。瓊恩自然總是要等珊嘉睡熟了再出門,但倘若小女孩半夜突然醒來,發現瓊恩不在身邊,勢必要尋找,到時候就麻煩了。

若是恢復以前分床而睡的情形,大約會比較有助於保守秘密,但瓊恩又貪戀摟抱著姐姐的甜美溫柔,捨不得放棄。

偏偏瓊恩又被證明是個武學廢柴,否則不說別的,只要把點穴功夫練成,每晚出門前點一點珊嘉的昏睡穴,保管她乖乖睡到天亮,半點問題都沒有。如今他內力太差,自然不敢胡亂擊打珊嘉的穴位,一不小心,很容易讓人落下終生殘疾的。

當然,要想讓珊嘉乖乖熟睡,除了點穴之外,也不是就沒有別的方法了。田伯光傳授給瓊恩的那一套淫賊的本職技能中,很重要的一項就是調配春藥。春藥是個泛指,並非真的僅僅是催情藥物,也包括什麼迷魂香之類的東西,算是蒙汗藥的高級版,只要讓人吸上兩口,立刻呼呼大睡,藥效不過,就算天塌地陷了都不會醒。

瓊恩學這個挺快,而且材料也不難收集,製作起來也不難,事實上,現在家裡就已經偷偷藏了幾瓶,但他還是不敢用。迷藥這種東西,終究是會損傷身體的,一次兩次無妨,長期如此,那肯定會破壞人的神經。就算是安眠藥,長期吃對身體也不好,更別說這種效力更強勁的迷香了。

瓊恩絕不希望每晚用迷香讓珊嘉睡著,結果三年五年之後,發現珊嘉因此變成了癡呆,那可就追悔莫及了。這種危險的事情,是決不能幹的。

想來想去,沒什麼好辦法,只好胡說八道一通了。

「那個,姐姐,」瓊恩找了個機會,裝作無意地說,「你知道麼,隔壁那啞巴老伯,以前曾經是個巫師呢?」

「是嗎?」珊嘉果然很驚訝。

「嗯,他自己說的……哦,不,是在紙上寫給我看的,他自稱年輕的時候曾經是個巫師,後來在作戰的時候負傷了,不能再當巫師,就回家養老了。」

這故事編得著實拙劣,但也不是完全不著邊際的胡扯。陰魂城的各個方面,從政治到經濟到軍事到文化,一以貫之的理念就是「精英化」。陰魂城的居民不過兩萬餘人,軍人就有三千,這三千軍人,包括巫師、牧師和戰士等等,全都是百戰精銳,非同尋常,隨便一個拿出來,都不是等閒之輩。

為了保證戰鬥力,也為了維持城市的運作,陰魂城經常向幽影界中的怪物開戰,幾乎每年都要派遣軍隊出去燒殺搶劫。幽影界中的怪物千奇百怪,其中不乏一些近似人類的有些智慧的物種,這些都會被抓來當奴隸,關進各個作坊工場裡幹活;還有一些則被抓來,訓練成坐騎或者助手,比如軍隊裡普遍裝備的幽影馬,或者特種部門配備的幽影海蛇。至於那些沒用的怪物,既不能當奴隸幹活,又不能當坐騎載人的,格殺勿論。

年年開戰,總難免有損失,有傷亡。陰魂城雖然實力強大,幽影界中的怪物也不是吃素的,不乏有些辣手角色。軍人若是戰死,自然一了百了;若是殘廢了,失去戰鬥力了,就會被踢出軍隊,回家養老去。

每年巫師學校和牧師神殿都會向軍隊輸送新的畢業生,同樣每年都會有軍人戰死或者退役。

瓊恩就拿這個當借口,說隔壁啞巴老伯以前也曾經是個巫師,在軍隊服役,後來在戰鬥中重傷,喪失施法能力,於是被打發回家了。

至於「喪失施法能力」到底是指什麼……

「姐姐,你沒看到他都已經是啞巴了嗎?一個巫師成了啞巴,什麼咒語都念不出來,軍隊怎麼還會要他。」

「可…..可我好像記得爸爸曾經說過,他是在我們出生那年,走路摔了一跤才突然變啞的,不是因為作戰的緣故吧。」

「是麼?大概他以前就已經嗓子弄壞了,那次則是完全惡化,徹底啞了……」

反正珊嘉不可能跑去軍隊裡查證核實,瓊恩也就信口胡扯,算是勉強把這件事矇混過去,趕緊轉移話題。

「好啦,姐姐,先別管他怎麼啞的,有個好消息哦。」

「什麼?」

「他說我很有當巫師的天賦,要收我當徒弟,讓我每晚去他家學習魔法。」

「可他不是已經啞巴了麼,喪失施法能力了……」

「唔,我也估計學不到什麼,不過總有些經驗可以傳授嘛,」瓊恩說,「對了姐姐,這事情要保密啊。」

「哦。」

總之,是把這件事情掩飾過去了。因為有了「學習魔法」這個借口,對於瓊恩和老頭的交往密切,珊嘉自然也就並不在意。甚至後來看到瓊恩從老頭家拿回一袋金幣,珊嘉依然沒有說什麼,彷彿一切理所當然。這讓瓊恩在暗自有些奇怪的同時,也大大舒了口氣。

最令瓊恩高興的是,珊嘉從來不過問他「學習魔法」的進度如何,成效如何,也從沒讓他露幾手來看看,否則瓊恩還真不知道怎麼圓謊。總不能對她說實話:「其實,我是穿越過來的,隔壁那老頭也是穿越過來的,我每天晚上不是在學魔法,而是在學怎麼當淫賊。」

然後萬一珊嘉點點頭,「嗯,其實我也是穿越過來的……」

那瓊恩可就真要囧了。

※※※

田伯光去世後,生活彷彿又恢復到兩年前。平靜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姐弟倆按部就班地經營著小商店,依然賣那些施法材料。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能攢夠錢的。平時空閒時,瓊恩就按照田伯光教的內功心法打坐練習,無奈他確確實實是個武學廢柴,怎麼練都沒成效,直到他十歲時,已經足足練了三年的內功,依然連棵小樹都不能一掌劈斷,而這是輕度弱智郭靖同學都能做到的……

嗚呼,每念及此,情何以堪。

三年苦練唯一的成果,是他不怎麼需要睡眠了。一般來說,普通人一天要睡上七八小時才能保證有精神,瓊恩只需打坐練功,呼吸吐納上兩小時,就能一整天都生龍活虎亂蹦亂跳。不管怎麼說,這也算是種本事,聊以**。

至於那些淫賊的專業技能,以及所謂的壓箱底絕技采玉訣,目前還沒有經過任何一次實踐檢驗。瓊恩不想冒這個險,尤其是眼看著就要能進入巫師學校的情況下,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

瓊恩依舊每晚賴在姐姐的床上,依舊在珊嘉睡熟後偷偷褪去她的睡衣,欣賞她潔白無暇的身體,然後抱著她入睡。似乎是貪戀那一份寒夜中彼此擁抱的溫暖,珊嘉雖然每天早上醒來都發現自己赤裸著身體,卻也從不因此生氣,頂多只是嗔怪幾句,也就罷了。

女孩子的身體發育,比男孩子要早些。瓊恩從七歲長到十歲,身體還沒有什麼太大變化,珊嘉卻已經有些很明顯的發育跡象了。她原本身高和瓊恩差不多,如今卻已經高出半個頭,平坦的胸部也開始隆起,臀部變得豐滿,越發顯得腰肢纖細,盈盈一握。若是偶爾穿上母親留下的白色套裙,披散長長的黑色秀髮,亭亭玉立,已經有幾分小女人的味道,再不是那滿臉稚氣的孩子了。

珊嘉長大了呢……什麼時候可以偷吃了呢。瓊恩在心裡想著,唔,十歲還是未免小了點,再忍幾年吧。若是在前世,十四歲以下都是幼女,敢推倒是犯法的。如今陰魂城雖然沒有這種法律,但十歲到底還是太小了點。

「等初次成年了再說?估計差不多了。」瓊恩盤算著。

陰魂城裡的風俗有些奇怪,以十三歲為初次成年,又以十八歲為正式成年,所以人一生就有兩個「成年」,據說是耐瑟時代遺留下來的傳統,瓊恩也是莫名其妙。

總之,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滑過。

一份一份的施法材料從櫃檯上遞過去,一枚一枚的銀幣銅幣接過來,兌換成金幣放在櫃子裡。終於,在DR1368年,也就是瓊恩十歲那年的碧草節(四月份和五月份之間的一個節日)上,他成功穿上了黑色的巫師袍,成為陰魂城巫師學校的一年級學生。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2 PM

陰魂城篇 第十節 臨別的禮物

能進入巫師學校,無論是對於珊嘉還是瓊恩來說,都是目標實現了第一步。在陰魂城這種地方,想要報仇,唯有成為巫師;而瓊恩要出人頭地,也唯有成為巫師。

當然,這也僅僅才是第一步。

進入巫師學校,並不等於就真正成為了巫師——能畢業的才算正式的巫師,如今不過是學徒罷了,或者最多算是准巫師。

學制五年,能真正畢業的,其實並不多。秉承著陰魂城一貫的「精英化」理念,巫師學校的淘汰率是極高的。

前面說過,巫師學院不論出身,但由於學費昂貴,所以能進來的學生,其實大多也都是巫師世家子弟,上流社會成員。像瓊恩這樣平民出身的,少之又少,十年八年都未必會有一個。

雖說進巫師學院,當上巫師,對平民來說是改變身份,提高社會地位的良機。但巫師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魔法也不是人人都能學的,這東西非常……不,是極其看天賦。巫師學院收了兩百金幣的學費,並不意味著就一定會給你畢業證書。事實上,五年學制,前四年的每年歲末都要舉行期末考試,由陰魂城多位高階巫師組成的專業委員會,會評定出最差的十名學生,掃地出門,當然學費是不會返還的。如果能不被這四次考試淘汰,還有最後一年更殘酷更激烈的畢業考試在等著你——這次將會淘汰掉一半學生。

剩下來的一半學生,其中成績極其優異的——也就是第一名,可以進入高等學院繼續深造;成績優秀的,也可以去政府裡謀求份不錯的職位;成績平平的,也就只好在軍隊裡找份差使混飯吃,或者給高階巫師打下手。

所以很多平民家庭,雖然也期望能把孩子送進巫師學院,從而擺脫低等身份,躋身上層社會。但兩百金幣,可不是小數目,很多家庭省吃儉用幾輩子,也未必能攢下這筆錢。就算攢下了,萬一孩子沒魔法天賦,成績糟糕,送進去也是白搭,反而白白浪費錢。

不過,珊嘉似乎對自己的弟弟很有信心——或者說,如果在姐弟兩人中間選一個的話,她覺得瓊恩成為優秀巫師的可能性比較大。

「一定要努力哦。」在入學的前一天晚上,姐弟倆躺在床上,珊嘉如此對瓊恩說。

「唔,知道啦。」瓊恩一邊點頭回答,一邊在偷偷解姐姐睡衣的扣子。

陰魂城實行半軍事化管理,巫師學校也差不多。一旦入學,以後就得住校內宿舍,每月的月末允許回家一趟,其餘時間,若無特別批准,不得走出學校半步,違者立刻開除。

也就是說,今夜一過,以後瓊恩就得獨自一人去住宿舍。如今每晚都能抱著漂亮姐姐,以後這待遇就要降低到一月一次了……

這著實讓人傷心得很。

作為溫柔體貼的姐姐,珊嘉正一遍一遍叮囑著瓊恩各種要注意的事情,全然沒有注意自己的睡衣扣子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被悄悄解開了幾粒。當她霍然驚覺的時候......

「姐姐,我明天就要去學校了呢。」瓊恩將臉貼在珊嘉雪白的脖頸上,輕輕說。

「嗯。」

珊嘉的脖頸非常敏感,感覺到瓊恩滾燙的呼吸氣息,一陣陣麻癢的感覺觸電般流遍全身,身體越發癱軟無力,只能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到學校以後,就沒辦法這樣每晚都抱著姐姐了呢,」瓊恩接著說,「所以,在分別之前,要給姐姐留點美好的紀念。」

「什麼美好的紀念?」

「我要送給姐姐一個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唔。」

話還沒問完,瓊恩已經不由分說地低頭吻了上來,擠壓著那柔軟的唇瓣。珊嘉一驚之下,本能地想把弟弟推開,但她力氣太小,又被壓在身下,哪裡推得開,反倒被抱得更緊了。

父母去世那天夜裡,珊嘉生病,發了高燒,瓊恩在照顧她的時候,趁機偷偷得到她的初吻。但當時珊嘉並不知曉,以後雖然每晚姐弟倆同枕而眠,肌膚相親,瓊恩也並沒有再吻過她。

所以在珊嘉的記憶中,這次才是她的初吻。

精緻的小嘴被瓊恩火燙的雙唇堵住,四片唇瓣緊緊相貼,瓊恩用舌尖輕輕撬開姐姐的貝齒,貪婪吸吮她柔軟的舌尖,一隻手依舊枕在珊嘉的脖頸下,另外一隻手則彷彿游蛇一般,在她的身體上緩緩游動,撫摸每一寸肌膚,連最隱秘的地方都不放過。

身體已經開始發育,心理上也漸漸成熟,雖然還稱不上真正的女人,卻也已經不是天真單純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在瓊恩侵襲挑逗下,珊嘉的身體已經誠實地有了反應,她的掙扎力道漸弱,閉著雙眸,軟綿綿地躺在弟弟懷裡,承受著撫摸和親吻。原本還在努力抵抗的櫻唇貝齒,也悄悄放棄了陣地,嬌嫩軟滑的香舌主動吐出,任由瓊恩親吻吮吸,品嚐口中香甜的津液。

不知過了多久,瓊恩抬起頭,結束了這個長長的深吻。「喜歡嗎?姐姐,」他在珊嘉耳邊輕輕說,嚙咬著女孩圓潤如珠的耳垂,這讓珊嘉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陣顫抖,「這就是我給姐姐的禮物哦。」

「討……討厭!」她撅著嘴,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顫動著,「一點都不喜歡!」

話雖然是這麼說,卻沒有半分氣勢,瓊恩自然也不當回事,何況小女孩剛才身體的反應,已經誠實地說明了一切。如今所謂的「不喜歡」,明顯言不由衷。

「唔,不喜歡啊,」瓊恩似乎很沮喪的樣子,「本來想給姐姐留個美好紀念的……既然姐姐不喜歡這個禮物——那我再換一個好了。」

「啊……」

不等珊嘉抗議,瓊恩再度俯身,這次目標卻不是珊嘉的櫻唇,而是額頭。

他在姐姐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接著親吻眉毛、鼻尖、臉頰,一路往下,卻沒有再次親吻嘴唇。在雪白頎長的脖頸上,他多停留了一點時間,伸出舌尖輕輕地舔著那細嫩柔滑的肌膚。

這裡是珊嘉身體的敏感地帶,正當她被挑逗得呼吸逐漸急促起來時,瓊恩的嘴唇卻離開了脖頸,往下吻上肩頭,親吻她精緻的鎖骨,最後移到胸前。

「姐姐,你胸口被蚊子咬了呢。」

「啊?」

「看,咬了這麼大的包——肯定是一隻超級超級大的蚊子,還一邊咬一口,對稱的。」

瓊恩伸手揉捏著珊嘉胸前的兩團軟肉,調笑著。十歲的小女孩,雖然還沒有發育完全,但握在手中,也已經有滿盈欲溢的感覺了。不知道完全成熟之後,又是怎樣的誘人呢。

「哇,姐姐,原來還不止兩個包呢,」瓊恩彷彿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原來是四個包啊。」

他低下頭,含住一顆粉紅色的乳尖,濕潤的舌尖繞著小巧的粉色乳暈打圈。未經人事的少女,哪裡經得起這樣的挑逗,珊嘉雙眸微閉,口中發出無意識的輕吟,乳尖也漸漸變得堅硬起來,彷彿蓓蕾般的小小櫻桃,口感堅硬飽實。

「姐姐,為什麼是一個大的白包上面,又被咬了一個小的紅包呢……」瓊恩一邊品嚐著姐姐的美乳,一邊含含糊糊地說,「我知道了,這肯定是被一對蚊子母女咬的。」

「什…什麼蚊子母女……」

「就是一隻蚊子媽媽,帶著蚊子女兒,一起在姐姐胸口咬的啊。」

「什麼……」

「只有母蚊子才咬人,公蚊子不咬人的,」瓊恩向姐姐普及著生物知識,「至於為什麼說是母女兩個,姐姐你看,這下面是一個大的包,上面還有一個紅色的小的包……」他伸出舌尖**著那粉紅色的蓓蕾,「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蚊子媽媽帶著女兒出來實習,看見姐姐了,然後蚊子媽媽先上來做示範,咬了個大包,然後讓女兒上來練習,於是蚊子女兒就在大包上又咬了個小包,這叫母女連環包……」

「壞…壞蛋!」

淫糜而誘人的景象,相信沒有任何男人能忍耐得住,瓊恩感覺下體已經勃然而起。「忍耐,忍耐!」他在心中告誡著自己,最美味的果子,自然要留到最成熟的時候品嚐才比較好,雖然要再多忍耐幾年,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一個人如果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那也不用指望能成就什麼事業了。

珊嘉如此才十歲,身體也才初步發育,雖然已經有了幾分女人味道,終究還是個孩子,貿然侵犯的話,只怕也品嚐不到多少樂趣,反而是傷害、痛楚更多一些。更何況,男孩子的身體發育得更晚,瓊恩雖然有著前世加今世一共三十餘年的人生經驗,也不乏和女人上床的實踐經驗和理論素養,更有一代大淫賊田伯光的親自點撥,但要他用現在這具十歲小男孩的身體去推倒姐姐……雖說也不是不行,終究不夠完美。

推倒姐姐,這是瓊恩一直以來的夢想。如今既然有機會實現這個夢想,就決不能草草完事,一定要做到盡善盡美,終生無憾。

今晚,他只想給珊嘉留個難忘的禮物。真正的合體歡好,還是等時機成熟了再說吧。更何況,瓊恩所想要的,並不僅僅是進入姐姐的身體,痛痛快快地發洩慾望那麼簡單——慾望是很容易滿足的東西,情愛卻難,如果姐姐不能愛上自己,不是心甘情願地做自己的情人,那又有什麼意思呢。

姐弟倆從小在一起,感情甚好,自從父母去世後,兩人相依為命,日則同出,夜則同眠,幾乎是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他們又沒有什麼別的親人,也沒什麼朋友,彼此就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了。心懷鬼胎的瓊恩,對珊嘉自然一直是愛戀的,而珊嘉對瓊恩,也非常喜歡。

但這種喜歡,終究不是愛戀。

當然,十歲的小女孩,大約還不能理解什麼是真正的愛情——沒關係,瓊恩可以慢慢等。身為一個完美主義者,必要的忍耐和等待,是無可避免的。

他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姐姐,同時還要是妻子,是情人,是朋友。

不知過了多久,小女孩方才悠悠醒來。發現瓊恩已經爬上來,將她抱在懷中。「壞蛋……欺負姐姐……」她有氣無力地捶打著,「剛才到底在幹什麼……」

「送給姐姐的禮物啊,」瓊恩說,「喜歡嗎?」

「可是好奇怪的感覺……」

「喜歡不喜歡?」瓊恩逼問。

「不……不喜歡!」

「還是不喜歡?那只好再換一種了。」瓊恩若有所思地說,手掌又在珊嘉身上移動,嚇得小女孩連忙改口。

「喜歡……喜歡就是了。」

「唔,這還差不多。」

瓊恩伸手扯過一塊方巾,仔細擦拭著珊嘉下體的氾濫洪水。小女孩剛才經歷了人生的第一次高潮,此時全身酥軟,連一絲一毫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他擺佈。「壞蛋……怎麼能對姐姐做這麼奇怪的事情……」她不依不饒地說。

「奇怪的事情?沒有啊,哪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剛才你舔我那裡……還不是奇怪的事情……老實招供,從哪裡學來的?」

「哦,這個啊……是以前我們隔壁那啞巴老伯告訴我的,他說這樣可以讓女孩子消除疲勞,做個好夢。我看姐姐白天工作那麼辛苦,所以……」

反正田伯光已經死了,把什麼責任都推到他頭上,正可謂是死無對證。珊嘉其實也迷迷糊糊,雖然本能地覺得這樣不對,但到底哪裡不對,卻也說不上來。而且…..剛才真的很舒服啊,尤其是最後那一剎那,彷彿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似的。

「以後……不許再這樣欺負姐姐了,知不知道。」

「為什麼啊,我看姐姐很喜歡啊。」

「反正就是不許啦,很奇怪的……」

「唔。」

漫不經心地答應著,瓊恩自然不會把這樣的要求真當回事。不過,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今晚給珊嘉留下的紀念,應該也足夠了。和往日一樣,懷裡抱著赤裸的姐姐,瓊恩沉沉睡去。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3 PM

陰魂城篇 第十一節 簡單的入學

第二天一早,瓊恩背著包裹,帶著一些簡單的隨身物品,走進巫師學校。重重的鐵門從身後悄無聲息地關上,讓他感覺自己像是被關進了集中營。

讀書上學,對他來說自然並不陌生,不過奇幻世界的巫師學校,顯然和地球上的大學非常不同。如果要勉強來說的話,哈利波特的故事裡,也有巫師學校,倒是和此處有幾分相像。

必須說,兩百金幣的學費雖然昂貴,卻也真沒白花。巫師學校中,每個學生都擁有一個單獨的宿舍,包括臥室、會客廳和衛生間;到了三年級,還能擁有獨立的實驗室。

一日三餐都是食堂免費供應,幾十種菜餚任由選擇。學生在校期間,必須穿統一的制服——也就是巫師袍了,費用同樣已經包含在那兩百金幣的學費裡。瓊恩剛進學校,就被發了五套黑色的巫師長袍,五套灰色的斗篷。

這種發給一年級學生的巫師袍,自然不會是什麼上等貨色,剪裁工藝雖然不錯,卻沒有附著任何強化或者祝福魔法。比起普通的長袍,最特別的地方就是它的內側,密密麻麻縫著幾十個小口袋。

這些小口袋,都是用來裝法術材料用的。

這世界上的魔法,分神術和奧術。巫師所修習的奧術,絕大多數都要借助一定的施法材料作為媒介才能順利施展,唯有極少數是例外。

所以巫師出門,尤其是要去冒險或者作戰,素來都是準備好一大堆材料,分門別類,仔細裝在巫師袍內側的小口袋裡。哪種材料放哪個口袋,這自然看個人習慣,但所有巫師都必須牢牢記住自己放材料的位置,否則萬一戰鬥中要施某個魔法,探手入懷結果一把抓錯了法術材料,那就嗚呼哀哉,等著被對手轟殺吧。

巫師的基本功之一,就是要能在最快時間內,從長袍內側的幾十個口袋中,準確取出需要的材料。真正在實戰中,生死往往決於一瞬,拼的就是速度。誰能搶先取出材料,完成魔法,誰就更有可能活下來。

既然是巫師學校,發給學生的,自然不僅僅是巫師袍,還包括法杖和魔法書。

所謂法杖,其實也不過就是一根橡木製作的短棍,大約有半人高。和巫師袍一樣,發給一年級學生的東西,不會是什麼上等貨色。和瓊恩以前看過的很多奇幻小說不同,這個世界中,法杖對巫師施法而言並不是什麼必備工具。記得在哈利波特的故事裡,巫師一旦沒有法杖在手,縱然有天大的法力也無從施展;但在這個世界裡,喜歡空手施法的巫師多得是。當然,學校還是按慣例,給每個學生都發了一根。

魔法書對於巫師而言,卻是施法的必備工具——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準備魔法的必備工具。在這個世界裡,巫師想要施法,都是要事先準備好的。沒有魔法書,巫師就無法與魔法網絡取得聯結,無法從網絡中提取力量,準備魔法。

對於巫師來說,魔法書就是一柄和魔法網絡聯結的鑰匙,當然,並非唯一的鑰匙。

穿上黑色的巫師袍,手持法杖,懷中揣著魔法書,瓊恩在鏡子裡自我照照,「唔,似乎有幾分巫師的樣子了。」

行頭配備完成,接下來,就是緊張的學習了。

※※※

一年級學生,要學習的主要是魔法的基礎原理,以及巫師的基本功訓練。課程包括魔法史、元素學、魔藥學、位面學、魔法力學原理之類,五花八門,千奇百怪。好在大多都是基礎知識,真正深奧的部分,要等以後再教,學起來倒也不如何艱難。

真正麻煩的,在於《龍語學》。

在這個世界,巫師的咒語都是用龍語,因為龍是天生就擁有施法能力的種族,它們的語言天然含有與魔網溝通的力量。若不能精通龍語,自然談不上成為一名巫師。

瓊恩在學習語言這方面,雖然說不上多麼天賦超人,卻也還算可以。但龍語著實是精深奧妙——語法規則極度複雜,詞彙又超級多,因為是龍的語言,所以很多單詞的發音還超級古怪拗口,簡直就不是人類的聲帶能發出來的。

瓊恩的同學們,個個都是巫師世家出來的,從小耳濡目染,基礎比瓊恩要紮實得多。而且說句實話,論資質,論奧術天賦,瓊恩也確實並不算多麼出色,在同學中也不過就是中等水準。如果他看得沒錯,同學之中,甚至還有幾個術士。

所謂術士,就是和龍一樣,天賦就有施法能力的傢伙。據說擁有龍的血脈者,或者神祇的後裔,往往會出現術士。陰魂城的巫師們彼此聯姻,一代又一代的血統累積,也有可能突然某一代誕生出這種天才來,感覺像是基因突變。

其實要純論聰明才智,術士也未必就多麼優異,甚至僅和普通人差不多,但他們卻是天生的奧法材料——他們天生就會說龍語,天生就能感覺到魔法網絡的存在,稍加訓練就能聯結到魔法網絡,從中提取力量,而且無需借助魔法書作為鑰匙。

當然,天賦異稟,並不代表就一定會有傑出成就。須知縱然有再高明的天賦,如若不經過後天的刻苦訓練,照樣也只能「泯然眾人矣」。而且術士也是有其缺陷的,他們大多都過於感性,不善控制自己情緒,在理性思維和邏輯分析能力上往往不足——有句很刻薄的話,術士就像女人。

以陰魂城一貫的「精英化」理念,縱然是天賦異稟的術士,也要送進巫師學校來,和其他人一樣接受嚴格的系統化訓練。

不管怎麼說,天生通曉龍語,天生親近魔網,這都是非常大的優勢——尤其在初期階段,實在是佔了很大的便宜。

幸好勤能補拙。

雖然瓊恩修習內功的成績不佳,但三年的刻苦鍛煉,總也不是全然沒有效用。別人一天至少要睡眠八小時,否則肯定會被那堅澀拗口的龍語給弄得暈頭脹腦,瓊恩卻只需運功調息兩小時,就能保持頭腦清明,學習效率還更高。

靠著每天比別人多這六小時的學習時間,瓊恩雖然基礎欠缺,資質也不算上等,成績卻還一直不錯。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4 PM

陰魂城篇 第十二節 姐姐

入學第一個月的最後一天,瓊恩終於盼到了期待已久的假日。

巫師學校的學生,一律必須住校,平時若無特別允許,不准踏出學校一步——而且,沒有寒暑假這種東西。

唯一的放風時間,是每個月的最後一日,可以走出校門,自由活動。

對於瓊恩來說,這就意味著:在畢業之前的五年內,他每個月只有這一天,能看到珊嘉了。在其餘時間裡,他都必須面對那些生澀拗口的咒文、稀奇古怪的法術材料和臉總是板得如死人般的教授們,當然,還有那些彼此冷冷淡淡,基本從不搭腔的同學。

瓊恩來自一個小商人家庭,這在等級森嚴的陰魂城中,是一種極大的劣勢,這讓他和他的同學們,很難相處融洽。

所以這一天,對他來說就格外的珍貴。

珊嘉知道他今天要回來,早早已經準備了豐盛的午餐。自從父母去世後,珊嘉就承擔起了為家人——其實也就是姐弟兩人——準備一日三餐的重任,她確實是很聰明的女孩,在廚藝上進步神速,往往能無師自通地做出格外美味的餐點來。瓊恩原本打算跟著幫姐姐的忙,但事實證明,他在廚房裡唯一的作用,就是礙手礙腳添麻煩。

坐在餐桌前,聽珊嘉柔聲詢問學校裡的情況,彷彿真像個大姐姐在關心弟弟一樣,瓊恩心頭突然湧起一股很溫暖的感覺。這種感覺很難用言語來形容,不過,卻可以用行動來表達。

他伸過頭,快如閃電地在珊嘉臉頰上親了一下。

珊嘉被他突然襲擊,怔了一下,都忘了正準備要說的話,看著瓊恩,突然笑了一笑,伸手拍拍他的頭。「小壞蛋,就會欺負姐姐。」

「哪有,」瓊恩說,「因為很久沒看到姐姐了,所以很想念嘛。忍不住就親一下。」

「也沒有很久吧,才一個月。」

「已經很久了啊,」瓊恩說,「好像都過了十年那麼久了。」

自出生,姐弟兩人就在一起,朝夕相處形影不離,從沒分開過一日。如今驟然分別,雖然一個月確實不算長,但感覺卻彷彿極為漫漫無期。

「過了今天,就又有一個月不能見到姐姐了呢。」瓊恩說,看著珊嘉。

珊嘉也有些黯然。畢竟,自從父母去世,他們在陰魂城裡又沒有其他親人,也沒什麼朋友,姐弟倆相依為命,彼此就是最親近的倚靠。

「在學校乖乖的。」她最後說。

※※※

晚上,趁珊嘉去浴室洗澡的時候,瓊恩像往日一樣,又提前鑽到珊嘉的床上去,躲進被子,等待著小女孩回來。

不過……似乎有些意外。

珊嘉從浴室出來,用毛巾擦拭著長長的頭髮,一邊走進臥室。一眼看見被窩裡的隆起,知道瓊恩又躲在裡面,搖了搖頭,用手隔著被子重重一拍。

「出來啦。」

瓊恩探出頭來。「姐姐。」

「回自己床上睡去。」珊嘉說。

「為……為什麼?」

簡直是晴天霹靂一般的消息,瓊恩自然不能接受。要知道,這一個月來,他獨自一人躺在學校的宿舍裡,雖然床鋪柔軟,被褥潔淨,但卻怎麼也睡不著,總是失眠,就因為懷裡空蕩蕩的,少了個香軟溫暖的女孩。

好不容易盼來了月末,可以回到家裡,重溫美夢……

「因為我們都長大了啊,」珊嘉說,「長大了,就不能再睡在一起了。」

「哪有這種說法,」瓊恩抗議,「我…我喜歡姐姐啊。」

「我也喜歡你啊,可確實都長大了嘛,不方便呀。」

「哪有什麼不方便…..我知道了,肯定是姐姐不喜歡我啦,肯定是!就是!」

倚仗著十歲小男孩的身份,瓊恩開始撒嬌,雖說噁心了點……不過好像很有效。

「說什麼呢,我怎麼會不喜歡你了……」

「就是不喜歡了,你看,以前每天晚上姐姐都讓我抱著的,現在每個月才這麼一天,姐姐都不干……」

「以前你還小嘛。現在都進學校了,是個小巫師了,怎麼還能賴在姐姐床上。」

「哪有法律規定巫師就不能抱著姐姐的……而且才過了一個月而已,怎麼待遇就降低了這麼多,不行!不行!不行!」

瓊恩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在床上打滾耍賴。面對蠻不講理的弟弟,珊嘉無可奈何地做出了妥協。

「好啦好啦,怕了你啦。一起睡可以,不過不准再對我做奇怪的事情,知不知道。」

「什麼是奇怪的事情啊?」瓊恩繼續裝作天真無邪。

「就是你上次……壞蛋,再這樣我把你丟窗子外面去!」

「哇,外面很冷的,會感冒的。」

「所以你老實點!不然把你扔外面,明天早上起來就凍成冰塊了。」

珊嘉盡可能地板起臉,擺出威嚴的樣子,然而嘴角卻是掩不住的笑意。

「哦,知道了。」

總算是得到了相對滿意的結果,瓊恩乖乖地答應著,趁珊嘉不注意,從被窩裡伸出手一拉,把正在擦頭髮的姐姐拽到床上來。

「姐姐,很晚了,該睡覺啦。」

懷裡抱著漂亮姐姐,聞著熟悉的奶香氣,感覺又回到了從前。瓊恩心滿意足地長歎了口氣,「姐姐,我好想你。」

珊嘉輕輕微笑,「我也想你啊,小傢伙,也不知道在學校裡過得怎麼樣,天天都擔心你呢。」

雖然說是說姐弟,但其實是同日同時出生,誰大誰小還真說不准……不過,珊嘉一直以大姐姐自居,喜歡叫瓊恩「小傢伙」,這麼多年來都是如此,早習慣了。瓊恩也樂得裝可愛。

「還行啦,就是想姐姐,想得厲害。」

「唔,乖,睡吧,我困了。」

珊嘉似乎有些疲倦,很快就睡著了。十歲的小女孩,要支撐一個家,確實很辛苦。以前還有瓊恩幫忙,如今就只能靠自己一個人了,家裡的,商店裡的,家務、做飯、採集材料、加工、出售,所有事情全都是一個人操持,忙得不可開交。

路燈的清光從窗外柔柔透入,珊嘉的臉隱藏在陰影中,是那樣的秀美而恬靜,眉宇之間卻微微透出剛強堅毅的英氣,那是多年獨立生活磨煉出來的。瓊恩在黑暗中坐起身來,看著熟睡的姐姐,微微皺眉。

原本還打算今晚再好好挑逗珊嘉,讓小女孩再次享受到甜美的高潮呢。如今看來,是不太可能了,珊嘉的態度,看起來很堅決,瓊恩不願意直接違拗她的意思。

正如珊嘉所說,他們是姐弟……姐弟交合,是為**,這在任何文明社會中,都是決不會被容忍的。在瓊恩穿越前的世界裡,無論中國外國,無論古代現代,只要是文明開化的社會,無不嚴禁**。在如今這個叫費倫的奇幻世界裡,這條道德準則同樣有效。

瓊恩很清楚,陰魂城不是什麼良善之地,嚴謹秩序的外表下,不知隱藏著多少邪惡的行徑勾當。但即便是陰魂城,也決不會容忍姐弟**。

但瓊恩喜歡珊嘉。

珊嘉今天說的話,雖然突然,卻也在意料之中。雖然因為父母早逝,又沒有什麼長輩教育,小女孩對這些道德人倫並不十分清楚,但她也本能地感覺到:姐姐和弟弟,這麼親密是不合適的,超出了應有的界限。尤其是那種「奇怪的事情」,更是不應該做的。

這是瞞不過去的,隨著年歲增長,珊嘉自然會越來越明白,姐弟之間,是不能如普通男女那樣愛戀親密的,這為社會全體所不容。雖然她現在還不十分清楚,但這是遲早的事情。

當然,話又說回來,也正是因為姐弟戀是**,所以才格外有禁忌的快感吧。否則的話,愛上自己的姐姐,和愛上別的女子,又有什麼差別了。

總之,這很頭疼啊。

瓊恩歎了口氣,低頭在姐姐的臉上親了一下。「無論如何,我也要得到你。」他低低地說,鑽進被窩,攬著珊嘉的腰肢,柔軟溫暖的女孩身體抱在懷中,一種非常安心的感覺籠罩全身,彷彿這一個月來的緊張、期待、煩躁不安都被安撫下來。很快,他也沉沉睡去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4 PM

陰魂城篇 第十三節 意外的失望

巫師學校裡的功課非常繁重,基礎薄弱的瓊恩為了跟上學業進度,加上突然少了珊嘉在懷抱裡的空虛感,導致他基本就沒有真正地睡眠過。每天上床比別人晚,起床比別人早,全靠一點粗淺的內功支撐著。

如今回到家中,躺在熟悉的床上,抱著漂亮姐姐,終於可以安安心心踏踏實實睡個好覺了。

據田伯光說,內功練到高深的境界,人縱然想酣睡都睡不著,因為內息會自動運轉,讓人變得無比清醒,當然瓊恩距離這種境界差了十萬八千里,以他的天賦,估計是一輩子也練不到了。想到這一點,瓊恩就有些慶幸自己不是個武學天才,否則萬一真練到這種程度,那反倒是大大的頭疼。人生在世,連睡懶覺都不成,活著豈不少了一大樂趣。

對於人來說,睡覺不僅僅是消除疲倦恢復精力的手段,更是一種莫大的享受。柔軟的床鋪、溫暖的被褥……還有懷中的溫香軟玉,粉嫩美人,這才真正是溫柔鄉啊。

當瓊恩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窗外還只有一抹微微亮色,顯示此時大約是早上五點鐘。

珊嘉還在熟睡中,不知何時整個人都已經蜷縮進了瓊恩的懷裡,大約是因為覺得這裡比較溫暖的緣故。她穿著粉紅色的睡衣,臉貼在瓊恩胸口,看起來就像一隻溫順乖巧的小貓。

瓊恩怕把她驚醒,也不敢動彈,雖然醒來,也只能靜靜地躺著,觀賞漂亮姐姐的睡姿。好在時間還早,只要在八點鐘之前趕回學校就行,不必著急。

從這個角度看起來,只能看到小女孩的背面。珊嘉的頭髮很長,而且又細又直,是那種最純正的黑色,披散下來,彷彿流瀉的瀑布,其間隱約露出雪白粉嫩的脖頸和肩頭肌膚,著實誘人。可惜穿著睡衣,遮掩了大部分春光,否則就能看到女孩光潔瑩玉的後背,曲線迷人的纖腰豐臀,筆挺修長的玉腿,那情形想必更加令人心神動搖,不能自已。

瓊恩後悔自己昨晚怎麼忘了把珊嘉的睡衣脫下來,真是太失策了。

正懊悔間,珊嘉迷迷糊糊地動了一動,翻了個身,背對著瓊恩,繼續熟睡。就在她翻身的時候,瓊恩眼角餘光,卻瞥見小女孩的胸口,彷彿有兩團粉白嫩肉從睡衣裡彈出,以及那隱隱約約的兩點嫣紅,可以肯定絕不是錯覺。

他小心翼翼地側身,探頭過去一看,原來是睡衣胸前的扣子,不知何時已經鬆了幾顆,露出裡面的誘人春色。

「唔,睡著了都這麼勾引人……受不了了!」

早就覬覦姐姐身體已久的瓊恩,哪裡還受得了這種無聲的誘惑,強行按捺住心頭的激動,輕輕將珊嘉扳過來,讓她平躺在床上。小女孩迷迷糊糊地唔了幾聲,彷彿是在抗議有人打擾她的美夢,但並沒有醒。

「唔,又在主動勾引我……那我就滿足你的要求吧。」

把責任全都推到熟睡的小女孩身上,瓊恩心安理得地開始進一步侵犯姐姐。

※※※

「姐姐,對不起……我……」

雖然是很真誠地想道歉,但卻發現話根本說不下去。事情已經做了,說再多又有什麼用處。在瓊恩心中,珊嘉是完美無暇的存在,他不願意違拗珊嘉的意思,不願意惹珊嘉生氣,可是自己剛才,確確實實就是趁姐姐睡著在偷偷欺負她呢。

總不能對珊嘉說:「姐姐,因為你的身體太美了,我經受不住誘惑……」

這種話說出來,只怕會讓小女孩更加生氣吧。

雖說瓊恩並不缺乏和女友相處的經驗,但此時似乎全都用不上。只能趕緊鑽上來,手足無措地抱著姐姐,幫她擦拭眼角的淚水。

「姐姐,我……我只是喜歡姐姐,所以想讓姐姐像上次那樣再舒服一回啦……」瓊恩努力尋找著說詞,「因為,因為看姐姐上次真的很喜歡很舒服的樣子嘛……所以就……姐姐別生氣了好不好……」

正語無倫次地做著解釋,冷不防被一雙雪白的玉臂摟住脖頸,準備要說的話也被愕然打斷。珊嘉將紅暈滾燙的小臉蛋貼在弟弟頸窩裡,閉著眼睛羞道:「反正……以後再也不許這樣欺負姐姐了,知不知道。」

「唔……」

「以後都不許了……」

「唔……」

「今天……從明天開始,以後都不許再這樣欺負姐姐。」

「唔……」

呆呆地答應了兩聲,看著珊嘉那害羞的模樣,瓊恩突然恍然大悟過來,「從明天開始」——這意思豈不就是說……

他低下頭,在姐姐秀麗的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嗯,我知道了。」

知道了,並不等於答應了,這完全是兩個根本不同的概念,不過珊嘉此時顯然也顧不上計較這些。天生的敏感體質,讓她很容易被挑逗起情慾,而已經嘗過一次那銷魂蕩魄的滋味,就再也難以斷然放棄。

就今天這一次……就這最後一次……

從理智上來說,這種想法極度危險而且絕對錯誤。既然已經認識到和弟弟的這種過度親密是不應該的,那麼就應該立刻決然斬斷,萬萬不能抱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的僥倖想法。須知肉體的快感,便如毒品一般會讓人上癮,現在看起來是只稍稍的退卻,往往就預示著最終的沉淪和萬劫不復。

以珊嘉的聰慧,自然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昨天晚上的態度,也充分說明了這點。但人終究不是完全理智的機械,總是需要給自己一些放縱和逃避的借口,雖然是天生英銳剛毅的女孩,為了復仇而努力著,從小就承當起家庭的重任,總是以堅強的姐姐面貌出現。但歸根到底,她還只是個十歲的小孩子。

不過,對於瓊恩來說,這正是他所期望的吧。

正準備進一步動作,放在女孩下體的手指上,突然......

他霍然驚醒,連忙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察看。已經被逗得暈暈沉沉的姐姐感覺那滾燙的手指突然停下來,神智略略恢復,半睜開眼,看著瓊恩。

「怎麼啦。」

瓊恩看著自己的手指,那上面沾著一些暗紅色的液體,珊嘉那雙修長玉腿根部之間,也隱隱約約看到一些暗紅色,空氣中微微傳來一點血腥氣。

珊嘉也看到了瓊恩手指上的血跡,她嚇了一大跳,驚慌失措地坐起身來,「啊!這……怎麼……」

瓊恩沒有她這樣驚詫,因為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不過,心中實在很失望就是了。

作為女孩子,遲早有這一天,這是成熟發育的標誌。自今日開始,以後的每個月,都要經歷這類似的場景呢,除非懷孕。

瓊恩抱著姐姐,親吻她驚慌失色的臉蛋,「沒事,姐姐,沒事,別怕,」他說,「你來月經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5 PM

陰魂城篇 第十四節 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對於珊嘉來說,這是個好消息,標誌著她正式從孩子成長為女孩——當然離女人還差了一些。但對於瓊恩來說,這個消息就糟透了。

因為在通常情況下,女孩子的這種事情,是定期而且很準時的。既然這次是在月末月初的時候,那麼只要不出什麼意外,下一月的這個時候,同樣的情景便依舊要重演。

而瓊恩的麻煩就在於……每個月,他只有這一天假期。

這是校規。

瓊恩很想痛罵當年制定這道校規的人,但他不敢,因為這校規是陰魂城主制定的……

陰魂城從建立至今,大約兩千年,來幽影界定居也已經有一千七百餘年了。在這兩千年中,陰魂城主這個詞,所指的都是某個特定的人。

一個活了兩千多年的老人。

陰魂城主,名字是泰拉曼特-坦舒爾,陰魂城的創建者和統治者。他曾是魔法帝國耐瑟瑞爾的大奧術師,一手創建了這座能漂浮在空中的城市——當然,耐瑟時代的浮空城很多,只要是大奧術師,基本人人都有一座。並且,也是他研究出穿梭位面的強大魔法,把整座城市移動到幽影界,因此恰好躲過了耐瑟帝國隕滅的劫難。

在幽影界中,泰拉曼特繼續統治著陰魂城。身為強大的巫師,他使用了某種方法,近乎無限地延長了自己的壽命,以至於直到兩千年後的今天,他依舊能穩穩地坐在城主的寶座上,俯視著他的臣民。

這種近乎無限延長壽命的方法,同樣也被他的十二個兒子所使用。陰魂城主的十二個兒子,都生於陰魂城來到幽影界之前,耐瑟帝國還存在的時候,也就是說,他們同樣都至少已經超過一千七百餘歲了。他們輔佐著父親統治這座陰魂城,分別執掌某項權力,通常被稱為陰魂王子。

和父親一樣,十二位陰魂王子,全都極其優秀傑出,無論在魔法,在武技,在學識,在治民理政,還是在權謀機變上,都是第一等的人物。不過很可惜,因為父親的長壽,陰魂王子們,大約永遠只能是「王子」,而非「城主」。

陰魂城主的統治地位,穩固而不可動搖。

陰魂城是個等級極其森嚴的城市,一層一層的權力位階累積上去,便如一座金字塔,陰魂城主就是這金字塔的最頂端。在這座城市中,沒有任何人能和他比肩,與他相抗。即便是「陰影之廳」的大主教、首席牧師、莎爾女神在陰魂城的最高代言人瑞瓦蘭-坦舒爾閣下,也要對陰魂城主恭恭敬敬——至少表面上如此。

當然,聽名字就知道,這位莎爾女神的首席牧師,和陰魂城主來自同一個家族。事實上,他正是十二位陰魂王子之一,陰魂城主的長子。以前他自然和父親一樣是個巫師,專心精研奧術精妙,但自從陰魂城進入幽影界後,他便投入暗夜女神的教會,成為陰魂城中的首席大牧師。

和瓊恩穿越前所住的地球不同,在這個叫做費倫的奇幻世界中,神祇是真實存在的,他們能賜予神術,能剝奪力量,能護佑信徒,能懲罰冒犯,能顯示神跡,能干涉凡間。也正因為如此,在這個世界中,信仰得到空前的強化。陰魂城被封鎖在幽影界中,不能返回物質界,所以瓊恩也不清楚物質界中其他城市的情況,但至少在陰魂城,人人都是信徒。

陰魂城中只信仰暗夜女神莎爾,人人都是莎爾的信徒。就連瓊恩自己和珊嘉,至少名義上都是尊奉莎爾女神的,以前逢年過節,都還要去神殿做祈禱。

這是一個神祇真實存在的世界,這是一個幾乎人人都是信徒的世界。

所以在這個世界裡,宗教領袖的權威,也高到難以想像的地步。粗略類比起來,近似歐洲中世紀的教皇地位。瑞瓦蘭身為首席牧師,女神在陰魂城的最高代言人,擁有無上權威和尊榮。

但瑞瓦蘭也不能和陰魂城主相匹敵。

在陰魂城中,所有的居民,除了崇拜暗夜女神外,對這位城主有著同等程度的敬畏。在所有人心目中,陰魂城主是至高無上的領袖,不容冒犯的存在,是一切信心的來源,是價值衡量的裁判,是近似神祇一般的存在。

縱然是瓊恩這種穿越者,耳濡目染了十年,到底也沾染了陰魂城的氣息,對於陰魂城主的不滿,至多是腹誹兩句,不敢當真破口大罵。

總之,因為這意料之外的變故,瓊恩調教姐姐的計劃宣告失敗。

手忙腳亂地處理完血漬污跡,兩人匆匆起床。吃過早餐後,瓊恩趕回學校,總算沒有遲早,搶在八點之前衝進校門。

※※※

世界上的事情,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瓊恩的擔心,果然化為了現實:他每個月月末放假回家,都正撞上珊嘉的「那幾天」。小女孩的身體,準時得一塌糊塗。

據說這是身體健康良好的標誌……唔,瓊恩當然也很希望珊嘉身體健康,不過,還是很沮喪就是了。

更令他沮喪的是,因為這件事,不但調教姐姐的計劃完全落空,而且連懷抱著小女孩做個美夢的待遇都被取消了。珊嘉有些輕微的潔癖,總覺得這幾天身上不乾淨,有血腥氣,不願意讓弟弟貼近。

「回自己床上睡去,乖。」

「可是我一個人睡會很冷的……」

「騙人,你就像個小火爐。」

「那我要來給姐姐捂著,姐姐身上冷……」

「你太熱了,弄得我身上直出汗,不要你了。」

總之,無論瓊恩怎麼撒嬌耍賴,百般懇求,姐姐都堅決地把他踢出被窩,趕下了床。

說實話,以瓊恩的力氣,如果真要強來,那是輕而易舉;就算不用強的,稍稍用些挑情手法,以珊嘉的敏感體質,天生媚骨,要她乖乖屈服投降,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過世界上的事情就有這麼奇怪,瓊恩明明情慾難捺,蠢蠢欲動,但和珊嘉眼光一觸,看見姐姐那溫柔卻堅決的眼神,似乎還有一絲懇求,便再也提不起半點勉強她的念頭,只能歎口氣,抱著枕頭,乖乖回到自己的上鋪去。

「晚安,姐姐。」

「唔,晚安。」

好吧,反正是令人傷心得一塌糊塗了。照這形勢看來,原本計劃的十三歲給姐姐開苞的計劃,壓根就不可能實現了。除非學校宣佈突然全體放假,否則只有等到五年畢業之後,才有機會了。

當然,如果在每年的年末考試中被淘汰掉,那倒是也可以早早捲鋪蓋回家——不過這樣一來,丟臉且不說,珊嘉只怕也要失望透頂。身為男人,如果真混到這一步,不如早早找個牆壁撞死算了,哪裡還有臉面再去勾搭姐姐。

既然姐姐這邊已經暫時是不太可能有什麼進展了,那麼倒不妨看看有沒有其他優秀目標值得下手。瓊恩從上輩子連帶這輩子,一共三十餘年的生命中,從來就沒打算做一個正人君子。這世界上的男人,不,準確地說是雄性生物,哪有不希望三妻四妾後宮成群的。如果有,那一定是聖人,而瓊恩絕不打算當聖人。

姐姐自然是最好的——但不等於說這輩子眼睛裡就只看著姐姐一個女人了。否則的話,他那麼起勁賣力地跟著田伯光學習做什麼,只為了一個姐姐,豈不是太浪費精力了麼。

只不過,話是這麼說,實際操作起來,還真是大有難度呢……

陰魂城倒沒有制定什麼法律,限定只能一夫一妻,至於男歡女愛,更是個人自由。只要你有本事,勾搭多少美女都沒人管——當然,勾搭上別人老婆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是瓊恩如今基本等於是被關在巫師學校裡,每月唯一的一天假期,還要陪著姐姐。也就是說,他的獵艷範圍,就非常之狹小,只能在這座巫師學校裡選擇。

而巫師學校裡……根本就沒多少可供選擇的餘地嘛。

按道理說,巫師也是人,是人就有男有女,陰魂城裡好像還沒有人妖。既然如此,巫師學校裡理當除了男性,還應該有不少女性才對。可說來也真奇怪,陰魂城雖然絕無性別歧視,但女巫師真的很少很少,非常之少,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田伯光以前和瓊恩閒聊的時候,曾經表示他對這陰魂城中的女人質量非常失望。瓊恩非常理解他這種看法,想想看,以一個中國明朝人的審美觀,看到一群金髮碧眼高鼻深目的女子,自然會認為她們都是些進化不完全的怪物,或者認為都是羅剎鬼。

瓊恩作為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的現代人,曾經接受過三個代表和先進性教育,自然不能如田伯光這樣沒見識沒品位。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作為一個優秀的淫賊,要懂得欣賞各種不同女人的美麗之處。

問題是,就算再懂得欣賞,也要至少有足夠的基數吧……

以學生而論,巫師學校一共五個年級,平均每年級大約七八十人,去掉那些中途退學的,意外身亡的(學習魔法是很危險的),掛名的,等等等等,一共是三百人左右。

這三百人中,女性最多也只有十餘個,也就是說,只佔總數的百分之五。

套用瓊恩上輩子聽到的一句流傳大學校園的順口溜,「本來數量就不多,何況質量又不好」。百分之五的比率,原本就應該讓瓊恩歎息,而仔細勘探過質量之後,就更讓他悲痛欲絕……不,是落荒而逃了。

如果把目光投向教授,那結果更是嚇人。雖說瓊恩對熟女沒太大興趣,不過**美女老師,似乎是每個男學生曾經的夢想。巫師學校裡,倒也確實有幾個女教授,但是……如果你每天看到的女老師,都是臉色蒼白像死人,雙目瑩瑩如鬼火,週身陰氣森森似冤魂,伸出袖子的手掌,乾枯得皮包骨頭……如果這樣你都還能提得起邪念,那就著實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了。

「難道願意來當巫師的女性,就全是恐龍麼?」瓊恩憤憤不平。

牢騷歸牢騷,不過終究對現實於事無補。反正說來說去,瓊恩在巫師學校裡掃視了一圈,沒有發現半個可以值得下手的目標。既然如此,那只好先以學業為重,老老實實當個乖學生吧。

時間這東西很古怪,過得慢起來,度日如年都可能,過得快起來,光陰似箭也很正常。暫時放下對珊嘉的覬覦,瓊恩埋頭學習,轉眼之間,一年就過去了。

他雖然說不上資質傑出,但也不差,在同學中也能算是中上等。何況十歲小男孩的軀體裡,隱藏的其實是個成年人的靈魂,前世所接受的十幾年正規教育,並非全無用處。

那些天文地理生物化學知識,因為換了個世界的緣故,基本算是作廢了。這是個有神祇有魔法的奇幻世界,連物理定律只怕都不能完全照搬適用。但至少有一項,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數學。

一加一,永遠都是等於二,無論在什麼地方都一樣,最多不過把數字換個寫法和發音罷了。在中國,就是一二三四,在英國,就是one、two、three、four,在這世界自然也另有寫法和發音,但根本的規則是不會變的。

要當巫師,學好數學自然非常必要。雖然從表面看起來,巫師令人畏懼的力量是魔法,和數學似乎沒什麼關係,但如果一個巫師沒有足夠的數學基礎,那他什麼魔法也不可能學成。更別提如果要研究符文、印記之類的魔法,平面幾何和解析幾何是一定要非常精通的。

就好像在地球,純粹的數學家,似乎並無什麼用處。但無論是火箭上天潛艇入水,或者飛機導彈坦克大炮,或者電腦電視冰箱空調,沒有雄厚的數學基礎,全都只可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瓊恩的數學學得很不錯——但真正關鍵的地方,還不在這裡。

數學的真正價值,是在於訓練人的思維邏輯能力,而這才是成為一名優秀巫師的最根本要素。

成年人的靈魂和見識,十幾年系統化教育培養出來的邏輯分析能力,這些都彌補了他在魔法基礎上和其他同學的差距。至於因為多年堅持不懈地修習內功,所以每天只需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這就更是極大的優勢了。

年末考試,瓊恩排在二十名之內。這個成績自然說不上優異,但也不太差了。至少,他可以繼續晉入二年級,學習更加高深的奧術知識,而不是像排名最末的那十個同學一樣,灰溜溜捲鋪蓋滾蛋。

※※※

裡面有個小設定,和現實世界有些差異。現實中是28天,但我在小說裡假設是30天了........以上,註明一下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6 PM

陰魂城篇 第十五節 魔法的學習

光陰飛逝,日月如梭,彷彿只是一轉眼間,瓊恩已經升上五年級了。

就在前天,他度過了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十五歲生日,這一天同樣也是珊嘉的生日,不過因為不是假期,他沒辦法回家和姐姐相聚。

快了,就剩這最後一年了。

一年級的時候,學的還是基礎理論,從二年級開始,就正式接觸魔法了。瓊恩的成績,也正是從此開始有了更快的進步;尤其是到了四年級,開始進行實戰訓練,瓊恩突飛猛進,在年末考試中,一舉取得第四名。

當然,因為每年的淘汰,以及種種意外事故,再加上自行退學等各種原因,如今和他同年級的學生,已經從入學時的一百餘名,減少到五十七名了。

等到第五年最後畢業,這個數目至少要再削減掉一半,實際上應該會更多。大概,只有不超過二十個人能夠畢業吧。當然,以瓊恩現在的成績,是不必擔心被淘汰的問題了。

之所以在四年級成績突飛猛進,倒並不是因為瓊恩很擅長實戰——事實上,半點不擅長。他前世基本算是個奉公守法的良好市民,這輩子是個安分守己的小商人的孩子,連動手打架都很少,唯一的砍殺經驗只存在於遊戲和小說裡。

這一切依然還是拜他那三腳貓的內功所賜。

巫師學校的課程設置,是比較合理的。第一年基本是純學基礎理論,第二年到第三年,一邊學習更高深的理論,一邊進行少量的法術訓練,掌握一些簡單的魔法。升到四年級,還能不被淘汰下去,那麼就已經可以算是基本合格的魔法學徒了。

該學的魔法理論,基本都已經爛熟於心,接下來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實踐。

也就是訓練施法了。

作為巫師學院的四年級學生,一天的標準日程安排是這樣的。

在八小時的睡眠之後,早上六點鐘,起床。

六點到七點,花一小時時間準備魔法。這世界裡的每個巫師都是如此,沒有例外。魔法不是簡簡單單隨隨便便就能釋放的,必須在充足的睡眠之後加上充足的準備—— 所謂充足的準備,一般都是一小時。當然,這是指通常情況,有些天賦高明或者力量強大的巫師,是可以一定程度上縮短這個時間的。

七點到七點半,早餐。陰魂城是半軍事化管理的城市,巫師學院同樣實施的是半軍事化管理。早晚三餐都是定時定量而且定質供應的,過時不候,當時不吃就等著半天都挨餓吧。

七點半到十一點,大約兩個半小時,這是施法訓練的時間。學生們在實驗室,在操場,在走廊,在牆角,總之一切可能的地方施展早上準備好的魔法,研究、探討、揣摩、分析比較,詳細琢磨施法動作的每個姿勢是否正確,咒語的每個音節是否完美,以及自己和魔網的溝通聯接是否比昨天更加順暢一點。

十一點到十一點半,午餐。

午餐之後,大部分學生就自由活動了,但極少數勤勉的學生,則會抓緊時間去睡覺。十一點半到晚上七點半點,又是一個八小時的休息完畢,學生們起床。

七點半到八點,晚餐。

八點到九點,又是一小時的準備魔法。

接下來,在十點鐘熄燈睡覺之前,又有一小時的時間,可以供學生們再一次訓練自己的施法技巧。

這就是一個標準的四年級學生的一天行程。其中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那八小時睡眠時間。魔法是非常精微深奧的技藝,要正確地準備魔法,必須要在頭腦最清醒的時候,否則極其容易出岔子,連受傷喪命都有可能,所以充足睡眠必須保證,一般人都是八小時睡眠。當然,有些人天生精力旺盛過人,可能睡上六七個小時就足夠,但這畢竟是極少數的特例,在巫師這種素來以體質虛弱著稱的群體裡,那就更是鳳毛麟角,可遇不可求,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所以,即使是最最勤奮的學生,一天也僅僅只有兩次施法實踐訓練的機會。而且一天內要強行睡眠十六個小時,這其實是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違反了正常的生理規律,要想長期堅持如此,必定需要借助一些強力催眠藥物——據瓊恩觀察,四年級年末考試,排名在他前面的那三個傢伙,全都是把強力睡眠藥當飯吃的。

所謂是藥三分毒,這世界上豈有全無副作用的藥物?偶爾一次兩次也罷了,長期這麼玩,肯定大大損傷身體,日後還不知道會埋下多少隱患。這讓瓊恩想起他以前上高中,臨近高考時,很多同學爭分奪秒地背書學習,為了節約睡眠時間,於是服用大量提神藥物,只要睡上三四個小時,就能保證一天的清醒。如今在陰魂城裡,這些同學卻是為了能睡著而服藥,雖說方式不同,根本目的卻是一樣,可謂是異曲同工了。

這種用藥物強行改變人體正常生理規律的作法,說得直白點,其實就是在透支生命。只是道理人人都懂,真到實際中,自然就有種種無可奈何之處,不得不如此。高考時這麼玩,是因為高考對於一個學生來說至關重要,幾乎決定了以後一輩子的前途,為此就算折損十年壽命,那也得拼了。巫師學校裡的學生這麼玩,同樣也是因為這次畢業考試,非常非常關鍵。

如果能取得第一名,那麼就有希望晉入更高等、更隱蔽,傳說由陰魂城副城主哈傑霍納先生親自擔任校長的秘密學校進行深造,被傳授一些更高明,更精深,更神奇的魔法技藝,自此進入陰魂城真正的權力核心。就算不能奪得第一,至少也要爭取拿個好成績,便有機會進入政府部門供職,或者被某位大巫師青眼看中,收為門徒,從此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倘若只能以普通成績畢業,那大概就只能去軍隊裡當個低階軍官,甚至是士兵,不知什麼時候就在和幽影界怪物的戰鬥中壯烈犧牲了。如果更差勁點,被畢業考試淘汰了,那就是滾蛋回家,二百金幣的學費,五年時間的苦修,就此化為泡影,落個場空,到時候真是欲哭無淚。

競爭如此激烈殘酷,就怪不得大家用這種近似自殘自殺的方法了。

但瓊恩就不一樣,別人需要八小時的睡眠,他只需要兩小時的呼吸吐納。所以他每天所擁有的施法實踐訓練機會,不是兩次,而是四次甚至五次。

實踐出真知,這話說得對極了。超過同學兩倍還多的訓練和實踐經驗,讓瓊恩迅速從一個菜鳥成為佼佼者。說到底,再高明的奧術天賦,再淵博的家學,終究也敵不過幾倍的實踐經驗啊。

瓊恩的同學中,並不缺乏天才——事實上,經過一年又一年的淘汰,如今還能留在學校裡的,基本都可以說是天資出眾,尤其是能排名前十的傢伙,當然瓊恩要除外。

這些傢伙裡,有人天生就能感應到魔法網絡的存在,有人聽一遍就能記下冗長繁複的咒文,有人看一眼就能模仿完成極其詭異滯礙的施法動作,還有超級變態的,居然能無師自通地就領悟更艱深的魔法,比如去年考試得第一名的那個庫肯,簡直就不應該還算是人類。

瓊恩能以不算多麼傑出的資質,力壓諸人得到第四名,再次證明了實踐才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算了,這都扯到哪裡去了。

總之,在心中無數次感謝田伯光之後,瓊恩以全年級第四名的身份,踏入了五年級,開始了最後一年的衝刺。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7 PM

陰魂城篇 第十六節 初試身手嗎?

在親眼目睹了瓊恩的突飛猛進後,那些不苟言笑平常總是板著一張臉的老教授們,也都破例露出微笑,稱讚瓊恩是他們所見過的進步最快的學生,說他很有當巫師的天賦。

瓊恩心中暗笑,他這算什麼有天賦?要是真有天賦,還用得著每晚爬起來那繁雜的、冗長的又拗口的咒語?早就應該是一目十行過眼不忘了。

不管怎麼說,教授和同學們看瓊恩的眼光都變得溫和尊敬,或者是畏懼起來,不再是剛入學時那種根本無足輕重的忽視了。畢竟,在陰魂城,實力才是一切的根本,是財富、榮譽和社會地位的來源和保證。以瓊恩現在的成績,只要不出意外,畢業考試就算不能得到第一,進入那傳說中的神秘學校,至少也能順利進入政府部門,一躍成為上流貴族。

沒有人願意得罪這顆未來的新星。

實際上,瓊恩懷疑自己成績飆升的秘密,其實已經有人知曉。別的不說,至少那個負責管理發放法術材料的教授,就應該早就看出幾分端倪。

學生在學校裡的一切花費,都是免費的,或者說早就包括在學費之中。作為巫師,自然少不得耗費大量的法術材料,雖然不用付錢,卻都是要去專門的地方領取的。倒沒有數量限制,隨便領取多少都可以,但至少是要登記。

那個負責發放法術材料並且登記的教授,雖然看起來是一副木木呆呆的樣子,整天臉上僵硬無神,彷彿老年癡呆症患者——但瓊恩要真這麼以為,那他自己就是個癡呆了。

瓊恩可以斷言,這個老教授一定早就察覺到自己領取法術材料的份量,比別人要多得多。順著這條線索推測下去,很容易發覺瓊恩的秘密。瓊恩甚至懷疑每個學生宿舍裡,是不是都安裝了類似攝像頭之類的魔法設備。

不過這也無所謂,內功的修煉,與拳腳功夫不同,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來。就算有人暗中監視瓊恩的生活,也只會發現他經常往床上一趟,雙手平放小腹,一動不動睡去,過了一兩個小時,自然就再次醒來,生龍活虎,神采奕奕。

如果被人問起來,瓊恩大不了說自己天生就是如此,素來就睡得少,醒得快。這世界上有各種奇怪的傢伙,既然有人可以一目十行過眼不忘,有人可以天賦施法無師自通,難道偏偏就不許瓊恩精力超級旺盛麼。

比起這個問題,瓊恩目前考慮最多的,是畢業之後做什麼。

整座陰魂城被封鎖在幽影界裡,不能返回物質界,這誠然很糟糕。如果一輩子只能生活在一個城市,而且還是個陰森森的城市裡,那生活就太缺乏樂趣了。不過,陰魂城不能返回物質界,不等於陰魂城裡的所有人都不能,瓊恩已經知道,力量足夠強大的巫師,是完全可以在位面之間穿梭,返回物質界的。

至少像陰魂城主、陰魂王子這種角色,要把整座城市移回物質界是辦不到,但要自己單人回去,那是輕而易舉。

瓊恩很想去物質界看看。

除此之外,最要緊的,自然就是報仇了。當年兩個巫師當街決鬥,殺死了瓊恩的父母,而這正是他進入巫師學校的直接原因。

問題是,四年多前在市場上發生的那場決鬥,已經被陰魂城高層列為機密,外人根本無從得知詳情。瓊恩如今的身份,不過是個還沒畢業的學生,連正式的巫師都算不上,再怎麼小心打聽,還是連仇人的名字都探聽不出來,更別談報仇了。

要想報仇,必須有更高的身份和地位。

無論是去物質界也好,還是報仇也好,都需要有更強的力量,更高的身份地位,否則全是空談。

而這就需要能在畢業考試中,取得一個良好成績……最好,是第一名。

這可很難。

必須承認,這世界上確實是有絕頂天才的,縱然身具內功這種近似作弊器的東西也難以匹敵。瓊恩上次能取得第四名,已經是很帶些僥倖成分了,排在他前面的那三個傢伙,一個個實力強勁,要把他們都擊敗,那可真是超高難度。

真是令人頭疼呢。

※※※

一名優秀的巫師,不僅僅需要紮實的理論功底,精妙的魔法技藝,還需要有豐富的實戰經驗。

有些東西,是在教室和圖書館裡永遠也學不到的。

在陰魂城,有一種簡單的評價巫師實力強弱的標準,就是「能觸摸到魔網的第幾層。」

巫師的力量,並非自身,而是源自魔網。巫師在充足的休息後準備魔法,精神聯結到無所不在的魔法網絡,從中提取需要的力量,塑成各種各樣的魔法,儲備起來,在需要的時候釋放。用地球上的例子類比,巫師就像是個火槍手,每天從材料倉庫(魔法網絡)裡,提取需要的材料,配製成各種型號的子彈(魔法),上戰場的時候,把這些子彈打出來。

魔法網絡也分層級,越深入,就越接觸到核心,蘊含的力量就越強。巫師能觸摸到更深層次的魔網,提取更強的力量,就可以塑成更強大的魔法。

所以「能觸摸到魔網的第幾層」,可以作為判斷巫師實力的簡單標準。這讓瓊恩想起以前參加過的英語考試,也是分等級的。考過幾級證書,就大略說明了相應的實力。

但正如英語等級其實不能精確反映真實的英語水準一樣,這種「觸摸到魔網的第幾層」的判斷標準,也注定只能是一種「僅供參考」的標準。

一個成天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的巫師,就算能觸摸到魔網的第四層第五層,能施展非常高強的魔法,也極可能被一個僅僅能觸摸到魔網第三層甚至第二層,卻有豐富實戰經驗的巫師輕鬆轟殺。

陰魂城自然不會培養書獃子。陰魂城需要的,是真正的人才。

所以,從四年級開始,巫師學校的學生們,就必須跟著軍隊,出去打劫…..唔,不,是出去「軍事演習」。

四年級的時候,這種隨軍演習還不頻繁,大概每月一次。但晉入五年級後,就越發頻繁起來,基本每星期一次。

這個世界的曆法,和地球略有不同。一年也還是三百六十五天,分十二個月,但每個月只有三個星期,每個星期十天。所以最開始,當瓊恩聽到「星期八」、「星期十」之類的詞時,不免也嚇了一跳,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今天,瓊恩就正在參加一次「軍事演習」。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8 PM

陰魂城篇 第十七節 幽影界的危險

幽影界,聽名字就不是個良善之地。事實上,在這個世界的各大位面之中,幽影界或許算不上是最恐怖駭人的,也不能說是最血腥暴力的,當然也決不會是風景最漂亮的——但絕絕對對是最陰險的。

站在巫師學校的高樓上,運足目力往外望去,眼中所見只是一片灰濛濛的天空。從表面上看,幽影界不過就是無窮無盡的陰影聚集,重重灰暗的迷霧之中,甚至還隱約可以看見類似陸地、山嶽、河流和深淵之類的東西。整體上,除了暗一些冷一些,沒有太陽月亮和星星,幽影界似乎也沒什麼特別之處。

但在這平凡無奇的外表下,隱藏著最陰險的危機。

巫師學校中,開有「位面學」這種課程,專門講述各大位面的情形。幽影界作為陰魂城千餘年來的棲身之地,自然是著重介紹,資料詳細無比。

與其他各大位面相比起來,幽影界和物質界聯繫最為緊密,甚至可以說,幽影界是物質界的扭曲變形。在很久很久以前,幽影界其實就是一個從物質界延伸而出的半位面,狹小而簡單,後來才逐漸形成如今的廣袤無邊,漸漸獨立。但總的來說,依然是和物質界保持著非常緊密的聯繫,用教科書上的詞來形容,就是「交錯融合」,或者可以說,是纏繞在一起的。

因此,要打破空間壁障,進行位面穿梭,原本是件非常艱難的事情,但若只是在幽影界和物質界之間來往,卻就容易得多了。也正如此,所以陰魂城主當年能把整座浮空城都搬運過來,固然是他法力高強,神通廣大,也是因為這兩個位面天然聯繫緊密,壁障不嚴的緣故。

不信讓他把陰魂城移到別的位面試試,保證累死他都辦不到。

習慣於物質界生活的人,一旦進入幽影界,想必也不會多麼陌生。正如前所述,除了沒有日月星辰外,這裡其實和物質界的自然環境非常近似,山嶽峰巒、森林草地、江河湖海,一應俱全,只不過處處都籠罩著沉沉陰影迷霧罷了。

除了山川河流這些自然地形外,有時候甚至還可以看到城鎮、堡壘之類的人為建築——不過這些統統全是幻象。幽影界源自物質界,是物質界的扭曲反映,有這些幻象,也不足為奇。

簡單來說,這裡看起來就是一片荒涼、寂寥、陰森森的廢土。如果在地面上多壘幾個土包,插幾塊石碑,再用魔法弄些冤魂哭嚎之類的動靜,配上常年的陰風陣陣,那就是標準的亡靈之地了。

話說回來,如果真是亡靈地,其實反倒安全些。亡靈這種存在,雖然充滿怨念,凶戾無比,模樣又恐怖,但卻大多數都沒什麼智力,甚至沒有理智思維,完全是被負能量驅使,靠著本能行動。至於他們的動作,完全可以用「笨拙」、「緩慢」、「弱智」之類的詞來形容。身為陰魂城的准巫師,如果這種廢物都要害怕,那就白在學校裡修煉這麼多年了。

除了極少數高階存在,絕大部分亡靈,就算有再強悍的力量,也不是真正需要懼怕的對手。如果當真遇上巫妖、吸血鬼這種既有強大力量又有清醒理智的高階亡靈,那也不必驚慌失措,鎮定下來和對方談判試試。只要有智慧,能交流,就總有可商量的餘地,彼此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非要拚個你死我活。

如果手上籌碼太少,自身力量太弱,連談判的資格都沒有,又沒法逃跑,那也沒什麼可說的,乖乖等死吧。

幽影界裡的敵人,比亡靈可難纏多了。

沉沉陰影迷霧之中,隱藏著數不清的奇形怪物。在陸地上有六足的馬,三頭的狗,在森林裡有金剛一般的黑猿,長四隻胳膊的猩猩,在地下有牙齒鋒銳如刀的成群凶暴鼠,在水中潛伏著龐大的烏賊和海蛇,在空中有淒厲嘶叫的夜梟,利爪帶劇毒的影鷹,更別說陰影巨龍這種傳說中的存在。

作為幽影界的土著居民,它們普遍都能在陰影迷霧中隱遁身形,令人難以察覺,隨時準備著突然偷襲。若說它們沒有智力,它們陰險異常,狡詐至極,若說它們有智力,偏偏又從無和平交流的餘地。

而且它們普遍地敵視陰魂城,大約因為是外來移民的緣故。只要見到陰魂城的人,往往群起而攻之,凶悍至極。

除了陰影迷霧中無處不在的凶狠怪物外,更令人恐懼的,還是「幽暗境」。

所謂幽暗境,是近似於一種「黑洞」或者說「空間陷阱」的存在。陰影怪物再險惡,總也還可以真刀真槍地應付,這幽暗境卻是無形無質,隨機出現又突然消失,毫無規律可循,任何存在一旦踏入「幽暗境」的範圍內,頓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據學校的教授說,是因為幽影界源出物質界,獨立形成的時間還不夠長,位面依然出於不穩定的狀態,所以難免就弄出這些空間裂隙來。

不過幽暗境雖然恐怖,卻出現得並不頻繁,範圍又很狹小,持續時間也短,往往很快就消失。幸好如此,否則整個幽影界的生物都要被吞進去了。

總之,這是個非常恐怖的地方。

作為幽影界中唯一的人類城市,面臨著無數強敵環伺,陰魂城能在這種險惡之地穩穩呆上一千多年,除了莎爾女神的護佑之外,憑借的就是強大的實力。

曾經的耐瑟瑞爾帝國,擁有著輝煌燦爛的魔法文明,創造了數不清的奇跡。瓊恩聽巫師學校的教授談起,說隨著當年帝國的隕滅,魔法文明毀於一旦,種種精妙神奇的奧術幾乎喪失殆盡,悉數失傳,以至於一千七百餘年後的今天,物質界的魔法技藝,居然還是遠遠遜色於耐瑟時期的水準。

但陰魂城不同,作為唯一在當年的浩劫中倖存下來的浮空城,它是耐瑟魔法文明的最後傳承者。種種在物質界早已絕跡的精妙魔法技藝,在陰魂城中依然代代流傳,發揚光大。

陰魂城建在一座倒轉過來的山峰上,憑藉著某種瓊恩暫時還沒資格瞭解的強大魔法,整座山峰都長年漂浮在空中,移來移去。那些地面上的怪物,自然是沒法奈何陰魂城,就算是能飛行的,也休想靠近城市。城牆上常年駐守的軍隊,一排排魔法炮和巨弩,難道都是擺設不成,只要敢進入十英里的範圍,立刻就是鋪天蓋地的魔法炮轟擊;如果能闖入五英里範圍,更增加箭雨攢射,保管變成刺蝟。

除了嚴密防守,同時還要有進攻。為了保證和強化軍隊的戰鬥力,為了巫師學校的學生和神殿的實習牧師能增加實戰經驗,為了掠奪更多的奴隸保證城市運轉發展,為了……愛、和平和正義……

總之,陰魂城隔三岔五,就要派遣小分隊,對城市附近的區域進行掃蕩,美其名曰「軍事演習」。另外還有大規模的遠征作戰,往往是在探知某處怪物如雲聚集後,傾全城兵力猛然突襲,一般一年會來上一次。

瓊恩今天參加的,就是這種小分隊的軍事演習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09 PM

陰魂城篇 第十八節 遇襲

陰魂城既然漂浮在空中,軍隊出去作戰,來回往返,浮空艇就是必不可少的交通工具。

在這種位階森嚴的城市,什麼東西都要分等級。就像瓊恩,當一年級學生的時候,學校配發的巫師袍、法杖等裝備,全都是低級貨色;如今他升上五年級,待遇也跟著一路提升,不但巫師袍、法杖已經換成附帶重重增益祝福魔法的高級貨,脖子上還掛了魔法項鏈,左手食指上戴著魔法戒指,連身上披的灰色斗篷都附帶防護箭矢的魔力。至於腳上穿的浮空靴,倒是出發前軍隊統一配發的,能有短暫的浮空飛行能力,防止有人一步踏錯,從艇上掉下去摔死。

浮空艇也是一樣,分高中低不同的檔次。最頂級的那艘浮空艇,簡直便如一座太空堡壘,唯一的遺憾是沒有採用多炮塔設計,據說整個艦體都是純精金打造的,氣勢宏偉,令人一見而生膜拜之心,乃是陰魂城主的座艦,平常就停在王宮前的廣場上,基本是沒有動用的機會。次一等的,也有近似驅逐艦大小,整個軍隊裡也沒配備幾艘,算是最強武器之一,一般只會在每年一度的大規模遠征中使用。

再次一等的,就比較寒酸了,感覺像是能飛行的船舶,裝備了一些魔法弩炮,僅此而已。艦身主要是鐵和木質結構,重要地方以精金秘銀鍛制,在軍隊中大量裝備,算是主力交通工具了。畢竟,幽影界不同於物質界,沒有多少礦藏,金屬製品都是比較稀少罕見的。

最差的一種,就是如今瓊恩正乘坐的這種……什麼浮空艦!根本就是塊能飛行的大木筏而已!

因為是最低級別的「軍事演習」,軍隊自然不會遣出多麼優良的武器裝備,能有這種飛行大木筏代步,已經可以謝天謝地了。

反正,已經是在返航途中,再過半小時,就能回到陰魂城了。

這次「軍事演習」,雖然是例行公事,成績倒還不錯。在一片崇山峻嶺中,他們發現了一群幽影牛頭人,大約四五十個,已經盡數被活捉,此時就押在後面的幾艘浮空艇上。

陰影牛頭人,有智慧、能交流,而且懦弱聽話,又有一身蠻力,是非常適合的奴隸材料,陰魂城的礦場、工坊裡大量使用。不過一想起「陰影牛頭人」這名字,瓊恩就很想笑。

所謂陰影牛頭人,其實是幽影界的獨有生物,和物質界的牛頭人沒有半點關係,只不過頭上同樣也長兩隻彎角罷了。當年陰魂城進入幽影界,居民們遇上很多幽影界的土著生物,因為這些奇怪生物在物質界是壓根就沒有,所以居民們的詞彙裡,對這些生物也根本沒有相應的名稱,不知如何稱呼。

後來是某個高官建議,於是政府頒布法令,統一為幽影界裡的生物定名。定名的方法很簡單:它像物質界的什麼生物,就也用同樣的名字命名。比如這種頭上長彎角的怪物,就直接定名為牛頭人——但因為確實和牛頭人不是一回事,於是再在前面加「陰影」兩個字,就成了陰影牛頭人。

陰影牛頭人、陰影鼠、陰影六足馬、陰影三頭犬、陰影龍……說實話,真是有夠缺乏想像力的。每每想到這一點,瓊恩就忍不住想笑,難道當年陰魂城的前輩們,在取名字這方面是如此缺乏天賦麼。

不過想這些沒有意義,反正一千多年都已經這麼過來,大家早就習慣。就算現在有人能定出更合適更好聽的名字,也不可能取代傳統。

瓊恩自然也懶得在意這些,反正不關自己的事情。他現在腦中所想的,是明天就又是月末放假了,這次回家,應該給珊嘉帶什麼禮物呢。

正思索間,陡然覺得眼前一亮,抬頭看去,茫茫陰影迷霧之中,有幾點明亮的光芒閃過。瓊恩心中微微一凜,這是前面開路的浮空艇在向全隊發警戒信號,意思是遇上了敵人。

奇怪。

這裡已經離陰魂城不遠了,理應沒有大群的陰影怪物聚居。但倘若只是遇上幾個零星散居的怪物,前面的先鋒部隊早就直接掃蕩了,根本無需向全隊發警戒信號。

浮空艇上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那幾點亮光,臉色頓時全都凝重起來。

這次出來進行「軍事演習」的小分隊,一共十艘浮空艇,每艘浮空艇上有一名軍隊的高階軍官坐鎮,兩名士兵為副,然後就是六到七名不等的「實習者」。實習者包括巫師學校的學生和神殿的見習牧師。瓊恩這艘浮空艇上,連他自己在內,實習者一共六名,分別是四名巫師學校的學生,兩名見習牧師。

坐鎮的軍官是一名黑袍巫師,一直端坐在浮空艇上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兜帽壓得低低的,面龐隱藏在陰影中。從他手中法杖上的骷髏頭裝飾和週身陰森戾氣來推測,瓊恩基本就可以斷定他的精研領域是亡靈魔法。在此前的軍事演習中,他一出手就是大範圍的恐懼術,把那群陰影牛頭人全都嚇得雙腿發軟,抱頭跪倒,也證明了瓊恩的判斷。

能把恐懼術運用得如此爐火純青,非亡靈巫師莫屬。

看見前面浮空艇的示警,黑袍巫師緩緩站起身,抬起頭向前方的沉沉迷霧中看去,兜帽下的陰影裡,兩點碧瑩瑩彷彿鬼火的亮光閃爍,那應該是他的眼睛。

「準備!」他低低說,聲音嘶啞,雖然不大,卻清楚傳到每個人的耳朵裡。

擔任副手的兩名士兵,立刻一左一右護衛在前,將六個實習者保護在身後。瓊恩開始凝聚心神,腦中浮現出今天早上準備好的魔法。

有點小麻煩,他思忖著,因為是在返航途中,這次軍事演習已經接近尾聲。所以雖然每個人出發前都準備好了魔法,但已經在前面的戰鬥中用得差不多了。對於巫師來說,事先準備好的魔法一旦耗盡,他又無法臨時塑成魔法,那就等於是一桿沒有子彈的火槍,完全喪失了殺傷力。

雖然隊伍裡還有見習牧師,不過情況和巫師也差不多。牧師的魔法,也就是神術,必須通過向神祇祈禱請求,由神祇賜予,同樣也是有數量限制的——神祇賜予得多了,牧師的身體也容納不下。此時這些見習牧師的神術,也應該差不多用盡了。

如果這個來襲的敵人,是看準了這個機會,算好了他們的返回路線,在這裡打埋伏……那麼,恐怕還真有些麻煩。希望……僅僅是個巧合吧,僅僅是偶然撞上的……

正想著,又是「砰」的一聲傳來,前方迷霧之中,騰起一點白光,在高空中綻放開來,化作七彩虹點,紛濺如雨。瓊恩微微點頭,這是在向陰魂城發信號,要求出動援軍。

看來真的是碰上麻煩了。

後面的幾艘浮空艇也都加速趕上前來,和瓊恩所在的這艘聯成彎月陣型,準備迎敵。

不知前面遇到的是什麼敵人。

彷彿特地為回答瓊恩的疑慮,前方又是砰的一聲,焰火彈出。這次卻不是向陰魂城求援,明顯是在向後方部隊傳達訊息。只見陰沉沉的迷霧之中,那點焰火在半空中綻開,化作一張面具形狀。

一張黑色的布製面具。

瓊恩心中微微一凜,同時他聽到了身旁同伴倒吸冷氣的聲音。

黑色的面具,這是陰影與盜賊之神馬斯克的聖徽。

敵人是馬斯克的部下?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13 PM

陰魂城篇 第十九節 疑雲

除了物質界等極少數例外,各大位面之中,一般都有神祇居住,而且往往還不止一位。

幽影界中,除了暗夜女神莎爾,還有一位神祇,便是陰影與盜賊之神馬斯克了。

世界上的事情,總有高低強弱之分,神祇也不例外。莎爾乃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位階最高的神祇之一,而馬斯克比起來就差勁很多了。

不過再怎麼差勁,那也是相比較而言。和凡人比起來,神祇依然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更麻煩的是,馬斯克和莎爾的關係,不算太好——這很正常,很少有兩位邪神能關係融洽的。所幸,這兩位神祇都是十分的陰沉、狡詐,喜好精緻的機巧謀劃,不太傾向於直截了當的暴力對抗,所以儘管彼此不合,但表面上還相安無事。

反過來說,雖然表面上相安無事,沒有明爭,但私底下卻有無窮無盡的暗鬥。

兩位神祇都不是孤家寡人,他們都有很多很多部屬。要讓莎爾的部下去攻打馬斯克的陰影堡壘,那自然不可能;如果說馬斯克的僕從奔襲莎爾的失落神殿,那也近乎天方夜譚。這種明目張膽的作法,沒有人願意採用。

但假如兩位神祇的部屬,在野外偶然相遇,並且假如能快速解決掉對方,不釀成持久戰,並且能毀屍滅跡,事後矢口否認,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那麼,他們也並不介意打一場小小的遭遇戰。

陰魂城毫無疑問算是莎爾的部屬,和馬斯克的部下偶爾撞見打起來,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這次還是頗有些蹊蹺,馬斯克的部下,跑到陰魂城附近來做什麼,查探敵情?還是另有圖謀?難道專門就為伏擊這支小分隊而來?最後一種可能性,似乎不太高。

戰鬥已經打響,多想這些有的沒的毫無意義。前面的陰影迷霧之中不斷爆出魔法光亮和響聲,顯然正在激戰,瓊恩所在的浮空艇和後面幾艘,保持彎月陣型,一齊向前推進上去。側面遙遠處,焰火般的光亮沖天而起,說明陰魂城已經收到訊息,派出援軍。

雖然知道敵人是馬斯克的部下,但詳情還不知曉。馬斯克在幽影界的屬下,沒有陰魂城這種獨立組織,全都居住在神祇的神域之內,包括祈並者和收服的陰影怪物。

倘若是陰影怪物,還比較容易對付一些,如果是祈並者,那就有些麻煩了。所謂祈並者,就是神祇的凡間信徒死後,靈魂來到神祇的神域,轉化成的新形態。說是人,又已經不是活人,說是鬼,偏偏又有形有質,而且比起生前往往都要更加強悍。低級的祈並者,不能離開神祇的神域自由外出,否則會煙消雲散——所以能在野外遇到的祈並者,必定都已經是比較高階的角色。

兩名見習牧師,已經很自覺地在誦咒施法。這次「軍事演習」沒遇上什麼強敵,他們都還保留了一點實力,此刻自然不能再藏著。只是這兩個傢伙,居然罔顧同伴,把僅存的一道神術都附到自己身上去了。

話說回來,要指望暗夜女神的牧師能先人後己,那還真不如指望天上掉餡餅來得容易。

浮空艇已經推進到戰陣之中,看見了敵人的身影。果然是怕什麼就來什麼,一看那些敵人的模樣,個個戴兜帽穿皮甲,黑布蒙面,就知道是馬斯克的祈並者,這位陰影與盜賊之神,最喜歡手下這種打扮。

雖然他們沒有浮空艇這種東西,但隨身就附帶飛行之能,生前又往往都是高明的盜賊,在弩箭、魔法攻擊中縱躍來往,頗難對付。不過,人數似乎不多,只有四五個,應該能順利拿下。轉眼之間,已經有一人被魔法弩箭擊中,慘叫一聲,頭下腳上地摔了下去,如此高空墜下,那是死定了。

瓊恩所在的浮空艇上,黑袍巫師輕輕搖動法杖,杖頭的骷髏頭骨相互撞擊著,發出咯咯聲,令人牙齒酸痛,一層半透明的陰影護罩倏忽升起,彷彿一個巨大水泡,將整座浮空艇都包裹在其中。剩下兩名士兵,一人在警戒,另外一人開始施法。瓊恩等實習者,倒不必動手幫忙,只要小心保護好自己就行。

奇怪,這人從懷裡掏出來的是混合著銀粉的滑石粉……他要用識破隱形魔法?

念頭方轉,法術已經施展出來,隨著滑石粉四散飛去,浮空艇週遭原本空無一人的陰影迷霧中,陡然現出幾個矮小的身影來,兜帽皮甲,黑布蒙面,手持短刃,正作勢欲撲,與此同時,左右兩側其他幾艘浮空艇周圍,也都突然冒出這種殺手,逕直往每艘艇的鎮守軍官撲來。

馬斯克的祈並者,果然都擅長隱遁躲藏,居然派幾個誘餌在前面纏鬥,真正的主力藉著陰影迷霧,潛行到了後方。這一隊浮空艇,在前面開路的四艘上都裝有魔法巨弩,後面跟隨的六艘卻沒有,單純就是能飛行的大木筏,武備虛弱,正是相對薄弱環節。

看他們這點人數,不像是刻意伏擊,應該只是在陰魂城附近搞什麼秘密勾當,恰巧被撞上。如今一上來就直奔高階軍官,十有八九是要擒下人質,作為撤退的交換條件吧。否則就算他們能刺殺軍官,陰魂城的援軍也會馬上就趕到,到時候這些馬斯克祈並者誰也無法逃脫。

馬斯克的部下,素來和這位神祇一樣自私狡詐,是不太可能搞什麼自殺式攻擊的。兩敗俱傷的事情,他們不會願意做。而陰魂城素來講求精英化,能培養出一個高階軍官,那是耗費了大量的精力和資源,輕易不會犧牲掉。所以只要這些馬斯克祈並者擒下軍官,十有八九雙方是能達成協議的。這種類似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

反正,彼此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

不出所料,這些傢伙見行蹤已露,不再躲藏,齊齊衝上。動作好快,只一晃眼間,三個祈並者就已經踏上了浮空艇。

只是一踏上浮空艇,他們頓時便感覺不對,剛才黑袍巫師釋放出的那團陰影護罩,雖然沒有什麼殺傷力,卻彷彿一層黏稠的液體,從外面強行闖入,便如陷入一片泥濘空間似的,動作頓時遲緩下來。

黑袍巫師見敵人已經衝上浮空艇,雖說巫師最忌諱被敵人近身,也不慌張,抬手一指,一道灰色射線從指尖迸出,射向最前面一人。同時兩點紅光激射而來,乃是瓊恩的同學在施展魔法飛彈。

因為怕妨礙施法的緣故,巫師一般不穿盔甲,不持盾牌,在戰場上處於非常脆弱的境地,最害怕的便是被敵人貼身逼近。所幸有魔法飛彈這種法術,簡單易學,瞬間激發……只是威力太弱……若是由高階巫師用出來,倒還像模像樣,從兩個還沒畢業的巫師學徒手中使出,就未免太不夠看了。

最前面的祈並者被黑袍巫師指尖的灰色射線擊中,身軀晃了一晃,軟軟癱倒下來,但肯定不是斷氣了,因為臉上還在努力做出憤怒的表情,應該只是被抽空了力氣。兩枚魔法飛彈準確擊中後面一個祈並者,打在胸口砰砰作響,但他只是身體微微一滯,隨即若無其事,又再撲上。在他身後,第三個祈並者也緊跟上來,他們貼得如此近,讓人懷疑會不會撞到一起,但這是一種很好的掩護方法。

這艘浮空艇上有六個實習者,兩個見習牧師早早給自己加上最後一道神術,躲得遠遠的,也不必指望他們能幫什麼忙。四個巫師學生,除瓊恩之外,其餘三個都才四年級,剛才有兩人已經分別發出魔法飛彈,估計準備的法術也已用盡,基本喪失了戰鬥力。

至於瓊恩,他在此前也早就已經把準備的魔法基本全部用盡了……其實還留了一個,不過,不到萬不得已,他不願意施展。

好在也不需要這些實習者動手,他們是來隨軍訓練的,目的是在軍隊的監護下,安全地增加實戰經驗。真遇上這種突發情況,自然還是軍隊的人來解決。

剛剛施法破除隱形的士兵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手同時探入懷中取材料,準備釋放下一個魔法。另外一個士兵手腕一翻,從腰間取出戰錘,上前擋住兩個祈並者。

他們配合得非常默契,顯然久經訓練。

黑袍巫師晃動著法杖,口中喃喃誦咒,杖頭上的骷髏突然「卡卡」張開森森白齒,口中吐出一團黑氣,濃郁不散。顯然,一個強大的亡靈魔法正蓄勢待發。

亡靈魔法是各大魔法學派中最陰狠毒辣者,除非被抵禦,否則往往就是一擊斃命。馬斯克的祈並者往往不修煉魔法,但這情形一看便知,正要想辦法應對,就見那團黑氣急速變化,幻出一張可怖的面孔來,先是緊閉的雙眼、內凹的鼻子,還有比例大得不像話的嘴巴。當那眼睛突然睜開,週遭空氣陡地冰冷,隨即忽地彈出,大嘴張開,一口咬住前面一個祈並者的頭顱。

彷彿聽到「喀嚓」一聲輕響,這鬼臉一口便將人的腦袋咬下一半來,白色的腦漿飛濺,屍體倒在浮空艇上,手足還在掙扎顫抖,這情形著實是有夠噁心。

鬼臉一口咬死一人,隨即自行消散。轉眼之間,三個祈並者已經一死一癱瘓,只剩下一個。這也證實了瓊恩之前的判斷,他們並不是為伏擊而來,純粹是恰巧撞上,否則不會派出實力這麼弱的隊伍。

不過實力弱並不代表就沒有威脅……尤其要看對什麼人而言。眼看兩名同伴先後倒地,心知已經不可能擒下或者擊殺軍官,第三名祈並者索性足尖在浮空艇上一點,以不可思議的動作在空中改變方向,朝瓊恩衝來。看他的樣子,是打算臨死前拉個墊背的。

該死的,為什麼偏偏看中我。

雖然心中如此咒罵著,瓊恩其實也知道緣由。軍官和兩個士兵都不容易對付,自然是找學生下手最好,而瓊恩恰好就站在最前面,離他最近。

瓊恩其實也不想站前面,但誰讓他是這六個實習者中年級最高,資歷較深者呢,規矩就是如此。

黑袍巫師剛剛釋放了那個令人噁心的鬼臉魔法,暫時是肯定無力救援。馬斯克的祈並者素以行動敏捷著稱,他突然改變目標,那個手持戰錘的士兵也沒能攔住。幸好還有一個士兵,應該是個巫師,恰好已經完成了魔法,他的右臂突然變成一團黑色半透明的長鬚,彷彿烏賊的觸手,朝祈並者捲去。

祈並者在半空中扭身,險險躲開黑色觸手的捲襲。這為拿戰錘的士兵爭取到了時間,一道暗銀色光束從他手中發出,直直射在瓊恩身上。

瓊恩只覺胸口微微一悶,略微有些不暢之感,正自奇怪,發現那道暗銀色光束反彈了回去,消散虛空;抬眼一看,手持短刃的祈並者已經擺脫了黑色觸手的糾纏,正朝自己撲了過來。

該…該死的,怎麼會這樣……

從道理上講,軍隊有義務保證實習者的安全,若有損傷,他們是要受處罰的;從剛才的情形來看,顯然拿戰錘的士兵是要給瓊恩施加了一道什麼防護魔法,保證他不會被馬斯克祈並者傷害……可是,現在他們臉上那副驚愕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剛才那道暗銀色光束為什麼會反彈回去……什麼防護魔法是這種樣子的?

來不及思索這些,生死關頭,不能再有所保留。早就在腦海中盤旋無數遍的咒文倏忽浮現,瓊恩匆忙念出一個單字,一直緊握在掌心的小小圓石重重擲了出去。

「轟」的一聲,石屑紛飛,那塊平平無奇的小圓石砸中祈並者,頓時自行爆裂開來,彷彿炸藥一般。巨大的衝擊力震得浮空艇上所有人微微一晃,那個首當其衝的祈並者很倒霉,正被砸中臉,頓時炸得面目模糊,摔落下來,被後方急速射來的黑色觸手當胸穿透,登時斃命。

所有人都在瞪著瓊恩。

這是石彈術,算不上什麼高階魔法,隨便去軍隊裡找個巫師來基本都能施展。但對於一名巫師學校的學生來說,這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能用這個魔法,意味著已經能觸摸到魔網的第二層。

巫師學校的學生,能從四年級畢業,升上五年級的,一般水準都還只是能觸摸到魔網的第一層。瓊恩也是在前幾天才有突破,精神能聯結到第二層魔網。作為五年級學生,面臨畢業考試,誰都會刻意隱藏一些自己的真實水準,以便在畢業考試時能起到出奇制勝的效果。瓊恩自然也不希望別人知道自己的進境如何,倘若不是這次性命攸關,是決不會顯露出來的。

不過……怎麼感覺氣氛有點不對頭。

身後學生的低聲驚歎,這很好理解,但那個黑袍巫師,還有那兩個士兵,他們的眼神……怎麼都好古怪的樣子。

一名剛升入五年級的學生,能觸摸到魔網第二層,這自然很值得好好誇獎,但說到底,也終究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奇跡呀。傳說當年的耐瑟大奧術師卡爾薩斯先生,兩歲的時候就能施展第一個魔法,二十二歲的時候就成為帝國頂級的大巫師,這才真正是震古爍今的天才呢……你們這麼看著我,會很有壓力的……

不,不對,不是因為這個……他們這幅樣子,是因為某種別的原因……

正有些緊張不安時,黑袍巫師終於開了口,打破沉寂,「把他押起來。」他指了指還癱軟在地上的那個倒霉傢伙,重新坐回椅子,低下頭,不再說話。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14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節 危機,禮物


陰魂城的援軍飛快趕到,戰鬥結束。馬斯克的祈並者大部分戰死,還抓了幾個俘虜,打算帶回去審問。不管怎麼說,跑到陰魂城附近探頭探腦,這著實是件有些奇怪的事情,不能不弄個明白。

清點人數,幾乎沒有受到什麼真正的損失,僅有幾個士兵受傷。整體來說,算是有驚無險,小小的意外插曲罷了。全隊順利返回陰魂城,下了浮空艇,將浮空靴等物品交還軍隊,見習牧師們自回神殿,瓊恩和同學則回巫師學校。

瓊恩心裡,也並沒有把這次遭遇太當回事,反正安然無恙回來。至於暴露了自己已經能觸摸魔網第二層,其實也沒多大要緊,也是遲早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就不要再去多想,這是瓊恩的一貫準則。

回到學校,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休息之後,瓊恩起床取出魔法書,再次準備魔法。隨後,他走出宿舍,進入自己的實驗室。

三年級以上的學生,便擁有自己的實驗室。瓊恩最早聽到實驗室這個名字,以為是做物理化學試驗的所在,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燒杯試管,後來才知道沒這麼簡單。精研亡靈魔法的巫師,他的實驗室裡有可能走來走去都是骷髏架子,桌上牆上掛滿內臟器官,彷彿屠宰場;擅長咒法的巫師,實驗室裡就更可能到處是魔法陣、符文和異位面怪物在籠子裡蹦來跳去;喜歡幻術的巫師,實驗室裡就比較詭異了,什麼奇怪的景象都有可能發生,一走進去彷彿就置身另外一個世界——其實大多都是幻象。

秉承陰魂城一貫的「精英化」理念,從四年級開始,所有巫師學校的學生都要選擇自己的專業方向。陰魂城培養巫師,重精通,不重廣博,重專家,不重通才,只有兩種人樣樣都會——第一種是絕頂天才,第二種就是三流劣等角色。

按照通行的理論,魔法分八大學派,分別是防護、咒法、塑能、亡靈、幻術、附魔、變化和預言。每個晉入四年級的學生,都要在這八大學派中選擇其一作為自己的專業方向。

當然,選擇一個專業方向,不等於完全放棄掉其他學派。因為不同派系的魔法,其實秉承不同的原理,往往彼此間存在嚴重的衝突甚至截然對立。所以根據數千年流傳總結下來的經驗,為了防止意外,巫師一旦選擇了某個學派作為自己的專業精研方向,就自覺斷絕掉另外某一兩個學派的魔法學習,從此碰都不碰,以免衝突起來走火入魔,一命嗚呼。

瓊恩自然也不敢冒險,他考慮了很久,選擇變化學派作為自己的專業方向,然後……然後就再也不去聽亡靈系和塑能系的教授講課了,反正他也反感這兩個學派。

不過這種強行規定選擇專業方向的作法,也只在陰魂城裡普遍推行。聽教授說起過,在物質界,巫師們就沒這麼多講究,大部分都是隨心所欲,愛學什麼學什麼,普遍的風氣是重視通才超過專家,甚至認為廣博涉獵才是正道,精修某一學派是眼光狹隘之舉。

受陰魂城的教育和風氣熏陶,瓊恩目前的想法,自然也認為精研專修才是正道,樣樣都會些,那叫萬金油,有什麼可取的?物質界的巫師同行,真是笨蛋到家了。

瓊恩專業精研的變化系魔法,又有個名稱叫煉金術,最最拿手的就是轉化改變事物的狀態,這其中自然涉及大量的物理化學知識,所以瓊恩的實驗室裡,倒確實是一堆燒杯試管的,只要他再套身白大褂,就能扮演科學家了。

平常在實驗室裡,瓊恩最喜歡幹的事情是配製各種魔法藥水,有空還把田伯光昔日教他的那些春藥配方拿出來研究,參照所學的魔法知識加以改良,頗有效用。對於巫師來說,配製魔法藥水也是基本功,幾乎人人都會,但精研變化學派的巫師,在這方面往往更加優秀一些。

其實變化學派魔法,最著名的不是配製魔法藥水,而是製造各種魔像傀儡,不過這是頂尖技巧,瓊恩還根本不可能做到。其次是製造各種魔法物品,最容易的才是配製藥水。當然,這只是個粗略大概的說法,不少複雜的魔法藥水,同樣是需要非常高深的技巧的。

製造魔法物品,相對而言比配製藥水複雜一些,在能觸摸魔網第二層之前,基本不用考慮。瓊恩在前幾天發現自己的進步突破,喜不自禁,又想到馬上就是月末,便打算親手給姐姐珊嘉製作一件禮物。

製作魔法物品,需要絕對的專心致志。瓊恩聚精會神,時間不知不覺間就飛快逝去,最終,他順利完成了最後一道步驟,將成果收進懷中,推門出來,外面已經朦朦微亮了。

※※※

穿過熟悉的小巷,走到自己家門口,已經聽見廚房裡的輕微聲響,珊嘉在準備早餐。她知道每個月的月末,瓊恩都要定期回來,所以這一天就閉門停業,不開商店,在家裡等著。

推開門,走進客廳,家裡收拾得整整齊齊。珊嘉其實說不上有潔癖,但很愛乾淨,如果她看到家裡亂糟糟的,就一定要馬上整理好,否則晚上睡覺都不安穩,從小到大都這樣。

聽到腳步聲,珊嘉從廚房裡探出頭來,「早餐馬上就好,」她笑著,「等五分鐘就行。」

瓊恩應了一聲,坐在沙發上。

珊嘉的時間把握得很準確,五分鐘後,姐弟倆已經坐在桌前享用牛奶和煎雞蛋了。

「姐姐,生日快樂。」瓊恩看看時候差不多,將懷中的禮物拿了出來,遞給珊嘉。前些天是姐弟兩人的生日,只是當時瓊恩在學校,沒法回家,今天補上禮物。

那是一隻銀色的耳釘,材料倒也就是普通的白銀,作工平平,樣式是一隻蜘蛛形狀。陰魂城的女性,大多也都戴耳飾,或者耳環,或者耳釘,珊嘉也不例外,只不過……

「怎麼只有一隻,」珊嘉接過來,「還有一隻呢?」

耳釘和耳環一樣,自然也應該是一對的,人都有兩隻耳朵嘛。

「呃,那個,就只有一隻。」瓊恩有些尷尬,倒不是故意如此,而是因為製作這種魔法物品,非常耗費精力,今天能做成這一隻已經不錯了。要想再做一隻,至少也得先休息上十天半月,那就未免太晚了點。

珊嘉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問,低頭仔細端詳,「幹嘛做成蜘蛛啊,」她有些奇怪,「你喜歡蜘蛛?」

瓊恩並不喜歡蜘蛛,珊嘉也不喜歡——不過,在穿越之前,在上輩子,瓊恩的某位女友,她也喜歡戴耳釘,最喜歡的一副,就是這樣的。

憑著回憶,瓊恩做出了這幅耳釘。

珊嘉沒有再問,她總是這樣,安靜,聰明,乖巧,不會說任何多餘的廢話,問任何沒必要問的問題。

「我在它上面附了一個小魔法,」瓊恩解釋,「姐姐只要經常戴著它,身上就會暖暖的,晚上睡著就不會冷得睡不著了。」

「真的啊,」珊嘉很高興,「我聽說能製作魔法物品,就已經可以算是真正的巫師了呢。」

瓊恩微笑。確實,珊嘉說得沒錯,不過其實這耳釘只是一個准魔法物品——也就是說,只在陰魂城內有效。一旦走出陰魂城,走出一定的範圍,這耳釘就喪失了所有魔力。以瓊恩目前的能力,還不足以製造出真正的魔法物品來,只能做這種替代品。

要對姐姐說這個麼……算了,反正姐姐基本也不會出陰魂城。

瓊恩略略猶豫了一下,決定不多加解釋。或許是虛榮心作怪吧,讓姐姐覺得自己已經有正式巫師的水準,不也很好麼。

「幫我戴上吧。」珊嘉說,嫣然微笑。

瓊恩從珊嘉的手心取過耳釘,替姐姐拂起垂下的長髮,攏在耳後,將銀色耳釘小心地戴在她右耳的耳垂上。

「好看嗎?」珊嘉問,走到鏡子前自我欣賞。

瓊恩用力地點點頭。

十五歲的珊嘉,已經完全不是當年那個稚嫩的小女孩了。和去世的母親一樣,她身材高挑,約有五點六英尺(很巧合,這個世界的計量單位非常接近地球上的英制度量衡,基本可以通用),大約就是一米七二,只比瓊恩矮半個頭。她今天上身穿了件淡藍色襯衫,下身搭配淺灰色長褲,踏一雙銀白色的長筒平底薄靴,越發顯得雙腿修長挺拔,臀部豐翹。黑色長髮隨意披散,用一根淡黃色的髮帶鬆鬆繫著,灑在肩上,於英氣勃勃中增添了幾分嫵媚。

從瓊恩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珊嘉的背面,看不到前面的胸部——不過,姐姐不是正在照鏡子麼。陰魂城的工藝極其發達,早早就發明了製造玻璃和鍍銀的技術,鏡子效果非常好,能清楚地照出珊嘉的正面,那高聳傲人的胸部,讓瓊恩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口水。

好大……大概有34D吧......

正在目測著姐姐的胸圍,珊嘉已經照完了鏡子。「小弟,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出去走走吧。」她提議。

瓊恩自然毫無異議。

※※※

陰魂城並不算特別大,而且有一大半的區域是瓊恩和珊嘉這種平民百姓根本不能靠近的,包括皇宮、貴族居住區、軍隊駐地、巫師學校等等。至於平民、商人的居住區,又很是擁擠,所以走著走著,自然而然就到了集市上。

一般來說,男人都不喜歡陪女孩子逛街。不過陪著漂亮姐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陰魂城有專門的商業區,瓊恩家的商店就開在那裡。任何世界的任何地方,商業區其實都大同小異,不過是一個又一個的店舖罷了,裡面擺著琳琅滿目的商品,到處是擁擠的人群。

珊嘉倒也不是特別喜歡逛街買東西的女孩,更多是隨便閒走罷了,一路閒談,說說學校裡的情形。不知過了多久,瓊恩漫不經心抬眼,瞥見旁邊服裝店裡,有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樣式頗為漂亮,不由得動了心。

「姐姐,那件連衣裙很漂亮呢。」

珊嘉順著瓊恩手指方向看去,微微搖頭。她素來不喜歡裙子,大約也是因為要經常幹活的緣故,講求乾淨利落,衣服大多偏中性化,衣櫥裡最多的都是襯衫長褲,就像今天穿的這一套。

她身材修長挺拔,面部秀麗,輪廓鮮明,再配上這種男性化的衣服,顯得非常英武帥氣,便如俊美少年一般。瓊恩也非常喜歡看到珊嘉這種打扮,不過,到底是女孩子,總該也有柔軟甜媚的一面才比較好。

身為女孩子,總還是應該有幾件裙子的,尤其是如果有一雙修長美腿,那不穿裙子簡直就是浪費。

「姐姐,我覺得你穿裙子也會很漂亮嘛,試試看?」

禁不住瓊恩再三要求,珊嘉走進商店,讓老闆將那件淡黃色連衣裙取下,走進試衣間換衣服。最終,在接連換了幾件之後,珊嘉選擇了另外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付了帳,和瓊恩走了出來。

「這麼高興幹嘛?」珊嘉有些奇怪地問,發現弟弟臉上一直帶著笑意。

「唔,因為以前從沒見過姐姐穿這種連衣裙,剛才看到,覺得好溫柔好漂亮的感覺,所以高興啊。」

珊嘉笑了起來。「小傢伙。」

「可惜我自己不會做衣服,」瓊恩遺憾地說,「否則我來給姐姐做一套附魔法的連衣裙,這樣就更好了。」

珊嘉雖然不是巫師,不曾進巫師學校學習,但也開了這麼多年的法術材料商店,平時也聽瓊恩談及,對魔法知識並不十分陌生,但涉及更細微的地方就不很瞭解了。聽他這麼說,便也隨口問:「不能先買一套裙子,再附魔法上去嗎?」

瓊恩搖頭,「製作魔法物品都講究一氣呵成,最好全過程都是自己一人完成,可以一邊製作一邊附魔,比較容易。如果買一套現成的裙子再附魔,那難度就有些高了,我……還做不到呢。」

珊嘉看著瓊恩,微笑著,眼神中彷彿儘是寵溺,「沒關係,」她輕聲說,「你肯定不用多久就能做到的,姐姐等著你做的裙子哦。」

瓊恩默默點頭。

兩人隨意走著,轉出了商業區。「你上次好像說,五年級會有很多實戰訓練的吧,」珊嘉說,「要小心點,魔法很危險的。」

實戰訓練,自然不會僅僅是一個人對著牆壁訓練,有很多時候是同學之間相互較量,也借此試探對方的能力高低。不過珊嘉的擔心是多慮了,瓊恩笑了起來,「放心啦,姐姐,真到實戰訓練的時候,都是要進專門的法術決鬥結界的,頂多會受點傷,決不會真有什麼大危險……」

話沒說完,瓊恩突然怔住。珊嘉有些奇怪,抬眼一看,見他怔怔站在原地不動,若有所思,不禁有些奇怪。

「怎麼了?」

瓊恩擺擺手,示意她別說話。剛才被珊嘉無意間一語提醒,彷彿勾起了心底某個一直潛藏的不安。

魔法……傷害……抵抗魔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難怪昨天軍事演習回來的時候,軍隊那三個人用那種眼神看著自己……根本不是因為自己能觸摸魔網第二層——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真正的原因,是在那道被自己反彈回去的暗銀色光束上。

瓊恩只覺得背上微微有些發冷,不知是緊張還是擔憂,或者是興奮。雖然還沒有完全明白其中的玄妙,但隱隱約約間,他已經知道,自己似乎陷入——或者很快就要陷入漩渦的中心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16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一節 小白鼠的前景

終於上來了......然後看到討論區的熱貼,於是點開最熱的幾個......然後看到原來是在討論關於「武俠與DND強弱」這種話題的,頓時有些ORZ

那個,關於「武功和魔法強弱」之類的話題,我一貫的態度是,這都是自己編的,完全看作者高興。作者願意設哪個強都OK......不過悄聲說句,我還是覺得,既然一邊拿出魔法來,另外一邊還是推出道術來;一邊丟出巫師來,另外一邊還是扔出道長來,這樣似乎更般配些......

至於這本書,設定是因為物理法則的細微變化,所以地球上的武功,在這個世界練不到高層。在基礎階段可以通用,越高層越不適用。所以主角怎麼努力都練不上去,只能練點基本功

報名客串的問題,我另外開貼,供願意客串者報名,唔,以上,似乎就這麼多了

※※※

昨天軍事演習,馬斯克的祈並者朝瓊恩撲過來。那個拿戰錘的士兵——他應該是個莎爾牧師——手中發出一道暗銀色光束,打在瓊恩身上,結果被反彈了回去。

這情形自然很奇怪,但當時性命攸關,瓊恩來不及多想這些,一個石彈術發出來,恰好就砸中敵人的面部,事後知道原來連眼睛都炸瞎了,真是好運氣。後來回到陰魂城,又是一番忙亂,返回學校後,又忙著給珊嘉準備禮物,一時也就給忘了。

但現在想起來,這裡面大有蹊蹺,大有文章啊。

那個牧師顯然不是在攻擊瓊恩,既沒道理也沒必要,別說大家無仇無怨,就算真和瓊恩有仇,也只需要坐觀馬斯克祈並者代勞就好,何必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再說,瓊恩若真在軍事演習時受到損傷,他免不了也要被軍隊處罰的。

根據當時的情形判斷,他很明顯是要給瓊恩施加一道防護魔法,保證瓊恩不會被祈並者傷害到。但很奇怪的是,那道魔法居然失效了,或者說,被瓊恩給抵抗了。

「難道說,自己因為是穿越過來的,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所以不會被這個世界的魔法所影響?還是說因為長期修煉內功的作用?」

念頭剛閃,隨即知道不對。在學校裡的時候,經常和同學較量切磋,也好幾次被魔法擊傷過,如果自己真有這種抵抗魔法的能力,早就已經發現了,哪裡還要等到今天。

等等……這其中是有差別的。

魔法是個很寬泛的統稱,其實分為奧術和神術。巫師研習奧術,牧師祈求神術,這兩者雖然從表面看起來差不多,其實差異是非常大的,當然,在最基礎的原理上也還有相通之處。

瓊恩在巫師學校裡遇到的,自然都是奧術,他能被奧術擊傷,對奧術沒有任何特別的抵抗力,這點已經被很多次事實證明了。

但昨天,是一個牧師在對他施法——難道說,瓊恩對神術有超乎尋常的抵抗力?

可是,這也不對啊,因為昨天那道神術,雖然瓊恩不知道名字,顯然是一個防護類型的神術。瓊恩不懂神術,但只要有最基本的魔法常識,就應該知道:這種類型的神術,是不可能被抵抗掉的。

這違反了基本的魔法常識。

※※※

根據不同的標準,就有不同的分類。從作用原理上看,魔法可以劃分奧術和神術;但如果從效果上來看,便可以粗略劃分為攻擊性、保護性和中立性三種。

中立性的魔法,不直接影響對手,比如將一塊石頭變成一灘泥土,或者在一柄劍上附上火焰,這種魔法,效果如何基本就看施法者技藝的高低深淺。

攻擊性的魔法,則大多都是要直接殺傷、破壞、壓制對手,包括攻擊對手的肉體和精神——這自然會招致對手的本能抵抗。就如你突然打人一拳,對方也會自動地肌肉收縮,抵禦攻擊。

魔法這種東西,雖然威力非凡,但到底也不是萬能。就像亡靈學派的奧術,雖然很多都號稱打中就死、一擊必殺,但也畢竟只是「號稱」而已,就算是死亡一指這種傳說中的殺手鑭,如果真撞上對方身體格外強壯,也是完全有可能硬生生就扛下來的。再如精神控制類型的魔法,倘若遇上對手心智堅毅如鋼鐵,那也很容易徒勞無功。

因為對手永遠不同,所以攻擊性的魔法,也就往往有各種可能的風險和變數。

但保護性的魔法就不同了,因為它們基本都是祝福、增益、防護、強化之類,不會對受術者造成任何負面影響,所以根本就沒道理會被抵抗掉。比如說,有人用魔法在你身周創造一套無形的鎧甲,能替你抵禦一定的外來傷害,你怎麼抵禦掉這個魔法?除非自己硬要去破解掉。

可是那道暗銀色光束打中瓊恩的時候,他的感覺是胸口發悶,呼吸有些不暢……然後就把神術反彈出去了。這不對勁啊。

唯一的解釋,就是瓊恩體質極其特殊,違反了魔法常識。他不能抵禦奧術,但偏偏能抵抗神術——不但連攻擊性的神術能抵抗掉,就連保護性的神術,他都能硬給當作攻擊給抵禦掉。

靠,如此說來,豈不是以後自己受傷了,連找個牧師施法治療都不成,只能靠喝藥水支撐?這也未免太慘了點吧。

等等,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這是以後的事情……真正當前的問題是:既然自己是如此怪胎,既然已經被人發覺,那接下來……

難道明天就會有人把自己拎進實驗室,關在籠子裡當小白鼠做試驗麼……

瓊恩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16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二節 虹彩龍,大裂解

珊嘉見瓊恩臉色不太好,以為他有些累了,便提議回家。一路上,瓊恩皺眉苦思,一言不發。

想想被關在籠子裡的前景,他就實在高興不起來。不過這些事情沒必要告訴珊嘉,他不想小女孩擔心。

一天匆匆過去。第二天清晨,瓊恩早早起床,準備好魔法,該回巫師學校了。

街道上空空蕩蕩,沒有多少人,瓊恩一路信步走來,已經快要看到巫師學校的那座高聳主樓了。陡然間,一陣莫明的心悸傳來,瓊恩一凜,身為一名准巫師,他敏銳地感覺到了頭頂上有很強的魔力波動跡象。

難道有人想偷襲自己?

在巫師學校裡呆得久了,本能地充滿戒心,瓊恩伸手入懷,就準備掏出法術材料來,早上準備好的某段咒文已經在腦中隱隱浮現,蓄勢待發。

嗤的一聲輕響,頭頂虛空破開,跳下兩個人來,正落到距離瓊恩不足十步遠的地方。

瓊恩警惕著。

這兩人都身材高大,滿頭金髮,左邊一個彷彿青年模樣,滿面燦爛笑容,雙眼卻很詭異,是七彩斑斕的,隱隱透出虹光,穿一身白色長袍;右邊一人似乎是他的跟班,看起來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圓圓的臉蛋非常可愛,卻努力要擺出嚴肅的樣子,身上穿著厚厚的黑色皮甲——真的好厚,穿在身上彷彿棉襖,鼓鼓囊囊的。

從空中落下,兩人四面張望,回過頭來,正看見瓊恩。那青年便面帶笑容,大踏步走過來,伸手在瓊恩肩上輕輕一拍。

「嗨,早上好。」

瓊恩不算很高,但也不矮,約一米八二的身高,但這青年還要高出小半個頭。說也奇怪,通常情況下,瓊恩是決不會讓一個陌生人隨便拍自己肩膀的,巫師都是極小心謹慎的傢伙。但看著這青年迎面走來,一臉燦爛笑容,便彷彿看到多年熟識的老朋友似的,提不起半點戒心。

「打聽一下,這裡是陰魂城吧?」那青年說。

瓊恩點點頭,「嗯。」

「那王宮在哪個方向,能告訴我麼。」

瓊恩雖然沒去過王宮,但大致方向還是知道的,伸手指了指。青年點點頭,「多謝。」轉頭招呼同伴,便朝瓊恩所指的方向走去。

瓊恩怔了一會,方才回過神來,只覺腦子裡似乎還有些暈,彷彿有什麼念頭在盤旋,但怎麼都想不起來。抬頭看看,發現人影已經消失,也就先回了巫師學校。

直到進了學校,看見熟悉的環境,被冷風一吹,頭腦陡然清醒過來。

奇怪,自己剛才是怎麼搞的,難道不知不覺中了心智控制之類的魔法?沒看見那金髮青年施法唸咒啊。

雖說特別高明的大巫師,是完全可以不動聲色間完成施法的,但看那傢伙的樣子,怎麼也不過二十來歲,哪裡可能是這種大巫師……不對,他們不是陰魂城的人?

想到這點,瓊恩猛然一驚。陰魂城裡的居民,住在幽影界一千餘年,被這個位面的陰影本質所侵染,一代一代累積,對人的身體相貌都有影響。像陰魂城既無天災又無人禍,物產不匱衛生保健發達,人口數量卻一直提不上去,就因為居民被陰影本質侵染,生育能力普遍下降的緣故。

除此之外,陰魂城的居民,放眼望去,頭髮、眼珠顏色,普遍都是偏黑色或者灰色,從來就沒見過滿頭金髮的傢伙,更別提那彩虹似的眼睛。

他們是外來人……幽影界裡只有陰魂城這座人類城市,這麼說,他們是從物質界來的?

可是陰魂城能在幽影界屹立千年,城市防禦是何等嚴密,不知布下了多少強大的魔法屏障。這兩人顯然是偷偷潛入,所以連路都不認識——但他們是怎麼在不驚動守衛的情況下,破開那麼多魔法屏障的?

他們要去王宮,又是打算做什麼?

瓊恩心中有些忐忑不安。自己剛才似乎是中了什麼魔法,稀里糊塗就給人指路,如果這兩人真是什麼入侵敵人,鬧出什麼事情來,追究到自己頭上,那就很麻煩了。

原本就擔心被抓去當小白鼠做試驗,已經夠頭疼,如今又莫名其妙撞上這無妄之災,真是令人無語了。

想歸想,自己也只能聽天由命,基本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難道還能從陰魂城逃走麼,笑話。

正搖頭歎息間,猛然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瓊恩只覺腳下劇晃,幾乎站立不住,彷彿發地震了一般。可陰魂城是漂浮在空中的,不可能有地震這種事情。特別強大的魔法倒也能造成小範圍地震效果,但哪個傢伙發了瘋,敢拿自己住的城市作實驗?不被吊起來燒死才怪。

巨響和震動是從北面傳來的,那裡……好像正是陰魂城王宮的所在。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那兩個金髮傢伙果然是敵人,都鬧出這麼大動靜了。這下子,自己十有八九是要被牽連進去了,希望不要被認為是勾結外敵的內奸…...

學生們紛紛從宿舍和實驗室裡跑出來,仰頭看著北面的天空。那裡已經是五彩光華漫天閃耀,彷彿無數道焰火齊放,絢麗異常,彷彿節日慶祝似的。但在內行人眼中看來,便知道這哪裡是放煙花,分明是各種強大魔法正在交織轟炸。

巫師學校的各個角落裡,升起十幾道光芒,橫貫虛空,朝王宮方向急速奔去。這是學校的教授們察覺到了有強敵入侵,前往相助。同一時間,透明的半球形陰影護罩升起,將學校籠罩在其中,防止被戰火波及。

那兩個金髮傢伙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敢去陰魂城王宮鬧事?雖說各位陰魂王子們一般都有要事在身,基本不住在王宮裡,但至少陰魂城主泰拉曼特和副城主霍傑哈納兩位,是肯定在的。這兩人都是陰魂城的頂級大巫師,近乎神明一般的存在,敢去招惹他們,是不想活了麼?

正胡思亂想間,就聽得一聲清嘯長吟傳來,漫空紛錯光華之中,龐大的身影轟然出現,那是一條粉紅色的巨龍,週身千萬點虹光璀璨閃爍,彷彿晨星。巨龍的右爪中,彷彿扣著一個人,看那圓滾滾的樣子,應該就是那穿著超厚皮甲的同伴。

巨龍長嘯一聲,口中噴出一道錐形七彩虹光來,瞬間散開,化作巨大的虹光護罩,遮蔽自己週遭,擋住所有攻擊的魔法,龐大的雙翼振開,就要衝天而走。卻見虛空中一晃,巨龍的頭頂上,突然劃開一道銀色的門,一位身穿灰色長袍的巫師從門中跨出,高舉手中法杖朝著巨龍背上一指。

黑色法杖頂端射出一道翠綠色光線,直直打中巨龍背部。巨龍怒吼一聲,原本護住週身的虹光護罩被一擊而潰,無數攻擊魔法乘機從四面八方蜂擁轟來,其間夾雜了數百支魔法巨弩射出的破魔箭矢。

就算是神祇,也未必能在這如潮一擊下全身而退。就聽得巨龍怒吼連連,身上已經瞬間綻開了無數傷口,粉紅色的鮮血飛濺。總算巨龍是世間最強悍堅韌的生物,雖然被如此狂轟濫炸,居然只傷不死,雙翼鼓動,轟然一聲,虛空中破開一個巨大黑洞來。巨龍疾飛而入,隱沒身形。

攻擊者沒有追趕,這條粉紅色巨龍最後是強行破開空間屏障,此時已經不知穿梭到哪個位面去了,要追也追不上了。

硝煙已止,塵埃落定,陰魂城又恢復了平靜,至少是表面上的平靜。學校上的陰影護罩撤去,參戰的教授回轉,只是大多有些狼狽模樣。

目睹了一場如此激烈的大戰,學生們都有些意猶未盡,議論紛紛,談論著方才自己看到的各種魔法,談論著那條粉紅色巨龍的來歷,以及最後那個用傳送門升上高空,一擊擊潰巨龍虹光護罩的灰袍巫師。

「那就是霍傑哈納先生啊,」有個學生突然興奮地說,「有次父親帶我去參加宴會,席上見過他一面,看他那支法杖,杖頭是一條翼蛇,他的獨有標記呀。」

「哇!」

對於這些巫師學生來說,霍傑哈納也是心目中崇拜的偶像。和陰魂城主一樣,霍傑哈納也是極其優秀的大奧術師,從耐瑟時代起就擔任著陰魂城的副城主之職,被稱為「城主之手」。很多時候,他的命令就等於是陰魂城主的意旨,他就等若陰魂城主的化身。

傳說,他還是那個秘密的高等巫師學校的校長。

那個只有畢業考試中取得第一名,才有資格進入的學校。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17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三節 情人

接連發生的意外事件,讓瓊恩心下忐忑不安。但很奇怪的是,幾天過去了,居然什麼都沒發生,既沒有人把他抓去當小白鼠,也沒有人來追究他勾結外敵指示目標的責任,一切如常。

這反倒讓瓊恩更加緊張起來,不過一直都平靜無事。時間一長,加上五年級的學業越來越繁重,也就漸漸放在腦後了。

很快,時間又過去兩個多月。

大量的實戰訓練,讓他進步神速。瓊恩在凝神冥想時,已經能非常穩定地聯結到魔網的第二層,不再如剛開始時那樣,總還有些生澀滯礙的感覺。他彷彿能清楚地看見虛空中那交錯紛織的銀色絲線,可以準確地知道,從哪一根絲線上,可以汲取自己所需要的力量,塑成魔法。

不過,距離觸摸第三層魔網,還有些距離。每當他想嘗試更深入一層時,立刻便會頭疼難忍,彷彿像要裂開一般,幾乎要摔倒在地上打滾。有過幾次痛苦教訓之後,他也就暫時不抱這個期望了。

欲速則不達,世界上什麼事情都如此。

五年級的時候,基本已經沒有教授講課了,要想學習新的魔法,主要就靠自己去圖書館查找。這兩個多月裡,瓊恩逐漸掌握了更多的魔法技巧,這些都記載在他的魔法書裡,需要時可以隨時取出來溫習。總體來說,一切順利。

現在他所最希望的,應該就是畢業考試能得到第一名吧。

那天親眼目睹了一場精彩絢麗的激戰後,瓊恩更加深深感覺到,自己和真正的大巫師比起來,差距有多麼遙遠。雖然因為隔得很遠,並沒有看清楚戰況,但最後霍傑哈納先生的那一擊,卻給所有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當時那只巨龍吐出了彩虹似的輝光,化作七彩斑斕的護罩,把自己包裹在其中,穩穩抵擋住了四面八方的魔法轟擊,彷彿驚濤駭浪中巋然不動的巨礁。正當所有人都以為無可奈何的時候,是副城主霍傑哈納升上高空,一擊擊潰了那近乎金剛不壞的虹光護罩,徹底奠定了勝局。

事後瓊恩特地去學校圖書館查閱書籍,幾乎翻遍了「巨龍」這一項下所有的書冊,最終找到了那種粉紅色巨龍的資料。

那是虹彩龍,一種極其稀有罕見的巨龍,甚至很多人都認為只存在於傳說和故事裡。虹彩龍並不居住在物質界,一般都散居在各大外層位面裡,往往和神祇交往密切,據說——僅僅是據說,在遠古時,曾經發生過長期的大規模神祇混戰,而虹彩龍也會受神祇邀請前來,它們的粉紅色巨大身影也經常出現在戰場上。

眾所周知,龍是天生的施法者,龍語天然蘊含有聯結魔網的威力。但這並不等於說龍就個個都是高明的大巫師——事實上恰恰相反,或許是因為肉身就已經強悍無匹的緣故,巨龍們反而不怎麼喜歡精研魔法。大部分時間,它們寧願在洞裡呼呼大睡,就算真要戰鬥,它們也習慣優先使用自己天賦的恐怖吐息和尖牙利爪。因為不夠在意又缺乏訓練,雖然是天生的施法者,巨龍們其實普遍都算不上優秀巫師,大多只會很少量的魔法,玩玩罷了。

但虹彩龍卻是例外,這種巨龍特別喜歡研習魔法,往往都可以稱得上是頗有造詣的大巫師。就像這次遇上的這隻,雖然吐出彩虹輝光是虹彩龍天賦的能力,但能將其轉化成虹光護罩,不用以傷人而用以防護,那就是非常高明的魔法技巧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陰魂城防禦如此嚴密,城中強者如雲,很多都是上千歲的老怪物,年紀比很多龍都大,就算是一隻虹彩龍來了,也該被擊斃當場才對。

這次遇上的虹彩龍,似乎格外的厲害啊。在這樣猛烈的攻擊之下,連霍傑哈納都親自出手,居然還能退走,頗為不簡單。

瓊恩基本可以斷定,那天向自己問路的那個金髮少年,就是這只虹彩龍所變化。龍能變化人形,倒也並不稀奇,只是他連路都不先弄清楚,就冒冒失失跑到陰魂城來,又鬧出這麼大動靜,到底是想做什麼呢?

陰魂城一般只在幽影界活動,而虹彩龍並不喜歡居住在這種陰暗無光的地方,雙方應該從沒打過什麼交道才對,更談不上什麼仇怨。

算了,不想這些,反正和自己基本無關。既然沒有人知道或者追究自己的責任,那又何必多想。

除了查找虹彩龍的資料,瓊恩還另外查找出了霍傑哈納一擊擊潰虹光護罩的法術資料。其實單憑遠遠看一眼,是不太可能準確辨認出某個魔法的,何況瓊恩還算不上經驗豐富的巫師。但這次情況特殊,因為「一擊擊潰虹光護罩」,能做到這一點的魔法,並沒有幾個。再考慮當時的情形,推斷霍傑哈納到底使用了哪個魔法,並不很難。

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大裂解術,一種能瞬間擊潰重重魔法防護,甚至連魔法物品都有可能毀掉的厲害魔法。

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也擁有這樣強悍無匹的能力呢。看看這些,再回頭看看自己這四年來所學會的:能將一塊小圓石投擲出去並且爆炸,就已經是目前的最高能力上限了——這真令人沮喪啊。

學得越多,瓊恩就越感覺到不足。巫師學校裡的課程雖然逐年難度增加,但說到底,依然還只能算是基礎階段。如果不滿足於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巫師,想要真正能有所成就,除了更多的實踐經驗外,更精深的學習,是非常有必要的。

比如說,能進入那所傳說中的高等學院。

以瓊恩的成績,奮力一搏,未必沒有希望吧。

不過,現實總是這麼奇妙。當你想四處察看有沒有美女的時候,發現已經被恐龍包圍,只能埋頭學習;而當你準備就這樣一直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偶然抬頭,卻發現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悄然出現了美女。

她叫芙蕾狄。

芙蕾狄-莫尼卡。

***

芙蕾狄比瓊恩低兩年級,也就是三年級,他們的認識純屬偶然。

這一天半夜,瓊恩正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練習剛剛學會的飛行術。

所謂飛行術,顧名思義,就是可以讓巫師自己像鳥一樣短暫地在空中飛翔上下的魔法。能使用飛行術,意味著一個巨大的突破,意味著巫師已經可以觸摸到魔網的第三層。

就在今天上午,瓊恩在溫習完幾個已經熟練掌握的魔法後,忍不住再次冒險,凝聚心神冥想,嘗試進入魔網的更深一層。

他感覺到無形的疼痛,並非來自肉體,而是意識,清楚而劇烈。和前幾次一樣,不過,程度要輕很多了,看來最近兩個多月的辛苦鍛煉,還是起到了一些效果。

忍耐著這種疼痛,他努力將自己的意識緩緩下沉,浸入黑暗的深淵——當然這「下沉」只是一種比喻。疼痛加劇了,如潮水般一波一波地湧來,最終,當瓊恩以為自己已經要承受不住的時候,眼前彷彿出現了光明。

他再次看到銀色絲線交織紛錯成密密匝匝的立體網絡。和他以前所看到的不同,整個網絡更加明亮耀眼,彷彿有銀白色的火焰在其中隱隱燃燒著。

瓊恩終於觸摸到了第三層魔網。

當然,能初步觸摸到,和能順利穩定地從中汲取力量塑成魔法,還完全是兩碼事,不過這總是一個非常可喜的進步。

冥想沒有能持續多久,疼痛再一次襲來,讓他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過了多久,瓊恩醒來,只覺週身疼痛,彷彿每個關節都變形移位了似的,連抬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能力不足時,強行聯結更深層次魔網,自然會導致這種超負荷反應。總算瓊恩修習內功多年,朝夕不輟,也算略有小成,想用來開碑裂石是不可能,運氣療傷卻還是有用的。

休息半日,起身從懷中掏出魔法書,翻到其中一頁。那上面記載著一個他很早以前就想學的魔法,飛行術。

能像鳥一樣自由自在地飛翔,這是所有人類的夢想吧,尤其是瓊恩這種來自無魔法世界的人類。

瓊恩仔細地研讀著飛行術的資料,準備好施法材料,然後進入沉睡,並在兩小時後自動醒來。他覺得全身精力充沛,神采奕奕,於是開始再度冥想,精神深入魔網第三層,很艱難地,從彷彿燃燒著銀白火焰的網絡中,他提取了所需要的力量,並小心翼翼地塑成了需要的魔法。

他需要找一個地方來試驗。

雖然欣喜,瓊恩並沒有被沖昏頭腦。如果被人看到他施展飛行術,那麼自然就知道他已經能觸摸到魔網第三層了,瓊恩並不想這麼早就洩露這個秘密。

所以,必須一個隱蔽的地方。

和以前學習過的其他魔法不同,飛行術需要一個很空曠的場地,宿舍和實驗室雖然夠私密,卻不夠寬敞,很容易撞上天花板。

沒辦法,最後只好等半夜時分,偷偷溜出來,找了個偏僻角落練習。

他從巫師袍內側口袋裡取出一根羽毛,輕輕往自己身上一拂,念出咒文,羽毛化作一團輕煙消失。瓊恩感覺自己的雙足漸漸離開地面,他整個人漂浮起來。

僅僅漂浮起來,還算不上真正的飛行。瓊恩前段時間學習過浮空術,同樣也能讓自己漂浮起來——但也僅僅是漂浮,只能像電梯一樣,垂直上下移動。

只有自由自在地翱翔,才是真正的飛行。

瓊恩凝聚心神,想像著自己要往左前方移動,然後他驚喜地發現自己真的做到了。只要用意念,他就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體任意往某個方向漂浮移動,儘管速度很緩慢。

他真的能飛行了!這感覺真好。

正當他全神貫注地維持著法術,享受著飛行翱翔的快樂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陣輕輕的鼓掌聲。

瓊恩心中一驚,法術差點失控。此時乃是半夜,大家應該都在各自的宿舍裡呼呼大睡才對,怎麼會有人在背後鼓掌?

這人是誰?

瓊恩輕輕念出一個詞,讓自己緩緩落地,取消飛行術,轉過身來。

然後他就看到了芙蕾狄。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18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四節 交往

由於是夜間,這個角落又處於多個建築物的遮蔽之下,瓊恩無法看清她的相貌,僅能從身形輪廓上判斷是個身形嬌小的女性,穿著巫師袍。

學院裡的學生都穿統一制式的黑色巫師長袍,左胸口部位則都用白色絲線繡著各自的名字和年級。好在陰魂城雖然講究等級,卻沒像瓊恩前世看的日本動畫那樣變態,至少在巫師學院裡,低年級學生遇上高年級的,無需畢恭畢敬地稱呼「學長」,被頤氣指使呼來喝去。

「三年級、芙蕾狄-莫尼卡…..很好聽的名字,」瓊恩讀出她胸口繡的文字,白色的絲線在黑暗中倒是格外醒目,「晚上好,小姐。」

「晚上好,蘭尼斯特先生,」她微笑著,「好像我打擾到你練習了,真抱歉……只是看到這麼精彩的魔法,一時忍不住鼓掌。」

瓊恩點點頭,心中急速轉著念頭。

現在面前這位芙蕾狄已經看到了自己在施展懸浮術,她才三年級,自然不會是自己的競爭對手,但難保不洩漏出去。

殺人滅口?

這愚蠢的念頭只閃了一閃,就立刻被否決了。開玩笑,且不說能不能乾淨利落地把她幹掉,就算可以,肯定也會被馬上查出來。這裡可是魔法世界,學校裡的教授們,多有精通預言的巫師,只要對著水晶球唸唸咒語,就知道殺人兇手是瓊恩。

怎麼辦呢……

正在瓊恩思忖的時候,她已經走到跟前。「蘭尼斯特先生?」她奇怪地低聲呼喚,「你還好吧?」

「哦,沒事,」瓊恩說,「見到你真高興,芙蕾狄小姐,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幹嘛呢?」

「我有點失眠,」她很可愛地皺著眉,「以前沒這毛病的,最近不知怎麼回事,越來越嚴重了,經常睡不著,只能出來走走。」

失眠?

「這樣啊,失眠確實是非常痛苦的事情,」瓊恩表示同情,「我以前也有失眠症的,雖然現在治好了,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

其實瓊恩從來就沒失眠過,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自從練習內功後,就更加沒這回事了。

「啊,真的嗎,那你怎麼治好的呢?」

瓊恩笑了起來,指了指前面的小花園。「過去坐坐如何,」他邀請,「今晚的景色很不錯的。」

瓊恩和芙蕾狄並肩坐在花園的長椅上。

雖然沒有月色,但藉著遠處昏黃的路燈,瓊恩能清楚地欣賞到她的嬌美容顏和曼妙身姿。作為一個剛剛十四歲的小女孩(這點瓊恩是後來才知道的),她的發育狀況令人驚歎。儘管穿著寬大的巫師長袍,但絲毫掩不住那玲瓏浮凸的身材曲線。據目測結果,胸圍大約是32B,以她的嬌小身材(大約一米六)來說,也還算不錯了。

和大多數陰魂城的女性一樣,她的黑色長髮帶著微微的自然捲曲,臉很秀氣,透著少女的清純。最令瓊恩動心的是她的小嘴,嘴角微微上翹,彷彿永遠帶著調皮的笑意。

真奇怪,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都已經三年級了,自己怎麼以前從沒注意過。看來是一年級時被周圍那些恐龍嚇壞了,以後都忘記觀察學校裡的新生了。

好吧,不管這些。

瓊恩有些心動,考慮把她弄到手。

上輩子,他倒不是個淫賊,但也和幾個女朋友上過床;這輩子,他是個十五歲的,有著豐富理論知識卻沒有真正實踐經驗的處男。兩者結合,那麼理論與實踐都有了……還猶豫什麼呢?

芙蕾狄似乎完全沒有覺察到自己正坐在一隻淫賊旁邊,或者說,她還在為自己久治不愈的失眠而焦慮。當然,這完全值得焦慮,應該焦慮,如果換了瓊恩,他會更焦慮一百倍,跳樓自殺的心恐怕都有。要知道對於巫師來說,失眠就意味著第二天不能順利準備魔法,沒了魔法的巫師還是巫師麼,那是廢物。

瓊恩裝作漫不經心地和她交談著,很快套出了一堆想要的信息。芙蕾狄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女孩子,當然,她畢竟也才十四歲嘛。

「這麼說,你是莫尼卡家族的次女?」

「嗯,我還有個雙胞胎姐姐,芙莉婭,在女神的神殿當見習牧師。」

陰魂城的歷史長達兩千多年,按道理說,如此長的時間,應該會形成很多貴族世家,但實際上卻不多。因為陰魂城的規矩很奇怪,或者說很嚴苛,甚至可以說是唯力是視。

有巫師,或者牧師,才是貴族。

以瓊恩為例,他的全名是瓊恩-蘭尼斯特,蘭尼斯特是他的家族。只要瓊恩能順利畢業,成為正式巫師,那麼蘭尼斯特家族,就會一躍升格為貴族。便是珊嘉,也能從此步入上流社會,受人尊敬。

但如果瓊恩逝去,蘭尼斯特家族沒有別的巫師,或者牧師,那麼整個家族又會降格為平民。

因為被陰影本質侵染,陰魂城的居民普遍生育能力不佳,而無論巫師還是牧師,都不是想當就能當上的,這要求很高的天賦和勤奮。所以,有些貴族,往往傳了一兩代,後繼無人,也就降格為平民。而世界上的事情,永遠是下來容易上去難,降格很簡單,想重新往上爬,難度就高很多了。

莫尼卡家族,卻是自陰魂城建立以來就一直存在,雖然人丁單薄,卻能歷久不衰,這就很了不起了。

不過,到了這一代,莫尼卡家族似乎也遇上了點小麻煩。因為聽芙蕾狄說,他們家這一代並無男子,僅有她和她姐姐這對雙胞胎女性,也無什麼旁支親屬。

面對這種情況,一般的解決方案就是招婿了,子嗣繼承母系的家族姓氏、爵位,保持家族的延續。否則如果女兒出嫁,要隨丈夫改姓,原本的家族後繼無人,便算是斷絕了。

莫尼卡家族最近幾代,雖然代代都能出一兩位巫師,但都成就平平,只能在軍隊裡謀份差事罷了,很是衰微。芙蕾狄說,按照父親的期望和安排,她的姐姐芙莉婭正在莎爾神殿當見習牧師,自己則進了巫師學院,很顯然,她們肩負著振興家族的重擔,至少長輩是這麼期望的。

陰魂城的統治階層是巫師和牧師,所以她們的父親就讓這對姐妹各走一道,想法倒不可謂不好。無奈天算不如人算,姐姐在神殿過得如何瓊恩是不清楚,至少在巫師學院的妹妹,已經在這一年因為壓力過大而患上失眠症了。這樣下去,肯定會被考試淘汰掉。

瓊恩其實從來就沒有失眠過,所以也沒有治癒失眠的經歷——但這有什麼關係,別忘了他現在可是個熟練的藥水調製師啊。

調製一瓶治療失眠的魔法藥水,應該不是難事吧。

當瓊恩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芙蕾狄卻搖搖頭。倒並非她擔心瓊恩在藥水裡做什麼手腳(其實瓊恩確實有這個打算),而是因為……

「我發現自己有失眠症狀之後,也買過寧神藥水,也去過神殿請牧師治療,都沒什麼效果。」

瓊恩微微皺眉,這麼說起來,情況就已經很嚴重了,只怕更多是精神上的焦慮導致,所以單純靠藥物和神術治療不起效果。

「放心好了,」瓊恩打包票,「我調製的藥劑,和你在商店裡買到的那種白開水可不一樣,效果要好得多。其實我以前的失眠也非常嚴重,和你一樣,商店裡的藥水同樣治不好我——但我自己治好了自己。」

「真的嗎?」她將信將疑。

「當然,」瓊恩的語氣十二萬分的肯定,「去年期末考試,藥劑學這一項,我可是拿了滿分。」

「我聽說了,」她點點頭,「大家都說,你是陰魂城巫師學院建立以來,進步最快的學生,現在很多人都賭你能得到那個機會。」

瓊恩苦笑。

他別無長處,自知之明還是有點的。論天賦,其實自己並不出色,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績,很大程度上是拜少睡覺多練習所致。但瓊恩不是天才,並不等於說世界上沒有天才,能排名在他之前的那幾個,哪個不是天生的巫師材料。要想擊敗他們,那可是很難的。

好吧,先不考慮這個。「你的宿舍在哪裡,」瓊恩說,「藥水大概需要三天能調製好,到時候我給你送過去。」

她嫣然微笑,告訴瓊恩地址。「出來聊聊天感覺好多了,回去應該能睡著了,」她站起身來,「謝謝你,蘭尼斯特先生。」

「叫我瓊恩就好,」瓊恩說,「能認識你我非常高興。」

「我也是,」她說,微微躬身,「那麼,我先告辭了。」

「我送你回去吧。」瓊恩建議。

「多謝,不必了,」她說,「耽誤你練習魔法,已經很抱歉了……對了,瓊恩,我剛才是看見你在練習浮空術對吧。」

她調皮地朝瓊恩眨眨眼。

瓊恩稍稍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嗯,浮空術,」他說,「很久以前學的,有點生疏了,所以隨便試試。」

他剛才練習的是飛行術——飛行術和浮空術,雖然名稱接近,但在難度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浮空術只能上下垂直移動,飛行術才可以任意翱翔,以她三年級學生的水準,不可能分辨不出來的。

這個小女孩似乎比想像得要更聰明些。

「對了,」走出幾步,她又轉過頭來,「以後如果有時間,我能向你請教一些問題麼,我最近在變化學派的魔法學習上遇到了很多麻煩,聽說這是你的專長。」

「歡迎之至,芙蕾狄。」瓊恩說。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19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五節 安眠藥

唔,終於上來了......原來是思思同學亂接插頭燒掉了一個變壓器.....

匆匆翻了一下書評區,看到個問題,順便回答一下。

關於耐瑟施法方式的問題。這個以前在一個帖子裡已經回答過,再說一遍罷。按照二版的《耐瑟瑞爾設定集》(ForgottenRealms_NetherilEmpireofMagic)中的設定,在第二代魔法女神密斯拉重生後,不但禁掉了十級以上的法術,而且改變了耐瑟時代的施法方式,變成了如今的八系學派。所以即便是耐瑟時代的大奧術師活到今天,比如拉沃克,比如夏多,比如奧沃,他們都得改用現在的施法模式。因為魔網是技術平台,是規則的制定者,魔網把規則改了,巫師就得遵從。

而且,不但是法術學派改了,包括施法方式也改了。就算是拉沃克等人,如今也得老老實實準備法術位施法,用不了acrs。

具體內容,請參見我上面說的那本設定集。三版時代耐瑟早完蛋了,自然沒有耐瑟設定集,所以這本二版的設定集應該是目前最權威的資料——除非等到四版出來,關於陰魂城的設定重新修改。

至於小說裡,另外會對這個施法的問題,做一些小小的修正。但大體上,遵循官方設定來。

※※※

瓊恩喜歡聰明的女孩子,因為他自己不夠聰明。

但也不能太聰明,原因還是他自己不夠聰明。

好吧,繞來繞去,其實意思就是說,瓊恩現在喜歡這個叫芙蕾狄的女孩子了。

第三天下午六點鐘,他調配好了寧神藥水,將淺綠色的液體小心裝進透明的水晶瓶子裡,放進巫師長袍的內側口袋。

按照上次芙蕾狄指示的地點,瓊恩找到了她的宿舍。門是關著的,他扣指敲了敲。

一個悅耳動聽,然而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響起:「莫尼卡小姐學習時間,不接待任何來訪客人——如果你的名字恰好是瓊恩-蘭尼斯特,那麼例外,請推門。」

瓊恩伸手輕推,門無聲無息地開了。

走進來,她正穿著白色的寬鬆睡衣坐在書桌前,凝神抄錄一張卷軸。這工作對於三年級的學生來說並不難,但需要一直保持專心,中間不能間斷,否則前功盡棄。瓊恩不再說話,自己找張椅子坐下,看著她聚精會神地用鵝毛筆蘸著墨水在羊皮紙上刷刷書寫。

一個又一個閃爍著紅光的字符被她寫入羊皮紙中,隨即黯淡消失,只留下淡淡的墨痕。她的額頭沁出細小的汗珠,顯然抄錄工作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瓊恩默不作聲地觀察著,也是打算借此對她的能力做個評估。

抄錄魔法卷軸雖然只是種基本功——但基本功正能顯示一個人的水準。

她寫下了最後一個字符。

刺眼的紅光從筆尖瀰漫開來,整張羊皮紙彷彿被浸透在血水中一般。然後紅光慢慢黯淡下去,羊皮紙恢復了原本的淺黃色,只是隱隱多了些銀白的光澤。

完美無缺,瓊恩在心裡評價。芙蕾狄的基本功非常扎實,抄錄卷軸過程中沒有犯任何常見的和不常見的錯誤,在這五年級學生中都未必有多少人能做到。

這可並非僅僅是用「細心」或者「謹慎」就能簡單概括的,這同樣是種難得的巫師天賦。

她父親當時選擇讓她進入巫師學校,看來真是有知人之明。唯一的失算,是沒有把女兒的精神承受能力考慮進去。

芙蕾狄長舒了口氣,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完成了?」瓊恩笑著問。

她嚇了一跳,這才想起還有個瓊恩在房間裡。「啊呀,」她趕忙道歉,「我剛才太投入了……」

「專注對施法者來說是非常優秀的品質,」瓊恩溫和地微笑,舉了舉手中的瓶子,「如果能輔以良好的睡眠,那麼你將成為一位傑出的巫師。」

她的眼光中充滿喜悅,「這就是那種對失眠非常有效的藥水?」

「完全正確,」瓊恩說,「我擔保你今晚將會有一個美夢……」

「前所未有的美夢。」他強調說。

芙蕾狄接過圓錐形的水晶瓶,在燈光下看著裡面微微蕩漾的淺綠色液體。瓊恩剛發現她的眼珠也是淺綠色的,很漂亮。

「我想它裡面應該不會有其他什麼成分?」小女孩說,微微上翹的嘴角揚起一絲微笑。

「魔法藥劑的成分一般都很複雜,」瓊恩回答,「但效果無庸置疑。」

她沉思著,瓊恩靜靜等待,然後看到她將淺綠色的液體緩緩飲下。

「味道不錯,」她說,「甜甜的。」

「我加了一點糖。」

「正是我喜歡的口味,」芙蕾狄說,將水晶瓶子放在書桌上,緩步朝瓊恩走過來,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半英尺的時候停下,仰起臉來看著他。

芙蕾狄身材嬌小,比瓊恩整整低一個頭。從瓊恩現在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件白色的寬鬆睡衣裡再沒有任何衣物。順著潔白邤長的脖子,他的視線慢慢下移,陷進那誘人的乳溝中……

「你的眼光讓我不安,」她輕聲呢喃著,「我在想我穿成這樣見客是不是太不禮貌了……」

瓊恩伸手,摟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感受那兩團彈性十足的東西貼在胸口。然後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她的眉毛,她的臉頰,她的脖頸和纖巧優美的鎖骨,感受到少女清幽淡雅的體香撲鼻而來。

芙蕾狄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臉頰泛起紅暈,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彷彿在緊張或者害怕,但絲毫沒有反抗。

「我會讓你做個前所未有的美夢。」瓊恩說,吻上了她那嬌嫩如花瓣的嘴唇。

從接吻時她笨拙生澀的反應,瓊恩立刻斷定這是她的初吻。他的舌尖悄悄探入,但芙蕾狄不知所措,牙齒本能地閉得緊緊,拒絕異性的侵犯。

瓊恩用左臂摟住她的腰肢,右手悄悄垂下,掀起她的睡衣裙擺,順著大腿緩慢上移,游過平坦的小腹,最後攀上一座柔軟的山丘。

前天瓊恩目測她的胸圍是32B,事實證明錯了,應該有C的尺寸。那團柔軟的肉體被握在手掌間,隨著他的用力而改變各種形狀,但總有掌握不住要滿溢欲出的感覺。

指縫之間,感覺那顆粉紅色的鑽石正在逐漸變得堅硬。

瓊恩輕輕地捻了一下,她輕聲驚呼,檀口微張,已經被男人的舌尖乘機侵入。

雖然是未經情愛的**,芙蕾狄學得相當快,絲毫不遜色於她在魔法上的天賦。雖然在一開始,她茫然無措,不知道應該怎樣迎合,只是任由男人將舌尖探入她口中,輕薄挑逗,但很快她就明白過來,以同樣熱烈的舌吻回報著;她的身體不知何時已經酥麻癱軟,彷彿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完全靠瓊恩攬住她的腰肢才能勉強站立。

唇舌絞纏著,過了很久才戀戀不捨地分開。

「喜歡麼,芙蕾狄?」瓊恩低聲問,右手在她的椒乳上肆意玩弄揉捏了一會,慢慢移了下來,貼著光潔如緞的肌膚移到她的小腹,然後繼續緩慢向下……

「這就是接吻的感覺呢……」她的聲音聽起來彷彿夢幻般輕柔縹緲,「真好……唔,別碰那裡……」

瓊恩不說話,只是更緊地抱著她,手指一點點下移。令他欣喜的是,手指所觸之處居然一片光潔如玉,全無任何茸毛細發。

「原來是只小白虎呢?」瓊恩親吻她的臉頰,噙住她精緻小巧的耳垂輕輕咬嚙,往她的耳朵裡吹氣。

「小白虎?」她不懂瓊恩在說什麼。

但她不需要懂,瓊恩也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挑逗她的耳垂,親吻耳後部位,那是很多女性都非常敏感的地方,芙蕾狄也不例外,呼吸明顯更粗重起來,喘息連連。

(刪)

她已經全然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勉強支撐著才不會癱軟在地,臉頰如火燒般通紅滾燙。

「其實……瓊恩,知道嗎,其實我父親……」她口齒不清地低聲呢喃著,「其實我父親很早就讓我喜歡你……」

瓊恩怔了一下,整個身體僵硬起來,原本已經高漲熾熱的慾望瞬間消退了小半,「什麼?」

她全然沒有覺察男人的反應,更熱烈更緊地摟抱著,彷彿要將兩人的身體融合為一起。她在瓊恩耳邊喘息著,吐氣若蘭。

「但我真的很喜歡你,」她說,「我喜歡你。」

瓊恩攔腰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踢開臥室的門。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20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六節 獎勵和懲罰


田伯光當時曾經教導瓊恩說,作為淫賊,要掌握的專業技能,其實可以歸納為兩步。第一步是把女人弄上床,第二步是讓女人願意一直上你的床。據他當時的說法,第一步最為關鍵,也最為麻煩,最具技術含量,而只要完成了第一步,第二步就相對容易多了。

很遺憾,老傢伙的研究對象,是中國明朝時的女人,所以導致他的結論又一次在這個世界中不能適用。在這個西方化的世界裡,性觀念比中國明朝簡直要開放一百倍,導致的結果就是把女人弄上床非常容易,像大家閨秀主動投懷送抱這種事情,田伯光同學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但瓊恩現在就正遭遇了一個。當然,這也要看對象,青春少年才有這種待遇,像田伯光——當然不是穿越前的田伯光——這種老頭子,那就只能在夢裡想想了。

相應的,讓女人願意一直上你的床的難度高多了。

瓊恩記不清當天晚上一共換了幾種體位,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幾個小時。總之,當他最後按著芙蕾狄胸前兩團粉嫩柔軟,慢慢從女孩的身體中退出,翻下來,以最舒服的姿勢躺在柔軟被褥裡時,是一絲一毫都不願意再動彈了。

芙蕾狄溫柔地偎依在瓊恩的臂彎裡,乖得像一隻小貓,眼角還掛著晶瑩的淚珠。赤裸的玉體潔白無暇,在安謐的燈光下看起來格外誘人。那滾圓結實的大腿根部,剛剛被肆意**過的神秘花園,還散落著星星點點的落紅。

臥室裡安靜下來,僅有兩個人的喘息聲,漸漸平息。

「很疼嗎?」瓊恩悄聲問。

她微微搖頭,但這個細小的動作就讓她的眉頭皺起來,瓊恩憐惜之意大起。

來到這世界已經十五年,雖然身體才剛剛成年,因為保留著以前的記憶,精神上已經飢渴很久了。雖然有漂亮姐姐,但也一直只能看不能吃,反而更加令人慾火難耐。這次遇上芙蕾狄,順利勾搭上手,不免就有些控制不住。

瓊恩小心地抱著芙蕾狄,用一隻胳膊枕在她的頭下,讓她的臉貼著自己的胸口。「對不起,」他輕聲道歉,「剛才太瘋狂了……」

芙蕾狄輕微地搖搖頭,卻又引發了一陣新的疼痛,瓊恩只見她貝齒緊咬下唇,疼得連眼淚都流出來。

「我喜歡你,」她低聲說,「從第一眼看到就喜歡了。」

瓊恩親吻著她,「我也一樣,芙蕾狄,從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喜歡你。」

她甜甜地笑了。每一個女孩子都喜歡聽到甜言蜜語,尤其是在上床之後,這一點,無論在什麼世界,面對什麼人,都是絕無例外的。

這或許是多元宇宙中唯一的永恆真理。

※※※

「也許有空我該去拜會一下你的父親,」瓊恩說,「我想他一定是位睿智的長者。」

「他是非常傑出的預言巫師,」芙蕾狄說,「我們家族在這方面有著歷史悠久的天賦,幾乎每代……每隔幾代就會出現一位傑出的預言者。」

「那麼這一代呢,」瓊恩頗感興趣地問,「你?」

「我確實有一些,」她有些害羞地笑著,「不過其實芙莉婭比我更有天賦了。」

「哦,可惜了。」瓊恩說,如果要發揮預言天賦,還是走奧術的路比較適合。現在芙莉婭卻去神殿當見習牧師,雖然不能說是浪費天賦,但至少不是最好的選擇。

「原本我父親是打算讓姐姐進巫師學院,讓我去當牧師的。」

「那為什麼又改變主意了呢?」

「因為姐姐堅持要去神殿,她說,她厭惡奧術和巫師。」

「這樣啊,那倒是沒辦法了,」瓊恩說,「人各有志,不能勉強。」

芙蕾狄沉默著,不說話。

那麼,現在瓊恩知道了,芙蕾狄的父親希望兩個女兒分別進入巫師學院和神殿。原本考慮的是姐姐當巫師,妹妹當牧師,但姐姐堅決投入神的懷抱。所以如今姐姐去了神殿,而妹妹現在正在巫師學院裡——準確地說是在床上,在自己懷裡。

瓊恩對這位素未謀面的老巫師開始感興趣起來。在上床之前,芙蕾狄曾經無意間說「其實我父親很早就讓我喜歡你……」這也就是說,芙蕾狄的父親應該是很早就注意到自己,而且很有拉攏的意思,甚至把自己的女兒都拿出來當誘餌。

花費這麼高的代價,自然是有所圖謀,瓊恩總不至於以為自己真的擁有什麼王者之氣,能讓人一見就心悅誠服舉家投靠。人可以不善良不正直,但萬萬不能沒有自知之明。

他到底是圖什麼呢?

瓊恩只是個商人之子,全無半點勢力。當然,成績不錯,畢業後也應該能躋身貴族,但僅僅如此,似乎也不值得這樣下本錢拉攏吧,比瓊恩成績更好的還有好幾個呢。

莫尼卡家族對瓊恩如此看重,顯然是認定了他將來能出人頭地,成就遠不止於一個普通巫師。套用句地球上的話,就是認定瓊恩會是一支績優股。

應該就是這樣吧……想不出別的原因。

芙蕾狄說,莫尼卡家族的血脈中,流傳著預言的天賦。或許,芙蕾狄的父親,這位精通預言的巫師,在水晶球中預見到了瓊恩將會有光輝燦爛的前途?

這聽起來真是令人高興,雖然瓊恩清楚這不可能。

他還記得,在四年級的時候,預言系的教授,曾經用非常肯定的口氣告訴學生:「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只要你足夠強大,屠龍甚至殺神都不是絕無希望的天方夜譚,唯獨除了一件事——就是清楚地預測人的命運。」

「神祇也做不到這一點嗎?」當時有學生提問。

「即便執掌機運的兩位女神,泰摩拉和本莎芭,也都做不到這點。」教授斬釘截鐵地說。

「失落女士也不能嗎?」瓊恩突然發問。

課堂上一片寂靜,失落女士是暗夜女神莎爾的尊稱,陰魂城所信仰的神祇。

教授明顯猶豫了一下,「不能,」他最後說,深深凝視著瓊恩,「任何存在都不能預測你的命運,蘭尼斯特。」

瓊恩現在回想起來,都驚訝於自己當時的衝動,怎麼會突然問這種問題,想必是當時腦子壞了。但他記得更清楚的,是當時教授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相信教授沒有騙自己,任何存在,包括神祇,都不可能預測凡人的命運。芙蕾狄的父親,就算是再高明的預言巫師,也不能預測到自己的未來吧。

那麼,莫尼卡家族,不,準確地說是芙蕾狄的父親,到底是根據什麼,如此看重自己呢?

「在想什麼呢?」芙蕾狄輕聲問。

「在想你還能承受幾次。」瓊恩調笑,輕輕抓過她的手,引導她撫過自己的胸膛、小腹,最後

............

............

「感覺到沒有?」瓊恩在她耳邊輕輕說,「它還想要呢。」

芙蕾狄輕聲驚呼,「可是……」她不敢置信,「不是剛剛才……」

「**的元陰是很滋補的呀。」

顯然,她又完全不明白瓊恩在說什麼。這是中國淫賊的行話,一個陰魂城的小女巫怎麼會明白呢。瓊恩不多做解釋,一翻身又壓了上去。

芙蕾狄無力地抵抗著,「很疼,」她楚楚可憐,「明天再來可以麼?」

...........

「我很重麼?」瓊恩問她。

她嫣然微笑,秋波流轉,剎那間瓊恩看得彷彿呆了。「我喜歡被你壓著的感覺,」她說,「彷彿被保護著,把一切都交給你了,心裡再沒什麼惴惴不安的念頭。」

「我答應要讓你今晚做個前所未有的美夢。」

「嗯。」她閉上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

※※※

有了芙蕾狄之後,瓊恩每天的生活變得豐富多彩起來。巫師學校是個很冷淡疏離的地方,從來不干涉學生的私生活,有女友也罷,沒有女友也好,都和學校無關。只要彼此情願,就算在學校中心廣場上開亂交大會估計都沒人干涉。

瓊恩的治療方法非常有效,芙蕾狄的失眠症再沒犯過。事實是,每天晚上她都會在極度疲倦中沉沉睡去,做一個香甜的美夢,然後在第二天早上醒來,容光煥發,明艷無儔。

作為三年級的巫師,芙蕾狄已經開始學習接觸一些簡單的魔法,通常來說,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是洗漱,第二件事就應該是取出魔法書,準備魔法。在成為瓊恩的女友之前,芙蕾狄也是這麼做的,不過如今有一些小小的改變。

瓊恩的宿舍臥室裡,一男一女正赤裸著身體,在床上纏綿著。雖然已經是上午九點鐘,但兩人絲毫沒有起床的意思。學校裡都是單人宿舍,不提供雙人床,所以兩個人睡就有點擠……不過,疊起來睡就沒問題了。

瓊恩靠著床頭,悠閒地翻看著一本介紹無底深淵位面的書;而芙蕾狄正跪在他的雙腿之間,俯下俏麗的臉蛋,用溫暖濕熱的小嘴撫慰著他清晨勃起的慾望。

「唔……」

............

............

自從和瓊恩同居之後,她就彷彿被熾熱的欲焰包裹一般,幾乎每天都要被「欺負」。不僅如此,每天早上,她還被賦予了一項新的工作,瓊恩稱之為「早安咬」。

「可不可以不要……」她懇求著。

「不行,」瓊恩一口拒絕,「這是情人應盡的義務。」

「我從來沒聽說情人還有這種義務……」

「唔,所以說,你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嘛,」瓊恩一邊理所當然地點點頭,一邊乘機玩弄著她胸前的兩團香軟,「沒關係,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

總之,在瓊恩的要求下,芙蕾狄還是乖乖地接受了這項強加的義務,開始每天早晨進行「早安咬」。她是很聰明的女孩子,無論學什麼都很快,也包括在床上取悅男人的技巧,不過有些事情難度還是太高了些。

每次早安咬,都以失敗告終。最後的結果,無一例外都是會被男人按在身下,對她的失敗進行香艷的「懲罰」。

希望今天能成功吧。

............

............

「成功了哦,」她笑著對瓊恩說,顯得十分得意,就像是剛剛偷吃到蜂蜜的小狐狸,「把你喂出來了呢。」

瓊恩撫摸著她柔軟的秀髮,「嗯,很厲害呢。」

「喜歡嗎?」

「當然喜歡啊。」

「那……以前失敗了都要懲罰;今天成功了,有沒有什麼獎勵啊。」

「當然有。」瓊恩說,突然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俯視著她。

「干…幹嘛?」她反抗著,雖然徒勞無功。

「獎勵你啊。」瓊恩說,親吻她的嘴唇。芙蕾狄感覺到有滾燙的東西碰到自己的大腿內側,在移動著。

「獎勵…怎麼跟懲…懲罰一樣的……」

「對啊,」瓊恩理所當然地說,「這本來就既是獎勵又是懲罰嘛。」

話到說到這種地步,芙蕾狄還能說什麼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地承受著新一輪的狂風暴雨。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21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七節 施法專注的訓練


再一次滿足之後,瓊恩終於放過了她。兩人相互摟抱著,躺在床上,看著灰色的天花板。

「你壞死了,」芙蕾狄喘息未定,「盡知道欺負我。」

瓊恩的手指輕輕撫過女孩赤裸的背,「唔,可是,好像是你主動送上門來被我欺負的呀。」

「哪有。」

瓊恩笑著,勾起芙蕾狄的下巴,「說,從什麼時候起喜歡上我的呢?」

「誰喜歡你啦。」

「一個好女孩應有的品質是誠實哦。」

「好啦,我承認是一直有點喜歡你就是了……只是一點點哦,」芙蕾狄把臉貼在瓊恩的胸口,傾聽著他的心跳,「那次,是我還剛進學校的時候,一年級。有天下午,我從圖書館回來,路過廣場,然後就看見有個男孩子坐在台階上……」她越說聲音越低,臉紅得發燙,「他頭髮長長的,抱著膝,手指特別修長,當時好像是在發呆,眼睛看著很遠很遠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學校裡養的鴿子,當時就停在他腳邊,啄麵包屑,有幾隻還跳到他袍子上,他好像沒感覺到似的,就那麼一直發呆……」

「就因為我在發呆,所以就喜歡上我了?」

「不是啦,」芙蕾狄嬌嗔,「你發呆的樣子像木頭似的,有什麼好看的。反正……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了,反正就是當時一眼看到,然後心裡就好像砰砰跳似的,就想一直看著你……」

瓊恩自己都記不清有這事了,都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若說在廣場上發呆,這倒是沒錯,以前經常做的。只沒想到,原來還有那麼一次,自己在發呆的時候,遠處有一位剛進學校的小女孩,怔怔地看著自己。

然後,從此就喜歡上了自己。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瓊恩問。

「人家害羞嘛,」芙蕾狄說,「其實……其實我都想過好多種好多種跟你表白的方法了,就是一直都不好意思……」

「唔,什麼方法,說來聽聽看。」

「很害羞啦。」

「說嘛。」

「比如說,我就想著有一天,我在你去圖書館的路上,突然攔住你。然後說,瓊恩,有人說你很喜歡我耶。」

「啊。」

「然後你肯定會說,是嗎,我怎麼都不知道?」

「嗯,然後呢。」

「然後我就說,對啊,其實你心裡早就喜歡我了,只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呢。」

「這樣啊。」

「嗯,所以,我現在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哦。」

瓊恩啞然失笑,看著懷中的小女孩,「這就是你的表白方法?」

芙蕾狄有些臉紅,「想想而已啦,」她說,「這樣比較浪漫嘛。」

浪漫啊。

無論什麼世界,無論什麼時代,無論什麼地方,女人永遠都是最渴望浪漫的生物。無論她是否聰明,是否堅強,是否理智,都是一樣的吧。

「原來是一見鍾情麼。」瓊恩輕聲笑著。坦白地說,他並不完全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鍾情這種事情,不過……也未必不可能吧。

愛情原本就是最奇妙的東西。

「也不是啦,」芙蕾狄說,「其實,自從那次以後,我就注意你…..嗯,你和其他人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你比他們成熟。」

「他們?」

「就是學校裡的這些男孩子啊,」芙蕾狄說,「也有很多喜歡我的,不過我都不喜歡。他們都太幼稚,一個個都像小孩子似的,彷彿什麼都不懂。但你不一樣,瓊恩,」她抬起臉,看著瓊恩,「雖然你和他們年齡相當,但卻總給我一種奇怪的感覺。每當你和其他學生在一起時,你就彷彿是天然的領袖,你比他們穩重,比他們成熟,而且,聰明得多。」

「我的天賦其實不算優秀吧。」

「不是說奧術天賦,是聰明,這兩者是不一樣的,」芙蕾狄說,她猶豫著,不知道如何措辭,「反正,就是不同的……具體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

瓊恩漫不經心地笑著,彷彿對她的話不以為然。然而在心裡,卻暗暗警惕起來。

巫師學校的最低入學年齡是十歲,雖然並非所有人都一定要在十歲入學,比如芙蕾狄,就是十一歲的時候才進入學校。但總體說來,學校裡的學生,都是一些十幾歲的孩子。

十幾歲的孩子,尚未成年,心智還不成熟。瓊恩卻不同,他擁有前世加今世三十多年的記憶,精神上早就是一個成年人,處在一群孩子之中,雖然小心掩飾,但有意無意之間,肯定還是會露出一些細微差異。

芙蕾狄雖然說不出所以然,卻都能敏銳地感覺到……其他人會不會也看得出來?

他岔開了話題。

※※※

美好的生活一天天地繼續,當然,人總不能永遠沉浸在甜蜜中。

作為巫師學校的學生,他們都面臨著沉重的學業壓力。學校沒興趣干涉學生的私生活,但卻會把成績差的學生掃地出門。

莫尼卡家族原本就是巫師世家,芙蕾狄在進學校之前就受到過良好的基礎教育,如今解決了失眠問題,她又本就頗有天賦,尤其在預言魔法方面,加上瓊恩適時的指點,進步很快。

反過來,她就幫不上瓊恩太多忙了……不過,也不是什麼忙都幫不上。

比如說,可以幫忙鍛煉施法時的「專注」。

「魔法是一門美妙精深的技藝,不是用來殺人的,」瓊恩教導著芙蕾狄,「但話又說回來,既然做巫師,免不了要和人動手,甚至要面臨戰陣,所以呢,有一門基本功,是一定要很扎實的。」

「抓取材料?」

「不,是施法專注。」

戰陣之上,瞬息萬變,什麼意外都可能突然發生,不比在學校裡安全悠閒。說不定正準備施法誦咒的時候,斜刺裡一支流矢射來,正中咽喉,那就真是死不瞑目了。就算不射中咽喉,射中身體的其他非要害部位,強烈的痛感也很可能影響打斷巫師的正確施法,到時候法術效果反噬,同樣糟糕透頂。

所以,「專注」的能力,對於巫師來說就非常必要。說得誇張點,一個高明的巫師,哪怕正在施法唸咒時被人重重砍了一刀,只要沒當即斷氣,也應該清楚準確地完成施法。

「不過,」瓊恩繼續著長篇大論,「肉體的傷害其實並不是我們巫師真正的敵人——比起被人突然砍上一刀,其實精神上的攻擊才更加危險。」

「精神上的攻擊?你是說,用附魔或者幻術學派的法術,去影響人的心智?」

「不不,不要總想著用魔法,」瓊恩指點著學妹,「我們是巫師——呃,好吧,是未來的巫師。那麼什麼是巫師?」

「巫師的意思,是說我們聰明,有智慧,有頭腦,眼光敏銳,而不是說我們會扔火球閃電,」瓊恩難得遇上有人願意聽他講這些心得體會,不由得滔滔不絕,「魔法八大學派之中,以我之見,以塑能系最為劣等。巫師不是弓弩,不是投石機,巫師的價值,不在於直接殺傷,而在於操縱全局。從這種理念出發,塑能、亡靈兩派,在根本上就落了下乘;咒法、防護,也不過能說是不過不失,平允中正;只有扭曲改變萬物形態的變化系、以假亂真的幻術系、擅長精神控制和催眠的附魔系,還有運籌帷幄料敵先機的預言系,才是真正上等的魔法。」

「但再上等的魔法,終究也只是魔法,」瓊恩已經完成沉浸在演講之中,「巫師真正的強大之處,不在於魔法,而在於智慧。遇上任何問題,首先想著用魔法去解決,這是愚笨的表現,是脆弱的證明。我們所追求的,應該是不用任何魔法——當然更不用蠻力,只用我們聰明的頭腦,就能解決用魔法都解決不了的所有難題。」

「可……可這和我們剛才說的施法專注有什麼關係?」

「關係很大,」瓊恩說,「比如說,如果你面對一個巫師,他正準備對你使用一個魔法,你最正確的作法,不是去射他一箭,或者砍他一刀——那太缺乏美感了,不合我們巫師的身份;你也不應該對他使用幻術或者附魔魔法,那同樣缺乏美感。」

「那應該怎麼做?」

「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瓊恩說,「如果他是位深愛妻子的丈夫,你不妨大喊一聲:昨晚我在和你妻子偷情,你妻子在床上的表現真不錯!」

「啊!」芙蕾狄萬萬沒料到瓊恩的方法居然是這個,「這也太誇張了吧。」

「誇張?不過是說句話而已,誇張什麼。」

「可這樣難道不是很卑鄙麼,難道不更缺乏美感麼?」

「不不,你要端正你的態度和概念,」瓊恩說,「卑鄙?錯了,這是智慧,這是不費吹灰之力殺人於無形的智慧。只有失敗者,才會不甘心地指責勝利者卑鄙——而我們都應該做勝利者。」

「那……如果他沒有妻子呢?」

「很簡單,你可以把他父母抓過來,一刀把他父親的頭砍下來,保證他心情激盪,什麼魔法也施不出來。」

「這,這殺人難道不是違反了你前面說的美感了嗎?」

「不,不違反,因為我們沒有直接去攻擊他。沒有直接去攻擊他,那就不算違反美感。」

「這是什麼奇怪邏輯?」

「唔,反正就這樣了……這只是個比方嘛。下面,我要教你一種最最有效的,對付男性巫師的方法。」

「是什麼?」

瓊恩沒有直接回答,他抓起芙蕾狄的手,伸進巫師長袍裡......

「就是這個,」瓊恩說,「不過,記著只准對我一個人使用。」

芙蕾狄滿面潮紅地瞥了瓊恩一眼,乖乖跪下來,解開黑色的巫師長袍......張口將它含入。

「滿意了?」她含含糊糊地媚聲問,「現在,看你還能不能施法。」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22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八節 奧術師學校

說實話,這真是個巨大的挑戰。施法需要高度的凝聚心神——但哪個男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神智完全清醒?

瓊恩接連嘗試了幾次,腦海中浮現出的咒文都七零八碎,斷不成章,到後來甚至一片空白,早上準備好的那些魔法,居然一個都想不起來。快感一陣一陣如波浪般侵襲,越來越強,這樣下去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施法。

「不…不行了,」他喘息著,最終決定放棄,靠著床頭坐下來,「慢點…別那麼快……」

「你說的啊,要鍛煉施法專注的能力,」芙蕾狄含含糊糊地回答著,「我正在幫我的男友進行訓練呢。」

「呃……是訓練沒錯了……可是要…要循序漸進才行……」

「你剛才沒說嘛,」芙蕾狄理所當然地回答,「所以我當然要竭盡全力了。」

「啊啊啊!」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不過在多次的失敗之後,瓊恩終於也漸漸地適應,有了一些抵禦能力。到後來,他居然真的能成功地凝聚心神,完成魔法了。

芙蕾狄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真不可思議,」她評價,「你怎麼能做到的?」

「唔,這說明我的意志力非常堅強嘛。」

「哦…不對,肯定是我這次沒有盡全力的緣故,」她抗議著,「再來一次看看。」

「哇!」

生活真是美好啊,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那真的簡直就像是天堂了。

當然這不可能。

畢業考試一天一天地臨近了,大概,還有五個月吧。說來很久,其實過起來也很快了。

在床上纏綿時,瓊恩和芙蕾狄也免不了會談起這個話題。「說起來,那個什麼高等學校,到底是什麼來歷?」瓊恩問芙蕾狄。

學生中都這麼傳說,但沒有誰真能說得清楚,或許是不願意說。芙蕾狄來自莫尼卡家族,祖祖輩輩都是巫師,按道理說,應該知道一些內幕消息吧。

「我知道的也不多,」芙蕾狄偎在瓊恩懷裡,「以前好像聽父親提過,說是霍傑哈納先生親自擔任校長,傳授的是古耐瑟時代密傳的魔法技藝。」

瓊恩身體一僵。

「古耐瑟時代的魔法技藝?」

「嗯,父親是這麼提過。」

陰魂城是耐瑟瑞爾帝國最後的文明傳承,但巫師學校裡教授給學生的,卻是耐瑟帝國隕滅之後,物質界的巫師們自行摸索出來的新的魔法技藝,包括魔法八大學派的劃分,都是後來才形成的。瓊恩也一直很奇怪,學校為何寧願花大量的時間教授這些,卻不肯教那理當更傑出、更精妙、更強大的耐瑟時代的魔法技藝。

難道說耐瑟時代的魔法技藝,已經失傳了麼?這不可能,別的不說,陰魂城主、霍傑哈納,以及十二位陰魂王子,還有那些隱藏暗中,不知數量的大奧術師,哪一個不是從耐瑟時代生存至今,怎麼可能會讓魔法技藝失傳。

如果如芙蕾狄所說,那所秘密的高等學校,才會教授耐瑟密傳的魔法技藝。那麼,想必是因為它太過於精深,難以掌握,故此才不對普通的學生開放吧。

唯有畢業考試的第一名,才能進入那所學校。

「不僅僅是巫師學校的第一名,」芙蕾狄說,「我聽姐姐說過,神殿那邊,同樣每年都會選出一名優秀者,進入那所學校學習。」

「神殿那邊?」瓊恩詫異,「那所學校不是傳授耐瑟密傳的魔法技巧麼?牧師也去學?」

耐瑟帝國以魔法著稱,其實就是以奧術和巫師著稱,在牧師修習的神術上其實毫無創見發明。所謂耐瑟密傳的魔法技巧,其實就是奧術技巧,和神術絕無關係。莎爾神殿怎麼會閒著沒事幹,派人去學這個?難不成那幫牧師想轉投陣營?

這當然不可能。牧師要真敢這麼想,莎爾女神的神怒首先就要降下來了。

不管這些,「這麼說,如果我想進那所學校,就只有一種方法,就是畢業考試的時候能得第一名?」

「嗯,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唔。」

「聽說,」芙蕾狄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往瓊恩懷裡又擠了擠,「那所高等學校,叫奧術師學校。」

「奧術師學校?」

耐瑟時代的巫師,就叫做奧術師,其中最傑出的人物,被稱為大奧術師。如陰魂城主、霍傑哈納,都是曾獲得大奧術師稱號的。自從耐瑟隕滅之後,「奧術師」這種稱呼就漸漸淡去,普遍改稱「巫師」了。

這所學校既然是傳授耐瑟時代的魔法技藝,以「奧術師」這個古稱來命名,也是情理之中。

「學制更長些,好像要十年,」芙蕾狄繼續透露著她以前隱約聽來的消息,「如果能畢業,就有資格獲得奧術師的稱號……好像還有一些特殊的待遇,具體我父親就不肯說了。」

「那,莫尼卡家族,以前曾有人進入過那所學校麼?」

「聽說有兩個,」芙蕾狄說,「一個是很早很早以前了,還是陰魂城剛搬到這裡的時候;另外一個是我的曾祖父。」

「你曾祖父?還健在麼?」

「沒有,」芙蕾狄說,「他當時得了第一名,進了奧術師學校。但沒能成功畢業…..好像是過了兩年還是三年,被勒令退學了。」

「啊。」

瓊恩沒想到原來這奧術師學校和巫師學校一樣,居然也搞退學制度。「它每年只招一個學生…不,加上神殿那邊是兩個,還搞淘汰?」

「不止兩個,」芙蕾狄說,「有時候,還會有一些特殊的人物,聽說是從小就被發現有超人的奧術天賦,被決定者看中,秘密培訓的,也能進奧術師學校。」

「哦。」

「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了,但聽說是非常嚴格的。不是按比例淘汰,是有一定標準,只要達不到,就淘汰。瓊恩,你想想,陰魂城建城,都有差不多兩千年了,奧術師學校大概是來幽影界以後就建立的,也有一千七百年左右了。每年至少能有兩個學生進入,但陰魂城現在,有多少奧術師?」

她壓低了聲音,「最多最多吧,我估計也只有兩三百個,絕對不會超過四百。」

瓊恩默默點頭。

如果芙蕾狄所說都屬實,那麼這奧術師學校,淘汰率可真高得驚人。假設陰魂城目前有三百奧術師,但一千七百年,每年至少有兩個學生入學,一共就是三千四百名。

三千四百名學生裡,只培養出三百名奧術師,這淘汰比例,超過百分之九十。

想要出人頭地,果然是很艱難。陰魂城貫徹這「精英化」,也未免太徹底了點吧。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23 PM

陰魂城篇 第二十九節 見見家長

關於那所奧術師學校,芙蕾狄所知道的也就這麼多了。不過談到畢業考試,她倒帶來另外一個消息。

「知道麼,這次畢業考試第一名的獎品是虹彩戒指呢。」

「虹彩戒指?」

畢業考試的第一名,例來都是會得到一件不錯的魔法物品作為獎勵的,年年如此。瓊恩自然也知道這規矩,不過現在距離畢業考試還有小半年,連獎品都已經定好了?這效率也未免太高了點。

另外,虹彩戒指?這是什麼東西?

「就是上次那只虹彩龍啊,」芙蕾狄說,「還記得麼。」

瓊恩當然記得。

「那只虹彩龍不知從哪裡來的,居然想去偷城主的浮空艦,結果被發現了,」芙蕾狄說,「連艾格拉瑞-坦舒爾先生都受傷了。」

瓊恩知道艾格拉瑞-坦舒爾,十二陰魂王子之一,一直擔任著王宮衛隊長之職。他居然也受傷了?

那只虹彩龍想去偷陰魂城主的浮空艦?真是有眼光,有品位,愛好獨特,值得誇獎。城主的浮空艦是純精金打造的,大概算是陰魂城中最昂貴的東西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他跑來陰魂城,就為偷這浮空艦?這總是令人感覺有點怪怪的。

「那只虹彩龍倒真挺厲害的,」瓊恩稱讚,「最後居然還逃走了。」

「嗯,」芙蕾狄表示同意,「它好像只打算偷了就走,一開始是化**形的。後來被發現了,才變回原型逃跑。如果它上來就用虹彩龍形態,恐怕更難對付呢。」

「對了,」她抿嘴笑著,「他還有個同伴,超級有趣,沒見過那麼怕死的,聽父親說,居然硬套了三件皮甲在身上。結果還是一開始就被打傷了。」

瓊恩也啞然失笑,想起那天看到的兩個人,除了和自己說話的金髮少年外,另外一個年長些的,確實是穿得鼓鼓囊囊的,當時還以為是他穿的那件皮甲特別厚,原來是足足套了三件。

不過說老實話,皮甲雖然不如鋼鐵鎧甲那麼堅硬,但連穿三件在身上,普通人也該是關節僵硬,連路都應該走不動了吧。那傢伙似乎還能行動自若,倒也算是樁本事。

「父親說,那只虹彩龍,不是普通的虹彩龍,」芙蕾狄說,「它很可能有神祇的血統,因為大部分魔法都不能傷害到它。不過,它不應該到陰魂城來。」

「嗯。」

瓊恩明白芙蕾狄的意思。那只虹彩龍,或許確實可以算得上是非常強大的存在,但陰魂城是個更加強大而危險的地方。縱然它是一隻特殊的虹彩龍,縱然它真有神祇的血統,也不可能在這裡討得好去。

「那只虹彩龍同時也是個很厲害的巫師,或者術士?但它的魔法幾乎完全被城市的迷鎖壓制住了。最後它還是被打傷了,飛濺出很多龍血,粉紅色的,這些都被收集起來了——瓊恩,現在猜到那虹彩戒指是什麼了吧?」

「用龍血製造的魔法戒指?」

「嗯,」芙蕾狄說,「聽說是霍傑哈納先生親自動手呢,把收集到的龍血灌注進一個戒指裡,造出了這枚戒指。」

龍血是珍貴的魔法材料,可以用來做很多用途。最通常的是拿來配製強力藥劑,像霍傑哈納這樣,用龍血來製造魔法戒指的,倒是比較罕見。「那虹彩戒指有什麼用呢?」

芙蕾狄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學校裡的生活平淡而不起波瀾,很快到了歲末之月。歲末之月是這個世界的一年中第十二個月,度過之後,就迎來嚴冬之月,也就是新的一年。

不過很有趣,從曆法上來算,嚴冬之月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個月,但卻往往被視為前一年的延續。直到嚴冬之月過完,將會有一個「仲冬節」,這才被真正視為是過去一年的結束,以及新一年的開端,類似於地球上的「春節」。

過了仲冬節,再過三個月,就是綠草節,畢業考試就要在綠草節之前舉行。這個世界中,一年有五個最重大的節日,仲冬節、綠草節、仲夏節、豐收節和月亮節,綠草節被認為是春天真正的開始到來。

這一天也被作為巫師學校的畢業典禮。在此之前當然要完成考試。

歲末之月的最後一天,原本按慣例應該是放假的,第二天早上返校即可。但學校突然發了個緊急通知,告訴所有學生,可以照常離校,但必須當晚六點鐘前返回學校,不得在外過夜。

不僅如此,學校的上空,透明的陰影護罩再度升起。學生們詫異著,議論紛紛,但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瓊恩問芙蕾狄,她也茫然不知何故。

難道又有外敵入侵麼?還是說,上次那條虹彩龍受傷遁走,心懷不忿,前來報復?

只是雖然學校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卻一直沒有當真發生什麼動靜。瓊恩仰頭看著天空,然後發現原來不僅僅是學校,整個陰魂城上,都已經被陰影護罩牢牢籠罩。半透明的護罩壁上,無數細微而繁複的怪異符文若隱若現,流動不休。

「陰魂城的迷鎖已經被全力開啟了麼?」他暗暗想。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學校的教授們或許可以,但他們一個個全都不見了蹤影。氣氛很緊張,但卻一直沒有發生什麼變故。

學生們見半響沒動靜,也就三三兩兩各自離校回家。瓊恩本待也回家,芙蕾狄拉住了他。

「瓊恩,」她說,「今天去我家好麼。我父親說想見見你。」

「嗯?」

既然連人家女兒都上了,去見見老丈人,原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瓊恩並不感到意外。不過……怎麼事先連個招呼都不打。

「好,」瓊恩說,他略略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去拜訪一下那位素未謀面的岳父大人,「你先在學校等我,我去跟我姐姐說一聲。」

他並沒有跟珊嘉提過芙蕾狄的事情,這次也不想說。到家中,對珊嘉說同學邀請去做客,另外學校要求當晚返回,今天就不回來了。珊嘉也不太在意。

莫尼卡家族確實是非常古老的家族——而且似乎經濟狀況並不好,或許是歷代家主對修繕居所不太在意?反正抬眼看到灰暗斑駁、長滿雜亂蔓籐的圍牆和生銹的鐵門,瓊恩都以為是看見一座廢棄的古屋。

年邁的僕人帶領他和芙蕾狄進了客廳,端上咖啡。

瓊恩有點奇怪,這是芙蕾狄自己的家,怎麼她看起來反而比自己這個第一次登門的客人顯得更加侷促不安。瓊恩悄聲問她,芙蕾狄說,她從小就很害怕她父親,十幾年來,面對面說話的時候甚至都不敢正眼觀看。

唔,聽起來家教很嚴啊。

她的雙胞胎姐姐,芙莉婭,今天不在家,還在神殿裡學習如何侍奉女神。神殿和巫師學校的體制不同,規矩要寬鬆得多,但也無章可循得多。瓊恩和芙蕾狄可以合理預期每個月的最末一天是假期,因為這是從學院建立時就訂下的校規,千年不改;芙莉婭就不行,誰也不能保證女神今天會不會下達什麼新的喻示。

莎爾女神並不是一位嚴謹刻板的女神,她習慣於隨心所欲。

腳步聲響,一個老人從內室走進來。他穿著黑色的巫師長袍,胸口繡著一隻長嘴翠鳥圖案,瓊恩知道那是莫尼卡家族的家徽。芙蕾狄曾說過她父親已經年近五十,但看起來年紀似乎並不大,臉上一點皺紋都沒有,大概是保養有方。不過一見到他,瓊恩立刻就明白芙蕾狄為什麼害怕父親了,確實是那種一看就非常嚴肅、刻板、一絲不苟的人。

瓊恩和芙蕾狄一齊站起。「父親,」芙蕾狄惶恐不安地說,「這是瓊恩,瓊恩-蘭尼斯特。」

老人微微點頭,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坐下,對芙蕾狄說:「你先出去吧。」

芙蕾狄如蒙大赦,趕緊逃出這個房間,順手把門帶上。

「請坐,」老人抬了抬手,示意瓊恩坐下來,「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所以就直話直說了。蘭尼斯特先生,我很看重你。」

瓊恩微微躬身。

「謝謝,」他說,「所以我現在坐在這裡,莫尼卡先生,傾聽您的教誨。另外,叫我瓊恩就好。」

老人朝瓊恩深深地看了一眼。

「在去年的期末考試之後,很多人都對你的進步感到驚訝,瓊恩,」老人說,「或許你自己都不清楚你所受到的關注……尤其是在某件事之後。」

瓊恩默不作聲,靜靜等待著下文。看來,他能抵抗神術的奇異體質,已經被陰魂城的高層關注了。芙蕾狄說過,他父親在政府任職,大小也算是個領導。

「從這座浮空城誕生之日起,巫師學院就已經建立,」老人繼續說,「迄今為止,兩千多年的教學歷史中,出現過無數天才巫師——你是其中最特別的一個。」

「第四名的成績並不算突出,」瓊恩謹慎地回答,「如果說進步很快——就我所知,學院歷史上甚至有一年之內從第三十一名前進到第一名的先例。」

「沒錯,」老人承認,「但他們的天賦,每一個都遠遠勝過你——說十倍恐怕都不過分吧。」

瓊恩眼皮抬了抬。「您說得對,」他回答,「很顯然,我雖然沒有優良天賦,運氣卻還不錯。」

老人呵呵笑了起來。

「對極了,」他說,「莫尼卡家族,正要借重你的好運氣,瓊恩。」

「我很喜歡芙蕾狄,」瓊恩說,「所以,如果能讓她高興的話,我願意付出努力。」

老人微微點頭。

「不過,我有點小小的疑惑,」瓊恩看著老人臉上的神色,謹慎地措辭,「能蒙您如此高看,我受寵若驚,不過……」

「不過你很奇怪,為什麼我會選擇你,而不是其他人?」

「是的。」瓊恩說。

「因為,我是個預言巫師,」老人選擇了最簡單的一種回答,「芙蕾狄應該告訴過你,莫尼卡家族,代代都是第一流的預言師。」

瓊恩沉默著,然後微微躬身。「我會竭盡全力。」

老人微笑著,「其實今天請你過來,也只是一直有些好奇,想看看芙蕾狄喜歡上的男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他低聲,彷彿很神秘地說,「知道麼,在你之前,芙蕾狄從沒喜歡過任何男孩子,只和她姐姐成天在一起,有時候我都擔心她們是同性戀。」

瓊恩一怔,沒想到這位看似嚴厲到刻板的老人,居然也會和自己說這種玩笑話。不等他回答,老人就自顧自哈哈大笑起來,拍著他的肩膀。

「留下來一起午餐吧,」老人邀請,「嘗嘗新鮮的烤龍翼。」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6 05:23 PM

陰魂城篇 第三十節 重返,物質界!

所謂烤龍翼,自然不是真的巨龍的翅膀,只是一些幽影界的龍類亞種,被陰魂城抓來馴養,肉質肥厚的就用來當食物了。

味道確實不錯,有些近似牛肉,但更加香脆可口。芙蕾狄彷彿一看到父親就很緊張,總是有些侷促不安的樣子。瓊恩反倒輕鬆很多,雖然是第一次做客,卻和莫尼卡先生相談甚歡。

雖然還是不知道莫尼卡先生到底根據什麼如此看重自己……總不可能是因為自己能抵禦神術,這其實算不上什麼長處,因為是連祝福強化這種類型神術一起都抵禦了。

但不管怎麼說,自己現在在莫尼卡先生的眼中,是有很高的價值——明白這一點就足夠,至於其他的,都是細枝末節,可以慢慢考慮。

午餐到一半的時候,外面傳來腳步聲,接著聽見僕人說話:「小姐,您回來了。」

瓊恩抬頭,看見一個女孩走進來。身材、相貌和芙蕾狄幾乎是一模一樣。她穿著紫黑色的襯衫和長褲,很緊身,清楚勾勒出凹凸曲線,和巫師的寬鬆長袍截然不同。外面另外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在胸口的領結處,是黑曜石製成的圓盤形狀,外面鑲著一層紫邊。雖然身材嬌小,但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矯健,充滿活力,就像一頭年幼的獵豹。

顯然,這是芙蕾狄的姐姐,芙莉婭。

和芙蕾狄一進家門就緊張惶恐不同,芙莉婭笑容燦爛地從門口走進來,「哇,在吃烤龍翼啊,」她可愛地皺起小鼻子,閉上眼睛嗅了嗅,「真香,我猜是陰影恐爪龍的翅膀。」

她走進客廳,一眼看見瓊恩,臉上神色一怔。

「姐姐,」芙蕾狄連忙介紹,「這是瓊恩-蘭尼斯特;瓊恩,這是我姐姐芙莉婭-莫尼卡。」

瓊恩微微躬身,「你好。」他說。

和妹妹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瓊恩在心中評價,雖然是一模一樣的長相,但蘊含的氣質卻截然相異。芙蕾狄單純、柔軟,彷彿精緻漂亮的花朵;芙莉婭卻要堅硬、銳氣得多,而且更加的開朗,活力洋溢。

唔,如果能把雙胞胎都弄上床,那簡直就是男人的至高夢想啊。想想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卻又氣質迥然相異的小美女,左擁右抱……不對,至高夢想應該是姐姐珊嘉才對。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感覺有種冷冰冰的東西壓迫著自己的精神,瓊恩微微一凜,卻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聽見芙蕾狄的介紹,芙莉婭也微微點頭行禮,「幸會,蘭尼斯特先生,我經常聽芙蕾狄提起你。」

她的臉上依然充滿微笑,但眼神裡卻全無笑意,有意無意地盯著瓊恩。

瓊恩略有些感覺不自在,「奇怪,怎麼好像跟我有仇似的,」他在心中嘀咕著,「我不記得得罪過她吧。」

「芙莉婭回來了,」父親開腔,「今天放假?快吃飯吧。」

「不了,」芙莉婭說,「我回家拿點東西,馬上還要回神殿呢。」她走進內室,過了片刻後出來,「我走了,父親,芙蕾狄,在學校裡好好照顧自己。請慢用,蘭尼斯特先生,祝你有個愉快的假日。」

她走出門去。

氣氛有些沉悶,匆匆吃完午餐,瓊恩告辭。莫尼卡先生並不挽留,不過在出門之前,他說了句奇怪的話。

「瓊恩、芙蕾狄,今天晚上睡覺要小心些,別從床上掉下來。」

「啊?」

莫名其妙的話,讓瓊恩摸不著頭腦。但莫尼卡先生並不多加解釋,說完之後便自己轉身回內室去了。

瓊恩和芙蕾狄返回學校,路上,瓊恩問起芙莉婭來。

「你姐姐好像不太喜歡我。」瓊恩說。

「沒有吧,」芙蕾狄說,「她只是不太習慣見到陌生人而已,從小就這樣。而且……她說她不太喜歡巫師。」

「你不也是巫師。」

「那怎麼一樣,我是她妹妹呀。」

「哦。」

「芙莉婭從小就對我很好呢,」芙蕾狄說,「雖然其實是雙胞胎,但她總把我當小妹妹一樣愛護著,小時候被人欺負了,她都會去幫我打架……」

「打架?」瓊恩有些驚訝,小女孩子也會打架麼,他以為這是男孩子的專利。

「嗯,芙莉婭打架很凶的,你不知道吧,」芙蕾狄笑著,「平時自然是乖乖的,但只要我被人欺負了,她就像小豹子似的,凶得要命,連男孩子都怕她。幾次之後,就再沒人敢欺負我了。」

「倒還真看不出來。」瓊恩說。

「所以,你要是對我不好,她肯定要來找你算賬的哦。」

瓊恩笑了起來,「我不會的,」他撫摸著芙蕾狄的秀髮,「有個姐姐真好。」

「你不也有個姐姐麼。」

「嗯,是啊,所以說有姐姐真好嘛。」

※※※

學校上空依然籠罩著陰影護罩,但也依然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瓊恩和芙蕾狄溫習鍛煉魔法,時間很快過去。最終,人造太陽熄滅了,夜幕降臨。所有學生各自回到宿舍休息。

這一夜很安靜,沒有發生任何意料之外和意料之中的事情,彷彿和過去的每一天沒有任何兩樣。如果勉強要說有什麼區別,那就是感覺床似乎有點不穩,搖晃得稍微有點厲害。不過瓊恩並沒有太在意,因為他正和芙蕾狄做著劇烈運動——既然是做運動,那麼床晃得稍微厲害點,又有什麼不正常呢。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DR1372年的第一天(雖然陰魂城的居民並不真正把這當作新年的開始),瓊恩從沉睡中醒來。

熾烈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瓊恩感覺有點頭疼,他皺著眉頭,適應了好久,才勉強睜開眼睛,觀察四周。

奇怪。

自己還是在宿舍裡,在床上,芙蕾狄睡在自己旁邊,周圍沒有任何異樣,一切都還在原來的位置,門關著……但為什麼,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變動了?

他仔仔細細地觀察著四周,但看來看去實在沒發現什麼變化。最後,他的目光移回自己身旁。

芙蕾狄安靜地熟睡著,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她長長的頭髮遮住了半邊臉蛋,還有小半邊露在外面,顯得格外的白嫩無暇,在明亮陽光的照射下,連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等等……明亮?陽光?

瓊恩霍然驚醒,他終於知道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了。一切都沒有改變——但陽光卻明亮耀眼得不正常。

莎爾是暗夜女神,反感一切光亮。陰魂城為避免觸怒莎爾,雖然有個人造太陽維持城市的運轉,但也素來小心翼翼,光亮其實很弱,而且基本不怎麼散發熱量。

但現在,比平常熾烈十倍的陽光直直從窗外射入,照得整個宿舍裡亮堂堂的,明亮得讓瓊恩一時都不能適應。不僅是亮,而且還有種暖洋洋的感覺,這樣的早晨,赤裸著坐在床上,都不會覺得有冷意。而若是平時,就算正午,陽光都不可能有這麼強烈。

這太奇怪了。

瓊恩跳下床,披上長袍,跑出門外。他仰頭往天上看去,只見天空再不是那灰濛濛陰沉沉的一片,而是碧藍如洗,白雲點點,初升的朝陽剛從重重雲層中掙脫而出,驅退重重黑暗,光輝四射。

強抑住自己激動的心情,瓊恩在自己胸口快速畫了個小小的符文,魔法長袍的能力被激發,他的身體緩緩升起,彷彿被施加了一個浮空術。

他升到了高空中,距離地面已經超過兩百英尺,這個高度足以讓他看到陰魂城的全貌,甚至可以讓他的眼光越過高聳的城牆,看到城外。

他看到雄偉綿延的山脈,在前方浩浩而過,峰脊尖銳,彷彿利刃刺空;他看到左邊是一望無垠的瀚海沙漠,鋪天蓋地的黃沙滾滾;最後,他轉過身,發現在城市的下方,是一片廣闊的湖泊,幽藍色的湖水清澈而陰沉,平靜無波。

不需要再有人解釋,不需要再去疑惑。瓊恩已經完完全全明白昨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這裡是物質界,是凡間,是人類、精靈、矮人、獸人以及千萬種熟悉的不熟悉的生物的居所和家園,這裡是陰魂城的故鄉。

在一千七百多年的幽影界漂泊之後,DR1372年的第一天,陰魂城,終於重返物質界。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0 PM

陰魂城篇 第三十一節 畢業考試題

陰魂城是從物質界移入幽影界的,從理論上來說,自然也應該能移回物質界。之所以在幽影界一呆一千多年,據說是因為遇到了「無法克服的」障礙。

至於是什麼無法克服的障礙,瓊恩不知道,也沒有人解釋。不過現在看來,這個「無法克服的障礙」,已經被搞定了。

在幽影界那鬼地方度過十五年之後,瓊恩終於看見了藍天、白雲、山脈和湖水,甚至那原本令人提不起任何好感的沙漠,如今看在眼裡都那樣的熟悉而親切。

還有天上那真正的太陽。

他漂浮在兩百英尺的高空,俯瞰著大地,心潮澎湃,感動得都幾乎要流下淚來。彷彿就像一個在外漂泊數十年的遊子,終於又回到了熟悉的故鄉。

雖然這裡並不是地球。

他貪婪地看著四周,彷彿要將所有的景象都牢牢記在腦子裡。但時間已經不允許,魔法長袍上附著的浮空術,並不能持續很長時間。再不落回地面,一旦法術消失,他就有摔死的危險。

瓊恩落了下來,奔跑進宿舍,他的動靜太大,把芙蕾狄吵醒了。「怎麼了?」小女孩揉著眼睛,「幹嘛呀。」

「快起來!」瓊恩不由分說地把她拉起來,套上長袍。芙蕾狄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已經迷迷糊糊地被拽出了宿舍。

「呀!」小女孩緊閉著眼,「今天太陽怎麼這麼刺眼,難道到中午了?」

「不是中午,」瓊恩興奮地說,「是我們回到物質界了!」

「什麼?」

芙蕾狄不敢置信地將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用手擋在前面,遮住對她來說過於刺眼的強光。從指縫間,她看到了碧藍的天空和白色的雲層,看到了飛鳥從頭上飛過,看到一切都沐浴在溫暖明亮的陽光中。

「真的呀。」她也興奮起來。和瓊恩不同,她從小出生在幽影界,根本就沒有關於物質界的任何記憶,所有的一切都是從書上讀來的。對於瓊恩來說,物質界是「熟悉」,而對於芙蕾狄來說,物質界就是「新奇」。

學校裡更多的人發現了這個變化,他們從宿舍裡跑出來,一邊用袍袖遮住過於刺眼的陽光,一邊看著天空。年級較高的學生有不少都像瓊恩一樣,不假思索地啟動長袍上的浮空術,升上空中。

「帶我上去看看。」芙蕾狄請求著,她才三年級,還不能掌握浮空術。

「我還沒準備魔法呢。」瓊恩說,他自己的長袍能提供一次浮空術,但每二十四小時也只能激發一次,自己剛才迫不及待已經用掉了。

芙蕾狄很失望,不過也沒太大關係。陰魂城既然已經回來,想必不會還再去幽影界呆著,以後時間多得是。反倒是兩人現在都在學校裡,不得特許不准出校門,眼巴巴地看著外面——卻也只能看著,實在令人難受。

不僅僅是巫師學校的學生,很快,瓊恩和芙蕾狄就聽到一個消息。陰魂城主已經頒布了法令,禁止任何陰魂城居民在沒有得到政府批准的情況下出城。

至於如何獲得批准,法令上說,政府自然會進一步制定實施細則。

這話就和沒說一樣,瓊恩很失望。他已經五年級了,還有三個月就畢業。原本還指望畢業之後成為正式巫師,能自由出陰魂城,去外面遊蕩一番呢。如今看來,是不用想了。

不過,世界上的事情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就在瓊恩垂頭喪氣的時候,學校的教授卻又帶來一個好消息。

「這次畢業考試,就在我們城市的下方,這片沙漠裡舉行。」

「沙……沙漠?」學生都嚇了一跳,我們是巫師,不是特種兵,不用搞野外生存訓練吧。巫師的身體普遍都不好,又在幽影界這種冷冰冰的地方出生長大,突然放到沙漠裡,不渴死估計也要被熱死。

「對,就是這片沙漠裡……不是要你們徒步穿越沙漠,是讓你們探險。」

大家總算稍稍鬆口氣。相對來說,探險是比較合適的考試方式了,如果單純考理論,體現不出實際能力;如果要搞擂台賽,讓大家上去對戰,那又不公平,比如精修預言學派的巫師,最擅長的是事先運籌帷幄,偵測探查,當面動手就比較吃虧些。探險一般則是綜合考量,往往是設定某個目標,比如找到某件物品帶回來,或者到達某個地點之類。

「那……對了,教授,這片沙漠叫什麼名字?」

教授微微抬起眼,看著學生。「埃諾奧克沙漠,」他說,聲音裡彷彿帶著某種說不出的意味,「這裡,是帝國曾經的所在。」

所有人頓時都沉默了,耐瑟瑞爾帝國隕滅之後,遺址成為廣袤無邊的大沙漠,這點他們都知道。但沒想到的是,就是自己腳下這片。

便是這無邊沙海,掩埋了曾經輝煌燦爛的魔法帝國。

※※※

時間過得非常非常快,轉眼之間,畢業考試的日期就臨近了。

考試題目也最終確定下來:盜墓。

當然說盜墓似乎有點不太雅致,正式的說法是探險。在陰魂城下方這片埃諾奧克沙漠中,有一座古老的墓穴,如今被改造成了考試專用的迷宮。

先有一次預考,將大部分學生淘汰掉,只保留最優秀的四名。然後這四名學生,分別從迷宮的四個入口進入,目標是走到迷宮的中央,那裡擺著獎品——也就是那枚虹彩戒指了。

戒指上事先已經附上了傳送魔法,只要將它戴上手指,就能觸發魔法,直接回到陰魂城內,站在領獎台上。至於其他三個失敗者,自然就只能被接回來了。

「走迷宮?那豈不是說精修預言學派的很佔便宜?」

預言學派不善攻擊,不善守禦,但有大量的偵測、探查魔法,用來走迷宮是最合適不過。但事情顯然不會這麼簡單,如果是個單純的迷宮,那還算什麼畢業考試。

「迷宮的通道中,有各種各樣的怪物,至於你們能碰到哪些,那就要看運氣。」

「那大概包括哪些怪物?」有學生提問。

「也沒什麼,」教授輕描淡寫地說,「無非是一些殭屍、骷髏射手、地精、牛頭人之類的。」

學生的臉色越聽越蒼白,殭屍和地精倒確實可以說是「沒什麼」,前者模樣恐怖,但行動笨拙,後者有點討厭,但膽小懦弱;問題是骷髏射手和牛頭人……

骷髏無所謂,身為準巫師,就算不專修亡靈學派,骷髏總也見得多了,但骷髏射手就很麻煩。巫師最大的缺陷就是上戰場不能頂盔貫甲拿盾牌,只能穿件長袍,防禦超級薄弱,第一怕敵人衝到身邊,第二就怕敵人遠程射擊。

至於牛頭人,那就更難對付。物質界的牛頭人,和幽影界那些膽怯懦弱的幽影牛頭人可不同,他們不但同樣的身強體壯,而且兇惡、嗜血、脾氣暴躁——而且一般不懂人類語言,所以你沒法與之交流。

就算是五年級的畢業生,面對一隻牛頭人,也未免難度太高了,何況恐怕還不止一隻。

「能帶魔法藥水嗎?」

「不能。」

「能帶魔法卷軸嗎?」

「不能。」

懷著最後一線期望,有人問:「能帶魔法物品嘛?」

教授點點頭,「可以。」

正當所有人準備歡呼的時候,教授補充了一句:「只准帶學校給你們配發的那幾樣。」

五年級的學生,學校配發的一套裝備是法杖、巫師袍、戒指和項鏈,雖然確實都還算是比較不錯的魔法物品,但只有這些,依然還是太薄弱了吧。

「畢業考試不是送死,」教授說,「學校當然會為你們考慮周全。進入迷宮的四名學生,每人配發一尊魔像。」

「鐵魔像?」有人滿懷期待。

教授看了他一眼,「土魔像。」

魔像的高低強弱,聽名字就能聽出來。土魔像自然是無論如何也比不上鐵魔像的,不過總比沒有好。魔像其實有點類似地球上的機器人,笨拙,行動遲緩,但抗打,用來給巫師當盾牌最好不過。它們會完全聽從巫師的指令,但不能太複雜,否則魔像理解不了。

有尊土魔像護身,脆弱的巫師也算是有了面大盾牌,可以稍稍安心了。

「除了魔像,」教授說,「學校還允許你們選一個助手。」

這倒是個好消息,巫師從來就不應該單獨作戰,身前身後都理當有一群隊友保護才是正道。不過,從哪裡選助手?

「三年級學生的期末考試,將會在你們畢業考試之前舉行,」教授說,「進入迷宮的四名學生,可以在三年級期末考試前十名之中,任意挑選一人作為助手。」

三年級?

大家都有些垂頭喪氣,三年級的學生,就算是期末考試的前十名,也最多不過能觸摸到魔網第一層,會一些非常低級的魔法罷了,其實幫不上太多忙。如果是四年級的學生就要好很多,四年級有大量的實戰訓練,學生水準提高會很快。四年級期末考試前十名,如果運氣特別好的,說不準還能撞上非常優秀的天才,能觸摸到魔網第二層,那就是很大的助力了。

瓊恩也覺得這個規定有些奇怪,感覺上,好像其中有什麼名堂……

不會是專門衝著自己來的吧?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笑著搖搖頭,自己還沒被如此看重的資格吧。好吧,不管那麼多,既然是要找一個三年級的學生當助手……

「芙蕾狄,」宿舍裡,他輕撫著女孩的秀髮,享受著她溫暖濕潤的口腔,「幫我個忙。」

「唔?」芙蕾狄小嘴裡被塞得滿滿的,沒法說話,只能發出模糊的鼻音。

「這次期末考試,考第十名。」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0 PM

陰魂城篇 第三十二節 開考

芙蕾狄進步很快,成績不錯,要說期末考試拿第一名那恐怕不太可能,但保證前五名應該不是問題。

她大概沒想到瓊恩會提這種要求,不由得怔了一怔,緩緩吐出口中的巨物,「第十名?」她問,仰起臉看著瓊恩。

「嗯。」瓊恩說,告訴她關於畢業考試的事情。

「你要選我當助手?」

瓊恩點點頭,「當然,我要選一個既有能力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他低下頭,在芙蕾狄唇上輕輕親了一下,「還要彼此有過『細緻而深入』的瞭解的助手。」

「而且,」他說,「我想他們都應該會選擇成績排在前面的助手吧。所以,如果你排在第十名,那麼我選到你的把握性就大多了。」

芙蕾狄沒有多說什麼。瓊恩的想法合情合理,芙蕾狄未必是最優秀的三年級學生,但卻是瓊恩最熟悉,最可靠,最值得信任的,而且他們在一起這麼久,朝夕相處,彼此默契,這在實戰中也是非常重要的。

巫師的力量,原本就不僅僅在於所掌握的魔法。

而且芙蕾狄擁有很高的預言天賦,這也有助於在迷宮中尋找到正確的路徑。當然,如果撞上兇惡的怪物,那她就幫不上太多忙了,不過瓊恩原本也就沒指望。

三年級期末考試,雖然也很重要,但和畢業考試比起來差遠了。只要能不落入最後十名被淘汰也就足夠了,讓芙蕾狄有意隱藏自己的實力,影響並不大。

芙蕾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低下頭,將垂下來的幾根髮絲挑到耳後,繼續為瓊恩服務,不,是幫助他鍛煉「專注」。

她的技巧越來越好,很快就讓瓊恩感覺有點承受不住。男人放棄了集中精神施法的打算,閉上眼睛靠在床頭,開始完完全全的享受。芙蕾狄低著頭,所以他也不曾看見芙蕾狄的眼神。

女孩的眼神裡,有一絲躊躇不安。

※※※

轉眼之間,畢業考試就到了。

考試安排在風暴之月(一年中第四個月)的月末。考完之後便可以直接回家了,行李?學生在校期間的一切開銷都是學校支付的,當然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是學校的財產,哪有什麼私人行李。就連法杖、巫師袍、戒指、項鏈這幾樣魔法物品,都是要在考試後歸還給學校的。

當然,如果能通過畢業,成為正式巫師,不管是進政府,進軍隊,還是進入奧術師學校,自然都會有更好的配備。注重等級的陰魂城,在這方面永遠不會讓人失望。

月末考完試回家,第二天就是綠草節,被認為是春天真正到來的節日,全陰魂城的人都要走出家門慶祝,把早就在神殿細心護養好的花拿出來,灑在空中,寓意驅逐寒冬,迎接春天。這天同時也是巫師學校新生入學的日子,五年前,瓊恩就是在綠草節上參加開學典禮,穿上巫師袍的。

既是開學的日子,同時也是畢業的日子。如果考試能通過,成為正式巫師,自然是喜笑顏開,歡歡喜喜來學校參加畢業典禮,同時慶祝碧草節。但如果被淘汰掉,那就只好灰溜溜地滾回家中,把頭蒙在被子裡大哭吧。

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

瓊恩倒不必擔心被淘汰掉,他的目標是取得第一名。為了達到這個目標,這段時間來,他訓練得十分刻苦,連和芙蕾狄纏綿的次數都少了。

他已經能非常穩定地深入聯結到魔網第三層,清楚地分析著縱橫交織的每一根銀線,從中提取自己需要的力量,塑成各種魔法。

瓊恩原本並不十分喜歡專用於戰鬥的魔法,因為他總認為魔法是一門精巧而美妙的技藝,不是用來殺人的工具。但為了畢業考試,他也只得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研習那些可能在戰鬥中有用的魔法上。除了飛行術,他同時還學會了加速術、緩慢術和蜘蛛皮膚。最後一項法術其實他很不喜歡,因為施法時必須吞下一小塊蜘蛛皮。要不是因為巫師自身實在太過於脆弱,非常需要加強防護,瓊恩打死都不願意學這種變態魔法。

「以後堅決不學蛛行術。」他在心中暗暗發誓,雖說當蜘蛛人曾經是夢想,但一想到施法時要生吞一隻活蜘蛛,他就噁心得幾乎想反胃。

三年級的畢業考試早幾天舉行,和預先計劃好的一樣,芙蕾狄果然成功考到第十名,不多不少。

總之,一切還算順利,唯一的遺憾,是考試就安排在月末。這樣在考試之前,他就不能回家,聽到姐姐珊嘉的親口祝福了。

那麼,就用第一名的優異成績,作為送給姐姐的綠草節禮物吧。

五年的學習,明天就要見分曉了。隱隱的,心中有些久違的激動,還有一點緊張,彷彿前世參加高考前的感覺。

努力吧。

考試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算是考察理論基礎和施法實踐,高階巫師和學校教授們組成的評審委員會坐在台上,觀察著每個學生的表現,感覺就像是大學裡的畢業論文答辯現場。

魔法終究是一門注重實踐的工作,很容易就分辨出高低差距。不多時,最差勁的一半學生已經被點出來,在五年拚搏的最後關頭功虧一簣,慘遭淘汰。

剩下的十八名學生,也已經被準確地判定等級,瓊恩不高不低,又排在第四名。

最精彩也最關鍵的部分就要開始了。

四名優勝者,包括瓊恩在內,走上前來。教授遞給他們每人一份名單,上面是三年級期末考試的前十名,芙蕾狄排在最後。

如瓊恩所料,其他三個人都沒有選擇芙蕾狄。他們精研的專業分別是咒法、塑能和亡靈,也根據慣例完全放棄了另外某兩個學派,這雖然是無奈之舉,同時也是個缺陷。所以他們共同的想法,都是選一個能彌補自己不足的助手。其次就是要選一個比較強的助手。

他們分別選擇了前三名,輪到瓊恩了。瓊恩指了指名單的末尾,念出名字。

「芙蕾狄-莫尼卡。」

小女孩俏生生地從人群中站出來,向瓊恩甜甜一笑。

「開始了!」教授高聲宣佈。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1 PM

陰魂城篇 第三十三節 進入迷宮

軍隊的浮空艇再次被借用來,這次不再是大木筏了,而是更高級一些的飛行戰艦。主要是木製結構,重要地方以精金秘銀打造,有駕駛艙和眾多巨弩炮台。

四名五年級畢業生,四名助手,以及四尊粘土魔像,被裝上浮空艇,朝目的地飛去。很快,在距離陰魂城並不遙遠的地方降落下來,停在沙漠上。

「看見前面那個入口嗎,」教授指點著,「從那個入口進去。前進一百英尺,會看到四條岔路,上面有編號,你們各走一條。虹彩戒指放在迷宮的中心,你們必須拿到那枚戒指,戴在手指上,然後就會被傳送回學校裡,便是優勝。在迷宮中,一切手段都被允許,包括殺死對方,明白了嗎?」

「明白。」四位參賽者同聲回答。

「那麼,出發吧,祝你們好運。」

瓊恩和芙蕾狄下了浮空艇,帶著那尊看起來呆頭呆腦的粘土魔像。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沙漠吸收了陽光,表面很燙,幸好他們都穿著皮靴,不會燙壞。

粘土魔像是用粘土做的,看起來就像個泥人,腰間簡單地圍了圈皮革算是衣服。他很重,但應該是預先使用過什麼法術,走在沙上也不會陷下去。一行八人加四尊魔像走進入口,這似乎並不是一條為考試臨時挖掘的通道,應該是古墓原本的墓道,兩邊都用巨大的岩石堆砌封閉著。前進一百英尺,果然看見四條岔道,上面編號一二三四,寫著四個參賽者的名字。

「那麼,我們就在此分開,」從入學開始,每年考試都穩穩把持第一名的庫肯對其他三人說,「願暗夜與你們同在。」

「願暗夜與你們同在。」其他三人回答,各自帶著自己的助手,指揮粘土魔像,走上自己的那條岔道。所有人都小心翼翼,防止被其他人偷襲,雖然這不太可能。大家都知道,誰要在這裡出手偷襲別人,只會被剩下的人乘機搶到便宜。

「我們也走吧。」瓊恩說。

芙蕾狄點頭,指揮著魔像前進。粘土魔像基本沒有任何智慧可言,只會機械地服從命令,而且必須是簡單的命令,比如「前進」、「左轉」、「推」之類,如果要說「左轉再往前筆直走」,它基本就只能呆呆傻傻地站著不動了。

此時已經深入地下,光線非常暗,瓊恩不得不啟動了法杖上的魔法,杖頭凝成一顆白色光球,放出柔和的光,逼退周圍的黑暗。但範圍不大,只能維持身周大約十英尺的區域。

按照事先的計劃,在走出十幾米,遇到第一個轉彎時,芙蕾狄看了看瓊恩,在後者點頭示意後,她輕誦咒文,閉上眼睛,在自己的額頭上輕輕一拍,銀色的亮光像水一樣從掌心流瀉下來,滲透進皮膚中。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原本深褐色的眼珠已經變成銀白色。

這是個很簡單的魔法,否則芙蕾狄也沒法掌握,但在目前很有用,它可以讓人看到空氣中留下的亡靈的痕跡,並且不會受到光線的限制。大多數亡靈,並不像普通人想像中那樣,喜歡成天躲在棺材裡呼呼大睡,他們更喜歡出來活動,只要沒有陽光。

教授說過,迷宮中可能會遇到的怪物,包括地精、殭屍、骷髏射手和牛頭人;地精不足為懼,一個簡單的戲法就能把他們嚇跑,殭屍也好對付,骷髏射手就比較麻煩。這裡是地下,一片黑暗,骷髏射手是肯定會來回走動的。

如果發現有亡靈的氣息,那麼就說明這一區域是它們的活動範圍,可以提前做好準備,不至於猝然相遇,驚慌失措。預言魔法的作用,原本就在於此。

至於如果碰上牛頭人……那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這尊傻乎乎的粘土魔像上了。

兩人謹慎地前進著,芙蕾狄指揮著魔像在前面開路,瓊恩在後方掩護,他的手中已經握緊了施法材料,隨時可以釋放魔法。他的另外一隻手握著法杖,放出白光。

看來幸運似乎眷顧著瓊恩,他們一路行來,居然沒碰上多少怪物。只有幾隻地精,被瓊恩扔了兩個閃光魔法球出去,也就一哄而散。殭屍和骷髏射手居然一個沒碰到。

更令人驚喜的是,連其他三個人都沒撞見,否則難免一場惡戰。

真正令人頭疼的,是不斷出現的岔路口。當然,沒有岔路還叫什麼迷宮,但問題是這也實在太多了些,轉得兩個人都幾乎要暈了。

不行,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

正有些焦急間,突然遠處聽來爆炸聲,翻滾的氣浪震得地面都在隱隱搖晃。因為身在迷宮中,兩邊都是封閉的牆壁,看不到遠處的景象,但聽這動靜,顯然是發生了激戰。

瓊恩站定腳步,凝神細聽。他的耳力遠勝常人,這也是修習內功所帶來的好處之一。「烏巴恩和斐濟,」他聽了一會,對芙蕾狄說,「他們遇上了。」

震動持續了片刻,然後沉寂下去,顯然戰鬥結束。瓊恩聽不出誰勝誰負,但這種遭遇戰,雙方又實力相近,基本可以肯定是兩敗俱傷。

「最好一起完蛋了。」瓊恩惡毒地想,來之前教授就已經說過,迷宮之中一切手段都可以使用,包括殺死對手。這兩人一個精修塑能魔法,一個研習亡靈魔法,前者操能塑法,喜歡狂轟濫炸,後者陰狠毒辣,講究一擊必殺,都是重視攻擊的傢伙,平時關係就不佳,如今真遇到一起,難免要分個死活。不過話說回來,進入這座迷宮的,都是學生中的精英,學校不會當真讓他們喪命,自然早就在身上附了魔法。一旦重傷,立刻就會自動被傳送回陰魂城,有牧師為他們治療。

恐怕只剩下庫肯和瓊恩兩名選手了。庫肯就是那種術士,天賦就能感應到魔網的存在,天生就會說龍語,無師自通就能領悟新的魔法,自從進校以來,年年都是第一名,是瓊恩最不願意面對的敵手。

「走吧。」瓊恩說。

努力鎮定下來,兩人繼續在迷宮中轉悠。不知過了多久,瓊恩都隱隱有些焦躁起來,芙蕾狄也已經是滿臉汗水,身上的巫師袍都濕透了。

路彷彿怎麼走都不對,常常轉了半天發現又回到了起點,而且怪物也越來越多了,除了地精,他們還遇上了七八個殭屍。總算芙蕾狄發現得早,用了個小手段,把它們引到角落裡,粘土魔像揮起拳頭一通猛砸,讓這些本來就應該躺在墓穴裡的死人又重新躺了下來——而且應該是再也不會起來了。

「它被打壞了。」芙蕾狄檢查魔像,然後對瓊恩說。

殭屍雖然行動遲緩笨拙,但並非毫無威脅,至少它們的力氣很大——比生前更大。粘土魔像並不算特別結實的魔像,被這七八個殭屍胡亂反擊,居然被打折了一隻腿。

魔像的左腿,被扭折過來,雖然因為粘土本身的黏稠性,沒有斷折,但這樣卻會嚴重影響行走。

「沒辦法,」瓊恩歎氣,「幸好我早有準備。」

他命令魔像站定,自己半跪下身來,雙手按在魔像的腿扭折的地方,低聲誦咒。幽藍色的光芒從手掌中透出,滲透進魔像的泥腿中。

扭折過來的半截泥腿緩緩轉動,最後又重新恢復到最開始的樣子。瓊恩站起身來,舒了口氣。變化學派魔法,修到高階,本就有製造魔像的技藝,瓊恩目前自然是沒這個本事,但若是魔像受點不關根本的傷害,用魔法加以修復,卻還是可以辦到的。

不過,這種修復魔像的魔法,他也只準備了一個。後面的路,更要小心了。



陰魂城篇 第三十四節 牛頭人

迷宮很龐大,但並不是分成四個獨立的部分,而是相互聯通的。轉了半天,瓊恩和芙蕾狄發現通道裡明顯有戰鬥過的跡象,牆壁上是火焰灼燒過的痕跡,地上七零八碎地散著白骨和弓箭——顯然是骷髏射手被打碎了。

這地方已經有人來過。

再往前走,這個判斷更加得到證實,一路上的怪物屍體更多。瓊恩正準備仔細察看一下傷口,看能不能推測出是誰幹的,芙蕾狄突然叫他:「瓊恩,你看那。」

瓊恩順著芙蕾狄所指方向看去,藉著法杖頂端的光亮,他看見前方陰影中,似乎有兩個又高又胖的身影,正擁抱在一起,都站著一動不動。

靠近些,才發覺哪裡是擁抱,分明是兩個粘土魔像,正在扭抱廝打間,卻彷彿同時中了定身魔法,保持那一剎那的姿勢僵直不動。

但粘土魔像是不可能中定身魔法的,定身術只對有血肉有生命的生物有用。

魔像的周圍,戰鬥過的痕跡非常明顯,瓊恩找到了半截折斷的法杖——和他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樣,是學校配發給五年級學生的那種法杖。

情況已經很清楚了。

出發之前,教授們已經給粘土魔像設定好程式,它們只聽各自的主人(包括四名畢業生和四名助手)的命令,用精神遙控。如今出現這種突然僵化的場面,只有一種解釋,就是這兩尊粘土魔像,突然和自己的主人完全斷絕了精神聯繫。

也就是說,它們的主人,已經喪失了清醒的意識——想必是被自動傳送回陰魂城去治療了吧。

很好,非常好,好極了。

已經可以確定少了兩個對手,這自然令人高興。迷宮裡的怪物似乎被這兩個倒霉傢伙一路殺得差不多了,這更令人高興——但最大的難題還是沒有解決,瓊恩和芙蕾狄轉來轉去,越轉越暈,幾乎已經不知道身在何地了。

前面又出現了一個岔路口,左右各有兩條通道。瓊恩看來看去,看不出什麼端倪,正準備碰碰運氣選一條,芙蕾狄突然拉住他的手,說:「走這邊。」

瓊恩有些奇怪,但也只能相信她。兩人一路前進,芙蕾狄彷彿突然開竅了一般,又像是突然獲得了什麼特別的能力,幾乎每次都能清楚地在岔道中選出應該走的路線——當然也有幾次選錯了,結果繞回來。

據瓊恩所知,預言魔法雖然也有近似「掐算」的作用,能向冥冥中的未知尋求指引,但那一般是很高階的預言巫師才能做到的。芙蕾狄雖然很有天賦,但到底不過是三年級的學生,理當沒有這種能力才對。

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她了。天賦這種東西,原本就是不能以常理猜度的吧,瓊恩想。

終於,兩人走進一條通道,瓊恩驚喜地發現,前方傳來亮光。

在這黑沉沉的甬道迷宮裡,亮光只意味著兩種可能,一種是出口,一種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而出口的光顯然應該是明亮的白色,不會是虹光閃爍七彩流溢的。

所以這只可能是那枚虹彩戒指在泛光。

終於,找到了!

※※※

強捺住心頭的激動,瓊恩示意芙蕾狄釋放最後一個準備好的魔法。越是接近成功的時候,越要小心謹慎,千萬不能功虧一簣,這是每個巫師都應該明白的道理。

柔和的粉紅色光芒從芙蕾狄的手中散出,化作霧氣朝那泛著虹光的前方飄去。瓊恩凝神觀看變化,他沒有發現有任何異常。

沒有發現有什麼陷阱。

芙蕾狄指揮著魔像,往前小心地推進著。偵測陷阱的魔法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如果是設置巧妙的陷阱,其實魔法是發現不了的。讓魔像走在前面,可以起到替死鬼兼擋箭牌的作用。

通道的前方,是一個並不寬敞的房間,裡面空空蕩蕩,中央有一個方形的石台,虹彩流光就是從那石台上發出。

芙蕾狄正要上前去取那枚戒指,被瓊恩攔住了。

「向前。」瓊恩指揮著魔像。

魔像聽命往前,沉重的步伐隆隆作響,它跨出一步、兩步,就在剛準備踏出第三步的時候,陡然前方的空氣一陣扭曲波折。

原本虛無一片的空氣中,驟然開啟一塊黑色的橢圓形大洞。一個高大的人形生物邁著沉重腳步,從橢圓形黑洞中鑽了出來。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隻巨大的牛頭,一對黑色彎曲牛角在頭部兩邊驕傲翹起,粗大的鼻孔中不時噴出白氣。嘴張開著,露出兩排尖利的牙齒,黏呼呼的口水掛在嘴角,有的已經變成白色泡沫。它渾身覆蓋著紅綜色的毛髮,肌肉糾結,雙手握著一柄巨大的雙面戰斧,鋒刃上寒光凜凜,顯示著它的鋒銳,相信絕對可以一斧砍下任何生物的頭顱來。它沒有穿任何鎧甲,僅僅在腰間圍了一圈暗黃色皮革腰帶。

它的上身看起來還勉強像人,只是粗壯得過分,下身則就是完全的牛腿,戴著兩隻金色腳環。腳環之下,是一雙硬蹄,蹄面分叉,彷彿黑沉沉的鐵塊。

這是一隻牛頭人。

教授說,迷宮裡可能會遇到地精、骷髏射手、殭屍和牛頭人。現在看起來,這話要修改一下,地精、骷髏射手和殭屍都是「可能」會遇到,牛頭人卻是「一定」會遇到的。

這隻牛頭人,分明就是安排在這裡守護著虹彩戒指的。不管是誰,要來取走戒指,都要先通過這隻牛頭人。

一聲怒吼,震得整個房間簌簌作響。這隻牛頭人不知是被從哪裡抓來的,已經禁錮在這裡很久了,直到有人靠近才會觸發預先設定好的魔法,將它釋放出來。重獲自由的牛頭人並沒有打算感謝釋放者的意思,它顯然把瓊恩和芙蕾狄兩人視為抓捕它的敵人的同夥。

事實上,這也沒錯。抓它的肯定是陰魂城的巫師,而瓊恩和芙蕾狄也確實是——看,連衣著打扮都差不多,都穿著黑色的巫師長袍。別說這位牛頭人看起來不懂人類語言,就算它懂,估計也聽不進解釋了。

那麼……唯有一戰。

「殺死它。」瓊恩直截了當地向粘土魔像下達了清楚的命令。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2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6:03 PM 編輯

陰魂城篇 第三十五節 意外

粘土魔像衝上前去,舉起拳頭要砸牛頭人,但後者顯然動作更加迅捷。巨大的雙面戰斧揮舞起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弧,重重劈上了粘土魔像的頭上。

若是換了別的生物,被這重重一劈,十有八九是腦袋裂成兩半,當場斃命。但粘土魔像不同,它根本就是個傀儡,沒有生命。

戰斧深深地陷入魔像的腦袋裡,就像劈在結實的粘土中一樣,發出沉悶的聲響。牛頭人感覺不到那種劈斷骨骼血肉四濺的殘酷快樂,這讓它更加暴怒起來,手臂用力往上一提,抽出戰斧,就要再次橫劈過來。

粘土魔像動作很緩慢,它準備舉起攻擊的右手拳頭正好擋住了戰斧橫劈的路線。一聲滯響,魔像的碩大拳頭被齊腕削斷,掉在地上。

「吼!」

「嗚!」

牛頭人和魔像的吼叫聲混合在一起。魔像沒有生命,沒有知覺,當然也不會因為受傷而疼痛,但這絕不表明它就是一堆可以任意欺凌的粘土。製造粘土魔像時,創造者早已設定好統一的程式,在遇到如此重創之後,它便會本能地開始進入一種狂暴狀態。

「嗚!嗚嗚嗚!」

永遠不能張開的醜陋泥嘴中,吐出沉悶的低吼,魔像原本遲緩的動作猛然加快一倍。它僅剩的左拳轟然打出,狠狠砸在牛頭人的臉上。

牛頭人萬萬沒想到這看起來笨拙無比的魔像居然會突地變得這麼迅猛,根本就沒來得及躲開。「喀嚓!」清脆的骨折聲,牛頭人被打得跌撞出去,臉彷彿被打得變了形。

「呸!」

並非是表示不屑,而是吐出口中的血沫和幾顆牙齒,牛頭人定了定神,正要反擊,就看見魔像彷彿發了瘋似的直撞上來,動作兇猛無比,卻毫無什麼技巧可言。

這個牛頭人是身經百戰的戰士,擁有著經驗豐富的格鬥技巧,看見魔像衝過來,鼻子裡發出一聲輕蔑的哼聲,側跨一步,提起雙面戰斧,朝魔像的肩頭斜斜劈下。

這把雙面戰斧既龐大又鋒銳無比,只要劈中了,必定能卸下魔像的一條胳膊。魔像雖然無生命無知覺,到底也是人形,已經被砍斷了一隻手,若是再削斷一隻胳膊,也就沒有什麼威脅了。

時間把握得很精準,但牛頭人沒能成功砍中。他的身體彷彿被陡然間壓上了無形的重擔,動作一下子變得緩慢起來。戰斧還沒有劈下,魔像就已經衝到面前,重重地撞在他身上,將牛頭人撲倒在地。

這並非是偶然的意外,而是牛頭人被魔法擊中。

瓊恩並沒有在一旁觀戰,他在最恰當的時候,將僅存的一個最強力的魔法釋放出來。精通變化學派的巫師,擅長扭曲改變事物的狀態,其中有一項能力,就是讓人的動作突然變得格外緩慢。

魔像已經不聽瓊恩的控制,它瘋狂地用拳頭砸,用頭頂一切最靠近它的生物——此時自然就是牛頭人了。他們廝打著,在地上翻滾,牛頭人顯然有些招架不住,他的雙面戰斧已經在混戰中脫手摔飛。

幸好,他們漸漸遠離了放置虹彩戒指的那個平台。

瓊恩將手中法杖交給芙蕾狄,正想乘機上前去取戒指,卻聽見牛頭人狂吼起來,它的肌肉猛然一塊塊鼓脹,堆如壘積,原本就已經粗壯得不像話的上身陡地又漲大一圈,雙臂一環,就將魔像攔腰抱了起來。

他的雙眼已經變得通紅,牛嘴張開,吐出肉紅色的舌頭,呼呼喘氣。被舉在空中的魔像笨拙地掙扎著,但它的胳膊太短,夠不著牛頭人。「吼!」牛頭人再次怒吼,雙臂用力,將魔像重重砸了出去。

瓊恩正快步上前,準備去拿戒指,猛然感覺一陣勁風撲面刮來。「小心!」芙蕾狄在身後驚叫一聲,作為三年級的學生,她已經基本幫不上忙,只能在後方觀戰。

千鈞一髮之間,瓊恩側撲出去,一個翻滾,脊背砰地撞上了牆壁。他還來不及在心中詛咒,耳邊就已經聽到了轟地一聲,感覺整個地面都跳了一跳,粘土魔像被牛頭人重重地摔到地上。

不等魔像起身,牛頭人抄起地上的戰斧撲上來,他彷彿一頭看見了紅布的西班牙鬥牛——雖然也確實長得很像,嚎叫著,揮舞戰斧連連砍劈。魔像行動笨拙,一旦被摔倒就很難再爬起來,完全無法反抗,眨眼之間就被牛頭人砍成碎泥塊。

靠,這魔像絕對是劣質貨。

瓊恩心中咒罵著,就看見殺氣騰騰的牛頭人幾斧頭解決了魔像,轉身朝自己看過來。瓊恩有些心慌意亂,在剛才的迷宮中,他已經用掉了準備的大部分魔法,如今失去了魔像,要和一隻正發狂的牛頭人打架,和找死真沒什麼兩樣。

只是,還有別的選擇麼。

牛頭人喘著粗氣,朝瓊恩逼近。瓊恩一邊後退,一邊向側面的芙蕾狄示意。女孩點了點頭,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了幾步,她並非想偷襲牛頭人,而是去取那枚戒指。

只要想辦法讓瓊恩拿到戒指,就能取勝,原本並不需要打倒牛頭人。

牛頭人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芙蕾狄,他用輕視的眼光看著面前瘦弱的人類,掂了掂手中的戰斧,彷彿在計算要用幾分力氣就能將瓊恩劈開。

芙蕾狄已經走到戒指前,但與此同時,瓊恩也已經被牛頭人逼到了角落。

呼的一聲,巨斧破空劈下。

在同一瞬間,瓊恩低聲念了一個單字,他的左手食指上,戴著一枚戒指,那是學校統一配發的魔法物品,可以儲存一個低階的法術。

瓊恩儲存了一個炫光術。

刺眼的白光綻放開來,牛頭人本能地閉上眼,巨斧劈下的速度不由得緩了一緩,瓊恩抓住機會,一個側撲,從牛頭人腳邊翻滾而出。

當年他跟著田伯光學習武藝,刀法沒學成,拳腳功夫也平平,進了巫師學校後更沒有再練過,已經荒廢得差不多了。唯獨輕功還學得不錯,這一式翻滾逃命,便是其中練得最熟的。

芙蕾狄伸手拿到了戒指,瓊恩匆忙爬起身來,「快給我!」他說,但小女孩站著不動。

瓊恩奇怪,「快給我!」他著急地說,衝上前來。

芙蕾狄緩緩搖頭,後退,然後將戒指交到一個人手中。

一個突然從空氣中出現的人。

庫肯。

陰魂城篇 第三十六節 給我一個理由

在書評區看到一些不河蟹並且不符合八榮八恥的帖子,沉底了,請勿在書評區做人身攻擊,尤其是不要對其他作者,否則我雖然不愛刪貼,至少見一個沉一個。如果攻擊我,我可能會裝著大度些,雖然心裡很惱火,但表面上也得裝作不計較;如果攻擊其他作者,那就是給了我名正言順沉底的借口——請不要再給我這種借口。

※※※

自從在入口處分手後,庫肯就彷彿一直失去了蹤跡。瓊恩和芙蕾狄在迷宮裡轉悠了這麼久,看到了另外兩個傢伙的戰鬥遺跡,也看到了他們的魔像。唯有庫肯,一直不見蹤影,彷彿消失了一般。

但他在最後關頭出現了,施施然的,破開身上的隱形魔法,從空氣中走出,從芙蕾狄手中接過了那枚虹彩戒指,但並沒有立刻戴在手指上。

瓊恩怔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他確實想過庫肯可能在暗中窺視,等待著他和牛頭人兩敗俱傷;他也想過庫肯會不會遭遇了什麼強力怪物,已經被送回陰魂城;他也考慮過庫肯會突然出現,搶奪戒指。

但他完全不曾想到,芙蕾狄居然會把戒指交給庫肯。

牛頭人的怒吼從背後傳來,這隻怪物已經從強光的震懾中擺脫。他發現房間裡又多了一個人,但並沒有太在意。

牛頭人並不聰明,更多的時候,他們的思維非常非常簡單。

既然多了一個人,那就再多揮一次斧子就是。

瓊恩怔怔地站著,完全沒有意識到背後的危險。眼看牛頭人的斧子就要劈斷他的脖子,庫肯彷彿漫不經心地抬起手,舉起戒指,念了一個字。

戒指上射出一道虹彩射線,準確地射中牛頭人的眉心,將他碩大的頭顱瞬間擊穿。牛頭人巨大的身軀晃了一晃,轟然往後仰面倒地。

庫肯看也不看瓊恩,他的神色漠然,全無得勝的喜悅。彷彿很不情願地,他慢慢將戒指戴上自己的左手食指,空氣中一陣波折,他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

銀色的傳送門在空氣中劃開,兩個黑袍巫師從中走出,他們分別將手搭上瓊恩和芙蕾狄的肩頭,念誦咒語。一瞬間後,他們已經回到陰魂城的巫師學校中。

考試結束了。庫肯獲得了第一,贏得了那枚虹彩戒指,並且取得了進入奧術師學校的資格。烏巴恩和斐濟兩個倒霉傢伙最先撞上,一場亂戰後兩敗俱傷,雖然已經經過牧師治療,但依舊有氣無力,精神萎靡。

瓊恩因為最終失敗,但堅持的時間最長,判為第二名。整個過程,他都沉默著,一言不發。

他不明白芙蕾狄為什麼要背叛自己。

芙蕾狄喜歡自己,這點他確定無疑。瓊恩並不曾自戀到以為世界上所有女人都會愛上自己,但大半年的相處,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芙蕾狄,僅僅就只是個單純的女孩,她沒有深沉的心機,沒有太多的想法,她喜歡自己,這點絕非能偽裝出來的。

那麼,為什麼?如果背叛自己不是芙蕾狄的意願,那麼,是她父親的意思?

芙蕾狄的父親莫尼卡先生,對自己表現得很看重。如果自己能順利獲得第一名,能進入奧術師學校,因為有芙蕾狄這層關係在,只要瓊恩將來能有所成就,莫尼卡家族自然也是會有一份好處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瓊恩……」

芙蕾狄輕聲叫住瓊恩,她的眼神裡充滿著惶恐不安,以及羞愧,但也有無可奈何。瓊恩沉默地看著她,臉上並沒有什麼惱怒的神色。

人生在世,要玩得起,也要輸得起。刀槍無眼,願賭服輸,結局未定之前,那就要全力去爭取;但既然已經輸了,既然結果已經確定,無論是遺憾也好,憤怒也好,不甘心也罷,都不會令事實再有任何絲毫的改變。既然如此,何不保持風度,給彼此留一點分寸和餘地;何必氣急敗壞,把最後那一點點美好的記憶也都毀滅。

瓊恩不願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理由,」他說,看著芙蕾狄,「給我一個理由。」

芙蕾狄低下頭。

「你知道我的性格,喜歡直截了當乾淨利落,」瓊恩說,仰起臉來,看著碧藍的天空,盡量不去看對方,「是你父親的意思?」

「唔。」芙蕾狄輕輕說。

「原因呢?」

芙蕾狄猶豫著,「芙莉婭,」她最後低聲說,「父親打算和庫肯家族聯姻,把芙莉婭嫁給庫肯……」

「這樣啊。」

瓊恩微微點頭,「再見。」

既然話已經說得這般清楚,多餘的也就不必再說。或許,從一開始芙蕾狄接近自己就是個陰謀,莫尼卡家族要和庫肯家族聯姻,要穩穩保證庫肯獲得第一,所以用此手段;或許,芙蕾狄確實從來都不知情,只是臨時才接到父親的指令;或許,芙蕾狄真心喜歡自己,只是迫於父親的威嚴而不得不聽命;或許,芙蕾狄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眷戀自己——好吧,這都有可能,雖然似乎又都不太對勁。

但現在說這些還有意義麼?

瓊恩沒有興趣去窮根追底,弄清楚這些細節。反正,事情已經結束了。

都結束了。

很奇怪的,自己並沒有多少心痛的感覺。按道理說,被愛人背叛,不是會心痛嗎?還是說,在自己的內心,其實並沒有真正把芙蕾狄視為自己的愛人?

芙蕾狄很漂亮,瓊恩自然喜歡漂亮的女孩子;他們在一起也很快樂……只是,現在回想起來,似乎一切都是那麼的順利,那麼的沒有波折。

或許,不經過考驗,終究不能算是真正的愛情吧。

相逢一笑,恩仇盡泯,這是大人物的氣度,瓊恩做不到這麼灑脫;怒目相向,破口大罵,又不免近似喪家犬的哀鳴,瓊恩不屑如此。他只能選擇遠遠離開。

「再見,莫尼卡小姐,」瓊恩微微躬身,他不再稱呼她為「芙蕾狄」,而是換上了客氣禮貌的敬稱,「我必須說,我很高興能認識你,並且能陪伴在你身邊,共同度過這愉快的大半年時光。那麼,現在我該走了,祝你……祝你快樂。」

是的,祝你快樂。

瓊恩轉過身,快步走出學校,毫不理會身後芙蕾狄的呼叫。考試已經結束,通過的五年級畢業生走出校園,從此,他們便不再是學生,而是正式巫師了。

芙蕾狄在後面追趕著,但瓊恩越走越快,直到走出校門。芙蕾狄還是在校學生,她不能跟著走出校門,守衛攔住了她。小女孩呼喊著,但瓊恩頭也不回,身影漸漸遠去,漸漸消失。

雖然,都還在陰魂城中。以後大約便是陌路人,永遠,永遠不會再見了吧。



陰魂城篇 第三十七節 姐姐的夢想

回到家中,已經是傍晚,血紅色的夕陽西垂,將瓊恩的影子長長地拖在地上。街上有些空蕩蕩的,明天是綠草節,此時大家應該都在家中準備著明天的慶祝吧。

珊嘉在門口等待著他。

姐姐今天沒有像往日那樣穿著襯衫長褲,而是換上了那套粉紅色的連衣裙,以及她平時最喜歡的小熊涼鞋。長髮用一隻藍色蝴蝶形的髮夾夾起,露出右耳耳垂上的蜘蛛形耳釘,那是瓊恩上次送給她的禮物。

家境原本就並不富裕,瓊恩去巫師學校讀書,又帶走了所有的積蓄。這麼多年來,珊嘉一個小女孩,獨力維持這個家,雖說陰魂城算是物質水準發達,福利待遇比較好的地方,但其中艱苦,也不問可知。家裡的經濟狀況,是並不怎麼如意的。

已經到了十五歲,正是女孩子最愛漂亮的時候,但珊嘉幾乎從未給自己買過任何一件新的衣服和飾品,大部分都是以前母親的衣服,反正珊嘉和母親身材相近。這件粉紅色連衣裙,是上次瓊恩堅持要買的,珊嘉也就順了他的意,可能是唯一一件新衣服了吧。

她靠在門檻,看著瓊恩,微笑著,彷彿妻子在等待工作歸來的丈夫。

「姐姐。」瓊恩低聲說。

「回來了。」珊嘉微笑著,顯得很開心的樣子,拉著他進家門。

巫師學校畢業考試是很重要的事情,消息早就傳遍了陰魂城,珊嘉自然也早已經知道了結果。瓊恩當然也早就和珊嘉提到過,說想能獲得畢業考試的第一名,進入奧術師學校。不過看起來,珊嘉並不如何失望,大概,瓊恩能以第二名的成績畢業,已經是大大超出她最初的預期了吧。

畢業生中,第一名進奧術師學校深造;其餘人中,成績優秀的進政府部門,成績稍遜的招進軍隊。陰魂城巫師學校,歷年來的規矩就是如此。陰魂城是個講究實力的地方,不會浪費精英人才。明天是綠草節,全城狂歡慶祝,估計沒什麼事情,過了明天,大概就會有政府官員上門,通知瓊恩去某個部門報道了。

從此,瓊恩和珊嘉,不,是蘭尼斯特家族,也能躋身貴族,享受各種特權待遇,成為上流社會的一分子,再不是兩個小商人了。

必須說,就算是在陰魂城長達兩千年的歷史中,這種先例都是不多的。高昂的學費,苛刻的淘汰標準,加上平民子弟在家傳、基礎教育上的薄弱,種種因素累加起來,導致很難真有平民子弟靠這條路出頭。

不過,瓊恩自己並不滿意。

若是換了以前,瓊恩的夢想其實也不算多麼遠大,無非也就是想當上巫師,擁有力量和地位,能回到物質界,不要一輩子被關在陰魂城裡——最後再加上能有很多美女相伴。如今他已經是正式巫師,成績不錯,陰魂城又回到了物質界,不出意外的話,這些願望的實現都不是什麼難事。

但巫師學校五年的學習,已經讓他的眼界開闊,對這個世界,對魔法的認識更深,再不是當年那初來乍到的穿越者了。人的慾望,總是會在悄悄地不斷增長。

以前看武俠小說,看金庸的射鵰英雄傳,有一段情節記得特別清楚。郭靖上桃花島,遇上周伯通,周伯通說,練武功乃是天下第一大樂事,其中滋味無窮。世人愚蠢得緊,有的愛讀書做官,有的愛黃金美玉,更有的愛絕色美女,但這其中的樂趣,又怎及得上習武練功的萬一?所以天下練武功的人,只要能有機會學得更高深的武藝,無不趨之若鶩,拚死相爭。

當年看這段,也不甚以為然。覺得練武固然有趣,終究不能和金錢美女相比吧。但如今,自己練武雖然不成,在魔法技藝上卻算是初窺門徑,越學便越覺得其中果然是奧妙無窮。

「如果能進入奧術師學校……那該有多好。」

雖然明知事實已經不可改變,依然忍不住在心裡歎息。

珊嘉看出他情緒不高,也並不多說話,只是陪著他。「對了,」珊嘉說,她突然想起來,「差點忘了,你回來之前,有個官員來了,說後天上午,會幫我們搬家到鑽石區去,讓我們事先收拾好。」

鑽石區是陰魂城的貴族居住區,瓊恩如今已經是正式巫師,社會地位陡然提升,自然不適宜再居住在這種平民區了。不得不說,陰魂城政府的辦事效率真是高,瓊恩自己還沒回家,通知就已經到了。

「嗯。」瓊恩有些心不在焉地答應著。

到了晚上,瓊恩正準備回自己的床上睡覺,珊嘉突然說:「瓊恩。」

「嗯?」

「晚上陪我睡好不好,」姐姐要求,「我一個人很冷。」

若在往日,瓊恩對此是求之不得,只是今天心情低落,實在是提不起太多精神。但珊嘉既然如此請求,自然不能不答應,「嗯」了一聲,脫下睡衣鑽進被子。

珊嘉穿著睡衣,今天又恰好撞上女孩子的「那幾天」,瓊恩也不打算把她的睡衣脫掉,只從後面抱著,摟在懷裡,珊嘉的背貼著瓊恩的胸口,頭枕在瓊恩胳膊上。很久都沒有這樣抱著姐姐了,算起來,有五年了呢。女孩的身體依舊那樣的肌膚柔滑,散發著淡淡的奶香,不過……確實已經長大了。

懷裡的身體,已經完全成熟,手輕輕地移動,感覺到玲瓏浮凸的曲線,僅僅是抱著,便有種非常溫暖滿足的感覺。

這大半年來,更多的時候,懷裡抱著的都是芙蕾狄。同樣是漂亮的女子,但感覺截然不同,芙蕾狄嬌小得多,而且睡覺的時候特別不老實,就像個孩子。瓊恩和她在一起,感覺自己像個大哥哥;但和珊嘉在一起,就要徹底放鬆得多,感覺自己像個孩子。

珊嘉取下了耳釘,小心地收起來,放在枕頭旁。

「姐姐幹嘛不戴著它?」瓊恩有些奇怪。這耳釘是他在學校裡製作的准魔法物品,雖然沒什麼太大能力,卻能讓珊嘉的身體一直保持溫暖。珊嘉從小體溫就比常人稍低些,皮膚總是冰冰涼涼的,晚上睡覺都冷。

「沒什麼,」她說,微微笑著,「戴著它,就感覺不到你身上的溫暖了。」

瓊恩不再說話,抱著珊嘉,他抱得緊緊的,以至於珊嘉感覺有些呼吸困難。但姐姐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承受著。

「對不起,姐姐。」瓊恩低聲說。

「幹嘛說對不起啊,」珊嘉笑著,翻過身來,面對著弟弟,「你做得很好,瓊恩,遠遠超出我的期望。父親母親知道了,一定會為你自豪的呢。」

「你是個驕傲的人,從小就這樣,」姐姐繼續說,「雖然看上去有點漫不經心的,其實自傲得很。你不喜歡的事情,你會不在乎,無論別人做得多麼好,你也不會在意;但如果是你喜歡的事情,你看重的事情,你就會希望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呢。」

瓊恩不說話,把臉埋在珊嘉的胸口。

「最開始的時候,你想當巫師,是因為出人頭地的希望,是因為我們要為父母報仇,」珊嘉輕撫著瓊恩的頭髮,低聲說,「那時候,我並沒有感覺到你對巫師,對魔法,有多麼的喜愛。但到了後來,就漸漸不太一樣了呢,瓊恩,你自己都沒有發覺麼,你每個月月末回家,最開始只是說些學校裡發生的事情,後來就越來越多地談論著魔法,說你的心得,說你的進步和領悟。每次說起這些,你就眉飛色舞,精神煥發,那種英氣勃勃神采飛揚的樣子,連我看了都很羨慕……都有些嫉妒呢。」

「姐姐……」

「也沒什麼啦,」珊嘉笑著,「看到自己的弟弟那樣意氣風發,總是會有些羨慕吧。能有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美好有趣的東西,能沉浸其中,這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呢。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種幸福。」

「那姐姐的幸福呢。」瓊恩低聲問。

在心底,一直有種隱隱約約的念頭,但不願意去面對。自己為了自己的夢想,進了巫師學校,帶走了所有的積蓄,留下姐姐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獨自生活。如果……如果當年去當巫師的不是自己,而是姐姐呢?

珊嘉很聰明,如果當巫師,也肯定會很出色吧。或者說,像她這樣優秀的女孩子,只要給她機會,無論做什麼,都一定做得非常好吧。

但因為自己,她只能當一個小商人,每天工作、開店,日復一日做著這些繁瑣的事情,維持生計,月末等待著自己的弟弟回家。

是自己剝奪了姐姐的夢想麼?珊嘉,你想要的,是什麼呢?

「我現在就很幸福啊,」珊嘉輕聲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瓊恩,但那些都不存在。我是個簡簡單單的女孩子,我只想過簡簡單單的生活。你和我不一樣,你有夢想,你有野心,你不會甘心做一個普通人,過著平凡的一生,你注定要成為舉世矚目的英雄。而我不同,瓊恩,我願意陪在你身邊,願意看著你意氣風發的樣子,願意看著你的光芒四射,願意遠遠看著你在高高的台上,迎接千萬人的喝彩,願意夕陽西下的傍晚,站在門口等你回家。」

「我的夢想,僅僅如此。」

「姐姐……」

「如果能得到第一名,那自然很好,」珊嘉說,「但既然沒有得到,那也沒什麼太大關係。世界上的事情,永遠不可能總是符合我們的心意,只要曾經努力爭取過,也就不妨笑著迎接明天。」

努力了,就不後悔;失敗了,就笑著去面對。明天,又是新的開始了。

「嗯。」瓊恩迷迷糊糊地應著。

雖然珊嘉的話,聽起來似乎隱隱有些奇怪……不像一個姐姐對弟弟說的話。不過瓊恩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的臉深深埋在珊嘉的胸口,被那溫暖香甜的氣息包圍著,漸漸就有了睡意。

「睡吧,乖。」

「唔。」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3 PM

陰魂城篇 第三十八節 跑腿送信

第二天是綠草節,全城人都要走出家門慶祝。瓊恩先回學校,去參加畢業典禮。

考試已經完成,畢業典禮也不過是走走形式,又不會如前世上大學一般,同學集體穿學士袍,照畢業照。但一貫注重效率的陰魂城,在這上面卻難得地表現出了拖沓的官僚作風,校長和教授們輪流上去講話,彷彿無止無休一般。有那麼一剎那,瓊恩簡直有種錯覺,以為自己又穿越回了地球。

學生們在下面聽著,都有些頗不耐煩,但沒人敢提前退場。瓊恩自顧自地想自己的心事。

正如珊嘉所說,考試已經過去,就不必再去想它。現在真正應該做的,是考慮以後。

那麼,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呢?

按慣例,明天早上,政府官員就會來敲門,遞給自己一張任命狀,去某個部門報道——從此就成為陰魂城的公務員了。一想到這點,瓊恩就有種極度的荒謬感,他上輩子最討厭的職業就是公務員,沒想到這輩子,陰差陽錯,居然還必須去當個公務員。

瓊恩已經從巫師學校畢業,已經是一個正式巫師——這意味著他獲得了某種身份,某種位階,某些特權,但同時也意味著他要開始承擔某些特別的義務了。

他沒有拒絕為政府效力的權利,只有服從的義務。

這就是陰魂城討厭的地方,沒有幾條出路讓你選擇。不當公務員,難道還想去進軍隊麼?算了吧,瓊恩自認更不是個好軍人。

明天上午,自己會成為公務員,家也要搬到貴族居住區。感覺上,彷彿是和過去的生活一刀斬斷聯繫似的,從此以後,就要有新的生活了。

似乎總有些忐忑不安的感覺呢。

畢業典禮終於結束了,此時已經快到中午時分。大家都有些飢腸轆轆,一哄而散,衝出學校去和自己的家人歡慶綠草節。

瓊恩有些漫不經心地走在最後面。他恍恍惚惚的,不知不覺間走錯了路,沒有朝學校正門走去,卻拐上了一條岔道,走進校內公園。直到有人向他打招呼,才突然清醒過來。

「上午好,蘭尼斯特先生。」

瓊恩聞聲抬頭望去,見是前方一座人形雕塑的頭頂上,正坐著一個年輕人。他穿著灰色的巫師袍,外面罩著灰色斗篷,雙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神態悠閒自若,正向瓊恩微笑示意。

這是個非常俊美的少年,甚至用秀氣來形容都不過分,因為是坐著,看不出準確的身高,至少和瓊恩差不多,但似乎要瘦削得多。不過有些奇怪,陰魂城的居民,因為在幽影界呆得太久,頭髮和眼珠的顏色,大多是黑色或者深灰色,皮膚卻是非常白皙的。這個少年有一頭黑色短髮,雙眼明亮,猶如夜空中閃爍生輝的星辰,但他的皮膚卻在白皙中微微泛著暗灰色,這讓他整個人即便處在正午的陽光下,身周也彷彿永遠籠罩著一層陰影,有些詭異。

但他的笑容卻彷彿冬日裡和煦的陽光,溫和、誠懇、親切、友善,而且有些活潑俏皮,讓人一見而生親近之意。

「你好,」瓊恩回答,走近幾步,「你認識我?」

「當然,」少年微笑著,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瓊恩-蘭尼斯特,十五歲,畢業考試獲第二名,對吧。」

「是我,您是……」瓊恩點點頭,猜測著這個少年的身份。從相貌上看,他應該和自己年紀差不多,總在十五六歲左右,那麼,也是巫師學校的學生?但學校裡統一配發的巫師長袍都是黑色才對,他穿的卻是灰色。

「佈雷納斯,」少年做著自我介紹,「佈雷納斯-坦舒爾。」

佈雷納斯這個名字沒有什麼,但後面的姓氏則讓瓊恩嚇了一跳。

坦舒爾家族?陰魂城主的名字就是泰拉曼特-坦舒爾,這個少年是……

佈雷納斯微笑著,撥開斗篷,露出鐫繡在灰色巫師袍胸口部位的圖案:紅色底上,以黑色輪廓勾勒出三座山峰,山峰頂上,一顆銀色的球體正閃閃發光。

瓊恩認出了這個徽記,他也因此知道了面前少年的身份:陰魂城主最年輕的小兒子,十二陰魂王子之一,佈雷納斯-坦舒爾。

陰魂城中大概很少人不認識這個徽記。瓊恩早就知道:最年輕的陰魂王子佈雷納斯-坦舒爾是市政府律法部門的負責人,陰魂城中所發佈的大部分告示,都會在落款處印上這個三峰銀月的徽記。

但問題是,十二位陰魂王子,全都是耐瑟帝國隕滅之前出世的——也就是說,就算是這位最年輕的小兒子佈雷納斯,至少也應該超過一千七百歲了。此時站在面前的,卻是一個青春少年,這大大出乎瓊恩的意料。

奇怪,這雖然是個奇幻世界,但從不曾聽說有長生不老藥啊……

正當他都要懷疑眼前這個少年是冒名頂替,跟自己在開玩笑的時候。佈雷納斯從懷裡取出一張羊皮紙,遞給瓊恩。

瓊恩莫名其妙地接過來一看,是一張任命狀。上面的內容非常簡單,就是說瓊恩-蘭尼斯特,因為成績優異,被陰魂城市政府任命為「特派使者」,即刻去向「考古工作室」的負責人佈雷納斯-坦舒爾報道。

考古工作室?

瓊恩在陰魂城也生活了十五年,還從不知道有這個部門。陰魂城此前一直在幽影界呆著,那地方遍地是怪物,有什麼可考古的?難道是新成立的?另外,佈雷納斯不是律法部的負責人麼?

最後,這什麼「特派使者」,是個什麼工作?

整個任命狀看起來頗覺不倫不類,話也說得不清不楚,實在很可疑,但下方蓋著的黑色龍獅大印(這是陰魂城主的標記),說明這是陰魂城主親手簽發的,不會有假。

陰魂城中,沒人敢冒充陰魂城主發佈命令,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麼,面前這個怎麼看怎麼像十七八歲少年的傢伙,看來也真的是佈雷納斯-坦舒爾了。

瓊恩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

「兼任而已,」看出瓊恩的疑惑,佈雷納斯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你知道,行政工作事情多,人手又不夠,大家都要兼幾個職。我對考古一向有興趣,就接了這個活。」

但問題是你考的是什麼古……瓊恩突然想了起來,陰魂城是耐瑟帝國的遺民,城市下方這座大沙漠就是昔日的帝國遺址……不會是讓我跟著你去沙漠裡挖墳盜墓吧?

「那麼,我的工作是……」瓊恩試探地問。

佈雷納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抬頭看著天空,太陽正一點一點以肉眼看不出的速度偏移,馬上就要到正中了。

「稍等。」佈雷納斯說。

直到太陽移到正中,佈雷納斯才低下頭來,遞給瓊恩一封密封的書信。「最近我們在考古上遇到點難題,要請教一位老巫師——可他實在住得太遠了,所以,得找個人送信。」

靠,弄了半天,原來是讓自己去跑腿。

不過瓊恩也沒什麼不樂意,反正連挖墳盜墓的心理準備都有了,跑路送信比起來算什麼。何況如此一來,豈不正可以出陰魂城,去外面的世界遊歷一趟,正合心意。

「我手下那幫傢伙全都推脫說沒空,」佈雷納斯發著和他的形象完全不相稱的牢騷,「沒辦法,我就翻了翻這次的名單,然後發現德蘇得把你分配到我這裡來了,所以……」他燦爛地微笑著,聳聳肩,「願意幫我這個忙嗎?」

你是老闆,我是下屬,你親自來找我,吩咐下來,我難道還有推辭的餘地麼?瓊恩心裡想,「這是我的榮幸。」他說,深深行禮。

雖然對一個看起來年齡相仿的傢伙低聲下氣令人不爽,但一想起他其實是個一千多年的老妖怪,倒也就無所謂了。不過,這點事情,他有必要親自出面向自己交代麼?還是說這位王子喜歡如此?

「這封信送到哪裡?」瓊恩問。既然是跑腿,總要知道目的地。

「這就是麻煩所在,」佈雷納斯攤開雙手,「我也不確切知道那位老巫師的住處,不過幸好,可以肯定是在博得之門那一帶,喏,這是地圖。」

一份詳細的地圖,交到瓊恩手上,不僅僅有從陰魂城到博得之門的路線,而且幾乎把整個費倫大陸的重要地點都標明在上面,具體細緻,想必是花了很大的功夫。

「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佈雷納斯笑著,「駱駝、水和食物以及其他一切都已經為你準備好,就在城門口等你,請在十五分鐘之內趕到——哦,現在好像只有十三分鐘了。另外,這裡還有幾件小禮物,送給你,可能在路上用得著。」

他從懷裡又掏出一個小小的藍色口袋來,遞給瓊恩。跳下雕塑,拍拍袍子,轉身準備離去。

「對了,瓊恩,」走了幾步,佈雷納斯突然又轉過頭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那位老巫師的名字。」

瓊恩自己都忘了問,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以至於他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他叫……唔,他叫什麼來著,」佈雷納斯敲著腦袋,「突然想不起來了……呃,對了,想起來了,拉沃克。」

「拉沃克,」他看著瓊恩,微微點頭,「他叫拉沃克。」



陰魂城篇 第三十九節 世事如棋

拉沃克是誰,瓊恩並不清楚,暫時也懶得關心。突如其來的,他在校園裡撞上一位陰魂王子,而且還是自己的上司;突如其來的,他就已經成為公務員,並且被外派出去跑腿送信——還必須立刻出發。

「我要和我姐姐道別!」他抗議著。

「不需要,」負責送他出陰魂城的軍官面無表情地說,「我們會通知蘭尼斯特小姐。」

「今天是綠草節,我有休息的權利!」

「確實,在休息日還堅持為帝國效力,您的勤勞和敬業很令我欽佩。」

「我還沒簽勞動合同!我還不知道我的薪水多少!」

軍官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瓊恩,當然,更可能是根本就沒理解他的話。

「至少我需要準備換洗衣服……」瓊恩有氣無力地堅持著。

「已經替您準備好,蘭尼斯特先生,就在那個黃色的包裹裡,」軍官說,「好了,請站穩,要降落了。」

駱駝背上馱著幾個包裹,裡面裝著食物、水和衣服等,被一艘浮空艇載下來。軍官將駱駝的韁繩遞給瓊恩,行了個軍禮,走回浮空艇上。

「一帆風順,蘭尼斯特先生。」

浮空艇升空,飛回漂浮在空中的陰魂城,只留下瓊恩一個人呆呆地站在沙漠上。雖然還是初春,但因為是正午,沙漠中已經很熱。腳上穿著靴子,不會被燙壞,但臉上已經開始在不停地冒汗了。

這…就這樣了?

今天早上,自己還在和姐姐純潔地共進早餐……好吧,順便偷偷想像了一下找個什麼合適的機會把珊嘉給偷吃了;二十分鐘前,自己還在陰魂城的巫師學校裡散步,為以後的枯燥生活感到迷茫而頭疼;如今卻已經在炎熱的沙漠裡發呆,看著天上那座浮空城,彷彿雄偉的空中堡壘,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陰影。

雖說一直就很希望能離開陰魂城,到外面的世界自由闖蕩一番,但這也未免太突然太快了點吧,半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那麼,下一步怎麼辦?

瓊恩會飛行術,今天早上也準備了,身上穿著長袍,口袋裡都裝著施法材料——也就是說,陰魂城雖然高高懸浮空中,但只要瓊恩願意,飛上去估計也不難。

但飛上去又能怎麼樣?只怕十有八九要被當作敵人打下來。陰魂王子佈雷納斯-坦舒爾親自吩咐下達的任務,自己沒完成居然就敢回來,就算不被城牆上的巨弩射死,也要被當做瀆職罪論處吧。

算了,既然回頭不得,就只好趕緊去把這一趟跑完,早早回來。說老實話,別的都沒什麼,人生在世嘛,總要幹活工作賺錢吃飯,當公務員就當公務員吧,跑腿就跑腿吧,這些他都沒意見——可是讓珊嘉一個人呆著陰魂城裡,瓊恩還真是不放心。以前年紀小也就罷了,如今十五歲的女孩,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自己不在身邊保護,萬一被某個不懷好意的色狼乘虛而入……口胡,那就是自己回來把他碎屍萬段也不能解心頭之恨呀。

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打定了這個主意,瓊恩連忙掏出剛才佈雷納斯遞給自己的地圖,仔細研究了一下路線,判斷了一下方向,爬上駱駝開始晃晃悠悠地往北方前進。

※※※

陰魂城王宮的某個房間裡,佈雷納斯悠閒自得地喝著絳紅色的葡萄酒,看著掌中托著的水晶球,裡面瓊恩的身影正漸漸遠去,湮沒在黃沙中。

「幹得不錯,梵加多,」年輕的陰魂王子誇獎著,「委屈你了。」

「為了帝國。」站在王子身後的一個中年人微微躬身,恭敬地回答,他穿著黑色的巫師長袍,作工精緻,樣式非常古樸,胸口部位繡著一隻長嘴翠鳥的徽記。他的皮膚同樣白皙,卻也隱隱泛著暗灰色。

為了帝國,犧牲幾個人,縱然是自己的血脈子嗣,忠心耿耿的梵加多也不會有絲毫在意。

「只是……」他猶豫著,彷彿不知道是否該提出自己的看法,「老師,庫肯家族已經是全面倒向神殿了,這次是不是……」

「總要付出點代價,」佈雷納斯不以為意地笑著,「代價越大,風險越大,回報也就越大。」

這個道理梵加多當然懂,他真正想說的其實是下面一句話。

「可是,老師,您真的認為他是最好的人選?依我所見,他恐怕還比不上斐濟,更別提庫肯……」

「他當然不是最好的人選,」佈雷納斯王子說,「他是最不壞的。」

「啊?」梵加多顯然不明白佈雷納斯的意思。

「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最好的,但卻有最不壞的,」佈雷納斯屈起手指,輕敲著水晶球,發出清脆的響聲,「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平常人——如果說資質,他這種資質的,城裡隨便都能找出百八十個。但如果就某一點而論……梵加多,相信我,他是個天生的大奧術師,這一點,非常難得。」

「我想,」王子看著水晶球,臉上露出那天真無邪的笑容,「我能預見到他的命運。」

「命運?」梵加多嚇了一跳,「老師,命運是世間最奧妙莫測之物,就連神祇都不可能預見…..」

「瞧,瞧,」佈雷納斯微笑著,「這就是你比他所欠缺的最關鍵一點。」

「您的意思是指……」梵加多並不很明白佈雷納斯的意思。

「命運是最複雜莫測之物,但其實也最簡單,」佈雷納斯將身體靠在寬大柔軟的椅背上,仰起頭,看著黑沉沉的天花板,「諸神們擁有太過強大的力量,導致他們看不清最簡單的事實,唯有凡人才真正能理解凡人,梵加多,牢記這一點。」

「是,但是,瑞瓦蘭閣下應該也已經注意到他,我擔心……」

「瑞瓦蘭大牧師麼,」佈雷納斯譏諷地笑笑,「放心,他太……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太善良了。」

梵加多的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十二陰魂王子之首,瑞瓦蘭-坦舒爾大牧師,暗夜女神莎爾在陰魂城的最高代言人,居然會被評價為「太善良了」,這簡直是世間最大的笑話。

但看佈雷納斯的神情,顯然並非在說笑話,反而是很認真地陳述事實。梵加多不敢再問,他知道佈雷納斯和他的長兄一直不合,而他並不想捲入王室內部的紛爭。

他只為帝國效命。

「只是,老師,如果不能瞞過瑞瓦蘭閣下,我們這麼大費周章又有什麼意義,這個我不明白……」

「瞞過瑞瓦蘭?」年輕的王子反問,他的眉毛輕輕佻了起來,「梵加多,你是這麼想的?你以為這可能麼?」

「確實很難,」梵加多承認,「但如果我們能做得再巧妙一些……」

佈雷納斯搖頭。

「錯了,梵加多,」他說,指點著他的學生,「告訴我,如果你有一個龐大的計劃,你不希望被別人阻撓打斷,那麼你覺得最關鍵的是什麼?」

「保密,」梵加多立刻回答,「利用信息上的優勢打擊對手,完成計劃。」

「不對,不對,」佈雷納斯連連搖頭,「這是劣等的手法,梵加多,跳出你的職業限制,不要總是用一個預言師的眼光去看待事物。我們都是預言師,但我們更是巫師……好吧,梵加多,我打個比方,你不喜歡下棋,但至少也見過我下棋,對吧。」

「是的。」梵加多回答,他自己不愛下棋,但佈雷納斯王子非常喜歡,作為學生,他自然也是經常見到的。

「下棋的時候,你所有的棋子對方都清清楚楚看在眼裡,你所有的步驟對方都一清二楚,」佈雷納斯王子說,「但高明的棋手,卻總是能將對手殺得一敗塗地,梵加多,這是為什麼?」

「不要妄想自己的計劃能天衣無縫,無人知曉,」王子接著說,「那是癡心妄想,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除非你的對手是個笨蛋——但笨蛋需要費心思對付麼?」他看著梵加多,點點頭,「我們就是棋手,不必靠瞞著騙著,成天祈求對方不看出破綻,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對手的愚蠢上——不,這是絕對錯誤的想法,梵加多。我們要做的,就是明明對方知道一切,到最後卻依然只能束手就擒。」

「當然,現實和下棋終究有所不同,」王子難得有興致指點學生,梵加多也不敢接口,任他長篇大論下去,「在一些細節上,不妨玩點手腕,也需要玩點手腕——但也僅僅只能是細節。如果妄想著對方完全看不出你的意圖,那就是在侮辱彼此的智慧了。」

「您對您的智慧太過自負了。」梵加多很想這麼說,當然他只能在心裡想想。對方是陰魂王子,是他的老師,梵加多不敢冒犯。

但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出提醒。

「可是現實和下棋還是不一樣的,」梵加多說,「下棋的時候,雙方的實力是對等的,現實中卻不是;而且棋盤上的棋子是死的,完全服從棋手的指令;現實中的棋子卻是活的……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棋子,他們,呃,老師,是有危險的。」

佈雷納斯王子輕輕鼓掌。

「對極了,」他說,「梵加多,你說得非常對。世事如棋,但又有所不同。下棋時完全暴露,現實中可以在細節上玩小動作——這是一個優勢;下棋是實力對等,現實中並非如此——這是我們的劣勢;這兩者可以相互抵消,那麼……」

「那麼?」梵加多疑惑地反問。

「那麼,還有第三點不同,」王子向他的學生微微點頭,「便是你剛才所說的,棋盤上的棋子是死的,現實中的棋子卻是活的。」

「這也是我們的優勢?」

「不,這不是優勢,也不是劣勢,這是變數,」王子說,「正因為這個變數,所以這一切才有趣啊。」

有趣?

梵加多苦笑著,很多時候他實在不能理解他這位老師的想法,不過他還是明智地轉移了話題,「那麼,老師,下一步我們該做什麼?」

「我們?」最年輕的陰魂王子將眼光投向牆壁上掛著的地圖,搜索著,「麥勒剛特還在艾弗拉斯卡吧,打架的事情讓他們干去,我們不插手。我們當然還是老老實實去考古……立石平原那裡都挖遍了吧。」

「挖遍了,」梵加多皺著眉頭,「很奇怪,我們幾乎把那塊沙漠都翻過來了,什麼都沒找到,白費力氣。」

「是啊,」佈雷納斯歎息著,「奇怪啊,明明一切卜算的結果都指向那裡……算了,再換個地方吧,讓我來看看地圖。」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4 PM

沙漠篇 序章 深淵中的來客(上)

作為惡魔的國度,無底深淵素來是最令人恐懼的位面之一,就連神祇都不願輕易踏足其中。雖然並非如號稱的那樣真有「無盡」的層域,但也確實多得令人數不清,大大小小的惡魔領主,在此爭奪著威權和領土。每一刻都有無數惡魔死去,每一刻都有無數惡魔誕生。

這裡是混亂的具象化,是邪惡的匯聚地。

無盡的血紅色虛空向四面八方蔓延著,不時有巨大的隕石毫無預兆地從天上轟然墜下,將地面砸出焦黑的大坑。冰冷的風夾雜著雨珠,呼嘯盤旋,形成無數個龍卷漩渦。在這裡,沒有山丘,沒有河流,沒有湖泊,只有一片平坦的陸地,白色的陸地。

白色的陸地,用纍纍白骨鋪成。所有的骨骸上都乾乾淨淨,半點皮肉都不見。

在這座蔓延無際的白色陸地正中,聳立著一座白色的城堡。和陸地一樣,這座城堡是用成千上萬的骨骸巧妙地鑲嵌而成,重重疊疊,密不透風。城堡的建築者無疑是一位優秀的建築大師,他用人類的、野獸的、魔鬼的,甚至惡魔的骷髏骨架當磚石,建造了這座宏偉的城堡,作為自己的住所。

這裡是無底深淵的第四百二十一層,白之王國。統治此處的,是號稱「食屍鬼君王」的多瑞森。

無底深淵中,有著近乎無限的層域,也就有著數不清的惡魔領主,多瑞森並不是其中最著名的一個,更不是最強大的一個。他之所以能穩穩盤踞此地數千年,除了力量、狡詐和殘酷之外,更多的是運氣。

多瑞森並不具備太強的野心,這在惡魔領主中是個特例。他對擴張自己的領土並不熱衷,對增加自己的部屬也不多麼在意,他生活中最最關鍵的部分,就是吃。他喜歡吃,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不停地吃——不要因此以為他是個美食家,事實上恰恰相反,多瑞森對食物的味道口感半點都不挑剔,他只是單純地喜歡吃。

「當生命在牙齒的開合與下顎的蠕動中被碾壓、撕碎時,進食者將最終感受到生命中最真實的快樂。」

多瑞森總是這麼教導他的屬下,甚至把這句話定為教義——他在無盡深淵中沒什麼影響力,但在物質界,卻還有些虔誠信徒,這些信徒都是食屍鬼,和多瑞森一樣貪吃。

吃就是快樂。

多瑞森總是在吃,所以他應該總是快樂的。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此刻,多瑞森正在發愁。

※※※

骨骸城堡之中,多瑞森坐在他最喜歡的王座之上。這把王座是用纍纍白骨堆積而成的,為了保持柔軟舒適,在骨骼的間隙填進了不少腐爛的肉塊。多瑞森是個惡魔,準確地說是個巴洛炎魔,深淵惡魔中最強大的一種,但或許是因為常年的貪吃,他的外表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他如今看起來像一隻極其瘦弱骯髒的食屍鬼,雙眼閃動著強烈的蒼綠色微光,雙腳像蹄子。與他那骯髒外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一襲柔軟的華麗白袍,由人肉製成,白袍裡穿了一件鑲嵌許多著微小頭骨的蒼白色皮甲。多瑞森是很講究衣著品位的。

他的面前擺著一張白骨拼成的桌子,桌子上是某種巨獸的頭蓋骨做成的碗,裡面擺著一隻斷氣的弗洛魔,弗洛魔是深淵中比較低階也比較常見的一種惡魔,鷹頭人身,四肢肥碩,吃起來口感應該不錯。

不過多瑞森暫時沒有心情。

就在三小時前,這只弗洛魔闖進了他的城堡。既然是送上門的食物,多瑞森自然不會客氣,直截了當地就把它變成了屍體,準備拿來磨牙——但問題在於,在變成屍體之前,這個弗洛魔說了句話。

弗洛魔說:「亡靈君主奧喀斯,命令你立刻歸順!」

無盡深淵有數不清的惡魔領主,其中最強大最著名的有三位:惡魔王子狄魔高根、烏黯君主格拉茲特、亡靈君主奧喀斯。

多瑞森曾經是奧喀斯的部屬,臣服於他,為他提供數不清的食屍鬼僕役,以此換取了亡靈君王的支持,穩穩地盤踞著這白之王國。但後來,奧喀斯失蹤了,多瑞森失去了庇佑,而此時,一位叫做耶諾古的惡魔領主突然崛起,盤踞了深淵第四百二十二層(也就是多瑞森的樓上),並開始四面擴張,蠢蠢欲動。多瑞森正視了一下自己和耶諾古的力量差距,毫不猶豫地立刻轉變陣營,拜伏在耶諾古的豺狼王座下,宣誓效忠——當然,所有人都知道,惡魔的宣誓一文不值。

多瑞森從來就不曾打算真正忠誠於誰,更準確地說,惡魔的大腦從來就不能理解忠誠的含義。混亂是他們的天性,背叛是他們的本能,所以多瑞森從來不曾為自己的選擇感到慚愧或者後悔。

但現在問題來了。

失蹤的奧喀斯又回來了,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加強大。這對他的敵人來說是個壞消息,對於他的部屬來說自然是個好消息,而對於多瑞森這種背叛者,就是個很糟糕的消息了。

自從知道奧喀斯回歸的消息,多瑞森心裡就一直惴惴不安,希望偉大的奧喀斯日理萬機,把他這個小小的惡魔給遺忘到角落裡——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奧喀斯已經派弗洛魔帶來了口訊。

背叛是惡魔的本能,多瑞森對於重新向奧喀斯宣誓效忠其實沒有半點意見——但問題是,如此一來,正在自己樓上的那個耶諾古怎麼辦?

奧喀斯統治著深淵的第一百一十三層,距離多瑞森的領地非常非常遙遠;而且奧喀斯正在和另外一位強大的惡魔領主,烏黯主君格拉茲特作戰,基本不太可能派兵來幫助多瑞森「協防」,多瑞森也不會喜歡。

但如果多瑞森膽敢對奧喀斯的指令置若罔聞……不,多瑞森不敢。

兩大之間難為小,食屍鬼君王現在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構成地板、牆壁和天花板的每一具骷髏在痛苦地歎息著,呻吟著,發出咯咯的動靜,這讓多瑞森的心情稍微愉快了點。他躊躇著,用乾枯瘦長的手指在自己光禿禿的腦袋上按壓著,尋思著如何才能擺脫這種困境,但這很難。多瑞森從不認為自己缺乏智慧,事實上,他自覺比深淵中的絕大多數(如果不是全部的話)惡魔都要聰明那麼一點點,但在絕對懸殊的力量面前,再高明的機謀盤算似乎也只能顯得更加可笑。

如果他歸順奧喀斯,那麼耶諾古的大軍可以在三天之內兵臨城下;如果他拒絕奧喀斯的要求,那麼亡靈君王只需隨意派遣手下一位將軍,就足以取他的性命,取代他的位置。

多瑞森甚至懷疑奧喀斯早就有這個念頭,只是因為暫時陷入和格拉茲特曠日持久的戰爭泥潭中,無暇他顧罷了。

怎麼辦呢。

作為奧喀斯曾經的部屬,多瑞森對這位亡靈君王的脾性有所瞭解——如果他現在還沒有改變的話。奧喀斯喜歡把任何行動都分成三個步驟,以此標榜他的冷靜和計劃周密,以這次而論,弗洛魔的前來,這只是第一步;在接下來,應該就會有一位位階更高,同時也力量更強的使者,前來拜訪。

多瑞森在等待著這位使者。

※※※

毫無預兆地,黏稠猶如實質的黑暗籠罩了整個骸骨城堡。多瑞森是一位惡魔領主,儘管並不十分強大,從理論上來說,他的眼睛能看透一切黑暗,但現在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四周變得一片寂靜,骷髏們的歎息呻吟聲突然消失。多瑞森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輕微地顫動,骷髏們在害怕地發抖,這意味著,有某位比多瑞森更強大的存在已經到來。

看似空曠的城堡中,隱藏著數以萬計的食屍鬼,他們潛伏在骷髏骨架組成的地板下,隨時準備聽候多瑞森的命令。他們早已死去的心靈和多瑞森神智相聯結,食屍鬼君王只要略一動念,就能調遣他們。但此刻,多瑞森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完全感應不到部下們的存在。整個城堡中,自己彷彿被完全孤立了。

有人切斷了自己和食屍鬼部屬的心靈聯結,而這需要非常高明的亡靈術造詣。

亡靈君主奧喀斯的第二位使者?

多瑞森緩緩起身,他的手指在瞬間劃出了三個複雜的符文,給自己的身體附上了幾道強力防禦魔法,這讓他稍稍有些安心。食屍鬼君王並不精研奧術,但也有所涉獵,尤其是在和保命逃生相關的領域。

但立刻的,防禦魔法剛剛形成,黑暗中彷彿就伸出一隻無形的巨手,輕輕往他的肩膀上一拍。冰冷的灼燒感瞬間流遍全身,多瑞森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悄然之間,所有的防禦魔法都已經被破去。

顯然,對方不喜歡他這種自我保護的行為。

空氣中的壓迫感更加增強了,冷汗悄悄浸透了多瑞森的雪白長袍,雖然外表像個食屍鬼,但他其實是個惡魔,所以他當然還是有呼吸,有心跳,也會流汗。誠然,多瑞森並不十分強大,但他畢竟也是一位惡魔領主,只要在自己的骸骨城堡內,只要在這數千年來苦心營造的區域裡,他依舊有相當於某些低階神祇的力量。在奧喀斯、狄魔高根或者格拉茲特這種強大存在面前,那自然是不堪一擊,但面對的只是奧克斯的一位使者,他不應該虛弱到這種程度才對。

來者到底是誰?

多瑞森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走下台階,向正門的方向微微躬身,雖然他並不知道對方是否會從正門進來。

「唔,不,不,」黑暗中有人說話了,用的是高等深淵語,這是唯有位階非常高的惡魔才有資格和膽量使用的語言,「你弄錯了方向,多瑞森,請轉身。」

黑暗陡然散去,多瑞森轉過身來,他看見自己的白骨王座上多了一個人。那是一位巴洛炎魔,但皮膚是深青色的,和常見的火紅色不同。巨大的翅膀彷彿斗篷裹著身體,這讓他原本就不小的塊頭顯得更大了,多瑞森開始擔心起他的白骨王座會不會被壓得散架。

一段黑色的劍鞘從翅膀下露出來,上面刻著一副奇怪的圖案。看起來,像是一位女神或者天使,張開背後白色的羽翼,散發聖潔的光芒,懷中抱著一隻嬰兒般的炎魔。

這圖案是如此的詭異,以至於任何人看到都幾乎想笑起來,但多瑞森是例外。他認出了這個圖案,也因此知道了來者的身份,這讓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歐凱將軍,」多瑞森假惺惺地再次鞠躬,他努力壓抑著聲音中的顫抖,「您來到我的城堡,有何指教。」

對於奧喀斯的使者到來,多瑞森早有心理準備,他甚至已經擬好了談判交涉的條款,包括自己應該注意的語氣和稱呼。如果必須做一個選擇的話,那麼還是投靠比較強的一方吧。

但他沒有料到自己等到的是另外一位惡魔君主的使者。

有「第二像魔鬼的惡魔」之稱,因為成天宣傳他那「推倒女神」的偉大理想而被所有惡魔背後嘲笑的歐凱將軍,正是烏黯主君格拉茲特的心腹部下。

雄踞無盡深淵第四十五、四十六和四十七層,號稱「三層國度之主」,同時有「最像魔鬼的惡魔」之稱的格拉茲特,是深淵中最強大的三位惡魔君主之一。而據多瑞森所知,格拉茲特正在和奧喀斯交戰。

難道,格拉茲特也看中了自己這位小小的惡魔領主?

多瑞森的腦中急速盤算著,考慮著各種可能性,但全都無法肯定。這意料之外的變故打破了他的心理準備,食屍鬼君王並不擅長隨機應變。

歐凱將軍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多瑞森的困惑,他饒有興趣地端詳著面前頭骨巨碗裡的弗洛魔屍體,彷彿在鑒賞一道美食。但多瑞森知道,歐凱將軍是個美食家,他從不喜歡吃這種沒有經過烹飪加工的食物。

「請坐,食屍鬼君王陛下,」在研究了一會弗洛魔屍體之後,歐凱將軍將眼光移到多瑞森的臉上,做出邀請,但他完全無視這個房間裡僅有一把座椅,而且已經被自己龐大身軀佔據的事實。「我為你帶來了我的主人的指令。」

「我能為睿智的烏黯君主做些什麼?」多瑞森小心翼翼地問。

「烏黯君主?」歐凱大笑起來,「不,不,多瑞森,你似乎弄錯了些事情……哦,我忘了,你這裡太偏僻,想必消息不夠靈通。」他張開翅膀,露出自己的胸膛,一副嶄新的,閃閃發光的胸甲正緊致合身地包裹著他的肩膀和胸口,在胸甲的左側,靠近心臟的部位,鐫刻著一個近似山羊角的標誌——那是奧喀斯的信徒常用的標記。

「格拉茲特已經被偉大的亡靈君王擊敗了,他的滅亡只在遲早之間,」歐凱說,「而我現在是亡靈君王的使者——那麼,多瑞森,我想你你完全明白你應有的立場了吧。」

多瑞森被這個消息震驚了,他看著歐凱,最後確認對方沒有在開玩笑。當然,歐凱也可能是在騙他,但這毫無必要。欺騙是為了測試忠誠,而眾所周知,惡魔壓根就沒有忠誠。

很顯然,歐凱突然背叛了格拉茲特,轉投奧喀斯,並且這很可能就是導致格拉茲特戰敗的關鍵原因。雖然不明白其中的緣故,但對於以混亂為天性的惡魔來說,這並不算多麼令人驚訝。

不過,這會不會是某個詭計呢?

格拉茲特素有「最像魔鬼的惡魔」之稱,他精通機謀,詭計多端,狡詐無比,就連神祇都會被他玩得團團轉。他的親信心腹,「第二像魔鬼的惡魔」歐凱將軍,會在他和奧喀斯的激戰中倒戈相向,轉投亡靈君王——這實在沒法不令人懷疑其中是否有什麼陰謀。

奧喀斯會真的信任歐凱嗎?或者說,這次派遣他前來,就是一個考驗?

多瑞森不清楚,但他也沒有什麼可選擇的餘地。「是的,」他說,深深低下頭,「我是亡靈君王的忠實僕人,從始至終,這點從未改變。我時刻準備著為君王效力……現在,我能做些什麼?」

他等待著歐凱的答案,並且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

但歐凱將軍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你唯一要做的,多瑞森,」歐凱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帶我去你的藏寶庫看看。」



沙漠篇 序章 深淵中的來客(下)

多瑞森最大的愛好是吃,對於收藏談不上什麼興趣。不過作為一個存在了數千年的惡魔領主,他多多少少總有些積蓄。

無盡深淵裡沒有任何貨幣體系和商業活動,所以金銀等貴金屬在這裡是一文不值,等同廢物,多瑞森也不屑於理會。他的藏寶庫裡,大多都是些骨骼所制的藝術品,少量的魔法物品,以及某些他覺得可能有價值,但一時還沒研究明白的東西。

他的藏寶庫深深建在地下,需要通過蜿蜒曲折而狹長的通道,入口設計得非常隱蔽,除了多瑞森之外,沒有任何其他人知道,包括他手下的食屍鬼。

雖然很奇怪歐凱將軍為何提出要到他的藏寶庫裡去看看,但多瑞森顯然不打算拒絕。如果是奧喀斯或者歐凱看中了他的某件收藏品,那麼就讓他拿走吧。對於多瑞森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意義在於吃,只要不剝奪他的食物和他進食的能力,那麼一切好說。他並不是個守財奴。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多瑞森真可以稱得上是愛好單純。

「請這邊走。」多瑞森躬身,對歐凱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自己當先鑽下通道。沒有惡魔喜歡把後背暴露給別人,能走在後面,這是強者的權利。

兩位高階惡魔一前一後地在通道中緩緩前進,保持著固定的距離。大約過了十多分鐘,他們在一扇骨骼編織成的門前停了下來。

門的正中位置,有一個骷髏頭骨,從頭上的角判斷,它生前應該屬於一隻狂戰魔。

「到了,歐凱將軍,請稍等。」多瑞森說,從華麗的白袍下取出一塊乾枯的黑色肉塊,塞進骷髏頭骨張開的嘴裡。

頭骨卡卡地活動起來,咀嚼著,將那塊肉吞了下去。它的兩個空洞眼眶裡開始放出紅光,接著,整個頭骨從中間整齊地裂開,分成兩半。

轟的一聲,大門敞開。

「請進。」多瑞森說,然後依舊是自己當先走了進去。

然後他怔住了。

因為寶庫裡正站著一個人,一個金髮青年,一襲白袍,纖塵不染,有著虹彩閃爍的雙眼,滿面笑容,彷彿還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他的腳邊放著一隻大口袋,從那鼓鼓囊囊的樣子,以及藏寶庫裡空曠的程度來判斷,恐怕多瑞森的大部分收藏都已經被裝進裡面了。

「唔,下午好,多瑞森先生。」他歡快地和多瑞森打著招呼。

「你…你是誰?」多瑞森驚詫無比。雖然他對藏寶庫並不怎麼看重,也沒有安排什麼重兵把守,但如果有人擅自潛入,他也應該能立刻感應到才對。再說,大門是關得好好的,這個金髮青年是怎麼悄無聲息地進來了?

正如前所述,多瑞森並不精研奧法,但對與保命、逃生相關的領域卻非常感興趣。為了自身的安全,他早就在城堡周圍布下了魔法禁制,如果有人想用傳送術直接進入他的城堡,多瑞森是肯定會察覺到的。剛才歐凱將軍前來,他雖然無力抵禦,但至少也能清楚地意識到。當然,這也有歐凱故意示威的因素在內。

正當他莫名驚詫的時候,陡然感覺到側後方一陣勁風襲來。食屍鬼君王本能地想要躲閃,但攻擊實在來得太快,或者說偷襲者離得實在太近。「砰」的一聲,多瑞森瘦削的身體重重摔飛出去,直越過大半個藏寶庫,掉進一堆頭骨燈籠中,被埋了起來。

歐凱甩了甩手,「這傢伙瘦得全是骨頭,」他抱怨著,從門外走進來,看著金髮青年。炎魔咧開大嘴,那顴骨高聳的臉上露出恐怖的笑容。「嗨,下午好,瑞恩斯坦,今天天氣真不錯呀。」

瑞恩斯坦有些驚訝地看著突然從後面冒出來的惡魔。

「唔,歐凱啊,」他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深淵這麼大,為什麼我到處都能遇上你……等等,山羊頭?」他看見歐凱胸甲上的標記,「你又換老闆了?」

「呃,」歐凱略有些尷尬,「你可不可以不要說那個『又』字。」

「哎呀,難道惡魔也會因為背叛而害羞麼?」瑞恩斯坦饒有興致地評價著,「我真的都懷疑你是不是個魔鬼偽裝的了。」

歐凱裝作沒聽見。

「第二像魔鬼的惡魔」,這是一個綽號,但其實算不上尊稱。歐凱自己的屬下是決不會這麼稱呼他的,只有他的敵人才會在背後如此譏諷。

惡魔和魔鬼,雖然名稱相近,其實是迥然相異的兩種生物。惡魔居住在無盡深淵,魔鬼盤踞著九層地獄,他們是天生的死敵,彼此從頭到腳都看對方不順眼,每時每刻都在開戰。

沒有哪個惡魔喜歡被人誇獎為「你真像個魔鬼」,正如沒有侏儒喜歡被誇獎為「你真像個矮人」。

歐凱顯然並不喜歡聽到別人說他像魔鬼……不過,他可不想和面前這個傢伙動手。

在多瑞森眼中,看到的是人類金髮青年;但在歐凱那雙能直接看破幻象的眼中,對方的形象是一隻粉紅色巨龍。

瑞恩斯坦是一隻青年虹彩龍。

說不上朋友,但彼此也算打過不少交道,歐凱很清楚虹彩龍的力量。若是在其他地方交手,歐凱自度沒有勝算,幸好此時是在深淵。整個位面都在壓制著對方,這讓歐凱先天就佔據了幾分優勢。但真要動起手來,勝負還是在未知之數。

歐凱此來,是奉奧喀斯之命,前來取一件東西的,他並不打算與人動手。

所以……

歐凱微笑著,不說話,眼光四處搜索。作為炎魔,他的眼睛天生就能穿透一切屏障,除非用魔法阻隔。他首先注意到,對方似乎受傷了,身上有幾處傷口。炎魔對此很好奇,不知道虹彩龍遭遇了什麼強敵,居然弄得如此狼狽,不過他沒有開口詢問。在掃視了一圈,發現一無所獲後,他把目光聚焦在瑞恩斯坦腳邊的口袋裡。那裡面,有個閃閃發光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瞇縫著眼,以便能看得更清晰。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薄金碎片,上面隱隱約約地有銀色的文字在流動變幻。

歐凱通曉一百多種語言,幾乎沒有他不認識的文字,但他依舊半點看不懂碎金片上寫著什麼。不過這沒關係,他已經確定,這就是奧喀斯命令他來尋找的東西,這就是他此行的目標。

「剛才我好像幫你解決了個小麻煩,」惡魔坐下來,用長著七根指頭的大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那麼,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可以談談報酬的問題?」

他並不擔心對方會拒絕,因為歐凱將軍很清楚,這只瘋狂熱愛收集寶物的虹彩龍,有著某些很特別的,常人無法理解的習慣。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5 PM

沙漠篇 第一節 出門

瓊恩雖然不是沒有出門遠行的經驗,但那不是坐汽車就是搭火車,或者買票上飛機,在沙漠裡騎著駱駝跋涉,這可確實是前世今生加起來的第一次。說老實話,看著面前這無邊沙海浩浩無垠,他心裡都有些膽怯,不過事已至此,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太陽很烈,曬得他有點頭暈眼花。放眼望去是一望無際的黃沙,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遮陰休息的。總算水還帶得足夠,估計支撐個十天半月沒問題。

佈雷納斯給了他一張地圖,上面把整個費倫大陸都畫了進去。瓊恩研究了半天,發現要從陰魂城去博得之門,最佳路線應該是先經由「黑路」,穿越這座埃諾奧克沙漠,然後穿過孤寂荒原,翻過灰峰山脈,一路經由洛克鎮、深水鎮、西康布等小鎮,一直走到「貿易之路」上。貿易之路是深水城和博得之門之間的主要商道,來來往往的商隊行人眾多,絡繹不絕。

不過很奇怪,雖然地圖上標明了「黑路」,表示可以通行,但卻又在旁邊用小字寫了兩個詞:「散塔林會、貝戴蠻族,」還畫了個小小的刀劍交叉的標記。

散塔林會、貝戴蠻族,瓊恩都沒聽說過,巫師學校裡並不怎麼教授物質界的知識。前者聽起來像是個組織,後者聽起來像是個部落,但寫在這黑路旁邊,還配上個刀劍標記,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說「黑路」是被他們佔據了,走過路過都要交買路錢?

瓊恩第一次騎駱駝,感覺非常難受,他決定等走出沙漠,到第一個城鎮時,立刻把它給賣了,另雇一輛四輪馬車。至於盤纏路費問題,這倒無需擔心,他剛才已經粗略檢查了一遍包裹,發現其中一個裡面,裝滿了沉甸甸的金幣。

瓊恩在陰魂城呆習慣了,不知道物質界的物價水平如何。但如此大包的金幣,少說也有兩三百枚,無論怎麼算應該也是巨款了吧。

不管怎麼說,陰魂城看來在撥給經費方面還是慷慨大方的。

一路上被風沙侵襲,太陽又毒,瓊恩暈頭脹腦,也顧不上仔細研究剩下的東西。直到太陽西下,他找了個看起來比較安全避風的地方,手忙腳亂地從包裹裡取出簡易帳篷,搭建起來,鑽了進去。

衣服全都被汗濕透了,又沒法洗澡,身上黏黏的,異常難受。但瓊恩顧不得這些,他已經很疲倦了,直接倒頭睡了一覺,也懶得運內功調息,等醒來時,已經月上中天。

沙漠是個古怪的地方,晝夜溫差極其懸殊。白天熱得要命,晚上卻又冷得令人顫抖。瓊恩將巫師袍裹緊些,開始靜下心來慢慢思考這幾天所發生的一切。

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當然,具體要說什麼地方不對勁,他也說不上來,這純粹是一種感覺。一切彷彿都發生得很合情合理,順理成章——但正是因為太順理成章了,彷彿總令人覺得背後有什麼人在刻意操縱。

不過,這也僅僅只能是猜測。

瓊恩搖搖頭,開始研究佈雷納斯給他的那個藍色小口袋。

當時佈雷納斯塞給他,隨即告訴他立刻出發。瓊恩根本就沒來得及仔細看,直接塞進懷裡了。一路上熱得暈沉沉的,也沒想起來。如今睡醒,總算記起還有這麼件事情,趕緊掏了出來。

從外面看起來,不過是個很小的口袋,平平無奇,但當瓊恩拉開繫著袋口的繩索,往裡看了一眼,立刻就知道沒這麼簡單。

口袋裡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虛空。

瓊恩的心砰砰跳起來,他知道佈雷納斯給了自己什麼。

次元袋。

次元袋是種魔法物品,其本質就是個能隨身移動的超小型半位面,東西塞進去,等於進了隱形的保險櫃,而且這個保險櫃還是自主跟隨,決不丟失的。對於巫師這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出門卻往往需要帶上一大堆東西的傢伙來說,次元袋非常實用。

唯有在咒法學派有非常高造詣的大巫師,才能造出次元袋來。

瓊恩將手伸進次元袋裡,摸索著。很奇妙的,彷彿他的手突然間有了視覺能力,次元袋裡所有的物品影像,剎那間都出現在他的腦海裡。他看到了一枚銀白色的戒指,一枚翠綠色的胸針,幾瓶魔法藥水,以及一面小小的盾牌。

奇怪。

戒指、胸針,這些都是巫師的常備之物,魔法藥水就更不稀奇,但給他一面盾牌做什麼。

當然,從來沒有哪一條法律規定巫師不准手持盾牌。但魔法是精巧的技藝,巫師提著盾牌,總是礙手礙腳些,自然就不能保證施法的準確性。所以一般來說,巫師都不太願意帶個盾牌。

瓊恩略有些奇怪,但也知道其中必有緣故,探手一抓,便將那面盾牌取出來,仔細端詳。

盾牌不大,呈三角形,下尖上寬,盾面光滑,毫無半點花紋雕飾。材質頗有些奇怪,應該不是金屬,倒有些像是什麼動物的鱗片,觸手光滑冰涼,在月光的映照下,盾牌表面隱隱泛著微微虹光。

瓊恩心中一動,大約猜到了這盾牌的來歷。

在陰魂城還逗留在幽影界的時候,曾經有一隻虹彩龍冒冒失失地闖進來,想要盜竊陰魂城主的浮空艦。理所當然地,虹彩龍鎩羽而歸,並且付出了一些代價。

這次巫師學校畢業考試,第一名的獎品就是用虹彩龍的血製成的虹彩戒指,它的力量瓊恩已經小小地見識過,一擊就毫無懸念地殺死了強壯的牛頭人戰士,確實可以稱得上是一流的魔法物品。可惜瓊恩功虧一簣,沒能拿到手,頗為遺憾。

不過現在看起來,自己也並沒有吃虧。雖然沒能進奧術師學校,但接下這跑腿的活,佈雷納斯王子居然就慷慨地賞賜了另外一件「虹彩龍牌」製品。如果所料不錯,這面小盾牌,應該是用那只倒霉虹彩龍的鱗片製作的吧。

龍是世間最強大的生物,虹彩龍更是其中佼佼者。拿虹彩龍的鱗甲製作的盾牌,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第一流的魔法物品,價值應該不在那枚虹彩戒指之下。

不對勁啊……僅僅是一趟跑腿送信的活,需要給這麼好的東西麼?再說,瓊恩是個巫師,這盾牌再好,對他也不太實用吧。

瓊恩皺著眉頭,他越來越懷疑自己這一趟送信任務並非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

他把盾牌放在一旁,將次元袋裡那枚銀白色的戒指也取出來。

戒指是用某種瓊恩不認識的銀白色金屬製成,作工似乎有些過於精緻了,鐫滿了細小的花紋,看上去密密麻麻。戒指上鑲著一顆小小的藍色菱形寶石,除此之外似乎也別無異樣。

他將戒指在掌心翻轉,試圖找出什麼線索,最後發現戒指的內側,鐫刻著幾行奇怪的字符,像是某種語言。

陰魂城是耐瑟帝國的文明傳承,居民日常使用的自然是耐瑟瑞爾語。瓊恩進入巫師學校後,又掌握了龍語。除此之外,什麼精靈語矮人語深淵語之類,他都一概不懂了。所以看到不認識的字符,他也並不很在意,隨手準備把戒指收起來,去看下一件東西。

等等!

瓊恩陡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來。他這次是要去出門送信的,從地圖上看,路途非常遙遠,估計就算最快速度,沒有三五個月不能趕個來回,途中要經過不少城鎮——那麼,這就有個大問題,他不懂陰魂城之外的人使用的語言。

他曾經研讀過歷史,知道耐瑟帝國隕滅後,耐瑟瑞爾語在物質界也已經基本失傳。如今物質界的人類,使用的基本都是「通用語」。通用語是從另外一種古老語言演變過來的,語法規則非常簡單,所以能夠通行大陸,已經被很多國家和城邦明文規定為官方語言,類似地球上的「英語」,只是更加的普及。一個人即便不懂各地的地方方言,只要會說這「通用語」,基本上也就能走遍天下了。

但問題是,瓊恩壓根沒學過這通用語,他怎麼和別人交流?



沙漠篇 第二節 活化虹彩龍鱗盾

該死,怎麼把這麼要緊的事情給忘了。他敲著自己的腦袋,後悔著,但如今已經走出這麼遠了,也不可能還返回陰魂城去,再找佈雷納斯王子,說自己能力微薄,不能擔此重任,請他另選高明。「算了。」瓊恩搖搖頭,反正聽說通用語語法規則極其簡單,非常易學,等走出這片沙漠,到了城鎮裡再想辦法就是,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

瓊恩把戒指先放進長袍口袋裡,又取出胸針來。和戒指的繁複作風相反,胸針上沒有任何文字或者花紋,平滑一片,樣式也非常普通。

不過,僅僅是看起來普通而已,佈雷納斯王子不可能閒得無聊,扔幾個毫無價值的東西在次元袋裡,送給瓊恩。而且作為已經畢業的正式巫師,瓊恩也自然能清楚地感覺到這幾件物品中所蘊藏的強大力量。

應該都是魔法物品,他猜測著,至於具體有什麼作用,那就不是簡單的肉眼觀察所能知道的了,需要更進一步的分析。

他將指尖按在胸針上,集中精神,感受其中蘊藏的力量。結果令他很高興,這是一枚防禦胸針,只要佩帶著,就能在身體周圍自然形成一層無形的防護力場,抵禦攻擊。

很簡單,但很實用,對於脆弱的巫師而言尤其如此。

瓊恩佩上胸針,然後從口袋裡掏出戒指,再次閉上眼睛,凝聚心神去探測其中的力量,但這次他失敗了。戒指上彷彿有一層無形的薄膜,將他的意識阻隔在外。瓊恩接連嘗試了幾次,最終只能放棄了,出現這種情況,一般來說是因為戒指中所蘊藏的力量過於強大,非自己目前所能接觸駕馭的緣故。

他皺著眉頭,不明白佈雷納斯給自己這枚用不了的戒指是什麼用意。尋思了半天,不得其解,他將戒指先戴在左手食指上,再去看最後一件,也是他最覺得莫名其妙的一件東西。

那面小盾牌。

盾牌的表面非常冰涼,指尖觸摸上去,有種滑膩的感覺。清冷的月光柔柔流淌,灑在盾牌上,微微的虹彩光芒閃爍著,變幻出不同的圖案。

瓊恩提起盾牌,很輕,幾乎沒有什麼份量。對於巫師來說,這是個好消息,因為如果真要使用盾牌的話,自然是越輕越好——當然,最好是不用。

他將整個左手掌心按在盾牌面上,集中精神,意識緩緩沉入,然後他腦海中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非常冰冷、堅硬,不帶半點情感的聲音。

「口令!」

口令?瓊恩怔了一下,這又不是在電腦上打開什麼加密文檔,或者進入什麼密門,需要什麼口令?

他睜開眼睛,左右看著,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最後確認聲音來自面前的小盾牌。於是他再次閉上眼,嘗試著,用意識去觸摸它。

再一次的,冰冷堅硬的聲音響起。「口令!」

瓊恩猶豫著,他不敢貿然回答,怕一個不甚出什麼差錯。但那個聲音無視他的躊躇,「口令!」它催促著。

一個念頭從瓊恩腦中浮起,或許……

「珊嘉。」他低聲但清楚地說。

話一出口,隨即感覺眼前一亮,瓊恩睜開眼,見小小的三角形盾牌已經自行浮空騰起,在空中緩緩轉動,泛出虹光四射,照得整個帳篷裡光怪陸離,七彩變幻。

強捺住心頭的激動,瓊恩已經隱約知道這面盾牌的真正價值了。他在心裡下了一個命令,或者說僅僅起了個念頭,但懸浮在空中的盾牌已經感應到了,它快速地平移,擋在瓊恩左側,就彷彿有人在手持著它移動似的。

這是個活化盾。

巫師施法時不方便持盾,但不持盾很多時候又過於脆弱,活化盾正是為彌補這一缺陷而制。只消主人下一個口令,它就可以自行浮空,宛如有人使用一樣,相當於巫師多長出一隻無形的手,其價值可想而知。

世間魔法物品成千上萬,也沒有什麼統一的價值衡量標準,但一般來說,能自行擁有智能的魔法物品最為難得,可謂是萬中無一,可遇不可求;像活化盾這種,已經可以算是「半智能」魔法物品,能在巫師的指令下行動,也是極其珍貴難得了。

不知道有多少巫師,夢寐以求能弄到一面活化盾而不可得呢。將一件無生命的盾牌變成活化物體,這正屬於變化學派的範疇,所以瓊恩非常清楚其難度。更何況這還是虹彩龍鱗做的,越高階的材料,附上魔法就越難,把一面普通的木盾活化,和把龍鱗盾活化,難度相差完全不可以道里計。

最後,他展開那幾張卷軸。

巫師可以將魔法儲存到卷軸中,彌補自身準備法術有限的缺陷,也可以使用卷軸來施展一些比較高級,自己還不能直接施展的法術。很多老巫師往往會製作一些魔法卷軸贈送給自己的學生,讓他們在外出時防身保命。

瓊恩手裡這幾張卷軸,其中蘊藏的魔法包括了任意門、石膚術、變形術、索爾石行術、媚惑怪物和秘法眼等,都是比瓊恩目前的施法能力稍高一些,但又不會差距太過離譜的魔法,這有利於保證施法者的安全。因為巫師使用卷軸若是超過自己的能力太多,則非常容易遭到法術反噬。

次元袋、防禦胸針、活化龍鱗盾,還有一枚不知道有什麼作用的戒指,以及幾瓶魔法藥水……佈雷納斯王子給他這麼多東西,恐怕,這次任務不是想像得那麼簡單呢……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6 PM

沙漠篇 第三節 女騎士

沙漠裡渺無人煙,唯有火熱的風捲起漫天黃沙,瓊恩詛咒著,在駱駝上搖搖晃晃,這已經是他出陰魂城的第三天了。

第一天,安然無事,可以稱得上一帆風順,除了遇上點風沙。第二天,撞上了幾隻沙漠凶貓,瓊恩直接招來一個冰冷法球,把它們凍成了碎塊。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倒還算平安,根據地圖算算路程,估計明天或者後天,應該就能到那條「黑路」了。

這個世界肯定沒有水泥公路這種東西,所謂的黑路,從地圖上看,其實也就是十幾個綠洲聯結而成的一條商旅路線,正好橫穿整個沙漠。說來也奇怪,研究了半天佈雷納斯王子給的這張地圖後,瓊恩發現諾大一片沙漠,居然除了這「黑路」沿途有十幾個大大小小的綠洲——或者說,正是因為這十幾個綠洲,所以才組成了這條「黑路」,而沙漠其他地方,居然全沒有半個綠洲的標識。

這也未免太恰巧了點,可能是地圖上沒標出來吧,瓊恩想。

已經是下午,太陽也漸漸有西垂的跡象,但沙漠裡的炎熱並未削減半分。瓊恩汗出如漿,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干,干了又濕,現在上面已經結了一層鹽鹼,穿著感覺硬硬的,像是盔甲。他雖然完全沒有半點沙漠旅行經驗,但也知道水是最不能浪費之物,這幾天別說洗澡,連洗臉都省了,現在頭髮裡都是沙子,著實難受得厲害。

等出了沙漠,第一件事就是找個旅店,跳進浴缸裡好好洗個澡。

瓊恩盤算著,這已經是他目前最大的理想了。

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呼喝吼叫之聲,抬頭一看,見前方隱隱約約似乎有一群人,正在圍著一根高聳的柱子在打轉,倒有些像是狩獵的場景。再走近些,看得清楚了,頓時幾乎嚇了一跳。

「這……這是骨蟲?」

哪裡是什麼高聳的柱子,分明是一隻猙獰恐怖的怪物,彷彿巨大的蜈蚣直立起來,大約有幾十英尺高。週身零碎覆蓋著焦黑腐敗的皮肉,露出其中的森森骨架。在骨架的間隙,浮凸出數百張殘缺不全的臉孔,從那些焦黑腐敗的皮肉中擠了出來,紛紛大聲吼叫著,發出奇怪的聲音,像是什麼聖歌或者禱詞,卻又充滿了明顯的恨意和嘲弄。它沒有明顯的頭部,整個看起來就像是骨骼組成的柱子。

在怪物前方,有大約幾十個人,男女老幼都有,衣著打扮頗為怪異,近似瓊恩前世所知道的阿拉伯人,全都紮著白色頭巾,穿著尖頭翹起的黑色長靴,騎著駱駝,另有十幾輛大車,滿載輜重行李。這不像是商隊,倒更像是某個遊牧部落大搬家。另有十餘個彪形大漢,手執雪亮彎刀,擋在前面護衛,和那骨骼構成的怪物遙遙對峙。

怪物直立著,沒有進攻,但真正擋住它的並不是這些手執彎刀的大漢,而是另有其人。

在距離怪物不足十餘英尺的地方,站著三個人。

他們都穿著銀色的鎧甲,泛著閃閃光輝,縱然在這黃沙遮天的沙漠裡,也顯得那樣神聖威嚴。三個人呈一個三角形,包圍住怪物,他們手中都高舉著某件東西,像是徽章,同樣泛著耀眼的白光。

怪物對那白光彷彿非常畏懼,它退縮著,不敢靠近,但它已經被圍住了。三個人高舉著聖徽,呼喊著某個名字——瓊恩聽出其中一人呼喊的名字和另外兩人不同。

白光越發耀眼,照射在怪物身上。焦黑腐敗的皮肉紛紛化作青煙散去,露出裡面更多的森森骨架。但隨即,怪物的骨架中又騰出黑綠色火焰來,生出一塊塊腐敗的皮肉,它顯然有自我恢復的能力。那數百張猙獰的殘缺不全的人臉痛楚地吼叫著,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含糊,混雜在一起聽不清楚,就彷彿是巨大的蒼蠅在嗡嗡作響。

瓊恩認出了這個怪物,它是某種亡靈存在,叫做骨蟲,以前在巫師學校裡曾經聽教授說起過。骨蟲是沙漠裡死去的人的骨骸糾集而成。人死之後,靈魂前往生前所信仰的神祇的國度,屍體自然衰朽。但有些時候,屍體會在負能量的支撐下繼續活動,形成亡靈。

殭屍、骷髏,這都是非常常見的亡靈,瓊恩在學校裡都曾見過。但像骨蟲這樣成百上千的屍骸糾集在一起,形成一個如此巨大的軀體,卻是非常罕見的,也非常棘手,很不容易對付。

這三個人,應該是牧師,瓊恩想。

陰魂城是莎爾的地盤,城中所有居民都是莎爾牧師,但這並不等於說瓊恩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其他神祇。費倫世界是一個多神祇的國度,這是眾所周知的常識,莎爾教會也不曾否認,因為也無法否認。

幽影界也有亡靈,最常見的是波達屍。瓊恩在陰魂城,隨軍演習的時候,也曾撞上過,就見到軍隊裡的莎爾牧師,高舉聖徽,呼喊女神的神名,便能壓制或者摧毀這些亡靈,和現在這三個人的動作一模一樣。

牧師雖然能壓制亡靈,也是要看彼此的力量對比的。像骨蟲這般龐大的亡靈,至少集合了數百個死者屍骸,融匯他們生前的怨念於一身,遠遠不是尋常的殭屍骷髏可比。這三個牧師能將它穩穩壓制住,顯然都不是尋常角色。

不過,壓制歸壓制,要真正摧毀它,還是很不容易的。看目前的情形,雙方對峙著,牧師略佔上風,但要取勝卻難。

瓊恩催促駱駝上前,準備幫忙,突然聽見一陣馬蹄聲,轉頭一看,見東邊遠處疾馳而來一匹白色駿馬。馬上的騎士顯然和三個牧師是一路,同樣穿著燦爛的銀色鎧甲,戴著頭盔,左手提著韁繩,右手提一把巨大的銀色長劍,正朝這邊衝來。

眨眼之間,已經衝近。騎士自馬上一躍而起,居然騰起幾人高,雙手握劍,劍上驟然放出燦爛光輝,將整個人都籠罩在其中。連人帶劍便彷彿是一顆燃燒的小太陽般,直直撞向正努力抵抗牧師的骨蟲。

轟地一聲,碎骨如雨紛墜,巨大的亡靈被一擊而潰,地上騰起熊熊大火來。瓊恩一驚,心想那騎士豈不也被火燒死了,卻見黑綠色火焰翻捲,從中走出一個人來。正是剛才那騎士,依舊是全身銀甲燦爛奪目,手提大劍,便如全然無事般,自火海中漫步而出。

三位牧師高舉聖徽,放出耀眼白光,聯手將火焰壓制了下去,漸漸熄滅。騎士走出火海,和三位牧師點頭示意,伸手取下頭盔來。

此時瓊恩已經到了近前,正想搭話,正值騎士取下頭盔,露出面容。瓊恩一眼瞥見,倒是大吃了一驚。

這一擊消滅巨大骨蟲的騎士,居然還是個稚氣不脫的小女孩。



沙漠篇 第四節 黑路被封了

凌空一劍,擊潰巨大的亡靈骨蟲,雖然是在三位牧師的協助壓制之下,但驚人的實力依舊展露無遺。其後更從黑綠火海中安然步出,全若無事,這就更不是尋常人所能做到的了。

瓊恩本以為如此強悍的騎士,定然是個身經百戰的強壯男人,卻沒想到頭盔取下,居然看到的是位小女孩。

燦爛的淡金色短髮垂到耳際,碧綠色的雙眸猶如幽深的湖水,似乎泛著隱隱的星光,嘴唇微微抿著,輪廓鮮明的臉上平靜無波,既沒有笑容,也並不冰冷,更多的是一種淡定從容。看起來至多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眉宇之間隱隱還帶著些稚氣。

她身材很高,大約只比瓊恩略矮一點,很漂亮,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英武明媚的氣質。配上一身銀色鎧甲,左手托著頭盔,右手提著幾乎半人高的銀色大劍,背後是漸漸熄滅的火海,這情形真彷彿是女武神降臨一般,令人不敢正視。

瓊恩看得幾乎有些呆了,怔了半響,方才回過神來。三個牧師和女騎士熄滅了火焰,回身和那些頭紮白巾的傢伙會合一處。他們似乎說了幾句什麼,然後車隊開動,就準備啟程。

瓊恩連忙上前搭話,但正如預料的那樣,彼此語言不通,根本沒法交流。他聽不懂對方說什麼,對方也聽不懂他的耐瑟語,正頭疼間,人群中走出一個老人來。

「下午好,年輕人。」老人說,微微笑著,令瓊恩驚詫的是,他說的居然也是耐瑟語。

不過,雖然是耐瑟語沒錯,但老人的發音……似乎總有些古怪的樣子,某些音節很不標準,不過聽懂大體的意思還是沒問題的。

既然語言的障礙解決,接下來的問題自然就好辦了。在明白瓊恩的意思之後,老人非常爽快的一口應允,帶瓊恩一起,通過這座大沙漠。

慶幸之餘,瓊恩也有些疑惑。他明明記得在陰魂城時,學校裡曾經教過:耐瑟瑞爾語是古耐瑟帝國的通用語,在當時大陸的其他地方並不使用。帝國毀於一場突如其來的浩劫,文明在物質界盡數失傳,耐瑟語自然也就此湮滅。怎麼這個老人也會說?

帶著這種疑惑,瓊恩隨著這支奇怪的隊伍上路。他發現剛才殺死骨蟲的那三個牧師和女騎士,似乎和自己一樣,也僅僅只是順路搭伴的。最明顯的一點:大家都騎著駱駝,他們卻騎著馬。

沙漠裡原來也能騎馬?瓊恩一直都不知道,他還以為沙漠裡就只有駱駝是唯一的交通工具。

瓊恩對那個女騎士很感興趣,但一直找不到接近的機會。牧師等一行四人騎著馬,不即不離地隨在大隊伍後面。考慮到大家素不相識,還是不要顯得太過於慇勤——最重要的是,女騎士身邊還有三個男性牧師,想來想去,瓊恩還是放棄了上前搭訕的想法。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已經是傍晚,太陽漸漸西垂。瓊恩本以為今晚又要就地找個沙丘後面搭帳篷了,突然前面一陣騷動,瓊恩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抬頭一看,只見遙遠處出現一片久違的綠色。

綠洲。

瓊恩自然知道沙漠裡有綠洲,也一直期盼著能看到綠洲,但真正見到了,還是吃了一驚。滿眼黃沙鋪天蓋地之中,突然出現一片綠色,水草叢生,樹影婆娑,當中波光粼粼,竟然還有個湖泊,便是公園也沒這般景色,一時之間都要懷疑自己眼花,或者是傳說中的海市蜃樓。

但這顯然不是海市蜃樓,身邊的人早就已經一擁上前,安營紮寨,釘下帳篷,卸下行李,安排人手去湖中汲水,行事井井有條,雖忙不亂,完全是一派訓練有素的模樣。就連在後面跟隨的那三個牧師和女騎士,也已經選了個較偏僻的角落紮下帳篷了。一片忙碌之中,反倒顯得瓊恩一人無所事事站著發呆。

他也趕忙找了個空地釘好帳篷,讓駱駝自己去吃水草,自己看著那片湖泊,考慮要不要下去洗個澡。這幾天趕路,疲倦倒在其次,只是身上又黏又髒,實在很想直接就這麼跳進湖裡去。不過最後瓊恩還是沒有把這個行動付諸實施——倒不是因為怕淹死,他是會游泳的。只是看到那麼多人在湖邊用水囊汲水,他就知道自己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否則只怕會被群起而攻之。

正當他準備轉回帳篷休息的時候,一個頭纏白巾腰佩彎刀的大漢走過來,向他微微躬身行禮。

「請跟我來。」他說,用的是非常生硬而且不標準的耐瑟語,顯然是剛剛學來的。

瓊恩跟著他,走進一座大帳篷,然後他看見帳篷裡只有一個人。

就是那位會說耐瑟語的老人。

※※※

「貝戴蠻族?」

當老人自我介紹他是這群人的「族長」時,瓊恩並沒有多麼驚訝,他已經看出了這位老人顯然身份非常高;但當老人說他們是「貝戴蠻族」時,瓊恩先是覺得這個詞好熟悉,緊接著想起來。

就在佈雷納斯給他的那張地圖上,在「黑路」旁邊,用小字註明了兩個名字:「散塔林會」、「貝戴蠻族」,並且還畫了個刀劍標誌。

瓊恩當時猜測這是不是說黑路被散塔林會和貝戴蠻族把持,走過路過需要交買路費之類的意思。但如今看來,情況顯然並非如此。

「蘭尼斯特先生,你是個巫師,對吧。」老人開門見山地問。

「叫我瓊恩就好。」瓊恩說,沒有回答老人的問題。他有些奇怪,自己並未自我介紹是個巫師,又沒有顯露過什麼法術,對方何以如此斷定?

老人彷彿知道瓊恩心裡在疑惑什麼,微微笑了起來。「你穿著巫師袍。」他解釋說。

瓊恩皺著眉頭,他確實是穿著巫師袍——但其實單從外表看起來,巫師袍和普通的長袍也是沒什麼區別的,老人不應該看得出來才對啊。

不過,老人既然都已經猜出自己的身份,瓊恩也不打算隱瞞。「我是個巫師。」他說,略略有些得意。確實,從巫師學校畢業,他已經是正式的巫師了。

「那麼,瓊恩,你想穿過沙漠是吧。」老人問。

「嗯。」

「你準備走黑路。」

「當然,還有別的路嗎?」

老人看著瓊恩,微微搖頭。「黑路已經走不通了。」

「為……為什麼?」

「因為黑路被散塔林會封了,」老人說,對瓊恩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坐,別一直站著,瓊恩,這說來話長。」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6 PM

沙漠篇 第五節 貝戴蠻族

確實說來話長。

原來貝戴蠻族,其實是沙漠裡一個遊牧民族,分成幾十個部落。瓊恩碰到的這個,是其中的一部,他們原本就居住在黑路沿線,如今正準備遷居北上。

這片大沙漠,原本是耐瑟瑞爾帝國的所在。後來帝國突然隕滅,這裡就變成了萬里瀚海。沒有任何人能在這大沙漠裡生存,除了貝戴蠻族。

沙漠裡不能種田,不能挖礦,更談不上經商,那麼貝戴蠻族靠什麼為生?

一開始是靠發「秘密通行證」。

因為耐瑟帝國原本的位置,是處於大陸北部的中心。帝國隕滅,沙漠突然出現,這樣就等於是隔斷了大陸北部東西兩地的來往交通。來來往往的行人商旅,面對這無邊沙海自然萬分頭疼。

沙漠裡有綠洲,原本只要時間長了,慢慢探索出這些綠洲的位置,自然也就能走出一條路線來。但瓊恩腳下這座埃諾奧克沙漠,又有個特異之處。

「你剛才說,這座沙漠裡的綠洲,是不固定的,會自己移動位置?」瓊恩不敢置信地看著老人。

他縱然沒有走沙漠的經驗,好歹也有常識。沙漠裡有綠洲,這很正常;如果說綠洲漸漸枯萎,被沙漠吞噬,這他也能理解——但如果說綠洲居然也是會自己長腳的,能移動位置,這就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是啊,」老人說,「因為,這原本就不是普通的沙漠嘛,」他微微歎息著,臉上露出黯然的神色來,「你應該也知道費林魔葵吧。」

瓊恩當然知道費林魔葵,正就是毀滅耐瑟帝國的兇手。陰魂城是耐瑟帝國遺民,無時無刻不以報仇復國為己任,而頭號大敵,就是這「費林魔葵」。

「費林魔葵是一種很恐怖的怪物,」老人說,「他們能吞噬生命力。」

當年帝國被費林魔葵攻破,隕滅。費林魔葵們盤踞此地,他們所經過之處,草木枯萎,土壤沙化,短短數年之內,把這裡變成了大沙漠。

也就是說,這個沙漠原本就不是自然形成的產物。

後來費林魔葵遭遇了天敵,被囚禁封鎖起來,傳說就關在這片大沙漠之下。它們掙扎著,想要脫困而出,這導致沙漠常年在變幻不定,綠洲也時隱時現,飄忽莫測。

沙漠太大,如果沒有綠洲作為補給站,幾乎不可能穿越過去。而綠洲又是能移動的,這大大增加了難度。

貝戴蠻族卻有一項特殊的本事:他們總是能準確地找到綠洲,彷彿能預測一般。

正是憑借這一手絕技,貝戴蠻族能夠橫行大漠。來往商旅行人,只要向貝戴蠻族交一筆錢,購買一張秘密通行證,就能受到貝戴蠻族一路保護、指引,安然穿過大沙漠。

此時,還壓根沒有「黑路」。綠洲都是變幻不定的,哪裡有什麼固定的路線。

貝戴蠻族靠著發放秘密通行證,收取「買路錢」或者說「引路費」,縱橫大漠千餘年,日子一直過得很滋潤。

不過,好日子終究有到頭的時候。

在大沙漠的東部,崛起了一個組織,叫做散塔林會——老人囉囉嗦嗦解釋了半天,反正瓊恩歸納起來,意思就是說:這個散塔林會,是一個勢力雄厚的組織,而且似乎還是個黑道組織。

散塔林會在大沙漠東部,它的勢力要往西部擴張,就需要經過大沙漠。而散塔林會不甘於被貝戴蠻族所制,他們不願意交買路費,領什麼秘密通行證。

散塔林會實力雄厚,人才濟濟,其中有無數力量強大的巫師、牧師和奇人異士。他們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居然硬生生把原本變幻不定的綠洲給固定住了——更準確地說,他們沿著沙漠中線,強行用什麼方法,固定住了在沿線出現的綠洲,使之不能再遷移變動。至於沙漠的其他地方,散塔林會自然不管,綠洲依舊是變幻不定的。

他們固定了大大小小十幾個綠洲,以此為據點,派士兵駐守,彼此聯結起來,這就形成了瓊恩在地圖上所看到的「黑路」。

散塔林會建成黑路之後,也倣傚貝戴蠻族,同樣發通行證,收買路費。因為「黑路」穩定安全,而且從大沙漠中間筆直穿過,最為快捷,所以很受歡迎。

所以貝戴蠻族就沒生意可做了。

如前所述,沙漠裡不能種田,不能挖礦,不能經商,貝戴蠻族就靠這個為生。如今被散塔林會橫插一手,搶了生意,蠻族頓時就失去了謀生的手段。

於是,貝戴蠻族就改做一門更有前途的職業——強盜。

※※※

散塔林會建成了黑路,來往商旅行人都從此路過,貝戴蠻族就沿著黑路搶劫。

當然,散塔林會很有職業道德,他們賣了通行證,收了錢,自然會派士兵護送行人,派軍隊沿途保護。但問題是沙漠太大,黑路太漫長,散塔林會縱然再實力雄厚,也不可能把每一段路都保護得密不透風,總有空子可鑽。

貝戴蠻族祖祖輩輩深居大漠,對地理環境熟悉無比,又是遊牧民族,來去如風,一旦有事就遠遠逃遁。散塔林會處於防禦地位,先天就吃虧,而且他們沒有貝戴蠻族那樣能預測綠洲出現的能力,不敢離開黑路沿線深入大漠。結果就是雙方圍繞這黑路沿線糾纏數十年,不分勝負。

但在前些天,這個均勢被打破了。

散塔林會不知發了什麼瘋,突然封閉了黑路,嚴禁一切行人通過,看見的格殺勿論。不但如此,散塔林會還派遣重兵駐守黑路沿線,完全不計代價不計損耗地四面出擊,瘋狂剿殺貝戴蠻族。

貝戴蠻族終究實力不如,敵不過散塔林會這樣瘋狂的剿殺,損失慘重,在這一地區實在立足不住。黑路沿線的十幾個蠻族部落集體商議,最終決定北遷。

瓊恩碰上的這支隊伍,就正是其中一個小部落。

把老人的話總結歸納起來,其實也就幾句:貝戴蠻族原本靠著能尋找綠洲的獨門絕技稱霸沙漠,收取買路費;後來散塔林會用更高明的技術,建設了一條更安全更快捷的黑路,搶了貝戴蠻族的飯碗;貝戴蠻族於是轉職成強盜,以搶劫為生;而在前幾天,散塔林會大力出擊,貝戴蠻族只好遷居。

不過,為什麼是北遷?

「因為北部還有我們的族人。」

老人解釋說,貝戴蠻族原本就居住在大沙漠西北邊緣的兩座城市裡:埃斯考城(Ascore)和哈勞格達斯城(Hlaungadath),它們原本都是耐瑟帝國的城市。帝國隕滅,城市也變成廢墟,成為貝戴蠻族們的棲身之地。

但後來,一群邪惡的人面獅怪物冒出來,佔據了哈勞格達斯城和埃斯考城,並且大肆攻擊貝戴蠻族。貝戴蠻族被迫離開,分裂成幾十個部落,一部分還留在沙漠西北一帶,和人面獅周旋;另外一部分則深入大漠,後來成為黑路沿線的強盜。

如今北面傳來消息,說人面獅已經和貝戴蠻族達成和解協議,不再互相攻擊,並讓出了埃斯考城,作為誠意的表示。恰好這邊散塔林會攻擊得厲害,大家一合計,決定北上,重返家園。

至於那三個牧師和聖武士,則也是順路碰見。他們也要穿過沙漠,正撞上散塔林會把黑路封了,正無可奈何間,遇上這支貝戴蠻族部落,於是強盜又重操舊業,再收一次買路錢,帶他們一程。

「帶他們一程?」瓊恩奇怪,「他們是要穿過沙漠,你們是要北上遷居,難道順路麼?」

「我們要去的埃斯考城,已經是沙漠的西北邊緣,」老人回答,從桌子下面取出一張地圖來,指點給瓊恩看。那是一張有些老舊破爛的羊皮地圖,只畫了大沙漠地區,沒有瓊恩懷裡那份清楚精確,但也大體可以看了。

「我們現在大約在這個位置,」老人點了點大沙漠的中部,「埃斯考城在這裡,」他指了指西北上方的一個黑點,「到了埃斯考城,只要再有一天的路程,你們就能走出沙漠。這裡有從阿德巴堡到深水城的貿易商道,可以很容易雇到馬車,」老人手指在地圖上移動,指點著路線,「到了埃斯考,出沙漠,上了商道,到時候你們不論要去哪裡都很方便。這雖然看起來是繞了個大彎,但其實並不會多耽擱太多時間——更何況,」他瞇縫著眼,看著瓊恩,「這也是你們唯一的選擇,黑路已經走不通了。」

※※※

姓名:瓊恩-蘭尼斯特。陣營:絕對中立。信仰:莎爾。慣用手:右手。基本速度30尺

語言:耐瑟語,通用語,龍語

屬性:力量11,敏捷15,體質16,智力18(天生17,升級加1),感知12,魅力14。

等級:法師6

攻擊:近戰+3,遠程+5,SR:12

AC22,接觸16,措手不及20,反射4,強韌5,意志6,先攻2

HP34

專精變化,對立塑能和死靈

每日法術位(0-3):5卅5卅5卅4,每級必須準備至少一個變化系法術。

專長:

抄錄卷軸:一級時,法師獲得抄錄卷軸(ScribeScroll)作為獎勵專長。

法術博學(Spellwise):人物在知識(奧術)和法術辯識檢定上得到+2獎勵,同樣在對抗幻術的豁免檢定上得到+2的獎勵。

技能專攻(專注):所有專注的檢定都獲得+3加值。

法術專攻(變化):變化學派的法術的所有豁免檢定DC都獲得+1加值

法術延時:搭配此專長時,法術持續時間成為原來的兩倍。持續時間為專注、立即或永久的法術不受本專長的影響。延時的法術需佔用高於原本一個等級的法術位。

法術穿透:對抗SR時,檢定獲得+2加值.

技能點數:

唬騙4,專注12,手藝(煉金術)9,文書解讀5,易容5,知識(神秘)15,知識(宗教)5,知識(位面)9,知識(地理)5,知識(當地)5,知識(工程)5,知識(歷史)5,知識(貴族)5,知識(地城)6,知識(自然)5,聆聽5,察言觀色2,辨識法術17,偵查5,滾翻5,繩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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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備:

活化虹彩龍鱗小圓盾:一面以虹彩龍鱗作部分原料的活化+3盾牌,虹彩龍鱗蘊含的魔力讓它極為輕巧。一旦啟動,就會漂浮在瓊恩周圍2英尺之內,如同他用手拿著這面盾牌。(AC+4,SR12,無奧術失敗,重2磅)。另外每日三次釋放虹彩圖紋。

防禦胸針:看上去就像一枚普通的胸針,但具有魔法力場,可以偏轉針對佩戴者的攻擊。穿戴者在AC上有+4偏斜加值。

不明戒指:用途未知。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7 PM

沙漠篇 第六節 領路

好吧,基本情況已經搞清楚了——但瓊恩隨即想到最關鍵的問題:老人把自己找來,囉囉嗦嗦說這麼多,目的是什麼?

讓自己交買路錢?那沒必要費這麼多口舌,解釋得這麼詳細吧。

彷彿看出瓊恩的疑惑,老人微微笑了起來。

「我們不收你的錢,」老人說,「放心好了。」

瓊恩自然更不放心。如果老人是想收錢,就算把價格提得非常高,瓊恩也不是不能考慮;但如今他不收錢,那他想要什麼?

老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從袖子裡伸出一隻枯瘦的手,撫摩著攤開在桌子上的那張羊皮地圖,對瓊恩說:「瓊恩,你知道我們貝戴蠻族,為什麼總能準確地找到綠洲嗎?」

瓊恩自然不知道,他等待著老人的答案。

老人沒有再說話,他的手緩緩撫摩著地圖表面,然後瓊恩驚訝地發現他的手上開始泛起了微微的綠光。最終,老人用非常輕的聲音說了個詞。

地圖活動起來,像海浪一樣緩緩起伏著,最終又平平地落回桌面。老人招呼瓊恩靠近,讓他看地圖。

和原本那又破又舊的樣子不同,地圖彷彿變得嶄新起來,隱隱還有些半透明。在地圖的中央,正有一個綠點和一個紅點重合在一起,微微發光。

「這紅點是我們,」老人說,「綠點則意味著我們目前所在的這片綠洲。」

「這意思是說……」

瓊恩大約明白過來。大概每個貝戴蠻族部落手裡,都有這種羊皮地圖,能夠準確定位沙漠裡出現的綠洲,所以他們才能總是找到路。

「當年我們族人被人面獅從埃斯考和哈勞格達斯城趕出來後,遇上一種奇怪的生物,」老人緩緩說,「根據祖先的口述流傳,這種怪物體型極其龐大,飛行在空中,全身是光滑的銀黑色,散發微光。它們長著三個腦袋,三隻胳膊,每隻胳膊上又都長了三隻手,而在每隻手的掌心,又長了一隻眼睛。」

這些怪物很奇怪,來歷不明,而且也沒有攻擊貝戴蠻族,反而給他們每個部落一張羊皮地圖,告訴他們使用方法。用這種羊皮地圖,貝戴蠻族就可以直接知道附近五十英里範圍內的綠洲方位,他們由此在沙漠裡生存下來。

原來如此,但瓊恩心中的疑惑更加加深了。老人把這麼隱秘的事情都告訴自己,他到底是什麼打算?

答案很快揭曉,老人伸手,扯開自己的衣服,他的胸口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繃帶。老人解開繃帶,瓊恩驚駭地發現他的右胸口部位已經破開了一個大洞,周圍的皮肉已經腐爛,黑色的血緩緩流出來,將厚厚的繃帶都滲透了。

「我已經快要死了。」老人低聲說。

※※※

散塔林會大舉剿殺,黑路沿線的貝戴蠻族們傷亡慘重,所以才被迫遷居。老人這一支部落,同樣也遭遇了散塔林會的攻擊,雖然奮力突圍逃脫,但老人卻受了重傷。

當老人扯開繃帶,露出腐爛發黑的傷口時,瓊恩一眼便看出,這是亡靈魔法造成的創傷。具體是什麼法術,因為他恰好厭惡亡靈學派,所以也不是很清楚。猜測起來,效果應該是會持續不斷地腐蝕人的身體,直到死亡。

「散塔林會的一個巫師,」老人說,「他朝我指了一指,然後我就感覺胸口彷彿被什麼東西按了一下,沒感覺到疼痛——到現在都不疼,」他說,「當時忙著逃命,也沒太在意。等晚上檢查,才發現已經這樣了。」

瓊恩沉默,亡靈魔法中確實有很多都如此。施法者能傷人於無形之中,受術者往往當時渾然不覺,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來不及解救,只能等死了。精研亡靈魔法的巫師,大概也很享受這種看著他人在漫長死亡等待中的恐懼和絕望吧。

老人倒沒有多麼緊張恐懼之色,大概也是早已經有心理準備。「族人們都還不知道,」他說,「我一直瞞著他們。」

「為什麼?」瓊恩不解。雖然族長將死的消息傳出去肯定會動搖士氣,但至少可以提前安排後事,囑托接班人。否則他已經活不了幾天了,這樣瞞著不說,等走著走著突然暴斃,只怕更容易引起混亂吧。

「因為這張地圖,除了我之外,族裡已經沒有人能用了。」

瓊恩更是不解。「為什麼?」他問。剛才老人撫摩地圖,念了個什麼單詞,地圖開始起作用。他只要把這個單詞傳下去就是,又不是什麼拗口複雜的咒文……

咒文?

瓊恩猛然一驚,難道這老人是個巫師?這地圖只有巫師才能使用,所以老人把自己找來說這些?

他抬起頭,看著老人。

老人點點頭,「你應該猜到了,」他低沉地說,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唯有巫師,才能使用這張地圖。」

瓊恩看著老人,他思索著,然後他想起一件事情來——老人的話裡,多次提到耐瑟瑞爾,但他從不直呼其名,而都是說「帝國」。

陰魂城的居民以耐瑟遺民自居,以光復帝國為己任,在陰魂城中,只要提到耐瑟瑞爾,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一概用「帝國」來指代,這是一種認同和歸屬。

老人的習慣,和陰魂城居民一模一樣。

再想到老人的巫師身份,他奇怪地會說早應該失傳的耐瑟瑞爾語......瓊恩的心中漸漸有幾分明白了。

他還有些不敢確信地詢問老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和你一樣,」老人說,「我,也是帝國的遺民——可以算是吧。」

※※※

費林魔葵毀滅了耐瑟瑞爾,浮空城盡數墜毀(除了躲入幽影界的陰魂城),大奧術師們幾乎盡數喪生,輝煌的文明一朝隕落,但這並不等於說耐瑟瑞爾人就此亡族滅種了。

依然有少數耐瑟遺民,在這場大災難中倖存下來。他們試圖重建家園,但無法和費林魔葵相抗,很快,昔日的平原沃土,變成了一塊一塊的風化沙漠。耐瑟遺民們不願意離開故土,不願意遷居異鄉,他們躲避著費林魔葵的追殺,躲避著逐漸擴張的沙漠,艱難地生存著,最後漸漸都集中到沙漠北部的埃斯考和哈勞格達斯兩座城市。

後來,突然有一天,一群奇怪的人來到此地,進入埃斯考城和哈勞格達斯,他們就是貝戴蠻族。原來貝戴蠻族並非費倫本土人,而是來自遙遠的另外一塊大陸——在費倫大陸西方的澤卡哈大陸,他們都是被一個瘋狂巫師的失控魔法試驗給傳送過來。

好在澤卡哈原本就是乾燥炎熱之地,遍佈沙漠和戈壁,這些貝戴蠻族們對新環境也就適應得很快。他們和耐瑟遺民們在埃斯考、哈勞格達斯兩座城市中雜居,經過漫長的歲月,漸漸融合到一起——或者說,人數稀少的耐瑟遺民,被融合進了貝戴蠻族中。

不過,說「被融合」似乎也不是很恰當。耐瑟瑞爾是輝煌的魔法帝國,這並不僅僅是指帝國擁有可以與神祇抗衡的大奧術師,更是指耐瑟帝國的魔法普及程度非常高。雖然第一流的巫師都在浩劫中喪生,存活下來的這些遺民都不過是平民百姓——但即便是平民百姓,也都是懂點魔法的,勉強也可以算是巫師,而且受過系統的文化教育。

貝戴蠻族整體文明程度很低,否則也不會有「蠻族」的稱呼了。這些耐瑟遺民融入貝戴蠻族後,大多都漸漸成為各部落的高層人物。再加上後來被人面獅驅逐出城市,在沙漠裡漂泊,那能探測到綠洲的羊皮地圖又唯有巫師才能使用——這一切,都導致了巫師的地位越來越高,最終定下這樣的規矩:貝戴蠻族各部落的領袖,都必須是巫師。如果一個部落沒有巫師擔任領袖,那麼就必須並入其他部落。

這個規矩最初問題不大,因為它所謂的「巫師」,其實標準非常低。若是按陰魂城的標準,唯有能從巫師學校畢業的才有資格算是巫師,但在這裡,只要略懂點魔法,能使用那張羊皮地圖,就可以算是巫師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千多年過去了,情況越來越嚴峻。魔法這種東西,原本就要看資質,看天賦,不是想學就一定能學會的。或者說得更不客氣點,來自澤卡哈的貝戴蠻族的血脈中,壓根沒有半點學魔法的天分;當耐瑟遺民的血統越來越淡時,部落裡的「巫師」數量也就越來越少了。

到如今,貝戴蠻族幾十個部落裡,大概平均只有一到兩位「巫師」,能使用羊皮地圖,為族人在大沙漠中尋找到救命的綠洲。瓊恩碰到的這一支,情況更加糟糕:只有面前的老人,也就是族長一人,還算是個「巫師」。

老人已經身受重傷,不知還能支撐幾天,他若是一死,便再無人能使用羊皮地圖引路,這幾十號族人,大概就要在沙漠裡等死了。

這,就是老人把瓊恩找來的緣故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瓊恩就如同天上掉下來的救星一般,是目前這支小部落的生存希望。

那麼……

「我聽見你說的是耐瑟語,再看你身上穿的是帝國時期流行的巫師袍式樣,就大概也猜到你的來歷了。」老人說。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去世,要我使用這張地圖,帶著你的族人走到那個……艾考斯城?」

「埃斯考城,」老人糾正,「不僅僅是帶著我的族人,瓊恩,也是帶著你自己。」

正如老人此前所說,「黑路」已封,不管是瓊恩,還是貝戴蠻族人,要走出這茫茫大漠,都唯有這一條路。

嗯,對了,還有那三個牧師和女騎士。

※※※

對於那三個牧師和女騎士,老人知道的並不多。

「他們從沙漠東邊來,」老人說,「半路上遇到的,也是要穿過沙漠去西邊。」

具體要去西邊哪裡,那就不清楚了。收人錢財,替人帶路,貝戴蠻族沒有詢問顧客行程的規矩,也沒有追查對方底細的愛好。

不過老人到底經驗豐富,一路同行幾天,自然還是看出了不少端倪。

「他們應該是在護送某件東西,」老人告訴瓊恩,「就在那個紅頭髮的牧師手裡。」

這三個牧師,其中一個最年長的是正義之神提爾的信徒,另外兩個是晨曦之神蘭森德爾的信徒——得知這一點,瓊恩微微皺眉,因為陰魂城信奉的暗夜女神莎爾,正好是晨曦之神蘭森德爾的對頭。

這是個神祇眾多,全民信教的世界。不同神祇之間往往敵對,連帶著他們的信徒也彼此仇視。蘭森德爾是晨曦之神,又稱太陽神,莎爾卻是暗夜女神——而且是個邪神。瓊恩雖然不算是莎爾的虔誠信徒,但卻畢竟來自陰魂城,如果被那兩個蘭森德爾的牧師知道了,說不定就有麻煩。

至於正義之神提爾的信徒,反而好應付一些。根據瓊恩以前在學校裡瞭解的知識,提爾的信徒大多都嚴肅、死板、恪守律法、一絲不苟,雖然他們同樣很反感邪神的信徒,但只要不做壞事——或者說,做壞事不讓他們知道——基本也就沒事。

不過,瓊恩最關心的不是這三個牧師……三個老男人有什麼可關心的。他真正關心的,是那個女騎士。

「她也是正義之神的信徒,」老人說,「不過不像是牧師……據我看,應該是個聖武士。」

瓊恩微微一凜。

「聖武士?」他有些不敢置信地說,「可她還是個小姑娘吧。」

「是太年輕了點,」老人也不敢肯定,「不過……這個我也說不好。」

好吧,這件事情暫且先不去管他。

瓊恩接受了老人的提議——事實上,他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正如老人所說,這不僅僅是為了這個貝戴蠻族部落,同時也是為了瓊恩自己。沒有老人手中的羊皮地圖,沒有他的咒語,瓊恩也沒辦法走出沙漠去。

而且,沙漠裡如此危險,大家一起結伴同行總是安全些,彼此也有個照應。否則不說被散塔林會追捕,就算再遇上只骨蟲,瓊恩自料自己也肯定搞不定。再說,他也不想放棄能和那個女騎士同行的機會。

「好吧,」瓊恩說,「教我怎麼用這個地圖,對了,」他突然想了起來,補充一句,「你會通用語吧?」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09 PM

沙漠篇 第七節 湖邊

三天之後,老人去世。此時瓊恩一行人已經穿過黑路,躲過散塔林會的搜捕,正往西北的埃斯考城前進。

因為已經提前告知族人,安排好後事,老人的去世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動。在按貝戴蠻族的習俗將老人就地安葬後,大家繼續上路。

瓊恩暫時成為這支貝戴蠻族部落的族長,這是規矩,因為他現在掌握著那張羊皮地圖——也就是族長的信物。不過只是暫時,瓊恩也和老人事先說好,只要到了埃斯考城,大家就各走各的路,這支貝戴蠻族是再找巫師來立新族長也好,是並入其他部落也好,都不關瓊恩的事情了。

因為只是臨時合作,瓊恩也懶於和這些貝戴蠻族深入打交道。他每日的工作,便是用地圖尋找附近的綠洲,剩下來的事情自然有人做,也無需他這個臨時族長關心。

老人去世前另外還做了件好事,就是教會了瓊恩說通用語。

通用語確實非常簡單易學,難怪能風行大陸,瓊恩只學了三天,就已經基本掌握,至少日常的交流談話可以大體應付了。學語言都是這樣,掌握大體的語法、發音規則和基礎的詞彙量之後,以後就可以自己慢慢熟練提高了。

至於那三個牧師和女騎士,對貝戴蠻族這邊的事情也並不如何關心——或者說,並不表現得很關心。走路時,他們不即不離地跟在後面;宿營時,他們單獨找一塊僻靜地方;就連這邊老族長去世,瓊恩暫時繼位,他們也都沒有表現出半分的驚訝,問都不問一聲。

不過,瓊恩當上臨時族長後,和女騎士的接觸倒稍稍多了一點——因為每天探路的工作都是由她來承擔的。每天中午,瓊恩使用地圖,尋找附近的綠洲,然後女騎士便按著方向去搜尋,確定準確的方位,回來通知大家。

雖然如此,彼此還是沒什麼說話的機會,女騎士有些冰冷,或者說,對什麼都冷冷淡淡的,彷彿漠不關心,極少說話——並非單單對瓊恩是如此,就連對她的那三個牧師同伴都是如此。

他們確實應該是要去送某件東西——是一個近似小圓盾大小的球體,被黑布嚴密包裹著,由那個紅頭髮的蘭森德爾牧師保管,背在背上,吃飯睡覺片刻不離身。老人告訴瓊恩,這個牧師應該是這四人中的首領,名叫坦納斯。另外一名蘭森德爾牧師是坦納斯的副手,格蘭特,那名提爾牧師名叫菲拉頓,從衣飾上來看,這三人在各自的教會中位階肯定都不低。

至於那個女騎士,瓊恩卻一直不知道她的名字。因為其他三個牧師都叫她「神選者」,這顯然是一種稱呼,象徵著尊崇的身份,卻肯定不是名字。

「神選者?」瓊恩琢磨著這個名字,從字面意思來看,應該是說這個女騎士是被神祇所親自選中的凡間代言人——如果這麼說的話,倒也能解釋為何她小小年紀就能擁有如此強悍的力量。

不過,一個看起來不到二十歲的小女孩,能有什麼能力,被神祇如此看重?

一路上平靜無事,再也沒有遇到骨蟲這種巨大的亡靈怪物,倒有一些沙漠凶貓之類的,貝戴蠻族人用一輪亂箭就打發了。因為已經遠離黑路,所以連散塔林會的追兵也消失了。羊皮地圖確實很好用,總能準確地指示出附近的綠洲。基本上,平均每隔兩三天,就能有一個晚上在草地上安營紮寨,補給飲水。

大約走了大半個月,從地圖上看,距離埃斯考已經很近了,大約再有兩天路程便到。到時候大家便要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瓊恩自去博得之門給那個叫「拉沃克」的老巫師送信,貝戴蠻族自生自滅,至於那三個牧師和女騎士,就不知道到底要去哪裡了,他們口風很緊,無論怎麼旁敲側擊都不肯吐露半點。

瓊恩雖然對那個女騎士很感興趣,但對方是個冰美人——而且還是個力量如此強悍的冰美人,一路上連搭訕的機會都沒有,身邊又有三個一看就正義感過剩的男性牧師。瓊恩想來想去,還是決定放棄,不打什麼主意吧。早早去博得之門,把這一趟差使辦完,回陰魂城去見珊嘉才是正事。美女哪裡沒有,也不缺這一個。

※※※

這一天傍晚,女騎士策馬回來,說前方找到了綠洲。眾人習以為常,到了地方,像往日一樣安營紮寨,各自休息。

瓊恩獨自一人在帳篷裡,睡到半夜醒來,總覺得身上難受。這大半個月來在沙漠裡行走,可以算得上是有生以來最艱苦的一次旅行。烈日炎炎,風沙吹刮,這些也都罷了,習慣就好,但天天這樣跋涉,汗濕重衣,實在很想洗個澡。

「算了,反正再有幾天就出沙漠了。」

他翻了個身,準備再度睡去,卻怎麼也睡不著。這次出來得太倉促,連本書都沒帶,否則還可以消遣。說起來,這個世界雖然魔法發達,科技水準卻平平,沒有電腦,沒有電視,沒有MP3,更沒有互聯網,各種娛樂都沒有,著實令人喪氣。

正百無聊賴間,突然想了起來,今天這片綠洲靠北部,不是有個小湖麼。因為大家都要在湖裡汲水,瓊恩也不敢去洗澡,但如今已經是半夜,該準備的也都準備好了,明天一早就要上路。現在去洗個澡,應該也什麼大關係吧。

一念及此,趕忙從包裹裡翻出一套新衣服來。佈雷納斯王子總算還有點人情味,雖然不由分說地就把瓊恩打發到這大沙漠裡來了,但還記得替他準備了路上換的衣服,連巫師袍都備了好幾件。

撿了一套抓在手上,瓊恩出了帳篷,藉著月光便往那小湖走去。此時已經是半夜,所有人趕了一天的路,都在自己帳篷裡沉睡。明天一早,便又要準備啟程了,這種日子可真辛苦。

不過總算快熬過去了,算算路程,如果順利的話,後天能到埃斯考。聽老人說,埃斯考以前是耐瑟遺民和貝戴蠻族人居住所在,後來被一群人面獅趕了出來。如今就是因為人面獅和貝戴蠻族宣佈和解,並且讓出埃斯考城,所以黑路沿線的貝戴蠻族部落紛紛北上而來。

說到這個,其實瓊恩心中很有疑慮。以前在巫師學校的時候,課程裡也有「怪物學」,講述各種千奇百怪的怪物,其中也提到這人面獅。如果瓊恩記得不錯,人面獅應該是一種非常狡詐、邪惡而且不守信用的怪物,它們看起來像是外表俊朗的人類和強壯的獅子合體而成,上半身人,下半身獅子——但據說人面獅的貴族卻是半人半蛇的。普通的人面獅是強壯的戰士,狡猾但並不聰明;貴族卻往往都有很高的智力,會說很多種語言,而且大多都有些魔法天賦,其中不乏高明的巫師或者術士。不過和陰魂城中正規培訓出來的巫師不同,人面獅中的巫師和術士,大多都只精通很有限的幾種魔法,主要是在精神控制和製造幻象方面比較擅長,對於其他魔法基本一竅不通。

人面獅驅趕追殺貝戴蠻族,這個沒什麼奇怪的,正如人類會驅趕追殺地精一般——但你相信人會和地精和解麼?

瓊恩是不太相信的,他也曾經向老人提出過這個問題。老人沉默著,不說話,過了很久才回答說:「其實我們也不是很相信,但北邊的部落派使者傳消息過來,應該是不假的。再說,我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

「為什麼?散塔林會只是把黑路沿線給封了。沙漠這麼大,未必一定要去北邊啊。」

老人搖頭,解釋了一番,瓊恩這才知道。原來大沙漠大體上分成五大區域。中間的黑路沿線區域,已經被散塔林會牢牢佔據;東北部屬於戰蜥人的地盤,貝戴蠻族不敢插足;西南部是「劍漠地區」,又被稱為「虛無之地」,從無半塊綠洲出現,是真正的絕境死地。

「只有往西北走,回我們的故居了。」老人說。

「等等,你剛才還漏了一塊。東南這部分呢,這塊,叫乾渴沙洲的地方。」

「這裡,如今已經是陰魂城的地盤了吧。」老人慢慢說,看著瓊恩。顯然,他早就隱約猜測到瓊恩的來歷身份。

話說到這種地步,瓊恩也沒什麼可說的,反正說到底,貝戴蠻族的事情跟他這個外人無關。不過是暫時合作,共同走出這大沙漠罷了,一旦到了埃斯考,立刻各走各的路。

搖搖頭,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瓊恩快步朝湖邊走去。沙漠的夜裡很冷,估計湖水也會很冰,不過身上實在太難受,迫切洗澡的慾望壓倒了一切。

眼看就要快到湖邊,耳中突然傳來細微的嘩嘩水聲。此時是深夜,周圍萬籟俱寂,瓊恩修習內功多年,雖然成就平平,但聽力較常人敏銳,水聲雖然很輕,卻清楚地傳到他耳中來。

「這麼晚了,誰還在湖邊汲水?不對,這聲音……是有人在洗澡?」

念頭閃過,細碎的水聲越來越清晰,瓊恩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沒想到居然有人和自己心意相通,也趁著半夜來洗澡,倒也算是有緣……等一下?他突然反應過來,不會是那個女騎士吧,自己運氣這麼好?

對啊,女孩子生性好潔;男子十天半月不洗澡是常事,女孩子三天不洗浴就天塌地陷了。如今大家在沙漠裡走了大半個月,自己這種傢伙都忍受不了,要半夜溜出來洗澡,那個女騎士一天到晚穿著全身鎧甲,應該比自己更覺悶熱難受吧。

瓊恩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看見湖邊有一個小土丘,他伏下身,爬行著,移到小土丘後面,探出頭來一看,不禁有些失望。

他猜對了開頭,沒有猜中結局——確實是那個女騎士,但卻不是來洗澡的。

她不過是在湖邊洗自己那把巨大的銀劍。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10 PM

沙漠篇 第八節 湖水很冷

瓊恩第一次見到她這把大劍,是在斬殺骨蟲的時候。當時三個牧師聯手把骨蟲壓制住了,但一時半刻不能翦除,瓊恩正準備上去幫忙,就見女騎士從遠處飛馳而來,手持這把巨大銀劍,飛身一擊擊潰了骨蟲。

瓊恩是主修變化學派的巫師,又稱煉金師,製造、研究魔法物品本就屬於他的專業範圍。雖然不能近前觀看,但遠遠一瞥,就可以斷定這把銀劍決不會是普通的兵器,上面附著極其強大的神聖魔法。當時她能一劍擊潰骨蟲那樣巨大的亡靈,雖然是實力強橫,又有牧師協助壓制的緣故,但應該也有這把銀劍的功勞。

但後來瓊恩就沒看到這把劍了。這麼多天一路行來,他留心觀察過,女騎士每次來見他詢問綠洲方向,以及出去探尋、回來報信時,身邊都沒看到這把巨大的銀劍,彷彿消失了一般。

這麼重要的武器,又是在沙漠這種隨時可能有怪物出沒的地方,女騎士當然不可能丟棄,必定是隨身攜帶的。之所以看不見,可能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用幻術隱形了,也可能是用魔法縮小了,也可能是女騎士也有類似瓊恩手裡的次元袋,把銀劍放進去了,需要的時候再取。

如今,女騎士正半跪在湖邊,用水清洗那把銀劍,月光照在寬闊的劍身上,泛著泠泠清光。劍確實太大了,幾乎有她半個人那麼高,劍身寬闊,勝過普通長劍兩倍,瓊恩懷疑自己就是雙手握持也未必能順利揮舞,但女騎士單手輕飄飄地提著,彷彿沒有半點份量似的。

洗完了劍,她取出一塊白色的絲巾,將劍身擦拭乾淨,放到一旁。接著伸手移到胸口,瓊恩正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就見她身上的銀色鎧甲緩緩垂落下來,露出裡面的襯衣。

「唔,不對,那不是鎧甲。」

瓊恩一直以為女騎士穿的是全身鎧甲,心中還一直很詫異。沙漠中如此炎熱,她穿著密封的全身甲,難道不覺得悶熱;再說全身甲如此沉重,脫卸都不方便,她又是個女子,總不好請另外三個牧師幫忙,就不嫌麻煩麼。

全身鎧甲這種東西,原本就不是穿來到處跑的。那東西雖然防護嚴密,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但又笨又沉又不方便,一般只在特殊情況下使用的,比如騎兵上戰場衝鋒。倘若冒險者平時出門在外也敢一天到晚穿著全身鎧,那不用等撞上厲害敵人,自己就先累垮了——如果騎著馬,那馬也該累垮了。

如今看來,女騎士穿的根本就不是全身鎧甲,至少不是通常所說的那種。一般的全身鎧甲是將精製鐵板以鉚釘和鉤扣聯接而成,簡直就是個鐵罐頭,女騎士身上這件卻顯然是柔軟的,近似綿甲。

她並沒有發現有人在不遠處偷看,將銀甲脫下,放在地上,接著解開襯衣。她的動作非常優美,彷彿舞蹈一般,很快,女孩的身體褪下所有束縛,毫無保留地展露在月光下。

因為是背對著土丘,瓊恩看不到正面,只能看見後背。她的身材非常挺拔,有一雙極其修長的雙腿,而且健美勻稱。臀部豐滿高翹,腰肢纖細,彷彿只能盈盈一握,肩膀略略顯得有些寬闊,一頭淡金色的短髮在月光下微微泛光。看起來如此嬌嫩柔美的身體,居然蘊含了那樣駭人的力量,真是個令人驚歎的奇跡。

瓊恩靜靜地看著,見她褪下所有的衣服,慢慢走進湖中,開始洗浴。她仔細地用手挽水,擦拭全身的每一寸肌膚,胸前一對堅挺結實的白玉乳筍,驕傲地挺立,隨著主人的動作輕盈彈動,看上去正好一把可以握住。

「不大,」瓊恩根據遠遠的目測做出判斷,「大概是B。」

不過這倒也無所謂,瓊恩並不是巨乳控,而且其實他素來認為太大了也不好。B到D之間就足夠,否則便抵抗不過地心引力下垂,形狀就不夠漂亮了。上輩子他有個女友,胸前尺寸驚人,抱在懷裡便感覺肉乎乎的洶湧一團,但形狀便不佳,戴著文胸還罷了,脫光了上床便不免有些掃興。當然,太小也不行,至少要保證能不被「一手掌握」吧,握起來要有滿盈欲溢的感覺。瓊恩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唔,不大,B足夠了。

不過,好奇怪,按道理說在沙漠這鬼地方,走了一天的路,渾身是汗,能在湖裡洗浴是件很享受的事情。此時又是深夜,周圍空無一人,除了某個偷窺的傢伙。但女騎士的臉上依舊是平日看見的那般冷冷淡淡的,什麼表情都沒有,也沒有半點歡喜開心的模樣,彷彿只是在做一件很無趣的事情。

不會真是個天生的冰美人吧,瓊恩心中嘀咕著,說起來,也算認識這麼多天了,就還沒見她笑過一次呢。

夜間溫度越來越低,瓊恩為了避免被女騎士發現,趴在土丘後面一動不動,身體漸漸都有點要凍僵的感覺了。美女洗浴雖然春色誘人,但只可遠觀,不能上手,夜間光線又很不佳,看得不甚清楚,時間一長終究也就興致低了。

這麼趴著好難受啊……不行了,感覺胳膊都要酸麻了,能不能活動一下身體。

瓊恩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卻沒留神旁邊是斜坡,一不留神動作大了點,直溜溜滑了下去。「完蛋!」他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動靜雖然不大,但現在可是深夜,聲音會顯得格外清楚。如果女騎士發現自己,知道自己一直在這裡偷看她洗澡,那可就真是麻煩大了。

不管在什麼世界什麼社會,偷看女子洗澡都肯定是邪惡的行為,何況這次撞上的還是個提爾的「神選者」。老人說她很可能是個聖武士,雖然瓊恩還不能確定,但提爾是正義之神,他的信徒都差不多是正義感過剩的傢伙,是不是聖武士也沒什麼差別了……如果說女騎士會拿她那把巨大的銀劍來追殺自己,瓊恩絕對相信。

只能寄希望於她沒有察覺這邊的動靜吧……

然而,事與願違。當瓊恩再次小心翼翼地把頭從土丘上探出時,發現女騎士已經從湖中一步步走上岸,撿起地上的襯衫,慢條斯理地穿上,右手提著大劍,左手抱起堆成一團的銀甲,朝瓊恩這邊走過來。

※※※

女騎士顯然已經發現了瓊恩,卻彷彿依舊若無其事似的。一絲不掛地走上岸來,不緊不慢地穿上衣服,動作優雅無比,幾乎要讓瓊恩產生幻覺,覺得是一位漂亮的模特正在T型台上款款而行。

但這個漂亮美人手裡,可是正提著一把大得嚇人的銀劍。

距離已經很近,要躲也來不及,瓊恩腦中急速轉著念頭,卻想不出一個擺脫面前困境的辦法。看她那架式,恐怕是要過來一劍把自己這個好色偷窺的傢伙砍了吧。

瓊恩穿著巫師袍,口袋裡裝著各種施法材料,法術也早就已經準備好——但瓊恩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自知之明。在見識過她擊殺骨蟲的英姿後,瓊恩就很清楚,自己絕不是這個女騎士的對手。

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這下子完蛋了。

正躊躇不定的時候,女騎士已經走到面前。瓊恩站起身來,「呃,那個,晚上好。」

「晚上好。」女騎士點點頭。

她的聲音清脆中略帶低沉的磁性,聽起來有種非常沉穩、冷靜的力量。真不知道這麼好聽的聲音,為何平時總是冷冰冰地不愛開口。月光灑過來,瓊恩發現她美麗的臉龐上似乎並無什麼惱怒之意,依舊還是那般淡漠,彷彿什麼都不能擾亂她的心思。

「說什麼話好呢。」瓊恩急速尋思著。解釋說自己其實什麼都沒看見?這也太拙劣了,而且欲蓋彌彰;向對方道歉?拜託,你以為這是走路不小心踩人一腳麼,這是偷窺美女洗澡,如果這都道歉有用的話,世界上還要警察做什麼?

難不成要誇獎說「小姐,你的身體太漂亮了」?算了,這種話說出來,那是火上澆油,保管死得更快。

正當他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的時候,對方幫他解決了這個麻煩。

「是來洗澡麼。」她說,眼光落在瓊恩手裡提著的衣服上。

「啊…呃,對,對,」瓊恩一怔,連忙點頭,「那個,太熱了,睡不著,出來準備洗個澡……」

女騎士微微點頭,「那麼,請自便吧——對了,順便提醒一句,湖水很冰。」

湖水很冰?哦,這個我知道。瓊恩正鬆了口氣,突然便覺身體一輕,彷彿騰雲駕霧一般摔飛了出來,噗通一聲掉進湖裡。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冰冷的湖水已經浸透衣服,凍得他猛地打了個哆嗦。總算他會游泳,定了定神,把頭浮出水面,就見月光之下,女騎士的身影已經漸漸遠去。



沙漠篇 第九節 空有雄心

※※※

湖水確實很冰冷,女騎士說得一點沒錯。

不過這還不是關鍵問題,瓊恩早就知道夜裡湖水會很冰,他有心理準備——真正關鍵的問題是:他被扔下湖的時候,手裡還抓著準備洗完澡後換上的乾淨衣服呢。

難道自己等會洗完澡之後,要穿著濕淋淋的衣服回去麼?或者裸奔?

湖泊離帳篷還是頗有點距離的,雖然是半夜,但裸奔似乎也不好,瓊恩是很害羞的。那麼,穿著濕衣服跑回去?但湖水本來就冷了,匆匆忙忙洗完澡,連身干衣服都不能換上,路上再被夜風一吹,這是會生病的……

猶豫再三,他還是選擇了裸奔。所幸深夜無人,瓊恩一路狂奔回帳篷,已經凍得全身哆嗦,牙齒打顫,趕忙從包裹裡又取了一套衣服穿上,連斗篷都翻出來披上。盤膝坐下運功半天,總算身體漸漸暖過來。

「太過分了!」他抱怨著。

但這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偷窺了半天別人的裸體,受到的懲罰不過是被扔進湖裡泡個澡,這交易已經很劃算了。總不能還指望別人投懷送抱,以身相許吧。這裡是費倫大陸,不是古代中國;瓊恩也知道自己不是李逍遙,對方更不是趙靈兒。

不過,真的很漂亮啊。

躺在床上,瓊恩腦海裡不斷閃現著月光下女騎士的赤裸玉體,揮之不去。和以前所見過的所有女孩都不同,她的身體更加的健康,滿蘊著力量,彷彿一隻雌豹,即使是遠遠地偷窺,也彷彿都能清楚感覺到那股迎面迫人而來的青春氣息。

以前的不論,僅以這輩子所接觸過的女性而言,如果說芙蕾狄是嬌小、柔媚、純潔的代表,姐姐珊嘉則是兼具英氣和嫵媚的女子,而這位女騎士,則更多透出的是英武剛強之氣。這大概也和身份經歷有關,芙蕾狄是世家之女,溫室花朵;珊嘉是平民子弟,自小父母雙亡,獨立長大;而女騎士則顯然是身經百戰的武士。

瓊恩心裡不由得癢癢的,想像著能把這樣英武剛強的美女壓在身下肆意享用,不知道到時候,她那從來都是平靜冷漠的臉上,會露出怎樣誘人的表情。男人都如此吧,越是剛強英武的女子,反而越容易讓人有征服的慾望。這大概就是那麼多**小說,總以女警察為對象的緣故了。

瓊恩素來就是個姐控——姐控不等於御姐控,但總體來說,在御姐和蘿莉之間,他還是比較傾向於前者一些的。當然,所謂御姐和蘿莉,不能以年齡作為區分標準,而是氣質。如果這次撞上的是芙蕾狄這種嬌小蘿莉型倒還好些,但對於這種姐姐型的女子,他素來就缺乏自制力。

「不行了,一定要想辦法把她弄上手,這麼好的貨色,既然撞上了,如果不吃掉,那豈不是太對不起自己了……不對,不僅僅是要弄上手,而且要一路帶在身邊,撫慰排遣旅途中的寂寞,嘿嘿嘿嘿嘿……」

雖然看不見自己的眼睛,但想必正泛著餓狼般的綠光吧。只是雄心壯志誰都可以有,豪言壯語誰都可以說,倘若做不到,那也不過就是吹吹大話,徒惹人恥笑罷了。瓊恩想來想去,找不出下手的機會。如果直接強推,肯定是被一劍砍成兩截,毫無疑問,實力的差距太大了;下迷藥?也比較難,平時都沒什麼接觸的機會,大家又不在一起飲食,何況對方身邊還有三個牧師呢;看來只能指望對方喜歡上自己,主動投懷送抱了——但想想也不太可能,何況自己剛剛偷窺她洗澡被發現,已經留下如此惡劣的印象。

把所有可能的方法都想遍了,還是沒什麼好主意。對方並非單身一人,武技又如此強悍,而且顯然不是那種初出道的新手菜鳥,經驗豐富…….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或許還可以慢慢尋找可乘之機;但如今馬上就要到埃斯考,接下來就出大漠,彼此分道揚鑣,哪裡還有什麼機會——對了,還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去哪裡?如果順路就好了。

但轉念一想,就算是順路,他們也未必會接納自己同行。現在是因為在大沙漠裡,大家都綁在一條船上,別無他法。等出了沙漠,那就海闊天空,各奔前程了。難道女騎士還會允許一個偷窺自己洗澡的色狼一路跟著自己麼。

一直睡不著,想了半夜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只得把那些濕衣服捲成一包,隨手塞進包裹。有點小麻煩的是巫師袍裡的法術材料也有一些被水泡了,不能再使用。好在包裹裡還有些備份的,不是大問題。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亮了。帳篷外面開始傳來動靜,貝戴蠻族人陸續起床,準備出發了。

※※※

一行人走在沙漠裡,迎著烈日。瓊恩覺得有點暈暈沉沉的,大概是昨晚受涼凍著了,現在又被太陽一曬,沙漠裡晝夜溫差變化大,驟冷驟熱,身體就有點抵受不了。他本就不是身體強壯的人,內功雖然有點底子,但也僅僅就是點底子,無論他怎麼努力怎麼用功,都是只能在目前的階段停滯不前,再也練不上去。有時候,他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田伯光的口訣傳授錯了。不過按道理說也不會呀。

只能理解為因為後腦枕骨不夠高,自己真的天生就是個武學白癡了。

摸摸自己的額頭,似乎微微有些發燙的跡象。「唔,不會吧,可千萬別發燒了。」他尋思著,如今出門在外,不比在家,又沒親戚朋友照顧,真要生起病來,那可糟糕得緊。

說來說去,這都是那個女騎士害的。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在床上好好報這個仇……唔,對了,想起來,自己精研的變化學派魔法中,有一個低階法術,叫做活化繩,能讓一根繩索——或者繩索狀的物體,比如捲起來的衣服——自動活化。當時在圖書館看到,深覺實在是玩**的必備法術,立刻抄進了自己的魔法書裡,不過一直沒空去學。以後一定要學會了,拿來對付這個女騎士,哼哼哼哼……

心裡打著如意算盤,腦中幻想著把女騎士剝光了玩繩縛的美艷場景,輕微的發燒感也似乎消失了。只是說到底,這都是以後的事情,不能把對方弄上床,再有百般手段也無從施展起。

完蛋,一想起現實的困難,頭又開始疼起來了……

今天沒找到綠洲,只能在沙漠裡紮營,不過大家心情都很好。因為明天下午就可以到埃斯考城了,貝戴蠻族是重歸故居,瓊恩等幾人是可以脫離苦海,大家都很高興。

依舊是安營紮寨,瓊恩在自己帳篷裡調息運功,然後釋放一個光亮術,取出魔法書研讀起來。這大半個月來太辛苦,都沒什麼心思鍛煉自己的施法能力,自然也沒什麼進步,也沒學會什麼新魔法。今天在路上想起活化繩來,正好自己的魔法書裡記載了,先學這個。就算暫時沒機會在床上使用,至少在戰鬥中可以用來捆綁敵人…… 等等,自己好像把用途搞反了,這個活化繩魔法原本就不是用來在玩**的……

囧!發明這個魔法的那位前輩巫師,在天之靈千萬不要生氣。

不過說起來,變化學派的魔法,因為注重的是改變事物形態,確實有很多可以在床上使用的法術。比如變巨術、縮小術、活化繩......還有熊之忍耐,可以暫時增強體質;牛之蠻力,可以暫時增大力氣;貓之優雅,可以讓動作加快;梟之洞察,可以讓感覺更加敏銳,更高階一些的還有加速術、巨龍之力、進階變巨術……口胡,真是太淫蕩了。

瓊恩現在都懷疑自己之所以選擇變化學派作為專業方向,就是因為這個緣故。雖然他當時做選擇的時候似乎沒有考慮到這方面,不過說不定是潛意識裡的呼喚呢……

「自己真是太邪惡了。」他滿意地想。

活化繩是很低階的法術了,四年級的學生其實就足以掌握,瓊恩只是一直沒去學,以他如今的能力,並不需要很長時間研究。大約只花了兩個多小時,經過幾次訓練,他已經基本掌握了要點。

已經是深夜了,大約兩三點鐘吧,瓊恩精神很好,並無睡意。他又看了會魔法書,將自己以前掌握的法術都溫習了一遍。站起身來,伸伸懶腰,決定出去隨便走走。說起來,走了這麼多天,還從沒看過沙漠的夜景呢。昨晚雖然半夜出來一次,卻是興沖沖洗澡而去,哆嗦嗦裸奔而回,哪裡有心思看夜景。

月光皎潔,猶如深秋寒霜,映照得無垠沙漠彷彿積雪荒原。夜間的風冰冷刺骨,氣溫將得很低,瓊恩裹緊身上的斗篷,漫步而行。

隨意轉了一圈,不知不覺間靠近了那三個牧師和女騎士的宿營地。帳篷裡也都黑暗一片,應該是都睡著了。瓊恩正準備返回,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遠處一個人影。

一身銀甲,即使在深夜裡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別提此時月光正明。看身形,正是昨晚把瓊恩扔進湖裡的女騎士。瓊恩有些心有餘悸,但也有些好奇,今晚又沒在綠洲宿營,周圍又沒有湖可以洗澡,她大半夜的不在帳篷裡睡覺,在外面站著做什麼?



沙漠篇 第十節 第一次親密接觸

猶疑半響,好奇心終於還是戰勝了害怕,再說,既然昨晚女騎士都沒殺他,只是丟進湖裡,那麼這件事也就算是彼此兩清了,誰也不欠誰。瓊恩慢慢走了過去,他的輕功練得還行,雖然達不到武俠小說裡那種飛簷走壁的本事,但只要願意,基本還是可以做到行走無聲的。但女騎士好靈敏的聽覺,還不等瓊恩走近就已經發覺,她微微轉過臉,漠無表情的眼光掃過來。

「呃,那個,晚上好。」瓊恩笨拙地打著招呼。

女騎士微微點點頭,算是回答。

「那個……唔,昨晚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瓊恩看對方似乎並沒有算賬的意思,於是趕緊辯解著,「只是恰好也去洗澡……」

「我知道。」女騎士簡短地打斷了瓊恩的解釋。

似乎也沒什麼可搭訕的餘地了,瓊恩「哦」了一聲,正準備告辭。剛要轉身,突然聽見女騎士說:「蘭尼斯特先生,我聽說你是個巫師,是嗎?」

瓊恩微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接任老族長的位置,使用羊皮地圖,自然也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個巫師了,至少那些貝戴蠻族是知道這點的。女騎士大概從他們那裡得知,也不奇怪。

他點點頭。

「你準備了浮空術嗎?」女騎士問。

瓊恩微微一怔。巫師的力量在於魔法,而魔法是要事先準備的——如果你事先準備的魔法被人知曉,那麼就等於作戰時讓別人知道了自己的戰略部署,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因為如此一來,別人就可以根據你準備的魔法,制定相應的策略,避過你的長處,打擊你的弱點。

不是非常親近的人,或者同生共死的冒險夥伴,是不會詢問一位巫師準備了什麼魔法的,這很不禮貌,而且很容易被認為心懷惡意。

奇怪,女騎士不像是不懂這些規矩的人啊,她難道不知道這麼做很失禮麼。

他猶豫了一下,想拒絕,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嗯。」

「能帶我上去麼。」女騎士說,碧綠色的雙眸裡依舊是那般平靜無波,彷彿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上去?」瓊恩怔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她是說要瓊恩用浮空術帶她到空中去。

這大半夜的,沒事浮空做什麼,難道以為巫師的魔法不花錢麼……呃,好像確實也不花什麼錢,施法材料不過是個小皮環。但魔法是巫師的力量所在,是巫師的保命根本,如果無緣無故耗費一個法術,那顯然是笨蛋才會做的事情。

費倫不是暗黑破壞神或者英雄無敵那種法力值的世界,巫師的法力值還能自動恢復。在這個世界,任你是再天才絕頂的巫師,要施法也得提前準備;而一旦法術用去,就得重新花時間準備,這是很麻煩的事情。

瓊恩微微皺起眉頭,不知道女騎士到底要做什麼,但對方似乎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好吧,就算是為昨晚的事情道歉。」他心裡想著,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然後朝女騎士點點頭。

「好。」他說。

女騎士走到瓊恩面前,轉過身來,背對著他。她總是穿著銀甲,但只有出去探路時才戴頭盔,現在也沒戴。淡金色的短髮隨著夜風輕輕飄著,露出雪白的脖頸。

瓊恩從長袍內側口袋裡取出一個小皮環,伸手一碾,指尖綻出一抹銀色火焰,將皮環燒得灰燼。無形的風開始悄悄在瓊恩腳下聚集,形成察覺不到的空氣漩渦,將他緩緩托起。在雙腳剛剛離地的那一剎那,瓊恩伸手,雙臂環扣,將女騎士的纖腰摟住,抱在懷裡。

女騎士沒有反抗,任由他抱住,因為不如此瓊恩沒辦法把一個大活人帶到高空。浮空術只對巫師自己有效,沒辦法給女騎士身上施加,如今等於是瓊恩抱著她浮起來。

她背貼在瓊恩懷裡,淡金色的短髮隨風飄拂著,露出雪白的脖頸,頎長優美,從領口裡隱隱透出淡淡的香氣,是那種少女特有的幽香。她的腰肢真的很纖細,幾乎給人一種抱不住的感覺,總讓瓊恩下意識地雙臂用力抱得更緊,怕她掉下去。

另外一個意外的發現,就是她身上穿的銀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成的。手上傳來的觸感像金屬,冰涼而有質感,但卻又很柔軟,彷彿皮革一般,而且很薄。因為瓊恩正緊緊抱著她,銀甲更緊密地貼著她的身體,越發凸顯出身材窈窕曲線,令人不禁暗中嚥口水,呼吸都不由得有些粗重起來。

女騎士似乎完全沒有在意這些,她安安靜靜地被瓊恩抱著,緩緩浮空。因為兩個人加起來較重,速度有些緩慢。瓊恩也並不在意這些,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都放到懷裡的美人上去了。只覺得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妙,昨晚她還把自己摔進冰冷的湖裡,今晚居然就主動投懷送抱……好吧,其實不是投懷送抱,不過按字面意思也可以這麼說了,算是滿足一些自己的虛榮心吧。

不過,女騎士到底要到這麼高空來做什麼呢?總不會是嫌地面上風不夠大,上來吹吹冷風吧。

正在疑惑著,女騎士說話了。

「看那邊。」她說,下巴微微仰起,示意瓊恩看北邊。

瓊恩順著她指示的方向看去,見遙遠的黑暗中,彷彿有一點微微的亮光在忽隱忽現。「那是埃斯考城?」他問。

「對,」女騎士說,「看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瓊恩微怔,再仔細看去,他視力不差,但這種深更半夜,距離又如此遙遠,儘管有月光,終究還是看不清楚。凝神看了半響,搖搖頭,「埃斯考現在應該已經有貝戴蠻族人在裡面,有點火光也很正常吧。」

「不是普通的火光,」女騎士說,瓊恩從側面看見她的秀眉微微皺起來,「你仔細看,那光是藍色泛綠的。」

瓊恩定睛再看,果然如女騎士所說,藍色的微光跳躍中,隱隱帶著些詭異的青碧。奇怪,這是什麼火光?

女騎士沉吟不語,又看了片刻。「下去吧。」她說。

瓊恩依言,緩緩抱著她落下,一時還捨不得放開。女騎士微微轉身,巧妙地從瓊恩懷裡掙脫。「多謝,蘭尼斯特先生,」她微微點頭,「晚安。」

「晚安,」瓊恩回答,看她轉身準備回帳篷,終於忍不住問,「那個,恕我冒昧,可以請教一下你的名字嗎?」

女騎士站定,但沒有回身。她沉默了一下,「梅菲斯,」她說,「艾彌薇-梅菲斯,這是我的名字。」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11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04 PM 編輯

沙漠篇 第十一節 圈套

雖然女騎士梅菲斯似乎發現埃斯考城有什麼蹊蹺,但也不過是些懷疑。大家都已經走到這裡,自然沒有還回頭的道理。第二天,眾人繼續出發。

梅菲斯一大早就單身上馬,依舊是全副武裝,提著她那把平時不知道藏在哪裡的巨大銀劍,前往埃斯考探路。瓊恩知道她還是不太放心,確實,昨夜在空中,看到的那火光太詭異了點,微藍中帶著青碧,不像是尋常火焰,倒有些像來自下層界(九層地獄或者無盡深淵)中的邪炎。

不過,因為位面的壁障,以及諸神的干預,無論是九層地獄裡的魔鬼還是無盡深淵中的惡魔,應該都是很難到物質界來的——並非完全不可能,但非常難,需要很高的代價。一般來說,就是需要大規模的獻祭。

中午時分,梅菲斯策馬歸來,她顯然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問題。瓊恩也放下心來,傍晚時分,眾人進入埃斯考城。

埃斯考曾經是古耐瑟瑞爾帝國的城市,後來成為耐瑟遺民和貝戴蠻族的棲身之地,再後來又被人面獅佔據。好在人面獅雖然是邪惡怪物,卻到底也是有高等智慧的生物,生活習性其實和人類相差不遠,它們同樣也要房屋來遮蔽風雨,要城牆來抵禦風沙,所以埃斯考城的建築倒沒有怎麼破壞。

按照和解的約定,人面獅已經都撤回到哈勞格達斯城,埃斯考城完全空出——可是,這也未免太空了點吧,整座城市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都沒有。

其他的貝戴蠻族部落呢,難道還一個都沒來?瓊恩帶的這支部落是最先趕到的?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大。

事情確實透著詭異。但還是那句話,人都已經走到這裡,沒道理還退回去。天色也已經將晚,先在城市裡過一夜再說。

為了安全起見,大家找了個空曠的廣場,依舊像宿營一般搭起帳篷。梅菲斯顯然還是不太放心,皺眉想了半響,起身提起銀劍,準備四周再看看。

「我陪你去,」瓊恩說,「或許能幫上忙,兩個人也有個照應。」

梅菲斯看著瓊恩,透過頭盔,可以看見她碧綠色眼眸裡漠無表情,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請求。但最後,或許是昨晚瓊恩的幫忙改善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她點點頭。

「好,」她說,「別離開我太遠。」

她和三位牧師同伴簡單地說了幾句,告知她要去四周巡視一番,讓他們小心。牧師們點頭答應,瓊恩注意到梅菲斯和牧師們的關係似乎有點奇怪,彷彿是有些刻意的疏遠,或者說,在敬意中夾雜著些隱隱的畏懼。

梅菲斯是「神選者」,被牧師尊敬是很自然的事情,但這敬意中那隱隱的畏懼,就很令人奇怪了,難道是因為她性格冷漠,別人不敢親近的緣故麼。

也是,像她這樣,臉上就沒見過笑容,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看著誰都彷彿像是在看一個無生命的木偶,標準的冰美人。除了瓊恩這種色狼之外,一般男人總是會敬而遠之的吧。不過,昨晚短暫的交談,給了瓊恩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覺得這位女騎士梅菲斯,其實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冰冷。

當然,這也並不是說她故意裝作冰冷的模樣——如果更準確地描述,瓊恩覺得其實梅菲斯只不過是習慣性地淡漠,因為她似乎感興趣的事情不多,而他人則將這種「淡漠」理解為「冰冷」和「拒人於千里之外」,實際上並非這麼一回事。

如果有人向她詢問,她應該也會很樂意回答問題;如果有人與她交談,她應該也不會拒絕。只是如果覺得無話可說,她大概就會選擇沉默;如果覺得話題無聊而沒有意義,她應該就會直截了當地閉嘴吧。

不過,這也僅僅是瓊恩的感覺。

兩人走出廣場,轉入街道。瓊恩伸手在懷中摸索了一下,從次元袋裡取出那面小盾牌來,持在左手上。梅菲斯瞥了一眼,似乎略有些詫異,不知道他一個巫師拿盾牌做什麼,豈不是妨礙自己施法,但也沒有多問什麼。

他們並肩而行,一路搜尋過來,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之處。此時夜幕將起,夕陽欲垂,古老的城市籠罩在沉沉暮色中,隱隱透出幾分蒼茫淒涼的感覺。

轉了一圈,依舊是一無所獲,瓊恩也漸漸放下心來。反正人已經到了埃斯考,和老族長的協議也已經達成。只要過了今晚,明天一早他就上路走人,至於那些貝戴蠻族以後怎麼辦,那就不關他的事情了。只是和梅菲斯也得分道揚鑣了,未免著實遺憾得很,希望以後還能有機會遇到吧。

正想著,拐入一條街道,梅菲斯突然站住,瓊恩正有些心不在焉,走出兩步才發覺,回頭問:「怎麼?」

梅菲斯站定著,沒有說話,她戴著頭盔,也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彷彿在等待著什麼。瓊恩有些奇怪,又問:「怎麼了?」

話音未落,眼前銀光一爍,梅菲斯不知何時扭身側撲,朝空無一人處揮劍橫掃。瓊恩正自詫異,就聽見「呃」的一聲輕吼,彷彿斷氣的人突然被卡住了脖子,鮮血飛濺,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從空氣中跌撞出來。它的上身彷彿人類男子,面容俊朗,金髮飛揚,下半身卻是雄壯的棕毛獅子。

人面獅。

血正從他的咽喉處噴出,傷口不算很深,但正好切斷氣管。梅菲斯這一劍準確狠辣,沒有花費半點多餘力氣,正是一擊致命。

人面獅的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他怒視著梅菲斯,接著噗通摔倒下去,手中握著的彎刀噹啷落地。

呼呼兩聲,空氣中又奔出兩隻人面獅,全都手持彎刀,口中發出低沉怒吼,朝梅菲斯撲來。

瓊恩正準備幫忙,陡地聽得側後方風聲大作,百忙中抬起左手小盾一擋。當地一聲震響,巨大的力量從盾上傳來,他立足不穩,踉蹌跌了出去,摔倒在地。他慌忙抬眼一看,只見側面也奔來一隻人面獅,正雙手各舞一把彎刀,四爪踏地,朝自己衝來。

「珊嘉!」

瓊恩叫出口令,脫手將小盾擲出。龍鱗小盾自行浮空,盾面上綻出七彩虹光,刺得人面獅滯了一滯。它迷茫地愣了幾秒鐘,突然反應過來,怒吼一聲,再度撲上,龍鱗盾迎面擋來,護住瓊恩。人面獅雙刀交錯揮舞,彷彿發了瘋似的,一口氣重重劈出七八刀,將龍鱗盾震開。瓊恩趁這個空隙翻身一滾,拉開距離,伸手朝人面獅一指。

人面獅震開盾牌,正要追上,猛然覺得手足四肢都彷彿壓上重物一般,又像是空氣中有無形的鎖鏈在綁縛著自己,動作變得僵硬遲緩起來。

龍鱗小盾再度迴旋,又擋在面前。瓊恩右手一撐地面,躍了起來,伸手從懷中要掏材料施法,將這只人面獅擊殺了。一道寒光從身旁掠過,插在人面獅胸口,正是梅菲斯那把巨大銀劍。

瓊恩回頭看去,見梅菲斯正跑過來,背後地上倒著三隻人面獅的屍體。她從瓊恩身邊跑過,一把將銀劍從人面獅胸口抽出,「走!」她沉聲說,腳步不停,穿過街道往中間的廣場跑去。



沙漠篇 第十二節 沒創意

瓊恩微怔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人面獅既然能躲在這裡伏擊他們,自然是早已有預謀。這種怪物擅長精神控制和幻象隱遁魔法,說不定早就在他們宿營的廣場周圍躲好,就等合適的機會出擊。

不用說,所謂人面獅和貝戴蠻族和解,讓出埃斯考城,也肯定是個陷阱了。說不定,當時派去向黑路附近的貝戴蠻族部落傳訊的使者,其實都早已經被人面獅催眠控制了。

瓊恩奔跑著,他跑步速度不慢,但前面的梅菲斯更快,提著劍彷彿一道銀光似的。兩人一前一後穿過街道,前方是一堵矮牆,瓊恩正要考慮繞過,就見梅菲斯伸手在牆上一按,騰身而起,直接便翻了過去。

廣場那個方向,已經隱隱傳來砍殺戰鬥聲,顯然人面獅已經開始動手。瓊恩沒有梅菲斯那等靈巧身手,他繞過矮牆,穿過小巷,已經看到遠處的廣場,果然,一群人面獅,大概三十多個,正揮舞彎刀來回衝殺。

梅菲斯揮舞銀劍衝進重圍,瓊恩卻站定腳步,努力鎮定下來,分析局勢。人面獅果然是早有準備,藉著隱形魔法,悄悄潛入埋伏到廣場周圍,等待貝戴蠻族人宿營休息之後突然發起攻擊。這支貝戴蠻族部落大約三十餘人,其中老弱婦孺佔了大半(精壯主力大多被散塔林會殺死了,包括老族長),戰鬥力甚弱,又一路長途跋涉而來,本就疲憊,加上事出意外,幾乎是瞬間就被人面獅擊垮。唯有那三個牧師,雖然也沒料到會突然遇襲,但到底反應得快,第一時間抽出武器,背靠著一堵牆,死死固守,抵擋住人面獅一波一波衝擊。只是牧師雖然擅長守禦,這三人又都位階不低,各種神術輔助強化下來,又靠著牆壁,少了後顧之憂,一時還能抵擋。但時間長了,肯定要被人面獅衝垮。

梅菲斯殺入重圍,直接朝三個牧師衝去。她那把銀劍鋒銳無比,一路上所有阻擋的人面獅都被一照面就劈成兩截,果真是當者披靡,英勇無比。那三個牧師見梅菲斯來救援,也都精神大振,手中的戰錘、釘頭錘舞得密不透風,擋住人面獅。

瓊恩躊躇著,要不要上前幫忙,他是個巫師,沒有人保護的話,在這種混戰中很不安全,說不定側面飛來一刀自己就一命嗚呼了。但好歹大家一路同行而來,就這麼看著他們被人面獅圍攻,自己躲著,未免又有些不妥。

正要心一橫,準備衝上,眼角餘光突然瞥見遠處一座房屋頂上,居然還站著一隻人面獅。

和正在廝殺的其他人面獅不同,它顯然是個貴族——它的上半身是人類女性的模樣,因為距離太遠,看不清臉,只能看見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皮甲,在胸前開了個低低的口,襯托出碩大的**;下半身則是一段碧綠的蛇尾,水桶粗細,在地上來回搖擺。她的雙臂裸露在外,皮膚呈暗青色,泛著隱隱的藍光,手中持著一柄灰色長杖,上面似乎滿是銀色蛇形飾物,頗為詭異。

瓊恩以前就在學校學過,人面獅大部分都是半人半獅,但其中的上層貴族卻是半人半蛇,而且多為女性。看來,她就是這群人面獅的首領了。

正要提醒梅菲斯注意,那是女人面獅已經有了動作。她手中的長杖用力往地上一頓,龐大的身體騰空而起,從房屋頂上躍下來,落在廣場中。她的口中呼嘯著,發出刺耳的聲音,正在瘋狂攻擊的人面獅們聞聲紛紛退後,遠遠形成一個***,將梅菲斯和三個牧師圍在當中。

梅菲斯和牧師會合一處,經過剛才的激戰,她也顯然有些疲倦,倚著巨大銀劍站定,雖然戴著頭盔,看不見臉,但胸前起伏不定,顯然是在喘息。

女人面獅蜿蜒游動著,款款越眾而出。現在距離近些,瓊恩可以看得更清楚,如果單看上半身,著實還能稱得上是個美人,五官輪廓鮮明,眉眼斜挑,滿面含春,嘴角隱隱露出勾人的笑意,雪白的脖頸上套著一個銀白色的項圈,配上一頭深藍色的秀髮,越發顯出幾分妖艷的味道。她的皮甲胸口部位,鐫著一個黑色徽章,具體看不清楚,腰間則掛著一柄彎彎曲曲的黑色蛇形短劍。

只是……如果把目光移到下半身,看見她那水桶粗的碧綠蛇尾在地上搖來搖去,心中頓時泛起一陣悚然,什麼邪念都打消了。

女人面獅扭動腰肢,蛇身徐行,走出獅群。她微笑著,輕輕鼓掌。

「真厲害,」她誇獎著,說得居然是非常標準的通用語,「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卡琳娜。」

很不錯的名字,她的聲音也很好聽,如果忽略掉下半身,那麼就是個標準的美人了。

「我從沒見過這樣強大的人類,而且還是個女子,」她媚笑著,煙波流轉,全然不像是面對生死搏殺的敵手,而是看見多年不見的情人似的,「如果我沒看錯,人類,你是個聖武士?提爾的聖武士,對吧。」

梅菲斯用沉默回答。

「一個女聖武士,這可真難得,」卡琳娜自顧自地說,「那麼,聖武士閣下,如果我現在請求你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你會照辦嗎?」

梅菲斯沒有回答,這顯然根本就是個無需回答的問題。

好在卡琳娜也沒有指望得到回答,她格格地笑著,聲音彷彿銀鈴一般清脆。「提爾的聖武士,自然是寧死不屈……不過,我很好奇一件事,聖武士,」她的臉陡然沉了下來,籠罩著一層寒霜煞氣,「我數到十,如果你們還不放下武器投降,那麼我就把那邊的人全都殺了。如果你們投降,那麼我可以放他們一條生路。」

所謂「那邊的人」,指的是貝戴蠻族。他們被人面獅一輪衝殺,少數戰死,大部分被擒,此時已經全部繳械,正蜷縮在廣場的角落裡,被幾個人面獅持刀看守著。

「如何,」卡琳娜不急不徐地說,「提爾的聖武士,想必不會因為貪生怕死而犧牲無辜者的性命,我說得沒錯吧。」她的臉上又重新恢復到那嬌媚神情,格格嬌笑著,「那麼,我現在開始數了,你們有十秒鐘時間考慮。」

遠遠躲在暗處的瓊恩皺起了眉頭,這個......這種老套手段,也未免太沒創意了吧。



沙漠篇 第十三節 出爾反爾

世界上的問題,素來都是因人而異。如果卡琳娜威脅的對象是瓊恩,那顯然是她腦袋壞了,瓊恩固然說不上大奸大惡之徒,也決不會是什麼正人君子。要他為了一群無親無故的人犧牲自己,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雖然從名義上說,他如今是這支貝戴蠻族部落的族長,但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大家萍水相逢,都被困在沙漠裡,相互合作擺脫困境而已,哪裡談得上真有什麼交情。退一步說,就算真有交情,瓊恩也沒傻到會去相信人面獅。這種老套無比的劇情,電視劇裡都不知見過多少遍了。

所以卡琳娜也沒打算去威脅瓊恩——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梅菲斯身上,根本就沒看見遠遠躲著的瓊恩。

對於瓊恩來說根本不是問題的問題,對於梅菲斯和牧師來說,似乎就比較是個問題了。

老族長曾經說過,這三個牧師,兩個是蘭森德爾的信徒,一個是提爾的信徒,梅菲斯應該是提爾的聖武士。晨曦之神蘭森德爾也好,正義之神提爾也好,共通的特點是:都是善神。

當然,善神的信徒並非一定也就是善良的人。但現在這幾位不是普通的信徒,他們是高階牧師和聖武士。這是個神祇真實存在的世界,越高階的牧師,他們的精神和神祇聯接得越緊密,他們的理念和神祇越契合,他們的為人處世越符合神祇的教導,否則早被降格開除了。

至於聖武士,那更不用說了。聖武士的準則,是維護秩序,庇護善良,打擊邪惡,從某種意義上說,就等若是正義的化身。

那麼,面對這種情況,他們會如何選擇呢?

「一!」

「二!」

「三!」

卡琳娜笑吟吟地看著被包圍的四人,口中不緊不慢地數著。她彷彿很有信心,或者說,對對方的人品很有信心。

牧師們猶豫著,最後那個叫坦納斯的紅頭髮蘭森德爾牧師彷彿做了個決定,他伸手,將一直背在背上的包裹取了下來,就要打開,卻被旁邊的梅菲斯伸手按住了。

「不行!」梅菲斯沉聲說,「不能用它。」

「沒別的方法,」坦納斯抗辯著,「我們不能束手待斃。」

「不行。」梅菲斯毫不退讓。

他們低聲爭執著,最後坦納斯退讓了。「好吧,」他說,「但我們怎麼辦?」

他們被包圍著,梅菲斯剛才一路衝進來,斬殺了六七個人面獅,但她的體力似乎也已經消耗很大。牧師為她施加了祝福強化神術,但這無法消除疲勞。

人力總是有窮盡的。

三個牧師,一個聖武士,頂多再加一個躲在暗處的巫師,面對著的敵人是近三十個人面獅,這怎麼看怎麼沒有勝算。

而且,對方還拿貝戴蠻族當人質。晨曦之神和正義之神的牧師,能坐視怪物屠殺無辜平民而不理嗎?

猶豫之間,時間已經一分一秒地過去。卡琳娜已經數到「七」,她臉上的笑意更濃,彷彿勝券在握。然後她滿意地看到,對面幾個人類商議似乎出了結果,準備屈服。

梅菲斯抬起頭來,掀起頭盔的面罩,「好吧,」她說,「我們投降,但你必須先把他們放了。」

「這似乎不太公平,」卡琳娜說,但語氣並不堅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把他們先放了。」梅菲斯堅持。

「我聽說提爾的聖武士決不會撒謊。」卡琳娜笑意盈盈地看著對方。

「我是個聖武士。」梅菲斯簡短地回答。

卡琳娜呵呵笑了起來,口中發出尖利的嘯聲,彷彿是某種信號。看守貝戴蠻族的人面獅聽到命令,緩緩退開,蠻族們驚魂未定,不敢置信自己逃脫一劫,還呆呆地站著不動。

「走吧。」卡琳娜高聲說。

蠻族們這才反應過來,彼此攙扶,跌跌撞撞地逃離廣場,往城外跑去。他們的駱駝已經被人面獅掠走,也沒有人敢去索要。雖然在這茫茫沙海之中,失去了駱駝和輜重行李,就算逃出埃斯考城,也很難生存下去,但如今已經沒有人顧得上考慮這些。

看見貝戴蠻族們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卡琳娜揮了揮手中的法杖。

「現在,你們該履行承諾了。」她說,看著梅菲斯和牧師們。

梅菲斯緩緩俯身,將手中的銀劍放在腳邊,牧師們也分別放下戰錘和釘頭錘。四隻人面獅上前,他們將彎刀別在腰上,取出繩索,準備抓捕俘虜。

但他們剛剛靠近,梅菲斯陡然抓起銀劍,挺身橫掃。劍身上綻出眩目白光,原本就巨大的劍刃彷彿又變大了一倍,更加凌厲鋒銳。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四隻人面獅都已經身首異處。梅菲斯這一劍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幾乎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梅菲斯一動,三個牧師也跟著動起來,他們抄起武器,一齊往外衝殺。人面獅們猝不及防,頓時陣型被衝亂,他們呼喝怒吼著,口中發出奇怪的聲音,應該是人面獅的語言,瓊恩自然聽不懂。

卡琳娜揮舞著法杖,指揮部下,「你不守信用!」她厲聲怒喝,「聖武士不能撒謊!」

「我沒有撒謊。」梅菲斯揮劍逼退了一隻人面獅,一邊回答。

「你撒謊了!」卡琳娜指責。

「我在心裡沒有撒謊,你應該知道。」梅菲斯回答。

「我怎麼會知道?」

「是麼,那你真不聰明。」

卡琳娜憤怒至極,反倒臉色一緩,格格笑了起來,「有意思,我還一直以為聖武士都是正直守信的人。」

梅菲斯並不回答,或者說不屑於回答,她用力劈斷一隻人面獅的前肢,讓它摔倒在地,然後從它身旁越過,牧師們跟在身後,左右翼護,勢不可擋。

卡琳娜冷笑著,揮動法杖,朝地面上重重一敲。剎那之間,廣場中所有的人面獅身周都幻出幾個虛幻重影,接著瞬即分離,凝成實體,一齊都撲上來。

陡然之間,對手就增加了幾倍。

這顯然是某種幻術,卡琳娜不可能瞬間召喚出這麼多同伴來。問題在於,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幻術,卻沒法分辨其中哪些是幻象,哪些是實體,這就很糟糕。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12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06 PM 編輯

沙漠篇 第十四節 逃脫

上百個人面獅蜂擁而來,彷彿潮水一般,要將這四人淹沒。提爾牧師眼見情形不對,猛然大吼一聲,握緊聖徽,一拳重重砸在地面。大地陡地搖晃起來,劇烈的震盪波以提爾牧師為中心,一層一層往外急速擴展而去,彷彿漣漪。幾十個龍卷氣旋驟然出現,交錯急旋,所有靠近的人面獅,不論是幻象還是實體,全都被摔飛了出去。

「你們走!」提爾牧師吼叫。正義之神往往會響應牧師的祈禱,賜予某些特別強大的神術。這種神術表現效果不一,但核心的要旨便都是要以自我犧牲為代價,是屬於最後的殺手鑭。牧師既然使用這個神術,就已經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梅菲斯看了提爾牧師一眼,微微點頭,她將手指放在口中,呼哨一聲,遠處街道中奔來幾匹駿馬,正是他們的坐騎。

梅菲斯和另外兩位蘭森德爾牧師翻身跨上,策馬狂奔。留守在最後的提爾牧師看著同伴離去,陡地口鼻七竅都噴出鮮血來,頹然倒地。

牧師一死,震盪頓時停止,龍卷氣旋也消失不見,但他的犧牲為同伴爭取到了突圍的機會。靠得近的人面獅都被龍卷氣旋摔飛出去,只有少部分距離較遠的沒有被波及,一時也不敢靠近。梅菲斯等三人跨上馬,立刻便能出城而去。人面獅雖然也長著四條腿,論起奔跑速度,終究不可能是駿馬的對手。

可惜事情沒有如此簡單。

眼看梅菲斯等人就要奔出廣場,陡地面前騰起一片炎炎火海,烈焰騰空,灼天焚日,彷彿焦炎地獄一般。

「這是幻象!」正躲在一旁不遠處的瓊恩一眼看出,因為火焰雖然熾烈,卻徒具其形,完全缺乏真實感,根本就是用幻術所模擬而成。

梅菲斯等人當然也能看出來,但問題是他們的馬看不出。連聲嘶叫,三匹駿馬人立而起,前蹄騰空,生生在火海前頓住。無論主人怎麼催促,就是不敢踏入火海半步。在遠處,卡琳娜哈哈大笑,人面獅們又追了上來。

烈焰熊熊騰飛,聲勢越發浩大,雖然不放出半分灼熱,也不能造成任何直接傷害,但卻成功地嚇阻了梅菲斯等人的馬。人面獅呼嘯著,再度追上來,他們還有二十人左右,而女騎士等人已經精疲力竭。

紅頭髮的牧師坦納斯跳下馬來,再次從背後取出包裹,扯開外面的包袱,露出一顆透明的球體來,在夕陽下泛著玫瑰色的光輝。他雙手托著這個球體,對準湧上來的人面獅。

「晨曦之主,黎明之主,光輝與春天的執掌者,請賜予……」

長長的祈禱詞還沒有念完,他的聲音便嘎然而止。一隻彎彎曲曲的蛇形短劍破空射來,準確地插進牧師的咽喉,阻斷了他後面要說的話。

雖然已經斷氣,但身體依舊僵直地立著,並未倒地,手中依舊托著那個球體。一個人面獅衝上前來,就要去搶那個球體,手剛剛碰到,便大叫一聲,全身抽搐,軟軟倒地,化成了一灘灰末。

顯然,這個球體不是什麼人都可以碰的。

坦納斯的副手,另外一名蘭森德爾的牧師用力勒轉馬頭,搶上來想奪回球體,但此時人面獅大部隊已經轟然湧來。瞬息之間,他連人帶馬就被淹沒在人面獅的浪潮中。

玫瑰色的透明球體掉落在地上。有了前車之鑒,沒有哪個不怕死的人面獅還敢去碰它,都躲得遠遠的。卡琳娜擺動蛇尾,款款而來,她舉起法杖,杖頭延伸出幾道黑氣,彷彿蔓籐,扣住球體,凌空舉了起來。

「黎明之石。」她端詳著,露出笑意,卻並無什麼驚訝之色,彷彿早就知道一般。

梅菲斯也被人面獅團團圍住了,她的馬已經重傷倒地,奄奄一息。梅菲斯揮舞著銀劍,試圖殺出重圍,但她顯然已經非常疲倦了。混戰之中,她的頭盔被擊飛,露出淡金色的短髮,臉上全是汗水,胸口劇烈起伏,喘息聲清晰可聞。

儘管已經身陷絕境,然而她的臉上依舊是那淡漠不驚的神色,全然看不到半點緊張、恐懼或者倉皇。她雙手握著巨大的銀劍,橫掃直劈,每一劍都直來直往,毫無半點花巧。銀劍上泛著聖潔的白光,璀璨耀目,但漸漸微弱下去。

她支撐不了多久了。

人面獅們顯然也看出了這點,它們並不急於進攻,而是圍困著,謹慎地試探,稍進即退,消耗著梅菲斯的體力,這招很有效。

梅菲斯的喘息越來越重,她的體力消耗已經快到達到極限。縱然是神選者,是能一擊擊潰骨蟲的強大聖武士,終究也不能抵擋如此眾多的敵人。人面獅大多不穿衣甲,赤身裸體,但卻到底是半人半獅的怪獸,有一身蠻力,是很可怕的對手。

夕陽漸漸西下,天邊顯出最後一抹殘紅,沙漠裡的溫度驟然下降,風開始變得有些冰冷起來。梅菲斯拄著銀劍,喘息著,抬頭看著西方的天空,臉上神色依舊平靜。

那麼,今天就要喪生於此了吧。

人面獅們小心翼翼地縮小包圍圈,害怕這是對方的詭計,但看到梅菲斯一直站著不動,它們的膽子也漸漸大起來,直起腰,準備發起最後一擊。

但就在此時,梅菲斯的身旁,空氣陡然波折,伸出一隻手來,接著,整個人都從空氣中現形。一個人類的年輕男子,穿著一件黑色的巫師袍,左手還抓著一卷羊皮紙,正是瓊恩。

人面獅們怔了一下,不知道這個人類何時鑽到這裡。不過這並不要緊,既然自己把自己送進包圍圈,那就是自尋死路。人面獅的喉嚨中發出低低的吼聲,揮舞著彎刀,準備發起衝擊。

然而對方的動作更快。

瓊恩展開左手的羊皮紙,快速而清楚地將上面的咒文讀了出來。當最後一個字符泛著紅光,從羊皮紙上消失後,銀色的傳送門在瓊恩面前劃開。人面獅們奔跑著,從四面八方衝來,而瓊恩一把抓著梅菲斯的胳膊,踏進了傳送門,黑色的虛空微微一閃,隨即將兩人的身形完全隱沒。



沙漠篇 第十五節 瘟疫的消息

佈雷納斯王子在臨行前給瓊恩的次元袋裡,裝了龍鱗活化盾、戒指、防禦胸針、魔法藥水和幾張卷軸。其中有一張任意門卷軸,原本就是用來逃命的,關鍵時刻,終於派上了用場。

魔法雖然強大,但巫師太過於脆弱,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上很容易掛掉。有鑒於此,巫師們研究出了很多保命逃生的魔法,其中「傳送術」就是最著名的一種。但因為傳送術難度太高,唯有很高階的巫師才能施展;後來又發明出了傳送術的簡化版本,便是「任意門」了。

從表面上看,任意門和傳送術非常相似,但實際效果有很大差別。它同樣能跨越空間,但距離卻要短得多——也正因此,施法難度低得多,否則瓊恩也使用不了。他帶著梅菲斯踏入傳送門,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急速拉長、壓扁,直到完全喪失體積,僅成一個二維平面,在浩瀚的黑暗虛空中穿梭,然後猛然震動,他從傳送門中跌出來,發現已經置身於埃斯考城外,大沙漠中。

梅菲斯被他拉著,同樣通過了傳送門,此刻正站在他身旁。顯然,她也不曾想到會有這種變故,臉上微微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即消失不見。

「謝謝。」她簡短地對瓊恩說。

瓊恩原本以為她會質問自己剛才一直躲到哪裡去了,但梅菲斯彷彿完全忘了這回事。她快速地判斷了一下自己所處的位置,發現是在埃斯考城外大約六七英里的地方,人面獅們沒有追過來。

她沉思著,然後對瓊恩說:「往北走,步行兩天就可以出沙漠。再見。」

瓊恩怔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那你呢?」他問,「你要去哪裡?」

「聖物被它們搶去了,我得拿回來。」梅菲斯回答。

「聖物?」

瓊恩隨即明白過來,所謂聖物,想必就是那個玫瑰色的透明球體了。「你要回城裡去?」他不敢相信地問。城中現在至少有二十多個人面獅,就憑梅菲斯一人,絕不可能是對手。聖物縱然重要,總也不必拿命來冒險吧——何況這根本就不是冒險,這純粹是送死。

這世界上總有明知是送死還願意去的人,瓊恩對此倒並不奇怪。為了某個「聖物」,連命都可以不要,這也很符合「聖武士」的身份。如果平時遇到這樣的人,瓊恩自然只會敬而遠之,趕緊躲開,免得惹麻煩上身。但問題是,這次要去送死的是個漂亮女孩,這就很令人惋惜了。

「我耗費一個保命的卷軸救你,不是讓你又去送死的啊……就算要送死,也先讓我干一干再去好不好……」

這種話自然只能在心裡說,不能宣之於口,否則肯定被一劍砍了。瓊恩勸說梅菲斯放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但這顯然徒勞無功。

「聖物很重要,」梅菲斯說,「所以必須拿回來。」

廢話,既然是聖物,當然是重要的,這個誰都知道,不重要的還叫聖物麼,那是廢物。但再重要的聖物終究也是東西,怎麼比得上性命重要。

「東西自然比不上人命重要,」對於瓊恩委婉表示的看法,梅菲斯完全贊同,「所以聖物就非拿回來不可。」

「為什麼?」

「因為聖物是用來救人性命的,」梅菲斯平靜地回答,「博得之門一帶發生了大瘟疫,每天都要死去近百人,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制止,除了這枚晨曦之神創造的聖物:黎明之石。」

這個消息把瓊恩嚇了一跳。「你是說,博得之門發生了大瘟疫?」

「是的。」

「你們是準備用那個什麼黎明之石去平息瘟疫。」

梅菲斯點點頭。

該死,瓊恩在心裡大罵著,難怪佈雷納斯王子說他手下的人一個都不願意去送信,結果這趟跑腿任務落到自己頭上,原來是因為博得之門發生了大瘟疫。弄了半天,原來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個疫區,而且聽梅菲斯的意思,這場瘟疫非常凶險,所以才要千里迢迢動用神器。

這種重要的情況,佈雷納斯王子居然說都不說一聲,實在是太過分了,完全無視員工的生命安全。自己若是就這樣冒冒失失跑過去,別說給什麼叫拉沃克的老巫師送信,只怕直接就倒斃路邊,成了枉死鬼了。

「這次瘟疫來得很突然,」梅菲斯繼續說,「而且很凶險,無論用醫藥還是用治療神術都無法克制,只能寄希望於黎明之石。據說,二十多年前,也曾經發生過一次類似的大瘟疫……」

瓊恩完全沒有注意去聽梅菲斯在說什麼,他皺著眉頭,頭疼著。原本以為只是一趟很簡單的跑腿任務,沒想到居然越弄越複雜。散塔林會被黑路封了,逼得自己在沙漠裡繞了個大彎;人面獅伏擊貝戴蠻族,差點又把自己給牽連進去了;如果好不容易逃出來,眼看可以走出沙漠,脫離苦海了,卻聽說原來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個重疫區。按這種情況下去,還不知道有多少麻煩在前面等著自己。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至少他現在知道梅菲斯的目的地和自己一致,也就是說,他有很高的可能性和這位女聖武士一路同行——前提是她不要去送死。

但這顯然不可能,梅菲斯很堅決。

「好吧,」瓊恩最後說,「我陪你回去,但不是現在。我需要重新準備魔法,而且我們也需要休息。」

梅菲斯看著他,點點頭,「謝謝。」她說。



沙漠篇 第十六節 更大麻煩

雖然決定幫梅菲斯奪回黎明之石,但瓊恩並沒有打算去和二十多個人面獅硬碰硬,這不現實。

「我可以用魔法把我們隱形,」瓊恩說,「但這只能持續很短時間——大概五六分鐘。我們必須在此期間找到那個半人半蛇的卡琳娜,搶回黎明之石。」

「然後?」梅菲斯問。

「然後我用飛行術,讓我們飛起來,」瓊恩說,「飛行術也不能持續很久,但今晚時機很好,沒有月亮,星星也不多。只要我們飛到高空,人面獅就會失去我們的蹤跡。我們就有很高的機會脫身。」

佈雷納斯王子只給了一張任意門卷軸,已經被瓊恩用掉了,所以現在只能用這種笨方法。坦白地說,這個計劃非常冒險,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要看運氣。

首先,隱形並非萬無一失的,遇上精明的敵人,往往能從空氣的細微波折中看出破綻;而且隱形只是遮掩形體,不能把呼吸、心跳、腳步也一齊抹消掉了,這都很容易顯露形跡;剛才幾個人面獅伏擊梅菲斯和瓊恩,不也是先隱形躲在一旁麼,照樣被梅菲斯察覺,反而先下手為強砍殺一個。

其次,就算隱形不被發覺,但以瓊恩目前的能力,法術效果只能維持至多五六分鐘。如果到時候還找不到卡琳娜,即便前功盡棄,反倒要身陷重圍。

再次,就算成功找到卡琳娜,也不能保證就順利奪回黎明之石。那個蛇女看起來頗為棘手,可不是尋常角色。

最後,就算成功找到卡琳娜了,也順利奪回黎明之石了。想靠飛行術逃跑,依舊是要非常看運氣的。因為以瓊恩的能力,他飛不了多久,帶著梅菲斯就速度更慢。雖說是能藉著夜色掩護,但人面獅們要真點起火把四面追擊,能不能脫身還真是未定之數。

若是在平時,瓊恩打死也不會做這麼沒把握的事情,黎明之石雖然是什麼蘭森德爾教會的聖物,如今關係著博得之門千萬居民的性命——但千萬人的性命,又關瓊恩什麼事情了,他又沒指望去當救世主。

只是這次情況又有所不同。一方面,自己也要去博得之門跑一趟,那地方已經成了重疫區,一不小心染上瘟疫,那可就嗚呼哀哉糟糕透頂。梅菲斯他們既然打算靠這黎明之石去消除瘟疫,又說是什麼晨曦之神親自創造的神器,想必是真有些作用的。有它隨身,等若多了道護身符。另一方面,聖物不聖物的,瓊恩不在乎,梅菲斯卻在乎;博得之門那些居民的性命,瓊恩不在乎,梅菲斯卻顯然在乎——所以如果上天保佑,這個計劃能順利成功,自然就是瓊恩的大功勞,雖然不指望梅菲斯會感激涕零以身相許,但至少也會對瓊恩印象改觀。到時候帶著這黎明之石,兩人一路結伴同行,親近美人的機會就又多了幾分。最後,瓊恩越來越覺得這趟跑腿任務沒看上去那麼簡單,以後路上還不知道會遇上什麼麻煩,有梅菲斯這種強悍的聖武士隨行,安全也多了幾分保障。

倘若瓊恩不幫忙,僅憑梅菲斯一人,就算她再神勇,終究也不可能敵得過這麼多人面獅。世界上天天都在死人,多死幾個少死幾個瓊恩根本無所謂,但這般漂亮英氣的女聖武士若是死了,未免就是大大的遺憾,瓊恩還真捨不得。

沒辦法,只能冒險一次。如果成功,那就萬事大吉;如果失敗……那就聽天由命吧。

說老實話,這實在是種很不負責任的態度,甚至可以說是任性。對於一個巫師來說,這絕非什麼良好品質,除了讓自己死得更快別無其他用途。問題是瓊恩不僅僅是個巫師,他更是個男人——碰到漂亮女人的時候,很少有男人不願意任性一點的。

就賭這一次吧。

他們悄悄摸到埃斯考城外,在城牆上找了個缺口鑽進去。整座城市中一片漆黑,唯有中央廣場有火光閃耀,卻是很尋常的火焰,不是昨晚看到的那種藍中帶著青碧的邪炎。隱隱有吵鬧聲從那邊傳來。

瓊恩和梅菲斯貼著街道,悄悄靠近,然後他們看見廣場上生著一堆火,有三個人面獅正圍著烤火取暖,大聲說著瓊恩聽不懂的語言。除此之外,廣場上別無他人,也沒見到那只半人半蛇的卡琳娜。

奇怪,白天那麼多人面獅,都到哪裡去了?難不成都鑽到房屋裡睡覺去了?

梅菲斯看了半響,確定周圍沒有其他埋伏,於是向瓊恩做了個手勢。瓊恩伸手從長袍內側取出一粒小小的透明琥珀來,捏成碎末,往梅菲斯身上一灑,念了句咒語。隨即,女聖武士身影在迅速空氣中消失不見。

瓊恩感覺到她從自己身邊走過,悄悄地向廣場上的火堆靠近,正在大聲談論的人面獅們一無所覺,全然不知大難即將臨頭。他們都趴伏著,彎刀別在腰間,毫無防備。

一名人面獅正雙手比劃著,唾沫四濺,然後毫無預兆地,他的頭顱從脖子上滾落下來。一旦做出攻擊,隱形術就不能繼續維持,梅菲斯的身影從空氣中出現,另外兩名人面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梅菲斯反手一劍劈來,再度將一名人面獅的頭砍下。

她出劍準確無比,幾乎每擊都是直劈對方脖頸,又快又狠,一擊斃命。而且人面獅是半人半獅的怪獸,雖然大多赤身裸體,不穿鎧甲,但皮糙肉厚,也不是尋常刀劍所容易砍傷的,梅菲斯這柄銀劍,絕對是鋒銳至極的兵器。

接連兩名同伴喪命,終於讓第三名人面獅反應過來,它怒吼一聲,躍起身來,正要從腰間抽出彎刀反擊,梅菲斯的銀劍已經掠回,準確地壓在它的肩膀上,劍刃抵著脖頸,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切斷它的氣管。女聖武士碧綠的雙眸中平靜深邃,卻隱隱蘊著威脅的殺意。

人面獅雖然凶悍,卻並非愚蠢,它們其實是不遜色於人類的智慧種族。察覺到女聖武士並沒有殺死自己——至少沒有立刻殺死自己的意思,人面獅立刻表示屈服,它丟下彎刀,舉起雙手。

瓊恩從暗處走過來,聽見梅菲斯正在和人面獅交談,或者說審訊。令他萬分驚詫的是,梅菲斯說的居然是人面獅的語言——這個提爾的女聖武士,居然懂人面獅語,而且還十分流暢熟練,簡直便如同在說通用語一般。

預言學派的魔法中,也有一些法術,可以讓巫師暫時通曉各種語言,不過瓊恩沒學過。他站在旁邊,聽梅菲斯和人面獅用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著,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最後,梅菲斯彷彿問完了所有的問題,她點點頭。

「再見。」她說,反手一拖,銀劍從人面獅的咽喉劃過,切開一道深深的傷口。人面獅瞪著梅菲斯,喉嚨裡發出格格的響聲,臉上儘是被欺騙的憤怒神色,最後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看情形,梅菲斯是做了「老老實實回答問題,就饒你性命」之類的許諾,而這個傻人面獅居然當真相信——當然,不相信也沒辦法。而在問出所有的情報之後,梅菲斯卻壓根沒有兌現承諾,而是直截了當地殺人滅口。

瓊恩對此沒什麼反感,換了他也一樣。承諾是應該遵守的,但也要看什麼場合,面對什麼對象。梅菲斯是聖武士,不是笨蛋——或者說,就算其他聖武士都是笨蛋,梅菲斯顯然也是特例。對於這一點,看她此前欺騙卡琳娜,瓊恩就知道了。

不過,正義之神提爾的教義中,「誠實」是很重要的一條啊。她這麼幹,不怕被教會開除麼,居然還當上了聖武士,倒也真是奇跡。

不過暫時不用考慮這些。梅菲斯不知從人面獅那裡得到了什麼情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它怎麼說?」瓊恩問,「卡琳娜不在這裡了?」

「卡琳娜已經帶著黎明之石去了哈勞格達斯城,」梅菲斯說,哈勞格達斯城是這群人面獅的總部所在,「明天晚上,它們要用黎明之石來舉行祭祀,」女聖武士微微皺著眉頭,「它們是格拉茲特的信徒。」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19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07 PM 編輯

沙漠篇 第十七節 那是你的事情

這世界上有很多神祇,每個神祇都有自己的信徒——但並非只有神祇才有信徒。強大的惡魔,往往也在物質界有些信徒,甚至有教會,但都很隱秘,規模也非常小。

格拉茲特不是神祇,它是個惡魔,而且是個非常著名的惡魔,名列無盡深淵三大領主之一,號稱「烏黯君主」,因為喜愛玩弄各種陰謀詭計,不喜歡直接上陣交鋒,又被敵人稱為「最像魔鬼的惡魔」。

據剛才那個人面獅說,它們共有一百餘人,盤踞著哈勞格達斯城,崇拜格拉茲特,由一位叫伊絲哈-蒂娜岑(IshaDenarthun)的女人面獅術士率領。前些天,蒂娜岑傳下命令,說近期要舉行一場獻祭,要它們尋找祭品。

既然是向惡魔獻祭,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內容,無非是血腥殺戮之類,最常見的祭品自然就是生命了。此地已經是沙漠邊緣,靠近商旅通道,以前每次獻祭,人面獅們都是跑到商道去打劫,抓幾個人回來當祭品。

但這次情況卻又有所不同,規模比以前都大得多,需要的祭品也多得多。據說是因為格拉茲特在深淵中正和另外一位惡魔領主作戰,局勢不利,所以要求信徒獻祭來增強力量。通過這種邪魔獻祭,犧牲者的靈魂都會被吸入無盡深淵,轉化為高等惡魔,完全聽命於格拉茲特,等於是一下子多了一票強力打手。

蒂娜岑手下有六位祭司,其中的卡琳娜祭司——就是今天在埃斯考城裡的那個女人面獅——於是出了個主意。她抓到一些貝戴蠻族人,將他們催眠洗腦,誘騙其他貝戴蠻族部落前來。

原本的計劃是如此,也進行得很順利。但就在前幾天,首領又傳下消息,說近期有幾個牧師,帶著一件蘭森德爾教會的聖物要通過埃斯考城,命令他們搶到那件聖物,用來作為祭品。

今天一戰,卡琳娜奪到聖物,隨即便率大部隊回到哈勞格達斯城去了,僅留下這三個人面獅駐守此地。

大體的情況就是如此,只是這其中有個地方很蹊蹺。據梅菲斯說,因為黎明之石是非常珍貴的神器,必定有很多人覬覦垂涎,為了避免路上發生意外,這件事只有極少數教會高層才知曉,人面獅們卻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教會內部有人透露了消息?

瓊恩說出了這個猜測,本以為梅菲斯會一口否定。沒想到女聖武士想了想,「有可能吧,」她說,「不過目前先不用考慮這個。」

目前所需要考慮的,是下一步怎麼辦。

黎明之石既然是晨曦之神的神器,如果被人面獅獻祭給格拉茲特,無疑會極大地增強這位惡魔領主的力量,其價值遠遠勝過幾百條人命。要他們自願交還,那是想都不用想。

「我們先出沙漠,」瓊恩提議,「聯繫上你的教會,或者蘭森德爾教會,再回來找那些人面獅算賬。」

「來不及了,」梅菲斯說,「它們明晚就要舉行獻祭,到時候聖物就會落入深淵。」

那就只有馬上去搶回來了。

但如今卡琳娜率大部隊返回哈勞格達斯城,已經走了幾個小時了,追是不可能追上。哈勞格達斯城是人面獅的大本營,盤踞著一百多個人面獅,還有個比卡琳娜位階更高的首領蒂娜岑,據說是個力量強大的術士。算算敵人的實力,再看看自己這邊的人手,實在讓人難以抱什麼希望。

既然難度增加,那就明智地放手吧。

瓊恩是這麼想的,但梅菲斯並不同意。「感謝你一直以來的幫助,蘭尼斯特先生,」她說,「我知道你所說的完全是事實——但我必須去取回聖物。」

「但你根本不可能做到。」瓊恩有些惱怒,他發現自己似乎根本沒法和這位女聖武士交流。在某些時候,她似乎非常的聰明、理智,懂得權衡利弊;但在另外一些時候,她又往往固執得要命,這讓瓊恩無法理解。

「或許做不到,但我得去試試。」梅菲斯回答。

開玩笑,這種事情是能「試試」的麼,這是會要命的。

「我不能再陪你去冒險,」瓊恩說,他也隱隱有些不快,「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當然,」梅菲斯微微躬身,「請自便。」

瓊恩皺著眉頭,他不喜歡這個結局,非常不喜歡。難道折騰半天,自己就這樣一無所獲麼。

更令他不快的是,他救了梅菲斯的命,又協助她回到埃斯考城來。她卻彷彿全不在意,只當作瓊恩分所應當的事情似的。

「我救過你。」瓊恩提醒。

「我說了謝謝。」梅菲斯回答。

「謝謝?」瓊恩目瞪口呆,「就這樣了?」

梅菲斯奇怪地看著他,「什麼?」

「我耗費一張珍貴的卷軸,救了你的性命,」瓊恩也有些惱火起來,「難道就是為了聽你說一句謝謝的嗎?」

梅菲斯點點頭。「抱歉,那我收回感謝。」

瓊恩瞪著梅菲斯,「聽起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該做的?」

「當然不是,」梅菲斯回答,「是你自願做的。」

既然你自願救我,那麼這就完全是你自己的事情,對我談不上什麼恩情。我說一聲「謝謝」,已經足夠——從梅菲斯的眼神中,瓊恩明白了這個意思。

是的,沒錯,很正確的邏輯,完美而無懈可擊。

原本微微騰起的火氣平息下去,瓊恩冷靜下來,他輕笑著,因為他發現自己有些明白面前的女聖武士了。「對極了,梅菲斯,一點不錯,」他說,在火堆邊坐下來,「那麼,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

這個提議並不令梅菲斯意外,「我在聽著,請說。」

「我幫你取回黎明之石,」瓊恩說,「我們都是聰明人,不必說無意義的空話,只論現實。你的目的是取回聖物,不是送死,不是無意義的犧牲,」他說,看著梅菲斯,「我可以幫你取回聖物,但我有條件。」

梅菲斯點點頭,「我自己,」她說,「如果你能幫我取回黎明之石,並且送到博得之門,那麼我就是你的。」

這正是瓊恩想要的回答……不過,還有個小小的問題。

「這是承諾?」他問。

「我是個聖武士。」梅菲斯回答。

「你對卡琳娜也這麼說過,」瓊恩指出,「而結果你撒謊了。」

梅菲斯搖頭,「那僅僅是口頭的承諾,」她說,「我在心裡並沒有應允,所以我沒有撒謊——她應該知道的。」

「那麼這次呢?」瓊恩追問,「是口頭的承諾,還是心裡的應允?」

梅菲斯抬起臉,看著瓊恩,她的碧綠色雙眸裡彷彿微微有些冷笑之意。

「你應該知道的。」她說。

瓊恩搖頭,「這不公平,」他說,「我怎麼知道你心裡的想法。」

梅菲斯微笑起來,這是瓊恩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這是你的事情,蘭尼斯特先生,與我無關,」她不緊不慢地說,「事實上,如果你連我的想法都不清楚,那麼還怎麼能指望得到我呢?」



沙漠篇 第十八節 成交

瓊恩沉默著,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從對方那裡獲得更令人放心的承諾——而且,承諾之所以是承諾,就在於它沒有強制的約束力,只能靠當事人自願遵守。如果當事人想反悔,再確定完美的承諾也終究不過是空話一句。

梅菲斯說得沒錯,如果瓊恩都不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又憑什麼能得到她呢?

這是個驕傲的女孩。

但她是個聖武士。

「成交,」他說,「我幫你取回黎明之石,從此你的一切都屬於我。」

梅菲斯看著瓊恩,嘴角微微露出笑意,「我得先將它安全送到博得之門。」

「我恰好順路,」瓊恩說,「順路。」

是的,僅僅只是順路,並不額外承擔保管責任。

梅菲斯沒有再回答,她坐了下來,開始休息。

卡琳娜帶著大部隊送黎明之石回哈勞格達斯城,把所有的駱駝、輜重也順便都帶走了。埃斯考城僅留這三個人面獅駐守,同時還給他們留了點口糧——三匹死馬。

瓊恩和貝戴蠻族騎的都是駱駝,只有梅菲斯等四人騎的是馬。如今看來,有一匹馬似乎幸運地逃脫劫難,剩下三匹則都躺在這裡,成為人面獅的糧食。如果瓊恩沒看錯,其中那匹已經被人面獅吃了兩條後腿的白馬,是梅菲斯的坐騎。

唔,這馬真可憐。

不過可憐歸可憐,瓊恩考慮是不是也把梅菲斯的銀劍借過來,切條馬腿烤著吃。這不能說他沒有同情心,實在是因為折騰了這大半天,確實又累又餓了。如果是活馬,那自然不好打主意,但反正已經是死馬了,正好發揮餘熱,做點最後貢獻。

但梅菲斯顯然不贊同他的看法。

「不行,」她說,「不能吃它們。」

瓊恩倒是也知道,騎士對於自己的馬,往往都極有感情,視為夥伴一般。梅菲斯不願意吃自己的馬,這倒也算是人之常情……但問題是,人之常情也要看看實際情況好不好,人面獅把所有的食物都帶走了,不吃這幾匹馬,難道要餓著肚子趕到哈勞格達斯城去,和一百多個人面獅開戰麼。

顯然,梅菲斯也沒打算挨餓。因為她抓住一隻人面獅屍體的後腿,倒提起來,揮劍一削……

「那個……」瓊恩嚇了一跳,因為他看見梅菲斯拿著那只人面獅後腿就準備放在火上烤,「你不會是說要吃這個吧。」

「當然。」梅菲斯回答,一邊撿起地上的彎刀,挑著人面獅的後腿,送進火堆裡。

火很旺,很快,一陣陣熟肉的香味就透了出來。瓊恩嚥了口唾沫,彷彿聽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叫,他真的餓了。可是,真的要吃這人面獅的腿麼?

瓊恩不是素食主義者,更不是動物保護主義者,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吃過的動物也不少了。獅子雖然沒吃過,但若是有機會嘗嘗,他也並不介意——但問題是,這不是一隻單純的獅子,這是個人面獅。

它的下半身是獅子,上半身卻是完全的人類男子。它也同樣有智慧,有靈覺,有理性,甚至有自己的語言,就在半小時前,它們還在這裡生著火,一邊烤火取暖一邊大聲聊天。

瓊恩不吃人,吃動物——但人面獅似乎恰好介乎於人類和動物之間。

如果說人面獅不是人類,是怪物,所以吃了無妨,那麼據瓊恩所知,這個世界裡,除了人類,還有矮人,有精靈,有巨人,有侏儒的——萬一將來肚子餓了,是不是也可以拿它們當口糧而心安理得?

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但梅菲斯顯然沒有這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她已經將烤熟的獅腿從火中取出來,用劍削去表面的焦黑,切成幾塊,用彎刀挑起,開始品嚐。

瓊恩猶豫著,最後食慾終於戰勝了思考。「算了,反正下半身就是個獅子,」他想,「民以食為天,先吃飽肚子再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想。」

學著梅菲斯的樣子,他也撿起人面獅的彎刀,挑起一塊獅腿來。必須說,肉質不錯,口感很好,有點像牛肉,火候也掌握得不錯。看起來,梅菲斯是經常幹這種野外燒烤的活了。

※※※

在吃完兩隻獅腿後,瓊恩和梅菲斯起身出發。在此之前,瓊恩終於知道梅菲斯那把巨大銀劍是怎麼隨身攜帶了。她不知念了句什麼咒語,半人高的銀劍便縮成了巴掌大小,直接放進袖中。

出發前,瓊恩看見一隻人面獅的腰上別著一把匕首,於是拿了過來。很普通的匕首,不是什麼魔法物品,不過做工倒還挺精緻,花紋獨特。他把匕首放進自己靴子裡,此行很危險,帶著防身總不壞。

他們很幸運,在出城門的時候,遇上了一匹馬——就是提爾牧師的那匹,幸運地逃脫一劫,一直在城外遊蕩,如今看見梅菲斯,又興高采烈地跑上來。

好極了,正頭疼路遠呢。

梅菲斯撫摸著馬的脖子,似乎在安慰著它,然後翻身上馬,伸手來拉瓊恩。瓊恩伸手,往她的小手上一握,便覺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已經穩穩落在馬背上,正坐在梅菲斯身後。

「抱緊。」梅菲斯說,雙腿一夾馬腹,駿馬低嘶一聲,縱蹄奔馳。

瓊恩從沒騎過馬,正在有些忐忑,猛然駿馬開始狂奔起來,他嚇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摟住前面梅菲斯的腰。女聖武士的腰肢纖細柔軟,卻又充滿彈力,應該是長年鍛煉的結果,抱起來感覺非常好。他忍不住想佔佔便宜,於是將身體更貼近了些,把梅菲斯完全攬進懷裡,聞著她從領口處透出來的淡雅體香,似乎有種甜絲絲的味道。梅菲斯沒有抗拒,彷彿全無所覺。

大漠清夜,懷抱美人,策馬疾行,這感覺確實很不錯——可惜好感覺並沒有持續很久。馬跑得太快,顛得太厲害,作為一個像瓊恩這種從沒騎過馬的菜鳥,很快就覺得全身骨架都有散開的趨勢了。更糟糕的是,他感覺大腿內側有些火辣辣的,只怕是被磨破了。

「不能慢點麼。」他抱怨著。

梅菲斯彷彿沒聽見,反而策馬跑得更快了。

瓊恩在心裡咒罵著,但也只能更緊地抱著她,免得自己真摔下去。若是從這麼高速奔跑的馬背上掉下去,就算不死,只怕也要手斷腿折吧。

**,我還有利用價值啊,不用這麼急著殺人滅口吧。



沙漠篇 第十九節 準備逃跑

黑沉沉的夜幕上,稀疏的幾點星星閃爍,梅菲斯的銀甲泛著微微的泠光。瓊恩從側面瞥見她的臉龐,見她的嘴角微微翹起,略帶笑意,顯然是存心捉弄自己,不由得有些惱火。念頭一轉,低頭便朝她脖頸上親去。

大約是因為初見時的英武形象太過深刻,他對梅菲斯一直存了幾分敬畏,不敢輕易冒犯。若是換了其他女孩,這麼長的時間,就算沒弄上床,至少也摟摟抱抱,大逞手足之慾了。就像在陰魂城裡,遇到芙蕾狄的時候,第二次見面就直接抱上床吃了。瓊恩素來不喜歡拖拖拉拉,更崇尚直截了當。他上輩子上大學的時候,某個朋友曾經說過一句非常經典的話,令他深以為然:「這世界上還有比泡mm更容易的事情麼。」

當然,姐姐珊嘉是有些例外了。

此時有點被梅菲斯激怒,橫下心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低頭去親她的脖頸。梅菲斯顯然從沒被男人這樣親暱過,一親之下,彷彿被電觸,奇怪的感覺從脖頸蔓延,瞬間傳遍全身,整個人微微一僵,感覺都緊繃起來。

瓊恩卻不管她,輕吻著她的粉頸,嗅著銀甲和襯衫領口間透出的芳草幽香,忍不住有些心醉意亂。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習慣性地上移,就準備去解胸前的紐扣。

移到胸口,才反應過來。她外面穿著銀甲,胸前沒有紐扣。瓊恩一邊吻著梅菲斯,一邊迷迷糊糊地摸索紐扣所在,找了半天卻沒找到。

既然解衣服的行動不成功,他就換了個方向,順著脖頸一路往上,親到梅菲斯耳根,含住她那晶瑩圓潤的耳垂,輕輕咬嚙著,往她的耳朵裡呼著滾燙的熱氣。這是很多女孩的敏感地帶,梅菲斯也不例外,癢癢麻麻的感覺如電流般傳遍全身,一波一波的,身體已經有些發軟,不自覺地後仰,靠近瓊恩懷裡。瓊恩乘機雙臂環扣,緊緊摟住,一邊親吻,一邊隔著銀甲便去撫摸她的胸部。這銀甲很古怪,摸上去既像皮革又像金屬,頗有質感,卻又非常柔軟,隔著都能隱約感覺到胸前的香軟挺翹。

他抱著梅菲斯,讓她完全靠到自己懷裡來,吻著耳垂,然後慢慢轉移,一點一點地輕舔著,在精巧的鎖骨凹陷裡停留了一會,最後準備去吻她的咽喉。

這是他很喜歡做的事情,抱著女孩,讓她躺在自己懷裡,頭枕在臂彎中,然後去吻女孩的咽喉。他自然不是吸血鬼,也沒有咬破喉管吸食鮮血的愛好,純粹是一種心理上的滿足;彷彿這樣一來,自己便真正地完全掌握了對方,從身體到靈魂都是。

可惜,這次沒有成功。

正要吻下去,陡然感覺身體一顛,騰雲駕霧一般飛了出來,耳邊聽到駿馬悲嘶。還沒反應過來,就覺懷裡的女聖武士腰板一挺,在空中扭身,掙脫瓊恩懷抱,反過來伸手往他肩上一按,帶著他穩穩落下來地。

瓊恩定了定神,發覺剛才騎的那匹馬已經摔倒在地,感覺像是腿骨折了。黑夜馳馬,原本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馬匹眼力不佳,進退閃避都由騎者操控,白日裡視線清晰分明,騎者能御馬避過障礙;到了漆黑暗夜,人看不見馬更看不見,隨便一處小坑洞便能絆折馬腳,輕則人馬受創,嚴重的還可能送了性命。

此處已經是沙漠邊緣,近似戈壁,地形並不特別平坦。原本梅菲斯在控馬,她有夜間視物的能力,所以一路安全無事。但剛才被瓊恩挑逗得有些意亂情迷,一時疏忽,忘了控馬,結果就出了事情。

梅菲斯檢查了一下,發現馬腿已經折斷,她微微有些慍怒,瞪了瓊恩一眼,但也沒說什麼。抽出銀劍來,誦咒變大,一劍將馬殺了,免得活受罪。

沒了馬,兩人只好步行,好在剛才已經跑了大半夜,東方隱隱有些發白,天快亮了。瓊恩掏出老族長給的那張羊皮地圖,看看路程,發覺距離哈勞格達斯城已經不遠。算算路程,中午時分應該能趕到。

※※※

哈勞格達斯城建築嚴整,規模宏偉,儼然一座大城市,較之埃斯考城的破敗荒廢,不可同日而語。看起來,人面獅們自從佔據此地後,也著實是花了些功夫的,並沒有肆意破壞。

瓊恩和梅菲斯到了城外,卻沒有立刻進去。倒不是因為城牆高聳城門緊閉的緣故——這難不倒他們,而是要等到天黑。

「格拉茲特的信徒,祭祀一定是要在深夜零點,」瓊恩說,回憶著以前在學校裡學過的位面學知識。那裡面「無盡深淵」一章,曾經很簡單粗略地介紹過名列深淵三大領主之一的格拉茲特,其中提到他的信徒一般都在零點祭祀,「我們要乘他們祭祀的時候進去。」

祭祀的時候,信徒一般都要前去參加,在外面看守警戒的人就不會太多,自然是好機會。不過瓊恩的意思還不僅於此。

既然明知此地危機重重,敵人眾多,他還敢過來,總是有幾分把握——或者說有幾分成功希望。一方面,自然是被梅菲斯提出的交易條件所打動;但另一方面,他也決不會是個想來送死的人。

美人固然好,總也要有命在才能享受。

瓊恩並不在乎冒險。世界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便宜好事,收益越大,風險自然也越大,這是很正常的道理,他上輩子就沒指望中過彩票,這輩子也不指望天上掉餡餅。但冒險不等於無腦熱血,不等於盲目衝動,冒險是在精確計劃的前提下謹慎地追求理想的目標,以及做好準備,應付一切可能出現的風險意外。

想從一百多個人面獅手裡搶出黎明之石,這事情聽起來確實難度頗高。但話說回來,若不是難度如此高,又怎麼能憑此去得到面前這位驕傲的聖武士呢。

所謂巫師,就是要化一切不可能為可能,否則學魔法難道就為了扔火球不成。

找了個隱蔽的地方,他們坐下來休息,等待著天黑。瓊恩在調息之後,取出魔法書來,開始準備法術,梅菲斯靜靜地在一旁擦拭著她的銀劍。

當這一切都準備好後,夜幕已經再次降臨。瓊恩算算時間,發覺差不多該出發了。

瓊恩耗費了一個浮空術,將自己和梅菲斯送進城內。他們靠著城牆角站立著,觀察四周,最後確定沒有什麼巡邏衛兵。人面獅的守禦工作看起來並不怎麼嚴格,大概是因為人數太少,也因為身處大漠堅城,從不必擔心被人襲擊的緣故。

沒有月亮,星光倒是燦爛漫天,但彷彿被什麼無形的屏障阻隔,光芒透不下來。整座哈勞格達斯城幾乎都籠罩在黑暗中,唯有中心處有火光閃爍,正是那種微藍中帶著青碧色的邪炎,變幻出種種猙獰可怖的形狀,彷彿巨大惡魔,隱隱有聲響傳來,那應該就是舉行祭祀的地方了。

瓊恩和梅菲斯悄悄向城市中心靠近,一路上都沒有撞上人面獅。吵鬧聲順著風傳來,越來越清晰,彷彿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吵架。

瓊恩和梅菲斯小心地移動,躲在一堵牆後面,探頭往外看去。他們本以為能看見一座宏偉高大的神殿建築之類,卻沒想到眼前卻是一團巨大的黑暗。

確實是一團巨大的黑暗,彷彿一個不斷輕微扭曲變幻的半球形,足有幾層樓高,倒扣下來,籠罩在廣場中央,其中黑沉沉的什麼也看不見。在這半球形黑暗的周圍,生著一堆堆的火,上百隻人面獅們或臥或立,都圍著火堆烤火取暖,一邊烤著駱駝肉,地上滿是吃剩的骨頭。瓊恩心中有些好笑,既然沙漠夜間寒冷,要生活取暖,為何不索性弄點衣服穿在身上,偏要個個赤身裸體的。人面獅的智力不亞於人類,這點事情應該不難。

就遇到的人面獅而言,似乎唯有那個貴族卡琳娜穿著皮甲,其餘全是裸奔狀態,這倒真是奇怪。人面獅不至於這麼窮吧,連幾套皮甲都沒有,這幫怪物又不事生產,無非是靠打劫附近的商道行旅為生,別的可以沒有,武器裝備總是該盡可能齊備的啊。

不管這些了。

瓊恩端詳了半天,看中了一個靠得最近的人面獅。他揉捏著手指,變幻了幾個手勢,朝著那只人面獅遙遙一指。一段若有若無的音符從他的指尖發出,順著風隱隱約約傳到那只人面獅的耳朵裡。這是幻音術,非常簡單的小戲法,不過很有用。

那只倒霉的人面獅聽到了奇怪的聲音,它先是沒有在意,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嘈雜,其中夾雜著刺耳的金屬摩擦撞擊聲,吵得它有些心煩意亂。它看看旁邊的同伴,依舊在粗聲大氣地嚷嚷著,似乎都沒聽見這奇怪的聲音。

奇怪?

人面獅起身,左右張望,最後發覺聲音似乎是從一堵牆後面傳來的。它謹慎地將手放在腰間彎刀的柄上,慢慢走過去。其他人面獅正在吵嚷著,分享著烤駱駝,等待著待會將要進行的祭祀慶典,誰都沒有在意。

人面獅走到牆後,並未看到有什麼異樣,它奇怪著,左右看看,以為是自己耳鳴了。正當它準備轉身回去的時候,陡然覺得脖子上一涼,緊接著就完全失去意識了。

梅菲斯悄無聲息地一劍劈下人面獅的頭,伸手扶住它的屍體,緩緩放倒,避免發出聲音。瓊恩撿起人面獅的頭顱來,強忍住心頭的悸動,仔細察看了一會,然後扔在地上。

他摸出次元袋,從裡面取出一張卷軸來。「我把你變成這個人面獅,」他對梅菲斯說,「然後你混進去。趁他們祭祀的時候,搶回黎明之石——不過依然是那個問題,變形術維持不了多久,所以你必須速戰速決。」

「你呢?」

「我當然在這裡,等你凱旋歸來,」巫師說,彷彿完全置身事外,「如果有什麼情況我也方便趕緊逃跑啊。」

梅菲斯點點頭。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19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11 PM 編輯

沙漠篇 第二十節 進入神殿

這個計劃聽起來一般般,說不上多麼有新意,也說不上多麼差勁,不過……

就算梅菲斯成功搶回了黎明之石,又怎麼能殺出重圍呢?難道瓊恩就忘了考慮這個問題麼?

「怎麼逃跑的問題,我還沒想好,」瓊恩坦然承認,「沒辦法,時間緊迫,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說不定你搶回了黎明之石,那些人面獅急怒攻心,全都自殺身亡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鬼都知道這顯然不可能。

但梅菲斯沒有再問,她只是伸手在腰間一撥,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便將身上的銀甲脫卸下來,遞給瓊恩。「這是次元袋吧,」她說,「替我保管一下。」

瓊恩略有些奇怪,變形術是可以連同衣服盔甲一起變化掉的,梅菲斯完全沒必要先把銀甲卸下。否則難不成巫師每次用變形術,受術者都得先脫光了裸奔麼。當然,如果真是這樣倒也不錯,至少可以再次看到梅菲斯的裸體了,但女聖武士顯然沒有繼續脫衣服的意思。

「它能抵禦魔法。」看出瓊恩的疑惑,梅菲斯簡單地解釋了一句。

瓊恩恍然大悟,點點頭,將銀甲收入次元袋中。梅菲斯在銀甲裡穿的是深藍色襯衣,緊緊貼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優美曲線。瓊恩故意停頓著,沒有立刻施法,而是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女聖武士,在某些重要部位流連不去。

梅菲斯神色平淡,靜靜地等待著,絲毫沒有侷促不安的樣子。這讓瓊恩覺得有些無趣,而且時間也確實不多了,他在心裡歎息了一聲,展開卷軸,開始一字一字地輕聲誦讀。

繁複的咒文閃爍著紅光,逐個消失,羊皮紙變得一片空白,然後化為齏粉散落。與此同時,梅菲斯的身形開始發生變化。

※※※

梅菲斯是個經驗豐富的冒險者,身經百戰的聖武士。自從她記事時起,生活中就充滿了死亡、殺戮和逃跑,加入提爾教會後,她也已經經歷了至少上百次戰鬥,立下赫赫戰功,神祇於是親自降下喻示,冊封她為「聖武士」,教會內部人員則都以「神選者」稱呼。

但變**面獅,於她來說還是很新奇的經歷。

她試著走了幾步,很快就適應了腿的數目陡然增加一倍的事實,除此之外,人面獅其實和人類差別也不大。而且梅菲斯會說人面獅的語言——實際上,她幾乎能通曉目前世界上所有的語言,這是她天賦的能力之一。

雖然,她並不喜歡自己的「天賦」。

襯衣變成了皮膚,貼著身體,這令她並不怎麼感覺到寒冷。她的下半身是棕毛的獅子,上半身現在看起來是個赤裸的男性,這感覺有些奇怪,不過倒也沒什麼要緊,不是大問題。

她朝瓊恩點點頭,從牆後走出去,回到火堆邊。瓊恩的變形魔法很完美,沒有半點破綻,其他人面獅正忙於爭搶食物和吵鬧,壓根沒有察覺。

和其他人面獅一樣,她也隨手撿起一塊已經烤熟的駱駝肉,大口大口吃起來。顯然,她很有扮演的天分,雖然倉促登場,卻很快就融入角色當中,和其他人面獅一樣,粗聲大氣地爭吵著,辱罵著,爭搶著食物。不到十分鐘,就連躲在遠處的瓊恩,都要開始懷疑那只人面獅是不是梅菲斯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直到聽見一聲長長的尖嘯聲,從那團巨大黑暗中傳來。

人面獅們都站了起來,放下正在撕咬的食物,往黑暗中走去,梅菲斯也混雜其中。她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發現所有人面獅臉上的神情都很興奮,或者說,充滿期待。

她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跟隨著其他人面獅,走進黑暗。

剛一踏入,便覺眼前陡地一亮,面前出現了一座巨大的神殿,人面獅們順著長長的台階,魚貫進入正門。如果瓊恩在這裡,就會發現這座神殿整體風格和陰魂城中的建築一致,或者說,同樣都是古耐瑟瑞爾帝國的風格。梅菲斯自然不知道這些,她倒是更注意到神殿牆壁上的裝飾很古怪,透著詭異。

耐瑟時代的建築,以厚重質感為特色,不喜歡過於花哨,而這座神殿的牆壁上、柱子上,甚至地面上,都有著各種各樣彎彎曲曲的蛇形裝飾,用銀色金屬製成。

走進神殿正門的時候,梅菲斯察覺到彷彿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她,冰冷的視線從她身上滑過,然後移向其他位置。這在她的意料之中,通告埃斯考城那只人面獅的口供,她早就知道,人面獅的神殿,設有破除幻象的魔法結界。

人面獅中罕有巫師,但貴族卻大多在幻術和附魔魔法上頗有造詣,便如昨天碰見的那個卡琳娜,顯然就是個很高明的幻術師。既然自身就擅長此道,自然也會格外防備著對方玩這一手。神殿是崇拜祭祀格拉茲特的地方,不能不謹慎,設個破除幻象的結界是很有必要的。

但梅菲斯此刻並沒有用幻術掩蓋形體——幻術和變形,完全是兩碼事,前者只是能蒙蔽人的感官,後者卻是真真實實的改變。

她順利地走進神殿正門,接著發現這座宏偉的建築居然沒有穹頂——它是露天的,可以直接看到那不斷輕微扭曲變幻的黑色半球罩,透過它,甚至還可以依稀看見天生的星星。

跟著前面的人面獅穿過前廳,走入正堂,然後她微微吃了一驚。

她看到了一座模樣奇怪的黑色祭壇,像是一隻手掌形狀,有六個手指。在每一根手指上,站著一位半人半蛇的貴族,其中之一正是在埃斯考城見過的卡琳娜。她們都是女性,穿著黑色的皮甲,身上掛滿銀色飾品,一手握著法杖,一手持銀色蛇形短劍,口中低聲念誦著,像是某種祈禱詞。這應該就是那六位祭司了。

在正中的掌心方位,同樣站著一位女性人面獅貴族。和卡琳娜不同,她的身形更為高大,而且穿著長長的黑色長袍,掩蓋著整個身體,除了袍子下間或露出的蛇尾。她空著雙手,不持法杖,腰間佩帶著銀色蛇形短劍,長袍的胸口部位繡著銀色的六指手掌標記,這是格拉茲特的徽章。

顯然,這應該就是那位人面獅的首領,蒂娜岑了。



沙漠篇 第二十一節 祭祀開始

梅菲斯在埃斯考逼問那只人面獅,得知這位叫蒂娜岑的女人面獅是個「術士」。人面獅中巫師甚少,但它們畢竟也是有高等智慧的生物,又常和人類打交道,應該還是很清楚「術士」這個詞的含義的。

所謂術士,簡單說就是天生的奧術者,或者說是天生的巫師。他們天生會說龍語,天生能感應到魔網的存在,稍加訓練——甚至不加訓練——便可以從魔網中提取能量施法,最令人憤慨的是,他們居然無需魔法書,無需準備魔法——術士施法從來都是臨時從魔網中調用塑成的,不像巫師得事先費功夫準備妥當。

傳說術士有龍或者神祇的血脈,所以才有這等奧法天賦,不過這也僅僅只是傳說了,並無實證。瓊恩在巫師學校時,同學中就有幾個術士,不過陰魂城太過於講求精英化,就算是天賦高明的術士,也要被送進學校接受正規系統化的訓練,不會容忍術士自由發展的。

梅菲斯倒沒和術士打過交道,但也大體聽說過一些情況。如果那只人面獅所說不錯,這個叫蒂娜岑的首領真的是個「術士」,那就比較難對付了。

一般的人面獅貴族,不過是在精神控制和製造幻象上有天賦,並不是真正的巫師,對其他魔法是一竅不通的。而這兩種類型的魔法,對於梅菲斯其實威脅並不很大。身為聖武士,她自然擁有無比堅毅剛強的意志,尋常的精神控制魔法於她而言基本沒用;幻術雖然難纏些,但憑藉著豐富的冒險經驗和清醒頭腦,也還是可以盡可能不受迷惑的。

「可惜,自己不能使用真實之眼。」她在心中遺憾著。

真實之眼是提爾賜予他的聖武士的一種技能,或者說神術。作為公理與正義之神,提爾一直被信徒宣稱為「眼睛永遠不被蒙蔽的公正者」。這聽起來非常諷刺,因為眾所周知,這位神祇是個瞎子。走進任何一座提爾神殿,你就會看到這位殘廢神祇的塑像,空空洞洞的眼眶上蒙著白色布帶,他的信徒也往往如此打扮。

不過,提爾賜予信徒的神術中,確實包括一些專門用於破除幻象看清真實的魔法,其中最頂級最強大的,就是專門賜予他的聖武士的「真實之眼」——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上面的讚譽也並非沒有道理。

但梅菲斯無法使用「真實之眼」,她確實是提爾的聖武士,是「神選者」,但她沒有這個能力。

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事實,但這確實是事實。

好吧,雖然沒有真實之眼的能力,但憑借豐富的冒險經驗、清醒的頭腦和銳利的眼光,她自信依然可以應付大多數幻術。

但這個人面獅首領蒂娜岑是個「術士」,那就意味著,她不僅僅只是靠天賦的幻術和附魔能力吃飯,她是個真正的奧法者,能使用各種各樣的法術,這就很麻煩了。

見機行事吧。

人面獅看起來位階並不如何森嚴,等級劃分很粗疏。祭壇中心的蒂娜岑是首領,站在六根手指上的貴族處於第二階層,剩下一百餘名人面獅,包括梅菲斯在內,全算是第三階層,全都在祭壇下站著,無分高下,也沒有什麼頭目出來維持秩序。

正廳非常大,雖然中間設了祭壇,又塞進一百餘名人面獅,依舊顯得有些空曠。不過很快,這種感覺便沒有了。

一扇小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幾百個人類被推搡著,驅趕著,從門裡踉蹌跌撞出來,走到祭壇下。他們都紮著白色的頭巾,穿著黑色尖頭翹起的長靴。

是貝戴蠻族。

從數量上看,應該是幾乎所有的貝戴蠻族部落都在這裡了。梅菲斯低著頭,用眼角餘光掃去,她看見了幾張有些眼熟的面孔,正是這大半個月來一路同行的蠻族部落中的幾個。看起來,他們並沒有在埃斯考城逃脫,還是被人面獅抓住了。不過這並不出乎梅菲斯的意料,她早就猜到,反正她也並不在乎這些貝戴蠻族的死活。

人面獅是準備向格拉茲特獻祭,格拉茲特是個惡魔領主——梅菲斯對格拉茲特的瞭解,差不多也就這點了,她不像瓊恩,多少還在學校裡讀過位面學,裡面有一些關於深淵惡魔的介紹。格拉茲特雖然是深淵三大領主之一,但在物質界卻並沒有多少名聲和影響力,梅菲斯能聽說過名字,已經算很不錯了。

既然是向惡魔獻祭,不用想都知道,肯定需要大量的生命作為祭品。這些貝戴蠻族人,大概就是這種用途吧。

幾百個蠻族膽戰心驚地站在一旁,等待著自己的命運。很快,幾十個年紀老邁者被挑選出來,驅趕上祭壇。

他們害怕地佝僂著身體,在人面獅首領蒂娜岑面前戰慄著,他們已經感覺到死亡的冰冷觸手在撫摸自己。蒂娜岑游動著蛇尾,掃視著老人們。

「看著我!」她命令,聲音尖利。

彷彿被控制一般,所有的老人都齊齊抬起頭來,他們的眼神中一片茫然空洞,臉上神情呆呆滯滯,彷彿剎那間被奪取了心智。

蒂娜岑從腰間拔出蛇形短劍,輕誦咒語,銀色的劍身上泛出烏黯的黑光。她扭動腰肢,款款而行,輕輕揮動著短劍,劃開所有人的咽喉,動作優美得彷彿舞蹈。

雖然已經斷氣,但老人們的屍體依然直直地僵立著,鮮血從被割斷的咽喉處濺出來,落在地上,化作黑色的火焰,漸漸匯聚成騰騰火海,將蒂娜岑圍在其中。

「卡!」

沉悶的雷鳴驟然在頭上響起,一道銀色閃電撕裂夜空,緊接著,黑色的雨點瓢潑落下,砸在祭壇上。火焰不但沒有被澆熄,反而越加旺盛升騰,熊熊燃燒。老人們的屍體活動起來,僵直地走進火海中,瞬間被黑色的烈焰吞沒。

這是格拉茲特祭祀儀式的第一步,穢雨。

格拉茲特很喜歡「六」這個數字,大約是因為他的手指是六根。據說他在深淵中的銀色王宮有六十六座像牙塔,他的親信數目總是保持六個(不斷有人加入,不斷有人退出,惡魔是喜歡背叛的生物),他身邊總是陪伴著六個護衛(其中包括兩個六臂蛇魔),甚至有傳言說,他每天都只和六個女性上床,絕不超過,也絕不減少。

同樣的,他的祭祀儀式,也被信徒們投其所好地分成六個步驟,穢雨是第一步。

很快的,人面獅們又將蠻族中的孩子挑出來,大約也有幾十個,推上祭壇。同樣的步驟,蒂娜岑再次割斷了他們的咽喉,鮮血濺射出來,化作暗綠色的潮濕雲霧,漸漸擴散開來,籠罩著大半個祭壇。孩子們的屍體被綠霧浸沒,發出嗤嗤的響動,彷彿酸液的腐蝕聲,很快消失不見。

第二個步驟「綠霧」完成。



沙漠篇 第二十二節 善惡

梅菲斯靜靜地等待著,對這一切熟視無睹,因為她還沒有看見黎明之石出現。她來此不是為了挽救這些貝戴蠻族的性命的,她為黎明之石而來。

或者更坦白一點說:這些貝戴蠻族,在沙漠裡靠什麼為生?不耕不織,非農非商,無非就是靠搶劫為生,其實就是強盜,平素殺人放火的事情,難道又做得少了,原本就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如今只不過是因為被散塔林會逼迫,落得下場淒慘,顯得規矩本分些罷了。倘若不是因為要借他們的指引走出沙漠,梅菲斯才懶得糾纏,一見面就直截了當地砍殺殆盡了。

如今蠻族被人面獅所殺,她自然並不會認為這是善良之舉、替天行道;但若要她去為這些蠻族出頭,那卻也是不可能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人和孩子已經都被殺死,剩下的蠻族大約還有兩百餘人——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她突然覺得身邊的人面獅們似乎開始騷動起來,或者說興奮得難以抑制,這令她有些奇怪。但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女人從蠻族中被挑選驅趕出來,她們驚恐地躲避著,努力想把自己隱藏在他人身後,但這是徒勞的。

祭壇上的蒂娜岑發出一聲尖銳的嘯聲,祭壇下所有的人面獅早已經在蠢蠢欲動,聽到嘯聲,立刻爭先恐後地撲上去,拉扯開女人們的衣服,將她們按倒在地,開始暴行。反正它們一直都是赤身裸體,連褲子都不用脫的。梅菲斯總算明白為什麼這些人面獅都如此期待祭祀了,原來是因為有這種待遇。

奇怪,梅菲斯突然發現一個一直沒有注意到的問題——這一百多個人面獅中,除了祭壇上的七個以外,其餘似乎全都是男性。那這個族群是怎麼繁衍後代的,這男女結構似乎有些不太合理啊?

但此時無暇去思考這些,因為她如今的身份也正是這些男性人面獅中的一員。模仿著其他人面獅,她也跟著上前,抓起一個蠻族女人,撕開她的衣服……然後她就遇到了難題。

她不懂怎麼去**女人。

梅菲斯是個很優秀的演員,也是個經驗豐富的聖武士,雖然年齡很小,但卻絕對稱得上是見多識廣。**的場面她倒也不是沒見過,男女之事雖然未曾經歷,約摸也有所耳聞,但要她如今用這變形成男性人面獅的身體,去**一個人類女性……這也未免太過於強人所難了點。

但容不得她猶豫,其他人面獅已經各自抓起一個,按在身下,硬生生就捅了進去。因為女人的數目比人面獅還要多一些,但資源不能浪費,所以有些地方就開始上演3P之類的場景。

亂交大會,這聽起來似乎很香艷——事實上,如果瓊恩在這裡的話,他就肯定會回憶起位面學教材上曾經提到過一句:「格拉茲特喜歡人們在他的名下實行活祭,同時,纏綿狂野的交媾也在信徒的異端儀式中佔據了相當重要的地位……」

格拉茲特可能是所有惡魔領主中最近似人類,最好色的一個了,他是三大深淵領主中唯一一個擁有龐大數量後宮的惡魔,而且男女通吃。這些人面獅既然是他的信徒,自然也秉承他的喜好,取悅於他。不過說老實話,看到一群半人半獅的怪獸**人類女子,從一個人類的眼中看來,恐怕更多的不是香艷淫糜,而是覺得難看,簡直便如群魔亂舞。

梅菲斯對於格拉茲特的喜好不甚清楚,但情形如此,已經勢如騎虎,不容退卻,否則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綻,便就是功虧一簣了。

胯下的女子,已經有些驚惶又迷惑地看著身上的這只人面獅,奇怪它在躊躇著什麼。梅菲斯不再猶豫,她模仿著身邊其他人面獅的模樣,分開女子的雙腿,用自己跪著的兩隻後爪壓住,再用兩隻前爪扣住上身,避免她掙扎,挺起下身

............

她並沒有興奮——雖然外形上現在是個男性人面獅,心理上卻是個標準的女孩,而且她絕無百合傾向。所以要她面對一個驚慌失措的人類女子,也如其他人面獅一樣興奮是不太容易做到的事情。不過人面獅的生殖器近似獅子而非人類,是有陰莖骨的,並非完全的海綿體,即使不勃起也有一定的硬度,所以

............

這種感覺很奇怪,或者說很詭異,但確實似乎很美妙舒服。

她回憶著以前看過的和聽說來的性愛知識,模仿著旁邊人面獅的動作,猛烈地**著,漸漸有了快感。變形術是種強大的魔法,將某種生物的身體結構完全轉換成另外一種生物。梅菲斯如今的身體是個男性人面獅,儘管她在心理上依舊是個女孩,但生理上的快感卻是會真實存在,無法避免的。

蠻族女子在梅菲斯身下掙扎著,但不可能抵得過人面獅的巨大力氣。梅菲斯已經有些不太清醒,但她卻清楚感覺到自己插入蠻族女子身體裡的那部分正在膨脹變大,有種古怪的感覺正在累積。最後,彷彿一陣電流衝到大腦,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滿足的呻吟,感覺有數量龐大的液體從體內噴出,灌進蠻族女子的身體裡。

隱隱有點頭暈目眩的感覺,大約剛才運動得太劇烈。她微微定定神,站起身來,緩緩抽出。她從沒注意過人面獅的生殖器是什麼模樣,半是好奇地低頭一瞥,卻見上面沾著斑斑血跡,殷紅點點。

她微微一驚,就見蠻族女子的臉色已經蒼白如紙,呼吸低微,幾不可聞。梅菲斯見過太多的垂死者,一看便知這女子已經活不成了。無疑,自己就是兇手,人類女子是吃不消人面獅的**的。

梅菲斯在心中一直視這些蠻族為強盜,並不將他們的性命放在心上。在決定**這個女子之前,也並無多少愧疚之感。但此時見她將死,卻也不免有些愕然,總覺得自己什麼地方似乎還是做得不太對。

不過這種念頭一閃即逝,梅菲斯從來不是會事後追悔的人,她崇尚一切都向前看,已經發生又不能改變的事情就趁早拋開。那麼,接下來是什麼?

陸陸續續地,所有的人面獅都從**對象的身上滿足地爬起來,意猶未盡地退開。那些奄奄一息或者已經死去的蠻族女子被抬起來,送上祭壇。蒂娜岑一手握著蛇形短劍,一手高舉著格拉茲特的六指黑掌聖徽,念誦出一段冗長、繁複而充滿邪惡意味的咒文。

細小的黑色針刺從天而降,像暴雨般灑落在祭壇上。它們鑽入地下,瞬間生根發芽,綻出地面,長成一棵棵奇形怪狀的植物。最後,這些植物活動起來,變成殺手籐、食人花、觸手魔籐或是蔓生怪,在黑色的火焰中移動著,開始吞噬祭壇上的蠻族女子屍體——或者有些不是屍體。

祭祀的第三個步驟「刺雨」完成。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27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12 PM 編輯

沙漠篇 第二十三節 再次變形

在吞噬完所有的屍體後,活化植物漸漸枯萎下去,最後在黑色火海中化為灰燼。厄運繼續降臨到貝戴蠻族身上,老人、孩子、女子都已經被作為祭品獻上,剩下來的自然便是男子了。

因為遭到散塔林會的攻擊,後來又遭到人面獅的偷襲,如今貝戴蠻族中多是老弱婦孺,成年男子大多戰死。此時在祭壇下的,也只剩下四五十個。

他們忐忑不安地戰慄著,看著自己的親人被一波波送進死亡的國度,卻又無力反抗,也沒有膽量。最後,輪到他們自己了。

被驅趕著,他們戰戰兢兢地上了祭壇,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命運。蒂娜岑身處黑色的火海中,烈焰升騰,幾乎要將她的身形完全吞沒。貝戴蠻族們不敢靠近,他們畏縮著盡可能地貼著祭壇的邊沿站立。

六個女性祭司扭動蛇腰走過來。她們發出嬌媚的笑聲,臉上的神情滿是挑逗誘惑,在蠻族男子中遊走著,彷彿在尋找滿意的對象。如果僅看上半身,確實都是美貌而性感的女子,面容美艷,身材火辣,僅以胸前的碩大豐滿程度而論,就絕非尋常人類女子所能企及。但這些蠻族男子如今身處險地,性命堪憂,哪裡顧得上欣賞春色美景。何況只要目光稍稍下移,看到下半身那水桶粗的碧綠蛇身,只要是人就都嚇得陽痿了。就算閉上眼睛不看,聽到蛇尾在地面上拖來拖去的沙沙聲,也足以令人心驚肉跳。

何況有些事情,並不是閉上眼睛當鴕鳥就能避免的。

祭司們分別選中了自己的目標,粗大的蛇尾盤繞著,將他們拉出人群。蠻族男子們瑟瑟發抖,臉色蒼白,不知道這些女人面獅會如何對待自己。然後……他們感覺到冰冷的蛇尾尖端探入自己的衣服裡,扯下褲子,分開因為緊張而顫抖的臀部……

慘叫聲此起彼伏,響徹整個大廳。這場景已經不能說是淫糜,簡直就是血腥黑暗以及令人嘔吐,完全缺乏半點美感——至少以正常人的角度來看是如此。祭壇下的人面獅們臉色也都不甚好看,他們無一例外地低下頭,裝作沒看見。但女祭司們絲毫不受影響,她們好整以暇地玩弄著,露出滿足的笑容,彷彿這是非常美妙的享受。

正如人類女子經受不住人面獅的**,人類男子也無法承受人面獅的摧殘,很快,六名男子就已經半死不活。女祭司重新選擇了六個目標,相同的場景再一次上演,直到最後,因為人數的關係,恰好就只剩下兩個——於是這兩個不幸者分擔了六個女祭司的蛇尾。

蒂娜岑一直微笑著看著這一切,直到所有的貝戴蠻族男子都倒在地上,六個女祭司回歸原位,於是她再次念誦咒文。一度消失的雷鳴聲再度響起,空中潑下淋漓的鮮血,整整持續了十分鐘,將整個祭壇都染成穢惡的暗紅,黑色火焰被熄滅了。

祭祀的第四個步驟「血雨」完成。

※※※

梅菲斯等待著,她知道事情還沒有結束。黎明之石還沒有出現,這是今晚準備獻給格拉茲特的真正祭品。此前的這些貝戴蠻族,不過是正餐前的甜點罷了。

她等待著,然後她看見了格蘭特,和她一路同行而來的蘭森德爾牧師,紅頭髮的坦納斯的助手。

坦白地說,梅菲斯其實不甚喜歡蘭森德爾的信徒,總覺得他們都很笨,徒有理想卻無規劃,徒有熱情卻無智慧。不過格蘭特倒是個例外,她對這個年輕的牧師一直還印象不錯。

「雖然幼稚了點,不過至少腦子不死板,」她在心中是如此評價的,「到底是年輕的緣故,還沒有被那幫老頭子帶壞。」

其實以年齡而論,梅菲斯自己就是標準的少女。但或許是從小經歷的事情太多,在其他孩子還懵懵懂懂的時候就已經整日在生死邊緣遊走,導致她在心態上,總是不自覺地忘記自己其實也還是個年輕人。

不管怎麼說,梅菲斯看到格蘭特沒死,還是有些高興的。當時在埃斯考城被人面獅包圍,提爾牧師戰死,攜帶保管黎明之石的坦納斯戰死,唯有格蘭特當時被人面獅群淹沒,還以為被亂刀分屍了,原來還活著。

不但活著,而且似乎活得還不錯,毫髮無傷,除了身上的牧師白袍被扯得破破爛爛。他的眼神中有驚懼惶恐之色,但並無呆滯感,應該沒有被催眠或者控制。

他一步步走上祭壇,站在蒂娜岑對面。「你們到底要做什麼?」他嘶啞著嗓子問,聲音微微顫抖。

蒂娜岑微笑著,她長得十分美艷,還勝過手下的女祭司們一籌。臉型尖尖,鼻挺唇薄,眼睛略顯狹長,斜眉上挑,眼角微光閃爍,顯得既妖媚又邪氣。她穿著一身黑色長袍,十分寬鬆,卻依舊掩蓋不住胸前的洶湧鼓脹,稍一行動,便彷彿有兩團碩大的肉球正在長袍中彈跳。

她的下半身是蛇形,盤曲起來,整個人看起來便和格蘭特差不多高。她笑吟吟地大量著面前的年輕人,牧師緊張著,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用意。

「別緊張,」蒂娜岑媚聲說,「我只不過想和你做筆交易。」

「什麼交易?」

「幫我們完成祭祀,」她笑著,聲音又嬌又嫩,彷彿十餘歲的少女,「還差最後一步,需要一個優秀的男人……就像你這樣。」

牧師驚駭地後退,但無形的力量阻攔住了他,壓制著他的身體,令他動彈不得。

「別那麼害怕,」蒂娜岑格格地笑起來,彷彿經驗豐富的女子看到一個侷促不安的男孩,「這是很快樂的事情……或者,你打算告訴我你從沒嘗試過?」她低笑著,手指輕輕從牧師的下巴上拂過,彷彿若有若無的挑逗,「你以前沒有和女人……有過那種經驗?」

牧師想躲避,但這是徒勞的,蒂娜岑的法術暫時困縛住了他的身體。「可是,」他從咽喉裡擠出懼怕的聲音,「你是個……」

「哦?」蒂娜岑偏了偏頭,讓一頭淡藍色的長髮流瀉下來,從左肩上披下,散在胸口,「你不喜歡我現在的模樣?沒關係。」

她抬起雙臂,十指張開跳躍輪飛,彷彿在彈奏一張看不見的琴。暗銀色的光芒從她身上發出來,蒂娜岑的身體發生變化。她的上半身依舊保持原狀,下半身的蛇尾卻漸漸縮小,漸漸消失,一陣風恰到好處地吹來,將她的長袍掀起,露出雪白修長的一雙玉腿。

她已經變成了一個人類女子。

變形術真是個好魔法。



沙漠篇 第二十四節 只差最後一步

「如何,」她問,「是不是這樣會讓你感覺好一些。」

牧師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驚懼神色確實有所緩和。人類是很容易被外表蒙蔽的生物,即使明知眼前的美人其實是個半人半蛇的怪物,但既然變形了,看起來依舊還是會心理感覺好很多。

「看起來,我們現在可以談談了,」蒂娜岑說,她款款走近,貼著牧師的面站立,環臂摟住他的脖子,將香唇湊在他的耳邊,「其實交易很簡單,」她輕聲格格笑著,吻著牧師的臉頰,「我想你一定不會拒絕。」

她親吻著牧師的臉,脖頸,輕輕解開原本已經破爛的白袍,丟到一邊,然後去解襯衫的紐扣。牧師既害怕又緊張,事實上,正如蒂娜岑所說,他確實還不曾有過和女人上床的經歷。他想掙扎,但身體無法移動,「你打算做什麼……」他害怕地喘息著,看著自己的襯衫紐扣被一一顆顆解開,「做什麼交易?」

蒂娜岑撫摸著牧師的胸膛,她的手指纖細修長,皮膚雪白,卻隱隱泛著危險的銀光,「你不會拒絕的…...」她媚聲說,「因為事實上,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享受…...」

她的聲音變得柔媚婉轉,略帶著輕微的喘息,彷彿情人間熱烈的低吟。隨著話語,她已經將牧師的襯衫完全解開,露出赤裸的上身。「你很強壯呢。」蒂娜岑評價說,雙臂依舊摟著牧師,順著他的背緩緩下移,圍在腰間,然後後退半步,慢慢蹲下身,解開牧師的腰帶,讓他的長褲垂落到腳面。

有滾燙的東西彈跳出來,正打在蒂娜岑的臉上,「它很不老實呢。」女人面獅評價著,張口將它含了進去。她的技巧非常高明,遠遠不是格蘭特這種菜鳥能夠抗拒的,很快,年輕的牧師已經只剩下呼哧呼哧喘息的能力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蒂娜岑感覺到牧師的臀部肌肉收縮,雙腿並緊,她知道這是要噴發的前兆,而她當然不能容許如此,祭祀儀式還沒有完成。

她將那個滾燙的東西吐出來,直立起身,和牧師面對面站著,身體緊貼。她伸手到牧師胯下,握住,然後微微分開雙腿,身體更加貼近,引導著牧師進入她的身體。

牧師感覺自己的身體陷入一團溫暖潮濕的包裹之中,彷彿有無形的吸力將他扯入。格蘭特年輕的生命中從未有過如此美妙的經驗,他本能地想挺起腰來回**,但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彈。

牧師用懇求的眼神看著蒂娜岑,後者媚笑著,先扯開帶子,將自己身上的長袍完全褪下,露出一具潔白無暇的女體,然後解開了定身魔法。格蘭特怒吼一聲,將女人面獅首領推倒在地,撲了上去。

所有台下的人面獅都興致勃勃地觀賞著,梅菲斯也在其中,她很幸運地近距離欣賞到了一場頗具美感的性愛——對比起此前的兩場,這簡直可以說是香艷淫糜,美輪美奐了。她微微有些臉紅,感覺心跳加快,但同時,她也並沒有喪失警惕。向格拉茲特獻祭的儀式,決不會僅僅是一場性愛這麼簡單,蒂娜岑到底想幹什麼?

她將目光從祭壇中心正在激烈纏綿的兩具肉體上移開,發覺六位女祭司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關注著首領。她們盤旋著下身,用蛇形銀劍深深割開自己的左手手腕,碧綠色的鮮血流下來,落在地上。

她們口中低聲念誦著含糊而冗長的咒語,鮮血越淌越多,在地上形成一大灘。在每個女祭司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圓形的黑洞,初時很小,漸漸擴大,最終漸漸穩定下來。

地上的鮮血化作碧綠色火焰,騰騰燃燒,將六位女祭司完全包裹。當火焰散去後,她們的形體已經發生了改變,

依舊是半人半蛇的身體,但卻似乎變大了一倍,而且長出了六隻手臂。原本握持的法杖已經消失,換成了六把奇形怪狀的兵器,每個手腕上都套著七八個金黃色的手鐲和銀色臂環,互相撞擊,叮噹作響。她們的下半身原本是純正的碧綠色,現在則隱隱帶著暗銀,泛著微藍的光芒。

梅菲斯皺著眉頭,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瓊恩在這裡,一定會被嚇一跳。這是六臂蛇魔,在深淵惡魔的位階中僅次於巴洛炎魔。

深淵中有無數惡魔,大體劃分為十個位階,最低階的是怯魔,最高階的自然便是巴洛炎魔。低階惡魔一般都不穿衣服,赤身裸體,高階惡魔雖然大多穿衣甲,但天性混亂的它們也普遍不願意佩帶什麼象徵位階的徽章標誌之類。不過,要判斷一個惡魔的位階高低,其實壓根也無需看什麼徽章,直接看它的形態便可以。

絕大多數——並非全部,有極少數例外——惡魔,都是無性繁殖的。更準確地說,是進化而來的。物質界生命的靈魂,若是被惡魔引誘或者掠奪進深淵中,受到位面的同化,便會變成惡魔。至於變成什麼位階的惡魔,則是依據力量大小而決定的。

同時,低階惡魔如果能在無數次戰鬥廝殺中倖存下來——這很難,但並非絕不可能,增強自己的力量,那麼它就有可能升入更高的位階。升階是無需什麼證書或者嘉獎儀式來證明的,它的身體形態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千萬隻怯魔中,有可能會有一隻足夠強大並且幸運的,升階到誇賽魔;同樣的道理,誇賽魔也有可能升階為巴布魔,依次往上。最高位階的惡魔便是巴洛炎魔,而六臂蛇魔已經是僅次於炎魔的惡魔,在整個惡魔位階中居第二位。

這已經是非常非常強大的惡魔。

轉瞬之間,六名女人面獅祭司被奇異的力量轉化成了六隻六臂蛇魔,她們揚起手臂,手鐲和臂環撞擊著,發出攝人魂魄的魔音。在她們面前,黑色的圓形空間之門已經穩定,那是前往銀色王宮——格拉茲特在無盡深淵中的居所——的通道。

新生的六臂蛇魔們蜿蜒著,游入通道,瞬間消失不見。她們已經前往格拉茲特的國度,將會在烏黯君主和奧喀斯的血戰中衝鋒陷陣,為格拉茲特挽回敗局——當然僅憑她們還不夠。黑色通道疾速塌陷,消失,彷彿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

祭壇中心,正在和格蘭特瘋狂交媾的蒂娜岑正冷靜地觀察著這一切。當看到六名女祭司踏入深淵,她伸出雙手,一邊任由牧師在她身體裡衝撞馳騁,一邊悄悄比劃了一個複雜的手勢,低聲吟誦出一段咒文。

噼裡啪啦的,彷彿下雨一般,數以千計的小動物突然從天空中掉落,有青蛙、有蛇、有烏龜,甚至有兔子,它們從高空摔落,大部分直接死於非命,小部分沒有摔死,卻在接下來的三秒鐘內接連發生爆裂,身體自內向外炸開,骨肉橫飛,鮮血四濺,將整座祭壇弄成污穢一片。

儀式的第五步「死雨」,已經完成。



沙漠篇 第二十五節 烏黯君主降臨

蒂娜岑瘋狂地大笑起來,她猛然低頭,一口咬在牧師的肩頭。牧師正氣喘吁吁地在她身上衝刺著,他感覺自己快要達到快樂的巔峰。陡然肩頭傳來一陣劇痛,他大驚之下,側頭看去,見蒂娜岑正朝他微笑著,臉上的神情依舊又嬌又媚,但眼中卻有種令他不寒而慄的煞氣,嘴角鮮血淋漓,彷彿食人的野獸。

牧師激泠泠打了個冷顫,陡然清醒過來,他意識到自己正在和一隻邪惡的怪物交合,而且正在幫助她完成某個邪惡的儀式。強烈的負罪感湧上心頭,他的耳邊彷彿聽到晨曦之神的怒聲呵斥。牧師用力想推開身下的妖艷女子,但蒂娜岑卻笑吟吟的,抱得更緊,讓兩個人的身體更加緊密地融合在一起。

「現在就想走麼?」她媚笑著,伸出舌頭舔著嘴角的鮮血,「是太早了?還是太遲了?」

玫瑰色的光芒從她們頭上現出,透明的球體從虛無中被緩緩推出來,正是黎明之石。蒂娜岑抬起右臂,遙遙掌握著,身為邪魔的信徒,她也不敢直接碰觸這晨曦之神創造的聖物,但通過一定的魔法卻是可以暫時控制的。

蘭森德爾是太陽神、春之神、光輝之神、晨曦之神,費倫國度最強大的神祇之一。信徒稱頌他的熱情和善良,敵人譏諷他是個衝動的理想主義者。他憎恨一切邪惡——尤其憎恨亡靈。

作為晨曦之神創造的聖物,黎明之石對一切邪惡的怪物都有威脅和殺傷力,但它更是一切亡靈的噩耗。

正在深淵中和格拉茲特作戰的奧喀斯,號稱亡靈君王,雖然是個惡魔領主,卻以統馭執掌無窮無盡的亡靈而著稱。倘若格拉茲特能獲得這塊黎明之石,擊敗奧喀斯,便大有希望。

蒂娜岑嬌笑著,一邊控制著黎明之石,緩緩下降,一邊將牧師抱得更緊。她的修長雙腿有力地環扣在牧師的後腰上,讓他更加深入自己的體內。牧師掙扎著,但這只能更增加彼此的快感,他粗重地喘息,感覺自己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蒂娜岑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她張開雙臂,高聲向她所信仰的烏黯君主格拉茲特念出禱詞。這並非咒文,而是祈禱,所以用的便是人面獅的語言,台下的梅菲斯也能聽得明白。

「暗之主,影之王,烏黯統治著夜空!我主格拉茲特,我沐浴在您的怒火中,請賜予我無上的榮光!」

銀色的六芒星在虛空中展現,當中現出烏黯君主格拉茲特的虛像來。和平素人們觀念中猙獰恐怖的惡魔形象不同,格拉茲特更近似人類。他身材高大,面容英俊,黝黑的皮膚泛著微微的銀光。倘若不是那略顯尖長的耳朵和黃色的獠牙,幾乎任何人類都會在第一眼將他視為同類,而且是個美男子。

他穿著黑色的精美皮甲,上面滿是銀色飾品,彰顯著這位惡魔君主的獨特喜好。格拉茲特端坐在王座上,一隻手隨意地搭著膝蓋,另外一隻手輕撫在腰間的蛇形長劍上。那是格拉茲特最喜歡的武器,能夠在切開對手皮膚的同時滲透進入強力腐蝕酸液。他的黑色手掌上長著六根手指。

格拉茲特的虛像在空中微微低頭,看著下方的祭壇,以及蒂娜岑,他的眼中閃爍著妖異的綠光。無盡深淵和物質界之間的位面壁障太過強大,加上諸神的阻撓,格拉茲特並不會把自己的本體真正移到物質界來——他可以做到這點,但需要消耗太多力量,得不償失;而且這太危險了,事實上,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在這方面吃過一次大虧。自此之後烏黯君主再也不願意真正進入物質界,這次也同樣,他僅僅是遣出了一個投影,並非本體。

雖然如此,能看見自己的主人在面前出現,蒂娜岑依舊激動萬分。格拉茲特的投影並非本體,但也並非是虛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投影也可以視為分身,類似於神祇的化身。它完全可以視為弱化版的格拉茲特。

「讚美烏黯之主!」蒂娜岑高聲喊叫著。此時她仰面躺在祭壇上,身上趴著的是正在撤出和繼續深入衝刺中掙扎的牧師。在他們的頭頂上,黎明之石在緩緩轉動,發著玫瑰色的光輝。

祭壇下,所有的人面獅都匍匐下來,高聲重複,梅菲斯也在其中,但她的身體已經緊繃,蓄勢待發,準備著去搶奪黎明之石。她已經感覺到自己身體的某些部分在輕微地扭曲,這是變化術將要失效的跡象。

格拉茲特的投影緩緩降下,直到和牧師的身體重合為一體。牧師猛然顫動了一下,閉上眼睛,當他再次睜開的時候,雙眼已經閃爍著妖異的綠光,臉上露出溫文爾雅的笑容來,嘴角微微翹起的曲線卻又透著些許放蕩不羈。

牧師的身體已經被格拉茲特侵佔。

這正是蒂娜岑的計劃。黎明之石有著太過於強大的崇善力量,縱然是格拉茲特的投影前來,也難以將它帶回深淵——要暫時拿起黎明之石不難,用一個魔法隔空控制即可,連蒂娜岑都可以做到,但若要將它帶回深淵,穿越位面,就必須親手握持著,而這是格拉茲特的投影都不敢冒險嘗試的。

這就需要借助一個媒介,一個折衷,一個能不被黎明之石傷害的道具。

也就是格蘭特,蘭森德爾的牧師了。

格拉茲特的投影侵佔了牧師的身體,將原主人的靈魂壓制到一個黑暗的角落。他並沒有急於去拿黎明之石,匆匆返回深淵,這樣做太煞風景。雖然惡魔不能在物質界停留太久,不過時間還算充裕。蒂娜岑立下這樣大的功勞,作為主人,格拉茲特應該給予一些適當的獎勵。

他稍稍適應了一下牧師的身體,隨即開始在蒂娜岑的身體裡橫衝直撞起來。雖然因為是侵佔凡人的軀殼,器官並沒有變大,但他的力量比牧師大得多,經驗豐富更非常人可比——格拉茲特素來是以情慾淫邪而著稱的,在深淵惡魔領主中他擁有數量最為龐大的後宮,而且男女都包括。完全不需要任何技巧,幾乎是一瞬間就將女人面獅首領送上了高潮。緊接著又是第二次、第三次,直到蒂娜岑懷疑自己今晚會被**至死,她的惡魔主人終於滿意地在她的體內發洩出來。

「做得不錯。」惡魔誇獎著,撫摸著蒂娜岑的臉,從她身體裡緩緩退出。他站起來,蒂娜岑連忙也跟著爬起身,跪在惡魔的雙腿間,用唇舌為他做事後的清理服務。惡魔一邊享受著,伸手去取懸浮在空中的黎明之石。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57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15 PM 編輯

沙漠篇 第二十六節 安息吧

感應到強大的邪魔氣息,黎明之石發出刺眼的玫瑰色光芒,神聖的氣息充溢開來,距離較遠些的蒂娜岑都忍不住痛苦地呻吟著,舉臂擋住臉,她的變形術也無法繼續維持,下體又恢復到蛇形,整個身體蜷縮一團。惡魔卻昂然站立著,並不畏懼,它僅僅是格拉茲特的一個投影,但擁有的力量也足稱強大,而且此時它侵佔了晨曦之神牧師的身體。

牧師還並沒有立刻死去,他的靈魂被惡魔壓迫著、煎熬著,準備帶入深淵。而只要牧師還沒死去,那麼他就依然是晨曦之神的信徒,他就依然不會被黎明之石傷害。當然,黎明之石會透過牧師的身體,傷害到他體內的惡魔,但這到底隔了一層。勉強比喻的話,惡魔如今就是戴上了一雙手套再去觸摸電線,並不能保證完全絕緣,但確實有很強的保護作用。

惡魔舉起雙手,虛虛合攏,黑暗籠罩過來,壓縮著玫瑰色的聖光,漸漸要將黎明之石完全侵蝕。陡然地,高空中一聲雷鳴震響,整個神殿都在搖搖晃晃,黎明之石彷彿也受到了感應,劇烈顫動起來,玫瑰色光芒陡然大盛。

無數道銀色閃電如雨墜落,轟砸在祭壇周圍。祭壇下的人面獅們慘叫著,作為邪惡的怪物,它們抵受不住這來自極樂境的至善聖光。但沒有得到格拉茲特和蒂娜岑許可,它們也不敢逃出神殿,只能痛苦地忍耐著,很多人面獅都被殺死,其餘也大多受傷。梅菲斯是個例外,她毫髮無傷,反而感覺到光明的力量在體內蓄積升起,躍躍欲試,簡直像要突破身體的束縛一般。

祭壇上,惡魔揚了揚眉毛,雙手握得更緊。聖光神雷如雨墜落,砸在他身上,發出嗤嗤聲響,彷彿開水澆到冰面。他的臉上微微有痛楚的表情,嘴角卻露出嘲諷的微笑,最終雙手將黎明之石牢牢抓住。他的背後騰起烈焰,幻成巨大的黑色惡魔虛影,彷彿屏障,將自己和蒂娜岑都牢牢護住。

「蘭森德爾。」他抬起頭,看著黑沉沉的蒼穹,譏諷地叫出晨曦之神的神名。身為無盡深淵最強大的惡魔之一,格拉茲特並不懼怕晨曦之神,更何況,此時是午夜,此地是物質界,是格拉茲特的神殿。

晝夜交替,這是亙古不變的規律,同時也影響者神祇。每到白天,尤其是正午時分,晨曦之神蘭森德爾的光輝達到頂峰,暗夜女神莎爾對凡間的影響,則受到最大限度的壓制。莎爾的牧師都極力避免在正午使用神術,因為失敗概率最高,效果最不盡人意,他們甚至都不願意在正午活動。反過來,每到深夜,尤其是午夜時分,莎爾對物質界的影響力會得到空前強化,而蘭森德爾的影響力則會大幅度衰弱。

神祇通常不會直接干涉物質界,這是千萬年來的規矩,但剛才格拉茲特準備奪走黎明之石,蘭森德爾終於有了反應,不過終究是徒勞的。在午夜,在物質界,在自己的神殿中,烏黯君主的投影擊退了晨曦之神的阻撓,雖然他也受到重創,但最終還是成功拿到了黎明之石。

接下來,只要回到深淵便可以了吧。

毫無預兆地,惡魔感覺到一陣殺意迫來,這是他在身經百戰中得來的對危險的直覺。幾乎是一瞬間,惡魔已經判斷出了敵人的位置,他疾速轉身,騰出一隻手來,就要釋放一個強大的殺戮咒語,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他此刻使用的,是脆弱的凡人軀體,並非惡魔本體;雖然意識已經準確做出了反應,但軀體卻無法相應跟上速度。身體尚未完全轉過來,眼前已經爍起一道銀光,如同迅雷疾電破空而來。

梅菲斯終於等到了機會。

※※※

女聖武士身上的變形術已經完全解除,她躍起在空中,手往腰間一按,再揮出來時,已經握著那把巨大的銀劍。「滾回深淵!」她厲聲呵斥著,運起全身力氣,快若雷霆地一劍斜劈下來。

惡魔來不及釋放咒語,他不得不放開黎明之石,雙手交錯去抓梅菲斯的銀劍。格拉茲特是精通格鬥的武技大師,他準確地握住了銀劍,但緊接著惡魔怒吼起來,像觸電一樣縮回手,連連踉蹌後退。

「蘭森德爾!」他再次叫出晨曦之神的神名,但這次並非譏諷,而是憤怒,因為他發現自己居然上了個小小的當。

格拉茲特從來不以失敗為恥,從來不以挫折為辱,身為惡魔領主,他從來都贏得起也輸得起。勝敗無常,這句人類的諺語在無盡深淵中更加通行,更加契合實際,格拉茲特深明此理。

但他是個對自己的智慧有極度自信的惡魔,曾經用無數精巧的陰謀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上。一次次的勝利讓他形成了驕傲和自負,格拉茲特可以容忍失敗,但卻不能容忍自己上別人的當,哪怕僅僅是個小手腕。

蘭森德爾剛才降下的聖光神雷,真正的目標並非是惡魔,也不是人面獅,而是梅菲斯。身為提爾的聖武士,梅菲斯不能接納晨曦之神的聖力,但卻可以暫時附著在她的銀劍上。惡魔一時疏忽,空手去抓銀劍,驟然察覺晨曦神力洶湧鼓蕩而來,雖然急急放手,已經吃了虧。

惡魔急急後退著,想要拉開距離。這具凡人的身體讓他感到笨拙、脆弱、遲緩不堪,完全無法發揮他精巧的武技。他打算用一個法術來解決戰鬥,但梅菲斯沒有給惡魔這個機會。

女聖武士一擊不中,身形再度躍起,銀劍疾揮,聖光吞吐。惡魔閃避不及,反而直直地迎上來,他的臉上突然露出茫然的神色,緊接著就是極度的恐懼。他的雙眼中妖異綠光消散,又恢復到原本的灰褐色。「神選者?」他驚駭地叫著,看著巨大銀劍朝自己的脖頸劈來。

狡詐的惡魔暫時退讓,牧師的靈魂重新又佔據了身體,也就是說,梅菲斯此時要砍殺的已經不是格拉茲特,而是蘭森德爾牧師格蘭特。

女聖武士立刻意識到了這一切,但她沒有收手,更沒有絲毫猶豫。「安息吧。」她低聲說,鋒銳無匹的銀劍一揮而過,將牧師的脖頸劈斷。



沙漠篇 第二十七節 再生變故

熱血從腔子裡噴出來,頭顱滾落在地,臉上卻露出安詳神色。梅菲斯銀劍上的晨曦聖光淨化了牧師的靈魂,讓他擺脫惡魔的控制,順利進入晨曦之神的神國,避免了被帶入深淵的厄運。惡魔低吼著,控制著無頭屍體再次後退,他也被銀劍上攜帶的聖光被再次灼傷了。因為一開始侵佔了牧師的身體,同時也習慣性地順帶讀取了牧師的部分記憶,所以惡魔清楚知道這個突然襲擊者的身份——但他沒想到這個女聖武士居然如此辣手,對昔日的戰友毫不留情。

剛才牧師的身體已經往梅菲斯撞過來,只要女聖武士稍稍猶豫,惡魔就可以乘勢反擊,他要驅退牧師的靈魂,奪取身體控制權,不過是轉念之間的事情,輕而易舉。但梅菲斯連半分遲疑都沒有,一劍就劈了下來,根本沒有給惡魔機會。

深淵在下,惡魔在心裡詛咒著,提爾那老殘廢什麼時候居然教出這種聖武士來?

但這顯然不是發牢騷的時候,而且提爾也不會聽一個惡魔領主抱怨。格拉茲特急急後退,梅菲斯卻再度逼上前來,但被一道無形的牆壁阻擋住了。蒂娜岑在旁邊及時釋放出一個魔法,幫助了她的主人。

在剛才的晨曦聖光轟炸中,蒂娜岑也受了傷,而且被黎明之石的力量破除了變形術,又恢復到半人半蛇的形態。此刻她全身刺痛著,雙手虛虛張開,鋪開一面無形的牆壁,擋住梅菲斯,要為惡魔爭取時間。

梅菲斯一感覺撞上阻礙,毫不遲疑,翻腕一劍直劈下來。砰地一聲,無形的牆被擊成粉碎,銀劍透壁而過,砍向正在維持法術的蒂娜芩。女人面獅首領慌忙之間抬起左臂一擋,她的左手手腕上帶著一隻銀色手鐲,是她自己製成的魔法物品,能形成一圈防禦力場,抵擋刀劍攻擊。她對自己的製造成果一向很有信心,但這次似乎遭遇了意外。

銀劍一揮而下,撞上手鐲,只是稍稍一窒,隨即加速劈下。蒂娜芩慘叫著,蛇身蜿蜒後退,她的左手齊腕而斷,鮮血噴湧,那隻銀色手鐲也被劈成了兩截,掉落在地。

這一照面交手說來雖長,其實只是電光火石之間。梅菲斯撞破力場牆,一劍劈斷蒂娜芩的手腕,將她迫開,隨即又朝惡魔衝來。

已經遲了。

惡魔終於完成了法術,他念出一個強有力的單字,邪惡的力量從他的掌心噴薄而出,將女聖武士的身體死死定住。

但事情已經變得麻煩了。

牧師一死,惡魔雖然依舊能佔據這具軀體,但已經毫無意義。換句話說,隨著靈魂被晨曦之神接走,牧師身體的絕緣作用已經完全喪失。黎明之石依舊懸浮在空中,散發著微微的玫瑰色光芒,似乎有些黯淡,但惡魔不敢直接碰觸。

該死,得另外再找個合適的身體來。

這裡目前還活著的,除了人面獅,就是被惡魔定住的梅菲斯。人面獅是邪惡怪物,自然壓根不適合,那麼,只有一個選擇……

透過牧師的無頭屍體,惡魔將眼光落在女聖武士的臉上。雖然梅菲斯的襯衫上沒有任何徽章標記,但惡魔讀取了牧師的部分記憶,所以他很清楚這個少女的身份。

梅菲斯不是蘭森德爾的信徒,但她是提爾的聖武士。同為善神,提爾和蘭森德爾關係融洽,他們的教會也往往結成同盟,相互協助。便如這次護送黎明之石去博得之門,便是兩個教會合作,都派出了兩位高階成員。

唯有蘭森德爾的高階牧師才能激發黎明之石的力量,用以驅散瘟疫。梅菲斯沒有這種能力,但作為提爾的聖武士,她至少也是可以去拿黎明之石的。

惡魔低沉地笑了起來,他的黑色身影從牧師的軀體中升起,騰在空中。喪失了惡魔力量的支撐,已經死亡的牧師身體往後軟軟倒下。

侵佔女子的身體,對於格拉茲特來說也不是什麼新鮮經驗,他甚至多次變化成女子去勾引深淵中的其他惡魔。他的身影緩緩降低,靠近女聖武士,剛才在和梅菲斯的短暫交手中,他已經發覺對方的力量強大超乎尋常,不過,凡人終究也只是凡人。

唯一令他不快的是,蒂娜岑居然會讓一個提爾的女聖武士混進來,這也未免太不謹慎了。事實上,他也有些奇怪,因為按道理說,烏黯君主格拉茲特是可以看破任何變形魔法的。梅菲斯一直在祭壇下,她又是個聖武士,雖然偽裝**面獅,自己也理應早就察覺到那令人厭惡的神聖氣息才對啊。

是她身上有什麼力量強大的魔法物品,阻斷了自己的意識探查?

惡魔微微皺著眉頭,仔細地將女聖武士的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他的目光足以清楚地穿透梅菲斯身上的襯衫,看到身體每一寸肌膚,但他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物品。女聖武士的右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非常精緻小巧的戒指,倘若不留心根本不會發覺,但惡魔簡單地看了一眼,便知道那不過是一枚很尋常的戒指,雖然做工不錯,但並沒有附著任何魔法。

奇怪啊。

惡魔心中隱約有些詫異,但一時也捉摸不透。他已經貼近梅菲斯,試圖侵佔她的身體,但卻被某種力量阻攔住了。惡魔對此並不感到意外,能夠成為提爾的聖武士,自然是意志心智極其堅毅的人物,提爾的神力也會守護著她,不會那麼容易被邪魔附體。但當他嘗試幾次之後,開始隱隱察覺到警兆。

不對,這是……神祇的力量?

提爾的聖武士,自然會有提爾神力的守護,這在惡魔的意料之中。但與此同時,他還感覺到了另外一種力量——完全不同於提爾的神力,感覺上反倒有些近似惡魔自己。這讓他怔了一下,簡直要懷疑自己的意識出了問題。

惡魔急速在腦海中搜尋著,回憶著千百年來累積和掌握的相關知識,最後他得出了一個令他興奮異常的結論。「原來如此,」格拉茲特低聲自語,「好極了,這樣一來……」

正當他為自己的意外發現隱隱心動時,一條人影陡地從祭壇旁邊的地下破土而出,躍了出來,伸手就去抓懸浮在空中的黎明之石。這人的動作快得出奇,連惡魔和蒂娜芩都沒瞬間反應過來,梅菲斯正好面對著,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大半天不見蹤影的瓊恩。



沙漠篇 第二十八節 撈了個空

佈雷納斯王子給瓊恩的卷軸中,有一張索爾石行術卷軸。索爾怪是一種類似地球上穿山甲的怪物,能夠穿山越石,在地下行走。巫師們模仿索爾怪的能力,創造出了這個魔法。粗略說起來,有點類似神話傳說中的土行之術。

若要論起來,佈雷納斯王子給瓊恩的七八張卷軸中,索爾石行術是其中最強大的魔法了。倘若巫師直接施展,需要觸摸到魔網第五層才能做到。所幸,索爾石行術也是變化學派的魔法,正是瓊恩專業精研的範疇,這讓他施展卷軸變得容易多了,也安全多了。

當梅菲斯變**面獅離開後,瓊恩就一直靜靜地等待著,直到祭祀儀式開始,所有的人面獅走入黑暗。他從次元袋裡取出一個小小的長玻璃瓶,裡面裝滿灰藍色的藥水,瓊恩打開瓶蓋,嗅了嗅,然後蓋上瓶蓋,小心翼翼地收進長袍內側的後代裡。佈雷納斯王子總算還有點良心,雖然二話不說把瓊恩打發出來,卻也著實給了些好東西,活化龍鱗盾、防禦胸針、卷軸,還有這些藥水。

他先在自己身上接連疊加了「貓之優雅」和「牛之蠻力」,然後展開索爾石行術卷軸,潛入地下。

他摸索著,時而探頭察看,最終也進入神殿之中,就躲在祭壇旁邊一個隱蔽的地方。所有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當看到梅菲斯變**面獅,面不改色地姦殺一名蠻族女子後,說老實話,瓊恩真的有幾分佩服。自度若是換了自己,只怕做不到這麼從容。

瓊恩對這個女孩越來越好奇,實在難以想像提爾居然會有這樣的聖武士,而且還是「神選者」。當然,他其實也並不太瞭解真正的聖武士到底是什麼樣的,腦中的印象大多還是來自上輩子看的那些奇幻小說,未必能當真。

在五輪污穢之雨的洗禮後,瓊恩看到了黎明之石,接著看見格拉茲特的虛影。他自然不認識格拉茲特,不過猜也能猜到。

格拉茲特侵佔了牧師的身體,去取黎明之石,瓊恩忍耐著,他知道梅菲斯會動手的。晨曦聖光自天而降,擊殺擊傷了大量人面獅,讓瓊恩大大鬆了口氣,這可算是意料之外的驚喜。最後,梅菲斯果然動手,一劍劈下了牧師的頭,逼迫惡魔離體而出。

梅菲斯被定住了,這有點麻煩……不過,似乎也未必呢。

瓊恩打的主意其實很簡單,他知道人面獅既然要將黎明之石獻祭給格拉茲特,惡魔是必定會登場的。同時他也知道,惡魔不可能在物質界停留很長時間,它終究要返回深淵。瓊恩不指望能擊殺惡魔,他只打算見機行事,盡可能地拖延時間,直到惡魔自己被迫返回。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層打算。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教授曾經講解過召喚邪魔(包括惡魔和魔鬼)的一些儀式,其中在召喚惡魔的時候尤其需要謹慎。因為如果招來惡魔,但儀式被人破壞,無法按計劃向惡魔獻上祭品,那麼極其容易導致的結果,就是惡魔會勃然大怒,對在場所有人——包括它的信徒和敵人——進行猛烈的攻擊。惡魔是不會有興致去仔細分辨誰才是罪魁禍首,誰是自己信徒——如果它這麼做的話,那也不是天性混亂邪惡的惡魔了。

如果破壞儀式,搶走黎明之石,那麼格拉茲特也應該會惱怒地攻擊神殿內所有人吧。到時候定然一片混亂,瓊恩再憑借索爾石行術潛入地下,或者逃出神殿,避開惡魔的怒火,等時間到了,惡魔返回深淵,再出來收取勝利果實。至於梅菲斯,就只能祈禱她憑借自身的強悍實力,能在惡魔的無差別怒火攻擊中倖存下來吧。

這當然是最如意的算盤,瓊恩也知道未必會打得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過從目前的情形來看,似乎距離預期越來越遠。其實梅菲斯已經阻撓了祭祀,打斷格拉茲特的計劃,但惡魔似乎並沒有陷入狂暴,而是非常冷靜地反擊,控制局勢。

事實上,瓊恩忘了一件事:格拉茲特最最有名的,既不是他的淫邪好色,後宮龐大,男女通吃;也不是他精擅陰謀,詭計無窮;當然更不是他的手掌長著六根手指。

格拉茲特最最著名的,是他被敵人半是恐懼半是輕蔑地稱呼為「最像魔鬼的惡魔」。

在深淵的千萬惡魔中,格拉茲特是絕對的異類。如果僅論頭腦,論思維,論靈魂,他其實完全應該歸類到九層地獄那些邪惡卻守序的魔鬼裡去。烏黯君主永遠優雅、冷靜、從容不迫,決不會驚慌失措亂來一氣,就這點來說,他壓根就應該是個魔鬼才對。

眼看惡魔定住了梅菲斯,打算侵佔她的身體,瓊恩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糾纏這麼久,格拉茲特的投影也應該快要返回深淵了吧,只要能再拖延一會就好。他祈禱著,掏出一瓶加速藥水灌下,鼓足勇氣從地下跳出來,伸手去抓空中的黎明之石。

他當年跟著田伯光練功,刀法是壓根沒學成,內功只練到基礎就再也無法進步,倒是輕功還馬馬虎虎。此時蓄勢已久,突然躍出,又先喝了加速藥水,動作比平時快上一倍,無論格拉茲特還是蒂娜岑都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居然真被他抓到了黎明之石。

不,其實並沒有抓到。

彷彿突然變成了鏡中花、水中月一般,瓊恩的手居然直接從黎明之石當中穿了過去,他沒有碰到任何實體,完全抓了個空。這意想不到的變故讓瓊恩怔住了,呆立當地,然後他感覺到側面傳來的猛烈風聲,眼角餘光瞥到一條水桶粗的碧綠蛇尾正在凌空抽來。急怒交加的蒂娜岑沒有釋放魔法,直接用蛇尾砸來。

「珊嘉!」

瓊恩叫出口令,一直掛在腰間的龍鱗盾浮空而起,替主人抵擋這一擊。但蒂娜岑的力量遠遠超出預計,啪地一聲悶響,龍鱗盾被震飛出去。蛇尾來勢稍緩,但依舊重重地擊在瓊恩身上。

長袍上的胸針驟然閃爍,泛出微微藍光,瓊恩的身周出現一層無形力場,替他卸下大部分衝擊。儘管如此,瓊恩依舊被重重震飛了出去,直越過祭壇,撞在大廳的牆壁上,摔落下來。他呻吟著,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黎明之石依舊懸浮在祭壇上空,散發著微微的玫瑰色光芒。瓊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碰不到它,彷彿幻影一般,但他知道,總之這次冒險只怕是徹底失敗了。

雖然如此,卻也不能束手待斃。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58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18 PM 編輯

沙漠篇 第二十九節 勝利?

祭壇之上,惡魔正為自己的新發現而狂喜,根本就不曾在意這小小的擾亂,他冷笑著,看著梅菲斯的雙眼,準備使用一個非常強大,同時也極其耗費能力的法術。如果成功,他便可以完美地佔據這位女聖武士的身軀,極大地強化自己的力量,相比較起來,黎明之石都顯得不是那麼特別重要了。

本以為這次前來有些不順利,沒想到結果卻是有意外收穫。

蒂娜岑蜿蜒游動著身軀,悉悉簌簌地游下祭壇,越過人面獅群,朝瓊恩走來。她被黎明之石的聖光照射傷害,雖然有格拉茲特翼護,終究也遭了些池魚之殃。原本美麗的臉龐上露出幾個坑坑窪窪的凹陷來,滿是煞氣,顯得分外猙獰恐怖。剛才更被梅菲斯給砍斷了左手,這也導致她暫時已經沒辦法施法了——奧術大部分都要求精巧複雜的手勢配合,兩隻手都需要的,一隻手沒法完成。

當然,這也並不是說她從此就成了廢人,只要把今天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解決了,格拉茲特一高興,自然還是會幫她接上斷腕的。對於烏黯君主來說,斷肢重生壓根不是什麼難事,而且相比起其他惡魔,格拉茲特的脾氣還算是比較溫和了,並不太喜歡遷怒於人。

先得把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殺死,蒂娜芩想。

「可惡的人類。」她嘶吼著,右手執著銀色蛇形短劍,要來殺死瓊恩。巫師掙扎著,想要起身逃跑,但他發現自己全身每個部位都在疼痛,四肢根本不聽使喚。更要命的是,他發現自己身上的索爾石行術似乎失效了,現在已經沒法鑽入地下。

完蛋,難道今天就要死於此地。

蒂娜岑高舉蛇劍朝巫師刺來,千鈞一髮之際,剛才被震飛的龍鱗盾急速旋回,擋住這一擊。蛇劍撞在盾面上,迸出黑色的火星。蒂娜岑雙眼泛出寒光,手上加勁,劍刃抵在盾面上劃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龍鱗盾再次被震開,但短暫的阻攔讓巫師獲得了喘息之機。他看著蒂娜岑靠近,突然抖手彈出一顆小小的圓石,朝她砸去。

石彈術。

這是瓊恩能觸摸到魔網第二層後,所掌握的第一個魔法,可謂十分精熟。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缺陷,就在於因為反感用魔法直接傷害他人,導致在精研學派時,放棄了最具攻擊性的塑能和亡靈兩大學派。但世事千變萬化,總會遇上需要直接攻擊的時候,其他學派魔法在這方面就頗為不足了。石彈術是他目前掌握的魔法中最具直接殺傷力的,總要準備一個,以防萬一。

他曾經用石彈術一發重傷過馬斯克的祈並者,炸瞎了他的眼睛,當然這是撞上了大運。通常情況下,石彈術是沒有這等威力的,除非砸中要害部位。

他照著蒂娜岑的臉砸去,但因為全身疼痛,肌肉不聽控制,顯然偏了準頭。蒂娜岑見石彈砸來,冷笑著將頭一偏,眼看就要避讓過去。石彈術其實說得通俗點,就有點類似地球上的手榴彈,靠的就是擊中時爆炸傷人。一旦被避讓過去,也就沒有什麼威力了。

這下真黔驢技窮了。

瓊恩的左手已經伸入長袍內側,握住了裝滿灰藍色藥水的小瓶,準備喝下去。情況緊急,別的都已經顧不得,只能先保自己的性命了,這瓶藥水可以讓他的身體瞬間隱形,同時變成虛體,無法被實物所碰觸傷害。正當此時,陡然間見那已經從蒂娜岑臉邊飛過的石彈硬生生在空中轉折,直直地砸在對方的太陽穴上,轟然爆炸開來。

火光炫耀、氣浪翻滾,蒂娜岑龐大的半人半蛇身體給直直轟飛了出去,半個頭顱都已經被炸碎,剩下的半張臉上,死死瞪大的眼睛中充滿驚駭和不可思議,彷彿到死也不相信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瓊恩自己都嚇了一大跳,石彈術已經打出去,他也沒能力控制中途轉向的。能突然插手影響改變一個法術——儘管是個低階法術——的效果,這需要非常高明的技巧和魔法造詣,陰魂城巫師學校裡的那些教授或許能勉強做到。但問題還不僅在此,石彈術不但中途轉向,而且顯然威力陡然間強化了幾倍甚至十幾倍,否則至多讓蒂娜岑受傷,絕不可能直接擊斃她。

爆炸聲將正在準備侵佔梅菲斯身體的惡魔的注意力也吸引過來,他朝這邊瞥了一眼,隨即深碧色的瞳孔瞇縫起來,變得狹長,就像蛇一樣,透出懾人的寒光。

「唔,歐凱,是你啊……」

惡魔的聲音平淡悠長,彷彿只是走路時偶然撞上了老朋友,點點頭,打個招呼而已。但話音未落,平地呼地捲起一道旋風,其中夾雜著無數細小的紫色閃電,朝祭壇上的惡魔捲去。此時格拉茲特的投影還是虛像狀態,已經拋棄了牧師的屍身,又還未成功侵佔梅菲斯的軀體,處於最虛弱的時期。他的雙手虛虛一合,一道黑炎火牆在身前騰起,阻攔旋風。

與此同時,在惡魔身後,黑色的空間通道緩緩打開,他準備撤退,回到深淵。投影不能在物質界停留太久,而今天發生的意外太多了。如果搗亂者僅僅是一個女聖武士和一個三流巫師,那麼格拉茲特還有足夠的自信控制局勢,但如今加上暗中潛伏的這個傢伙……

烏黯君主從不以身涉險,做沒把握的事情。

他哈哈大笑著,緩緩後退,踏入黑色的空間通道,身形漸漸隱沒。「我還會回來。」他宣告著,不急不躁,鎮定自若,彷彿在陳述一件已經發生的事實。惡魔的目光緩緩掃視過大廳,最後落在梅菲斯身上,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來。

「我們還會再見到。」他低聲說,隨即消失在虛無中。



沙漠篇 第三十節 說好的,我來取了

隨著惡魔的退走,大廳裡一片寂靜,瓊恩簡直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他奇怪著,雖然蒂娜岑已經被莫名其妙地擊殺,梅菲斯被定住,但至少祭壇下還有這麼多人面獅,難道都死光了不成……而且,剛才是誰在暗中插手?

惡魔退走之前,似乎叫了一個名字:「歐凱」。歐凱是誰?瓊恩回憶著,最終一無所獲。

周圍已經完全沒有動靜,那個暗中插手的傢伙沒有出現,不知道是躲藏著還是已經退走。但是,如果他有什麼圖謀的話,此時已經塵埃落定,應該大搖大擺地出來才對吧。

是特地來給自己幫忙的麼?瓊恩可實在想不起自己有這樣一個朋友。而且,聽惡魔的口氣,這個叫「歐凱」的傢伙,似乎還和格拉茲特很熟識。

到底是誰?

漸漸地,他恢復了一點力氣,這也是多年修煉內功的好處,恢復能力比較強,或者說比較抗打。瓊恩扶著牆壁,搖搖晃晃站起來,他發現祭壇周圍的人面獅果然都已經斷氣身亡了,小部分是被晨曦聖光所殺,但大部分卻全身萎縮、皮肉發黑,圓睜的眼睛裡充滿恐懼,顯然是死於某種邪法。晨曦之神的聖光神雷雖然誅殺邪惡,但卻絕不會是這種情形。

瓊恩微微打了個冷顫,但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不管怎麼說,總也是比較理想的結果。格拉茲特退走,人面獅全軍覆沒,黎明之石依舊在祭壇上空懸浮著,自己和梅菲斯安然無恙——不,不是安然無恙,自己差點被摔死,梅菲斯則被惡魔的法術定住了。

很好。

瓊恩知道定身術大多也是有時間限制的,不可能把一個人永遠定下去。如梅菲斯這般強悍的聖武士,尋常巫師的定身法術可能都未必能壓制得住,但既然這次的施法者是烏黯君主格拉茲特,那麼估計一時半刻,她是不會恢復行動能力了。

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此時瓊恩可以為所欲為了呢。

礙事的人都走了,或者死了,或者至少暫時沒有出來打擾的意思……不,過了這麼久都還沒動靜,那個暗中的傢伙應該已經離開了吧。覬覦已久的對象此時正完全喪失反抗能力——更令人高興的,是她的銀甲在此前已經自己脫下來了,現在正在瓊恩的次元袋裡。否則那件銀甲頗為複雜,彷彿嚴絲合縫,連為一體,瓊恩還真不知道怎樣才能脫下來。

他靠著牆站立著,休息著,盡快恢復體力,同時召回龍鱗盾在身側游移著,防止有什麼突然襲擊。其實瓊恩並沒怎麼受傷,他只是被蒂娜岑蛇尾掃中,又有龍鱗盾、防禦胸針事先擋了一擋,真落到他身上的衝擊力已經不足兩成,並不曾傷筋動骨。

祭壇下遍地是人面獅的屍體,祭壇上是一動不動被定住的梅菲斯,諾大一座神殿中,似乎只剩下瓊恩一個人有活動能力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瓊恩緩緩呼吸著,運使著他那點微薄得幾乎無法察覺的真氣在體內遊走,驅散疼痛。最終,他感覺自己大約恢復了七八成的體力。瓊恩掏出靴子裡的匕首,檢查著地上的人面獅,準備萬一誰要沒死透,就再給它補上一下。不過事實證明不需要了,所有的人面獅都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貼著牆,小心翼翼地走出大廳,搜尋著神殿,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他沒有看見半個活著的人面獅,倒是在後殿發現了一個小房間。鐵鑄的門鎖著,瓊恩打不開,他也沒準備可以開鎖的敲擊術,只好先不管它。但從門縫裡隱約透出的靈光判斷,他懷疑裡面一定儲藏著一些魔法物品。

待會再回來看看。

他回到大廳,梅菲斯依舊定定地站在祭壇上,周圍一個活人都沒有。於是他小心地穿過人面獅們的屍體,走上祭壇,來到梅菲斯對面。

女聖武士靜靜地看著他。

她似乎不能說話,至少在被惡魔定住之後一直沒發出聲音。普通的定身術是做不到這點的,惡魔使用的顯然是高級版本。瓊恩也不知道大概是什麼法術,像格拉茲特這種強大惡魔,完全有能力自創魔法——而且也經常這麼做,這些法術一般都不會出現在凡人的記載中,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好吧,美色當前,不要想這麼無聊的事情。

他微笑著,打量著梅菲斯。女聖武士的臉上依舊平靜,她彷彿在任何時候都是這樣鎮定自若,即便明明已經身陷絕境。瓊恩很懷疑這是一種偽裝,或者說是一種虛張聲勢,不過坦白地說,就算是如此,這也是很了不起的事情,至少瓊恩懷疑自己就做不到,至少沒法做得這麼好。

當然,這世界上能處變不驚的人很多,視生死為等閒的人也不少,瓊恩自己雖然做不到,但並不懷疑有人能做到。只是……梅菲斯是個年輕的女孩,而且應該還是**吧,不知道她在被**的時候,會不會依然這樣鎮定從容呢?

瓊恩笑著,伸手撫摸梅菲斯的臉蛋。雖然長年在外奔波,風吹日曬,但少女的皮膚卻非常細嫩柔滑,全無半點粗糙之感,摸起來手感非常好。只能說,青春果然是無敵的。

他的身體漸漸貼得更近,準備去親吻她,一邊觀察著少女的反應。梅菲斯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眼神中卻閃過一絲驚慌,這讓瓊恩在心裡笑了起來。

果然,縱然是再堅毅再剛強的女子,面對男人的侵犯,也還是會恐懼的。

瓊恩滿意地吻著少女的臉,輕輕咬嚙著她圓潤的耳垂,在她耳邊低聲說:「我幫你拿回黎明之石,你就是我的——我們說好的,現在我要來取了。」



沙漠篇 第三十一節 我們再做個交易如何

梅菲斯被惡魔定住,不能動彈,對於瓊恩來說,這顯然是大好機會,可以肆意享用美人。但問題在於,再強悍的定身術,總也有解除的時候,到時候她若是翻臉,瓊恩可是萬萬敵不過。以蒂娜芩這種造詣的術士,猶自擋不下她一劍,瓊恩並不認為換了自己就能做得更好。

如果要穩妥起見,自然是趁著她還沒有反抗能力,先好好**一頓,享受這美妙玉體,爽完後就殺人滅口,把責任推倒人面獅身上,自己一走了之,萬事大吉。這麼優質的美人,只能玩一次實在可惜,但為了保命起見,也只能忍痛下手。

不過,她會翻臉麼。

瓊恩其實也不知道,他此前從沒和聖武士打過交道,陰魂城裡壓根沒有這種傢伙存在。反正從書上看來的,聖武士都是誠實守信的正人君子,絕不說謊,絕不騙人的——但梅菲斯明明就騙人,而且還十分坦然,全不當回事。

但這並不能說明這個世界裡的聖武士都喜歡耍無賴——否則那個叫卡琳娜的女人面獅就不會上當了。卡琳娜之所以這麼容易上梅菲斯的當,正說明這個世界中,聖武士依舊是誠實守信的代名詞,至少大部分是,只是面前這個少女有些特殊,她似乎不那麼誠實,或者說不如普遍認為的那樣誠實。

這次她和瓊恩達成協議,以自己為代價,讓瓊恩答應幫她來奪回黎明之石,如今惡魔滾蛋了,人面獅死光了,石頭就在這裡,算是大功告成……那麼,她是會老老實實兌現承諾呢?還是翻臉賴帳?

如果根據卡琳娜的遭遇,那麼顯然不要對這個女聖武士的承諾抱任何信任是最安全的作法;但是,這其中還是有所不同的吧……具體什麼地方不同,瓊恩其實也沒十分想明白。

不過……

當時他耗費一個任意門卷軸,救了梅菲斯的性命,原本以為對方會感激,結果梅菲斯告訴他說「你自願的」。當瓊恩聽到這句話時,他就隱隱明白了一些東西。

這句話背後,隱藏著一些東西,暗含著她的某些想法,某些理念,或者說某些準則。瓊恩敏銳地察覺到了,但一時還未能完全想通,只是隱隱約約有些模糊的概念。但他知道:如果能完全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那麼就有希望完全掌握這個女孩。

她會遵守協議。

這或許僅僅是一種直覺,或許僅僅是一種自我安慰,但他不是個保守的傢伙,這一路都是拿性命賭過來的,雖然頗有波折,卻終究還是活著站在這裡,和他作對的敵人則差不多都變成了屍體。那麼現在,他想最後再賭一把試試。

瓊恩吻著她,在耳邊輕聲說話,梅菲斯沒有回答,當然瓊恩也根本不需要什麼回答。他將那把又大又危險很黃很暴力的銀劍從少女手中取下,丟到一旁,然後一手攬住她的腰,另外一隻手開始解襯衫的扣子。

對於這個工作,瓊恩很熟練。他素來就喜歡女孩子穿襯衫,然後自己一粒一粒地去解開扣子,享受襯衫裡的美妙身體,感覺就像是在拆開精美的包裝盒,取出裡面的禮物。這感覺非常棒,不過此時不是在柔軟的床上,而是在血腥的祭壇上,所以相應的,需要做一些改變。

他沒有將扣子完全解開,而是留了幾顆。他的手從空隙裡探進去,發現梅菲斯居然沒有戴文胸。「唔,這個習慣可不好。」他低聲評價著,一本正經地對少女說。雖然他知道,因為要穿盔甲的關係,戴文胸確實不太方便,而且作為少女,她也有足夠傲人的資本,完全可以無視地心引力的拉扯。但長期如此,還是很不好的,有些事情應該防微杜漸,從小做起。

瓊恩的手繼續往裡摸索,握住了一團香軟嫩滑的肉體,並不碩大,但正適合他的手掌大小,握起來感覺非常美妙。他肆意玩弄著,讓它在手指間變幻各種形狀,感受它驚人的柔軟和彈力,一時有些戀戀不捨。

他一邊玩弄著,一邊親吻梅菲斯的臉蛋和脖頸,親吻精巧的鎖骨和雪白的胸口。少女剛才經過一場激戰,又被這樣玩弄,身體發熱,體香蒸騰,從鬆開的襯衫領口裡透出來,瓊恩深深嗅著,「真香。」他說,饒有興致地看著梅菲斯。女聖武士板著臉,彷彿全無所覺。

瓊恩輕笑著,手從梅菲斯的懷中抽出,摟在她的腰上,然後一點一點探進長褲中。他的指尖觸摸到了蕾絲花邊,發覺少女穿著一件非常柔軟的絲織三角內褲,於是他的手指沿著花邊慢慢往下,探入緊並的雙腿中

梅菲斯的臉上泛起羞怒的紅暈,眼中隱隱有了些晶瑩淚光。瓊恩看在眼裡,略略有些得意起來,他抱緊少女,肆意輕薄著她,手指慢慢撥開內褲,從邊緣裡探進去,直接碰觸到嫩滑無比的肌膚,慢慢往下,先不急著直接挑逗,卻在小腹上輕輕撫摸著

他輕聲在少女耳邊說,猜測少女的年齡應該不會超過十七八歲,說不定和自己差不多。

女孩已經有些動情。雖然心理上可能並不情願,但先是親眼目睹並且參與了這樣淫蕩邪糜的祭祀儀式,看見牧師和蒂娜岑的**交媾,如今又被瓊恩這樣挑逗,身體很難沒有誠實的反應。

正準備進一步深入,突然手指上傳來一陣震麻刺痛,彷彿觸電一樣。他本能地手一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說,梅菲斯的身上還設了什麼防禦魔法,防止被人侵犯?

他疑惑著,看著梅菲斯,少女也定定地看著他,漠無表情,並不詫異,卻也並沒有什麼得意之色。瓊恩微微皺起眉頭,看來還有些麻煩,不過好不容易有這樣的天賜良機,難道能知難而退麼?他冷笑著,準備伸手去脫下女聖武士的長褲,仔細看看究竟,如果真有什麼防禦魔法,那他總也能看出點端倪。

正當他準備動手的時候,梅菲斯突然說話了。

※※※

少女說話聲很輕,而且非常緩慢,和平時完全不同。瓊恩聽到她的聲音,先是一驚,以為她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隨即發現並非如此。格拉茲特的定身魔法並沒有完全消除,應該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效力有些減弱。梅菲斯的身體依舊不能動彈,但勉強可以說話了。

「我不建議你這麼做,」她說,「你會看到你絕不希望發生的結果。」

瓊恩皺著眉,這似乎是一種威脅。

「我知道你不會反悔,」他說,半是確定半是試探,「我知道你這次沒有撒謊,我知道你的想法。」

「我不會反悔,」少女說,「這只是個建議。」

瓊恩隱隱約約明白一些東西,但還是不能清晰地把握住。「多謝,」他說,手開始往下伸,「我想我有最後決定的權力。」

少女感覺自己的腰帶已經被解開,「不行,」她低聲說,「不行。」

瓊恩的眉毛微微揚起來,「不行?」他反問,「為什麼?我們說好的,我幫你奪回黎明之石,你就是我的。」

梅菲斯的臉微微泛起紅暈,「我答應過,我是你的,但……那個地方不行。」

「那個地方?」瓊恩有些奇怪,隨即明白過來,「為什麼?」

少女努力想搖頭,但她無法動作。「反正...就是不行,」她吃力地說,「別問原因,求你。」

她的眼中淚光隱隱,終於忍不住滾落下來,在臉頰上留下兩道清痕。瓊恩沒想到這樣剛強的女孩也會哭,一時倒有些手足無措,但他隨即鎮定下來。「我不管,」他蠻橫地說,「你答應了我,不能反悔。」

「我沒有反悔,」梅菲斯強忍著眼淚,「我答應了…..只是那裡真的不行……」

瓊恩的心頭,疑惑越來越重。「你至少得告訴我為什麼,」他說,「給我理由。」

「別問,」梅菲斯輕微地搖著頭,然後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開始在漸漸恢復自由,「別問為什麼,」她懇求著,「我答應了,我是你的,但別碰那裡。」

瓊恩皺著眉頭,他抱著梅菲斯,身體緊緊貼著,女孩感覺到他下體的硬挺,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滾燙的氣息。「好吧,」她突然鎮定下來,聲音又恢復了幾分平時的從容冷靜,「我們再做個交易如何?」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6:59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20 PM 編輯

沙漠篇 第三十二節 這不是承諾

「什麼交易?」

「我……我用嘴幫你,」她勉強說出這句話,「你可以用我的嘴,但不能碰別的地方,這是我的條件。」

瓊恩更加奇怪了。如果說起初梅菲斯拒絕,是因為不願意被強暴;那麼沒道理又主動提出這個交易。如果是在古代的中國,或許女子會有這種想法,認為只要不被真正插入下體,就不算是失去貞操。但這裡是費倫,大體是近似歐洲的世界,女性應該沒這麼奇怪的想法才對。

被直接**,或者被迫為男人XX,這兩者同樣都是被侵犯,對於女性來說,應該是沒有本質區別的才對。梅菲斯如此堅持,實在是令瓊恩不解,難道說,這其中有什麼秘密不成?

「根據我們上一個協議,」瓊恩說,試探著她的反應,「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現在你這麼說,等於是我要放棄一些我應有的權力……那我能得到什麼作為補償?」

「我會試著去喜歡你。」少女回答。

瓊恩幾乎要啞然失笑,這也算是交易?「我會試著去喜歡你」,這話近似於空頭支票,根本就沒有什麼實質內容。他幾乎本能地要拒絕,但在話脫口而出之前,他又猶豫了起來,最後終於轉了念頭。「你會試著喜歡我?」

「我盡力而為。」少女說。

瓊恩微微皺著眉,躊躇著,理智告訴他不要同意這種空虛的交易條件,但是……

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緣故,讓她這麼堅決地拒絕,瓊恩既是好奇,也不敢逼迫太甚。但折騰半天,僅僅得到小嘴似乎也有點虧吧……或者走後門試試?想想還是算了,這種事情要慢慢做才有趣,事先要有充足準備,否則倉促行事的話只會令人掃興,如今這種場合也不適合。反正,先到手再說,以後有的是時間,不信還對付不了她。

「好,」瓊恩說,用手托起梅菲斯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少女的臉上已經無復平常的鎮定神色,羞惱兼有,看起來楚楚可憐,「我答應你,不過你得用嘴讓我滿意。」

............

再一次用小嘴幫男人清理完後,梅菲斯嚥下,喘息著,依舊跪在男人胯下。她的襯衫已經半開,露出香肩,肌膚上佈滿細細的汗珠。細嫩的皮膚因為欲焰升騰,似乎透出誘人的玫瑰色。漂亮的淡金色短髮也已經被汗水打濕,一縷縷貼在燒得酡紅的面頰上。

瓊恩滿足地看著少女,他還從未這樣感覺酣暢淋漓過。男人伸手托著梅菲斯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現在向我保證,你會永遠服從我,」他突然想起這個女孩似乎沒有固守承諾的習慣,於是緊接著又加了一句,「以提爾的名義起誓。」

少女喘息著,粉嫩的肩頭起伏不定,最後漸漸平緩下來。「這種承諾毫無意義,」她說,聲音又恢復到平時那種冷淡從容,「我的神祇不會保護那些被逼迫許下的諾言。」

瓊恩怔了一下,他沒想到會有這種回答。因為少女低著頭,他看不見她的臉。於是他的手往上抬,將梅菲斯的臉高高托起。少女的面容已經完全恢復到以前那種淡定、冷漠,毫無表情,唯有在看著瓊恩的時候,目光中隱隱多了一絲說不出的意味。

「那我應該怎麼要你承諾?」瓊恩問。

「沒有承諾,」少女回答,「只有交易。」

「我們有過公平交易,你幫我取回黎明之石——這不是你的義務,而你做到了。那麼我是你的,我答應了你,不會反悔。在把黎明之石送到博得之門後,我就會脫離教會,永遠跟隨著你——但這不是承諾,這只是交易。」

彷彿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她有些微微喘息,但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

這不是承諾,這是交易。

瓊恩思索著這句話,隱約有些明白,但一時也無法深想。至少,他知道自己這次算是賭贏了,或者說暫時賭贏了。他得到了這位女聖武士,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失去。

梅菲斯沒有向他做出承諾,瓊恩也不需要承諾。瓊恩需要的,是她心甘情願地屈服。這種剛毅堅韌的女孩,唯有被真正征服,她才會從心底順從你吧。肉體的屈辱,語言的承諾,於她而言那都是不值一提的東西。

他伸手將梅菲斯拉起身來,少女整理了一下衣服,扣上被解開的扣子,舉起雙手輕輕將懸浮在空中的黎明之石抱過來。很奇怪,瓊恩根本碰觸不到它,梅菲斯便就可以,她看看四周,將蒂娜岑屍體上的長袍扯下來,包裹著黎明之石,打了個結,背在肩上。

「走吧。」她說,揀起剛才被瓊恩扔在地上的銀劍。

瓊恩點頭,正要離去,突然想起剛才在後殿看到的那個小房間來。於是他帶著梅菲斯找到地方,女聖武士看了看,輕輕巧巧地揮劍一劈,將鎖斬成兩段。

瓊恩推開門,發現自己猜得一點沒錯。此處果然是人面獅的藏寶庫,裡面亂七八糟地堆了一些金銀珠寶,還有些魔法物品。瓊恩隨手取了個包裹,裝了一些金子,接著把注意力移到那些魔法物品上。

他找到了一件灰色斗篷,樣式很普通,但瓊恩發現所有的光線在它周圍似乎都微微起了波折。巫師認出了這件斗篷,以前在圖書館裡曾經看到過相關資料,這是一件位移斗篷,穿上它,會令敵人在攻擊你的時候看花眼,容易失手打空。

瓊恩將斗篷收進次元袋,接著他又找到了一把精金打造的匕首,做工非常優良,比自己從人面獅身上取來的那柄鋒利得多。除此之外,他還找到了一雙淡藍色的手套和一雙靴子。他仔細鑒別了一下,發現手套摸起來很冰冷,其中顯然蘊含了某種寒冰魔法;靴子則很熟悉,浮空靴,瓊恩在陰魂城時,跟著軍隊出去實習,每次都會配發這種靴子的。

浮空靴顧名思義,自然是附帶了浮空術,穿上它,只要激發能力,便可以如施展了浮空術一般,升上天空。

其餘的東西,要麼瓊恩覺得沒什麼價值,要麼就是奇奇怪怪,看不出名堂,瓊恩也懶得理睬。因為次元袋並非無限空間,它的容積也是有限的,否則瓊恩倒會乾脆把所有東西都丟進次元袋裡,路上慢慢研究。如今找到了這幾樣不錯的貨色,其他也就算了。也因為身處險地,不宜多留,否則倒可以慢慢仔細研究挑選。

他把位移斗篷和精金匕首留給自己,把手套和浮空靴則給了梅菲斯。這些東西都是人面獅搶劫所得,原本就是不義之財,梅菲斯自然也不會拒絕。兩人搜刮完畢,返回大廳,再穿過前廳,走出神殿。此時天已經隱隱發亮,他們穿過神殿外的黑暗護罩,在哈勞格達斯城中行走著,最後找到十幾匹駱駝,它們很幸運地被人面獅從埃斯考城牽來,又沒有在昨晚成為晚餐和夜宵——原本是會在今天成為早餐的,但如今人面獅已經都死光了,所以駱駝們的命運自然也改變了。

瓊恩和梅菲斯把駱駝們的韁繩解開,從中挑選了兩頭騎上,其餘的任由它們在沙漠裡遊蕩。雖然食物、水都沒有了,但此處距離沙漠邊緣已經不遠。兩人騎著駱駝出發,在傍晚時分,太陽尚未落山時,他們終於看到了深綠色的樹林和寬闊平坦的商旅通道。



沙漠篇 第三十三節 炎魔歐凱

巴洛炎魔從陰影中慢慢走出,打量著滿地的人面獅屍體。他伸出右手手掌,七根手指摩挲著寬闊的下巴,若有所思,青色的皮膚在黑暗中泛著微微的光。

「物質界還真是挺有趣的。」他點點頭,自言自語。

在多瑞森的寶庫中,他撞上了虹彩龍瑞恩斯坦。一番言語交涉後,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隨即,他的新主人奧喀斯,將他打發到物質界來。

在民間傳說中,惡魔都彷彿是一群囚犯,或者說一群匪徒。他們平時被關在一個叫做無盡深淵的監獄裡,無所事事,而一旦有機會能來到物質界,便簡直像是放風一般,就會立刻興高采烈衝過來,到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因為惡魔非常強大,無人可制,所以每次都會在物質界造成巨大的災難,然後再心滿意足地離開。

事實上,這完全是造謠加誹謗加污蔑。

惡魔是異位面生物,是無盡深淵的混亂本質所具象化,他們確實非常強大,但這是指在深淵中。一旦離開深淵,進入物質界,因為環境的改變,惡魔們會受到整個位面的壓制,力量大幅度削弱。

如果是以投影方式進入物質界,那麼力量其實非常虛弱,不足本體實力的十分之一,很容易被物質界的強者轟殺;若是低階的惡魔,甚至都根本沒有投影的能力。如果是以本體方式進入,雖然比投影強大得多,但這也非常危險。一旦本體進入物質界,力量受到大幅度壓制,很容易被凡人殺死——而殺死本體,也就意味著徹底的完蛋。

惡魔確實喜歡暴力殺戮,但惡魔並不是笨蛋。

其實最常見的情形是:物質界的一位巫師,召喚了一隻惡魔,他們達成某個協議,惡魔為巫師效力,換取自己的自由——其實惡魔往往是處於弱勢一方。所謂「惡魔一旦進入物質界,就會大肆殺戮,造成巨大破壞災難」的說法,壓根就是無稽之談。

身為惡魔,而且是最高位階的巴洛炎魔,歐凱完全清楚這種荒謬言論的來源:一方面是因為物質界凡人對惡魔的無知,另一方面,則是魔鬼們——惡魔們的死敵——在推波助瀾,煽風點火。

如果歐凱記得沒錯,九層地獄的第一層魔鬼領主拜爾,就曾經化身凡人,寫過一本奇幻小說在物質界廣為流傳,名字似乎是叫什麼「惡魔書」,其中著力醜化惡魔,描繪某個凡人召喚了一隻叫做伯德的惡魔,然後伯德在物質界大肆破壞的經歷。偏偏這本書還在物質界頗為流行,那些愚蠢的凡人壓根沒有識破這其實是魔鬼的陰謀,對書中的內容信以為真,於是惡魔的聲譽更加下降——如果此前還沒有降到谷底的話。

總之,惡魔其實並不怎麼喜歡來到物質界。倒並不說危險——物質界再危險,難道還比得過充滿血腥殺戮的無盡深淵?更別說那已經和地獄的魔鬼進行了千萬年的血戰,再強大的存在,陷入血戰也不敢保證能全身而退。

惡魔之所以不願意來物質界,主要還是無利可圖。錢財?物質界的金銀珠寶在深淵等若廢物,惡魔的世界裡沒有任何商業體系,也沒有貨幣流通;美色?深淵中有無數的魅魔,都是妖嬈美貌的絕色女子,而且可以隨你心意千變萬化,無論是相貌身材還是床上技巧,都比物質界的凡人女子強多了。絕大多數在物質界非常貴重的東西,對於惡魔來說相當於垃圾,除了一樣:靈魂。

凡人的靈魂,能強化惡魔的力量,如果帶入深淵,還能被混亂本質所影響,轉化為相應位階的惡魔,這才是真正珍貴的東西。但如果這麼做,就意味著要在物質界大肆殺戮,這很容易被群起而攻之,招來無數強敵聯手剿殺。

但歐凱沒辦法,亡靈君王奧喀斯派遣他來物質界,而且是以本體的方式。惡魔並不是服從命令的生物,但惡魔會屈服於強權——身為深淵三大領主之一,奧喀斯顯然比歐凱強。

所以歐凱只能乖乖聽話。

奧喀斯在物質界的信徒舉行了秘密的祭祀,犧牲了無數無辜的生命——其中包括奧喀斯的數名高階祭司,終於成功打開位面通道,讓歐凱來到物質界。

歐凱來到物質界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幹掉格拉茲特的人面獅信徒。身為烏黯君主昔日的親信部下,歐凱對人面獅的情況自然非常清楚。他順利地來到哈勞格達斯城,發現人面獅們正在舉行祭祀,於是他悄悄潛入神殿,隱藏在一邊,準備時機恰當的時候動手。

然後他注意到了梅菲斯,也發現了瓊恩。

作為強大的炎魔,歐凱的雙眼能看破幻術和變形,他清楚地看見人面獅中隱藏著一位人類女性。歐凱並不知道梅菲斯的來意,因為他不清楚黎明之石的事情,但歐凱知道這位人類女子顯然是人面獅的敵人,用索爾石行術躲在地下的那個巫師應該也同樣。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至少是可以利用的對象,這個道理惡魔也是懂的。

他悄悄地用一個魔法強化了梅菲斯身上的變形術,掩蓋了女聖武士身上的神聖氣息。惡魔對此是很敏感的,若非如此,格拉茲特早就察覺到梅菲斯了。

但在歐凱原本的計劃中,梅菲斯和瓊恩不過是犧牲品,是用來打頭陣,消耗對方的實力,吸引對方的注意力的。歐凱並不準備救他們,惡魔不是慈善家。

但這個主意後來改變了,在歐凱看到瓊恩的龍鱗盾之後。

在和蒂娜岑交手中,瓊恩使用了龍鱗盾。歐凱一眼便看出盾牌的材質是虹彩龍鱗,這讓他心中一動。

虹彩龍是極其稀有的種族,數量極少——歐凱恰好就認識一隻。不僅如此,這面龍鱗盾上,隱隱附著些許神聖氣息,意味著那只貢獻出鱗片的虹彩龍很可能還是一位神祇,或者有神祇的血統。

歐凱想起來,在多瑞森的寶庫裡曾經見到瑞恩斯坦,他好像就是前不久受了傷。瑞恩斯坦是一位虹彩龍,同時也是神子,完全符合條件。

這個人類巫師是什麼來歷?和瑞恩斯坦是什麼關係?

歐凱用右手托著臉,拇指和食指摩挲著下巴,思考著。很快,他從瓊恩的巫師長袍式樣中,判斷出了這個人類的來歷。

「耐瑟瑞爾……陰魂城?」

歐凱沉吟著,開始對這個年輕的人類感興趣起來。來自陰魂城的巫師,他在這裡做什麼?看起來,他也不過是個很普通的巫師,在陰魂城中位階定然不高,那麼虹彩龍鱗盾這種寶物,怎麼會落在他手裡?

炎魔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東西,他決定救下這兩個人類,這就要面對格拉茲特。以力量而論,歐凱自然遠遠不是格拉茲特的敵手,但此時情形不同。這裡是物質界,他以本體前來,格拉茲特卻僅僅是一個投影。

而且是已經被晨曦聖光和黎明之石重創的投影。

他暗中插手,改變了瓊恩發出的石彈術,一擊殺死了蒂娜岑。此前格拉茲特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梅菲斯身上,如今雖然發現歐凱,卻已經來不及了。

格拉茲特退走,歐凱並沒有走出。他暗中用了一個強大的咒法,殺死了所有的人面獅,然後靜靜地在陰影中觀察著。

他看到瓊恩玩弄著梅菲斯,最後在她的小嘴中發洩。凡人的性愛讓炎魔看得津津有味,頗覺與深淵中有所不同。隨後,瓊恩和梅菲斯離開神殿,歐凱才慢慢走出來。

人面獅已經全部殺死,格拉茲特的祭祀也沒有成功,第一個任務已經完成了;那麼,接下來,該去進行此次來物質界的第二個目的了。

該是去博得之門見拉沃克的時候了,歐凱心裡想。

剛才那兩個人類,似乎也是要送黎明之石去博得之門呢



沙漠篇 第三十四節 踏上商道

出了沙漠,果然一帆風順。瓊恩和梅菲斯騎著駱駝沿著商道行走,半夜時分,他們已經看見了一個小鎮。不大,稀稀落落大約百餘戶人家,但因為是位於來往要道上,旅遊業倒是很發達,開了好幾家旅店。

在沙漠裡折騰這麼久,最後還出了這種事情,兩人都很疲倦了,開了房間各自洗澡休息。瓊恩原本想抱著美人共眠,正好也省下一間房間的錢,但看看梅菲斯的神色,想想還是算了。世界上的事情講究循序漸進,不要急於求成。

隱隱約約地,他明白一點。在面對人面獅的時候,梅菲斯出爾反爾,那是因為對方以人質相要挾,乃是惡意逼迫,所以她也壓根沒打算傻傻地死守什麼承諾,否則就是笨蛋了;但和瓊恩之間,則是公平交易,彼此情願,談不上乘人之危或者落井下石,瓊恩冒著性命風險幫她取回了黎明之石,她允諾把自己給瓊恩,這就不能再矢口反悔,否則等若無賴了。

梅菲斯是個聖武士。聖武士不是笨蛋,但聖武士同樣也不會是無賴。

想明白這一點,讓他稍稍放下心來,至少不必擔心什麼時候她突然翻臉,給自己來一劍了。但緊接著,瓊恩又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如果自己的這種猜測屬實,那麼也就意味著,梅菲斯和自己在一起,不過是遵守協議,談不上什麼心甘情願。

人的願望總是得寸進尺的,若在半個月前,瓊恩大概只期望能一親芳澤便心滿意足;如今既然已經到手,或者說快要到手,就不免想連人帶心一起都得了。

只是,世界上有這麼好的事情總會落到自己頭上麼。

不再考慮這些,他招來一隻隱形僕役,在自己床邊警戒,然後沉沉睡去。很久沒有享受過被褥的柔軟了,這段時間在沙漠裡,每晚只能鑽睡袋,又冷又不舒服。幸好這種日子是已經過去了,明天起床雇輛馬車,或者搭個商隊,順著大路直奔博得之門,早早找到那個叫拉沃克的老傢伙完事。

唯一有點頭疼的,是回來的話還得經過沙漠。好在老族長的羊皮地圖還在自己身上,一回生,二回熟,再走一次也沒什麼。

盤算著以後的計劃,又回憶起在哈勞格達斯城中的人面獅神殿裡,那個暗中窺伺、幫忙的傢伙,不知道到底是誰。雖然他救了自己一命,又殺死所有人面獅,似乎是沒有惡意,但這麼鬼鬼祟祟的,也實在令人心中有些忐忑。

不會是陰魂城派出的監視自己的人吧?

這個念頭讓他微微一驚。其實對於這次出來送信的事情,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隱隱有些不太對勁,其中似乎別有文章;這一路上又迭遭變故,雖然都似乎是偶然意外,但總也未免太巧合了些。難道說,佈雷納斯王子打發自己跑這趟腿,其中隱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時還派了人在暗中盯著自己?

可是,自己不過就是個很普通的小角色,在陰魂城這種強者雲集的地方,完全排不上號,有什麼理由會被關注呢?是自己的穿越者身份被發現,還是修習內功減少睡眠的能力被注意,或者是能無差別抵抗神術的特異體質引起了好奇?

瓊恩在黑暗中皺起眉頭,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他不喜歡這種被他人掌控的感覺,他期望能自由自在地選擇自己的命運——好吧,其實瓊恩也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應該是什麼樣的,所以其實也談不上如何選擇,但至少他不喜歡被別人掌控。

沒有人會真的甘心做一顆棋子的。但甘心不甘心是一回事,能不能擺脫又是另外一回事。這個世界雖然未必是完全的叢林法則,弱肉強食的道理卻是永遠通行的,任何道理都不必講,唯有力量才是根本。便以瓊恩自己而論,就算他察覺這其中有蹊蹺,就算他不甘心被別人安排,難道他還能拒絕佈雷納斯王子,難道他還能不服從指令?至少目前瓊恩是絕對不敢的。

他思索著,然後漸漸睡去。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微微發白,開始有車馬動靜傳來,大概是有人已經急匆匆地上路了。

※※※

「早。」瓊恩對梅菲斯說。

「早。」女聖武士回答,她的神情平淡,一如往常,但瓊恩還是發覺她的眼睛微微有些紅腫的跡象。不明顯,但仔細看可以看得出來,她昨晚哭過。

瓊恩心裡微微有些愧疚,但這種情緒一閃即逝,他或許說不上窮凶極惡,但也不是善良的人。事情既然已經做了,就不用再無謂的偽善。好在彼此都是聰明人,有些話題自動避開,大家都彷彿若無其事。

既然要去博得之門,兩人便商議怎麼出發。一般而言,這種長途旅行無非兩種選擇,要麼就自己僱馬車,要麼就找個商隊搭順路車。前者花費較高,而且不甚安全;後者人多勢眾,不怕強盜打劫,相對穩妥,而且花費也較低,是較普遍的選擇。

但梅菲斯帶著黎明之石這種聖物,倘若隨商隊行動,如果被人看見,起了覬覦之心,不免又是大麻煩。所以她的意見,是傾向於自己僱馬車。瓊恩也無異議,他還想在路上和梅菲斯多親近些,培養感情呢,自然需要盡可能多的單獨相處的機會,倘若搭商隊的順路車,豈不多了一堆電燈泡,礙手礙腳。

既然兩人意見一致,自然也就照此辦理。他們向旅店老闆打聽了一下消息,知道這只是一個小鎮,沒有地方僱馬車。「你們可以先去阿德巴城,」老闆熱心地指點著,「到了那裡就有僱馬車的地方了。」

但瓊恩翻翻手上的地圖,發現阿德巴城確實是一座大城市,距離小鎮大約一百多英里的路程,騎馬疾奔大約也得兩天。他們此時身邊只有兩匹駱駝,這種慢吞吞的生物在沙漠裡自然是優質交通工具,出了沙漠就不成了。正頭疼的時候,老闆又建議說,他店裡正有一支商隊要前去阿德巴城,可以順路搭車。

也只能先如此,老闆請了商隊老闆過來。必須說,那個胖乎乎的老闆是個標準的黑心商人,他看出瓊恩和梅菲斯都是外地人,對此情形不熟,故意把價格抬得很高。瓊恩和梅菲斯都不擅長跟這種商人打交道,經過一番簡單的討價還價,瓊恩用兩匹駱駝充當路費和一路的伙食費,達成了交易,順便給老闆一筆小費。

雖然明知道是吃了虧,但瓊恩也並不怎麼在意,他此刻囊中充裕。佈雷納斯王子給的經費還算充足,何況剛剛在人面獅那裡又搜刮了一筆。可以說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加起來,他都沒這麼富裕過。

他們的行李也很簡單,重要的東西都被瓊恩收進次元袋裡去了。食物、水囊、衣服之類都早就在埃斯考和人面獅的混戰中遺失了。幸好他有先見之明,先把裝金幣的包裹直接扔進了次元袋,倖免於難。

只要有錢,衣食住行都能解決,不是大問題。梅菲斯背著黎明之石,和瓊恩隨商隊出發。看在那兩隻駱駝的份上,商隊老闆給他們安排了一輛單獨的馬車。

一路前往阿巴德,瓊恩驚訝地發現這居然是一座矮人城市。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00 P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1 09:21 PM 編輯

沙漠篇 第三十五節 初入阿德巴城

一路前往阿德巴城,瓊恩驚訝地發現這居然是一座矮人城市。城中城外的居民、守衛、士兵,至少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矮人,極難得看見有人類。作為一個曾經的資深網絡小說讀者,瓊恩自然知道矮人是各種奇幻故事裡的常見種族。陰魂城裡沒有矮人,但瓊恩也在學校圖書館裡查閱過資料,根據上面的記載,矮人幾乎都是性格豪爽之輩,直來直去,但也可以說是暴躁;以人類的眼光來看,矮人身材粗壯矮胖,頗有些臃腫,腿又粗又短。另外,矮人都有一把大鬍子,視為榮耀和尊嚴的象徵。

和相貌的粗獷正相反,矮人一族同時也是天生的工匠,極善於鑄造精緻的兵器、盔甲和飾品,其中不乏著名的鍛造大師。據說很多人類大城市裡,商人在出售武器、盔甲時,往往都聲稱是「矮人製品」,籍此抬高價格,雖然多系偽造,或者就是劣等品。矮人性格保守、排外,而且有些貪婪,真正的矮人工匠大師製作的精品,是很難外洩到人類世界的。

從外表看起來,阿德巴城像是一座雄偉森嚴的堡壘,遠遠就能看見十幾根粗大的煙囪沖天而起,冒出滾滾濃煙和烈焰,像是工廠。城牆完全用花崗岩砌成,每隔數十英尺就有一座監視塔,全副武裝的矮人士兵在上面巡邏走動,監視四周。巨大可怕的鉤子從最高層的塔上伸出,一排排弩炮斜斜向上,蓄勢待發,感覺像是特別針對來自空中的敵人。

在距離城門還有半英里的時候,商隊馬車就停下來,所有人下車,步行前進。這是阿德巴城的規矩,進出城門者,一概都要接受衛兵嚴格的盤查。在此之前,商隊老闆就已經特別叮囑瓊恩和梅菲斯,在接受矮人衛兵檢查的時候,一定要乖乖配合。

「那些矮人的腦袋頑固得就像石頭,」老闆說,「只要是生面孔,他們就緊張得要命,把你當奸細一樣看待。」

阿德巴城的守衛歡迎合法的商隊和已知的朋友,但是其他人就會受到徹底的懷疑,以前從沒有訪問過這座城市的商人率領的商隊會被徹底地搜查,並可能會被要求完成交易後立即離開,很多首次來此進行合法交易的來訪者除了緊鄰商隊大門的房間和通路外什麼都看不到。

不能對自己給出合理說明的來訪者,或者被禁止入內,或者會帶到所謂的「等候室」去空等,直到阿巴德的高層下達命令,允許讓他們進入、驅離他們,或者將他們當作敵人和間諜處死,沒有合理證明的冒險團隊將會被拘留十天,直到有人決定他們的命運。

城門前的這片空地,也就是商隊如今駐足接受檢查的地方,其實是一個巨大的陷阱。只要衛兵發現不妥,陷阱立刻會被觸發,到時候地面就會陡然下陷,所有人墜入深坑。然後護城河的水就會灌進來,將坑裡的人淹死。

總之,這並不是一個熱情友好的地方。據說是因為阿德巴城曾經遭受過多次攻擊,讓這些矮人們養成了這種緊張性格。

商隊老闆看起來應該是常來阿德巴城了,矮人們對他和他手下的夥計們尚算客氣,但輪到瓊恩和梅菲斯的時候,這些衛兵就很不禮貌了。他們命令瓊恩和梅菲斯站立,搜查全身,把他們所有的包裹行囊都打開檢查。瓊恩對此是無所謂,但梅菲斯就有點麻煩,她背著黎明之石。這是蘭森德爾教會的聖物,城門這種地方人多眼雜,如果被不懷好意的人看見,不免就很糟糕。

這些矮人士兵一副秉公執法一絲不苟的樣子,看起來是非要檢查不可。梅菲斯的粉臉板著,隱隱透出煞氣,但最終她還是忍耐住了,皺著眉頭思索了一會,突然對矮人衛兵說了幾句話。

她說得是矮人語,瓊恩自然聽不懂,但卻見她說了幾句話後,矮人衛兵們互相看了看,交談幾句,臉上有疑惑的神色。梅菲斯接著從懷裡取出一件東西來,是正義之神提爾的聖徽,一個矮人接過,跑回城內,過了片刻出來,啪地行了個軍禮,雙手托著將聖徽還給梅菲斯,轉身宣佈放行。瓊恩注意到,這些矮人的態度似乎一下子變得客氣和藹起來。

唔,如果瓊恩所知不錯,矮人自有自己的一套信仰,所崇拜的神祇和人類截然不同。梅菲斯是提爾的聖武士,而提爾在矮人之中應該沒有多少影響力和信徒才對。這幫矮人好生奇怪,怎麼見梅菲斯拿出聖徽,馬上便如此客氣起來,倒是頗有些費解啊。

隨著商隊進了城,瓊恩問梅菲斯,卻發現女聖武士自己都有些奇怪。「我也不知道。」她輕輕搖著頭。

梅菲斯原本只是想亮出提爾聖武士的身份,試試看能否通融。提爾是正義之神,執掌公正與律法,是國度內最強大的神祇之一,他的教會影響力極大,就連各大王國城邦的領主都要敬畏三分。梅菲斯是神選者,在提爾教會內部位階非常高,大約對方會給點面子。不過她也沒抱太大希望,畢竟,矮人是以頭腦頑固不化而著稱的。

但對方的反應,卻是出乎梅菲斯意料。豈止是給面子,簡直是熱情歡迎。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這座阿德巴城的矮人們已經投靠提爾教會了麼?

胖胖的商隊老闆適時插話,解除了這個疑惑。

「您是正義之神的聖武士啊?」老闆興奮地搓著圓滾滾的手,有些不敢置信,「您怎麼不早說,否則……」

「否則你會免我們的旅費?」瓊恩問,他一直就看著老闆不爽。倘若不是梅菲斯在旁邊,照顧到她是個聖武士,瓊恩早就考慮玩個小魔法來捉弄捉弄他了。

「呃,那個……哈哈哈,」老闆乾笑兩聲,避開這個話題,「其實,如果您早早亮出您的身份,這些矮人哪裡敢為難您呢……」

「為什麼?」梅菲斯直截了當地問。

「因為陰魂城啊。」

瓊恩心中一凜,面上依舊不動聲色,「陰魂城?」他在旁邊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這又關陰魂城什麼事情?」



沙漠篇 第三十六節 再見格拉茲特

商隊老闆開始唾沫四濺地講解起來。原來自從陰魂城回歸物質界,至今已經快到半年——這小半年期間,陰魂城可沒有閒著,而是四處興風作浪。瓊恩原本在巫師學校裡,對外界消息不靈通,並無瞭解;後來突然被扔到大沙漠裡來,足足走了大半個月才出來,對陰魂城到底在幹什麼更是一無所知。如今聽商隊老闆說,原來自從陰魂城一回歸,立刻就插手正在激烈進行的艾弗拉斯卡大戰,初時他們和深水城聯手,很快又盟約破裂,隱隱敵對;緊接著,陰魂城又發兵進入迷斯卓諾,剿殺費林魔葵——如果這些都還不能令人惴惴不安的話,那麼最新傳來的消息更加驚人。

就在前幾天,一個消息流傳出來:陰魂城的巫師們,發動了一個強大的魔法,他們創造出遮天蔽日的陰影球體,準備融化至高冰川的終年積雪。至高冰川位於埃諾奧克沙漠北部,如果陰魂城的這一瘋狂舉動成功,那麼大量的洪水將會湧入沙漠,改變當地氣候,重現昔日的沃土。

「什……什麼?」瓊恩都嚇了一跳,「你剛才說什麼?」

至高冰川地域千里,終年冰雪,如果真被消融,大陸北部勢必會發一場浩大洪水。陰魂城反正是漂在空中,根本無所謂,但其他這些家園城邦和居民,豈不都要陷入汪洋。

這個消息一旦洩漏,勢必要引起大陸北部諸國的一致攻擊……陰魂城的大奧術師們,居然瘋狂至此麼?還是說他們有足夠的自信,就算與全天下為敵都不放在心上?

瘋了!

雖然自己也來自陰魂城,好歹那裡算是自己的家鄉,但瓊恩也不得不說,陰魂城的高層領袖們真是發瘋了。融化至高冰川,其目的自然是要改變大沙漠的環境,為重建昔日輝煌的耐瑟帝國做準備,但這麼玩也未免玩得太大了點吧,會成為眾矢之的的。

「這消息是真的?」梅菲斯也微微皺起眉頭。

「真的!」商隊老闆連連點頭,「已經確認了。」

正因為確認了這個消息,所以北地諸國或城邦,已經開始著手對付陰魂城。位於埃諾奧克沙漠東南方,強大的科米爾王國,已經派遣軍隊對陰魂城發動進攻了。

阿德巴城位於沙漠邊緣,屬於銀月聯邦(費倫北地最強大的王國),自然也參與其中。雖然還沒有對陰魂城正式宣戰,但暗中已經在厲兵秣馬。提爾教會作為大陸上勢力最強大的教會之一,又一貫以維護大陸的公正和平為己任,自然也插足其中,如今已經隱然是盟友關係。

梅菲斯是提爾教會的聖武士,位階非常高;矮人們確定了她的身份後,自然不敢留難,讓她順順當當地進來了。

這自然是好消息,意味著以後在路上若有什麼事情,梅菲斯亮出身份便能獲得優待——但同時也是壞消息,瓊恩和梅菲斯的臉色都有些陰沉下來。巫師是擔心倘若有人知道自己來自陰魂城,只怕立刻要被當作奸細抓起來;女聖武士擔心的自然是陰魂城那個瘋狂計劃,倘若成功,就是一場浩劫。

先不去考慮這些問題,既然已經到了阿德巴城,兩人與商隊老闆告別。一路打聽,到集市雇了輛四輪馬車,再配一個車伕,約定後天一早啟程,把他們送到博得之門。當做完這一切,天也已經黑了。

阿德巴城雖然看起來像軍事堡壘——實際上也是堡壘,但同時也是商業貿易大城,酒館旅店是很多的。矮人廚師做的飯菜,口味都有些特別,不合瓊恩和梅菲斯的胃口,但床鋪還是很柔軟的——唯一的問題是,床有點短,大概是依據矮人們自己的體型來製作的,沒有考慮到人類客人的需求。

今晚瓊恩不準備再讓美人獨守空床,他要求女聖武士履行應盡的義務,梅菲斯冷著臉,但並沒有拒絕,只是堅決不肯按照瓊恩的要求脫光衣服,一定要穿著襯衫長褲,扣子扣得嚴嚴實實,最後巫師只好妥協。瓊恩一邊看著她跪在自己胯間,俏臉起伏,努力服侍自己,一邊肆意玩弄她的胸部。「可惜小了點,」他略有些遺憾,「恐怕不適合玩...」

再一次在梅菲斯的小嘴裡滿足後,瓊恩抱著她沉沉地睡去。

※※※

梅菲斯蜷縮著身體,背貼著瓊恩的胸膛,被他攬在懷中,感覺被溫暖的男人氣息包圍。對於她來說,這是生平的第一次經歷,不免有些異樣和古怪,尤其是這個男人並非自己的愛人,剛剛還在肆意地凌辱著自己。

不過,這麼被從背後環抱著,有種很安心的感覺呢。

從小的特殊經歷,讓梅菲斯的想法總是很特別,和其他女孩似乎格格不入。對於瓊恩,她並沒有多少憤怒,但也談不上有什麼感情,純粹是個交易。她知道,這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她也知道,或者說相信這世界是公平的,得到好處,總要付出代價。瓊恩幫她取回了黎明之石,換取了對她的佔有,這很公平。梅菲斯從來就不指望一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會大發善心幫助自己。

或許很多漂亮女孩都會覺得自己有特權,都覺得周圍的人——尤其是男人都應該爭先恐後地幫助自己,為自己效命,但梅菲斯的腦袋裡,從沒有過這種想法。從她記事起,她就只記得每天的生活主題是殺戮和逃亡——這種夢魘一般的生活一直持續了近十年,鍛煉出她堅毅剛強的性格,直到她被大主教看中,加入提爾教會。她堅守準則,崇尚善良,維護秩序,恪守律法,但她同時也相信等價交換的道理。

不過,似乎總是有些遺憾就是了。

梅菲斯是個少女,不是修女,她也曾無數次地幻想過自己將來會對什麼樣的男子動心,會和什麼樣的人攜手共度終生。提爾是正義之神,並不講究禁慾,提爾的聖武士在男女情愛和婚嫁問題上是完全自由的。梅菲斯長得很漂亮,所以不乏追求者,但都知難而退了,因為這位女聖武士沒有一個能看得上眼。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子。若要說英俊,追求者中不乏美男子;若要說權勢地位,也有很多貴族子弟向她表達愛意;若要說本領,她也曾遇上過很多聲名顯赫的英雄人物;但看來看去,似乎總是沒有能令她真正動心的。

瓊恩自然也不包括在內。

第一眼看到瓊恩的時候,梅菲斯就準確地判斷出了他的身份: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巫師。論相貌,瓊恩還算不錯,但也沒到光彩四射的地步;論本領,梅菲斯知道他甚至都接不下自己一劍;至於權勢地位,那就更不用說,孤身一人灰頭土臉在沙漠裡艱難跋涉,能有多高的身份。

至於瓊恩後來的表現,那就更和其他男人沒什麼兩樣。偷看她洗澡,被她丟進湖裡了;在埃斯考面對人面獅的時候,他躲了起來,直到最後才露面救了自己一命——梅菲斯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個漂亮女孩,如果不是因為瓊恩看上自己,那這個巫師是絕對不會發善心的。

簡單來說,在梅菲斯看來,瓊恩就是個普通人。

但他還是有點特別的。

具體什麼地方特別,梅菲斯也說不出來,但至少她知道,很少有人會冒著喪命的危險,幫她去奪回黎明之石。

而且他確實成功了。在梅菲斯被格拉茲特定住之後,他擊殺了所有的人面獅,擊退了惡魔,幫她取回了黎明之石。雖然瓊恩知道事實並非如此,暗中有個人在出手相助,但當時梅菲斯被惡魔的強大法術定住了,不但壓制住了身體行動,而且幾乎封鎖了一切感官,包括聽覺。所以她並不知情,以為是瓊恩獨力辦到的。

她當然不會認為瓊恩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只會覺得這傢伙的運氣不錯,或者又是憑借什麼強大的魔法物品奏功。但總而言之,瓊恩做到了,黎明之石從人面獅那裡取回來了。

所以如今自己正躺在他懷裡。

按照協議,自己這一輩子,便要為瓊恩效命,從目前來看,未必會成為妻子,但至少是床伴。男人總是這樣吧,縱然明知一個女人並不愛自己,卻依舊要把她牢牢佔有著。

梅菲斯對瓊恩談不上惡感,也說不上什麼好感,在她心裡,一直就只把他視為一個普通人,現在也還是如此。這也就是她心中那點遺憾的來源了,如果有可能的話,梅菲斯自然還是希望能和自己真心喜歡的人共度一生的。

少女沉思著,倦意漸漸襲來,該睡了。這次去博得之門,路途遙遠,明天要去採購補給。出門在外,總是有一堆麻煩事情,可惜這裡是矮人城市,敬奉矮人諸神,沒有提爾的教會存在,否則梅菲斯只要亮出身份,以她的位階,自然有人立刻把一切都準備好,無需操心。如今這些瑣碎事務,就得自己親自動手了。後天一早,就要啟程上路,好在此後就是平坦大道直通博得之門,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意外變故了。

正當她摒棄腦中所有亂七八糟的念頭,準備入睡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倚靠在窗前,朝她微微而笑,眼中泛著詭異的綠光。他的腰間佩著一柄銀色蛇形短劍,右手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劍柄,即便在黑暗中,梅菲斯也看得清清楚楚:那只黑色的手掌上,長著六根手指。

烏黯君主格拉茲特!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03 PM

沙漠篇 第三十七節 無法拒絕的條件

梅菲斯一驚之下,立刻便要躍下床來,她的銀劍被縮成匕首大小,就放在枕邊,一抓便是。但她剛要動作,格拉茲特說話了。

他微笑著,抬起手,示意女聖武士不必緊張,「晚上好,梅菲斯小姐……或者,我應該稱呼你另外一個姓氏?」

梅菲斯鎮定下來,她的腦中瞬間轉過無數個念頭,最後她察覺到了異樣。沒有理由,僅僅是一種直覺,或者說心領神會,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在夢中。

這是一個夢境,自己是在做夢,而格拉茲特闖了進來。

既然是自己的夢境,那就意味著自己在此可以隨心所欲,要輕鬆把面前的惡魔擊殺都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因為它其實根本就是個幻象。但格拉茲特剛才的話,卻讓她心中微微一跳。

「你來此有何貴幹?」梅菲斯避開了惡魔後半句話。

惡魔抬起雙手,十二根手指交叉在胸前握著,他的臉上笑容溫和而誠懇。「很簡單,梅菲斯小姐,我只是恰巧知道了一些事情……我覺得,我們可以做個交易。」

換了其他聖武士,或許會直截了當地回答:「我不會和一個惡魔做交易。」但梅菲斯卻是個例外,在她看來,斷然拒絕別人的提議並不會顯得自己強大或者堅決,反而是膽怯懦弱的表現,說明自己缺乏自信,害怕被對方的言辭所誘惑。

聽聽又何妨。

「什麼交易?」她問。

「公平交易,」惡魔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月光此時移過來,映得他英俊的臉上熠熠生輝,「我要提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條件。」

梅菲斯沉默著,等待下文。

惡魔頗有興致地打量著女聖武士,直到確認對方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這讓他在心中對梅菲斯的評價又略略提高了一點。「好吧,梅菲斯——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請便。」女聖武士回答。

惡魔點點頭,「簡單來說,梅菲斯,我知道你有一個……呃,負擔,」惡魔皺著眉頭,想了一會,謹慎地選擇了一個恰當的措辭,「它對你來說是個負擔,但又無法擺脫,你的神祇也做不到這點——但是我可以,梅菲斯。」

惡魔站直身,朝女聖武士走近,「我可以幫你擺脫那個負擔,」他說,聲音充滿誘惑,「你知道我有這個能力。」

梅菲斯依然沉默著,她無法判斷惡魔所說是真是假。「或許,」最後她回答,「但那又如何?」她警惕著,「你要得到什麼?」

「對你來說是負擔,於我而言則不是,」惡魔優雅地微笑,並不隱瞞,因為這毫無意義,「你需要擺脫它,我希望得到它,而且我還恰好有這個能力……把它轉移過來,怎麼樣?」

「它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惡魔接著說,「擺脫它,那麼你就可以獲得新生。當然,我得到它,我會變得更強大,但這並不會威脅到物質界,你知道的,我僅僅只是想借助它來對付一些深淵中的敵人。我們之間沒有矛盾衝突,只有合作利益。」

梅菲斯沉吟著,惡魔的話對她來說很有誘惑力,但她知道這其中沒有這麼簡單。「具體的作法?」她問。

「我的本體不能進入物質界,」惡魔的臉上笑意加深,他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同樣的,我需要一個媒介……」他的眼中泛著詭異的綠光,轉向床上正沉睡的瓊恩,「看起來他就很合適……」

梅菲斯緩緩搖頭,「不行。」

「不行?」惡魔的眉毛挑了起來,他顯得很詫異,「為什麼?我以為你並不喜歡他。」

「這是兩回事,」梅菲斯冷冰冰地回答,「好了,惡魔,你的意思我已經基本明白,但我並不信任你——今晚的談話到此為止。」

「等等……」

梅菲斯並不理睬,她直接揮了揮手,惡魔的身影劇烈扭曲起來,化作一團模糊的影像,就此消失。這是在她的夢境中,是她的精神領域,在此之中她擁有絕對的力量,但惡魔並沒有被完全驅走。

格拉茲特的身影消失了,他的笑聲卻依舊隱隱傳來。「我們還會再見的,」他不緊不慢地宣告著,上次在人面獅神殿中,他也是這麼說。「我們都是聰明人,聰明人一定會做聰明的事情。那麼,下次我再來拜訪……」他沉默了片刻,接著說,「作為今晚冒昧前來打擾的歉意,梅菲斯小姐,一點小小的禮物,我想你很樂意接受。」

梅菲斯不知道他所指的小禮物是什麼,但惡魔的聲音已經完全消失。

緊接著,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些發熱起來。

※※※※

自從修習內功略有小成後,瓊恩睡覺一向很警醒。所以當他耳邊傳來一絲隱隱約約的奇怪聲音時,他立刻從沉睡中清醒過來。

四周別無異樣,聲音是從自己懷裡傳來的……梅菲斯?

瓊恩低頭看去,見不知何時,少女的襯衫扣子已經解開幾粒,皎潔的月光從窗外流瀉進來,隱約看見那白嫩的胸部春色;她的俏臉上已經一片潮紅,眼睛閉著,長長的睫毛顫動,櫻唇微張,吐出美妙誘人的呻吟聲。她的一隻手探入自己懷中,用力摩挲著,另外一隻手則探入長褲之中。雖然隔著衣服,瓊恩看不見裡面的情形,但看動作也知道少女正在做什麼。

必須說,這讓他嚇了一跳。

雖說是個穿越者,在前世受過先進的性教育……呃,錯了,是先進性教育,對少女**這種事情看得很正常,並不當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以前在陰魂城,他有時候也會讓芙蕾狄**,褻語調笑,聊做床第之樂。但看到梅菲斯如此,瓊恩還是頗有些驚訝,倒不是說以為剛強的少女就不會**,而是奇怪她怎麼會在這種場合這種時候……

但緊接著他發現,梅菲斯似乎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她的動作太生疏了,而且顯然太過用力,少女的身體柔軟,尤其某些地方非常細膩敏感,是承受不住這麼激烈的。疼痛會抹消快感,反而令她無法滿足自己。

瓊恩沒有說話,也沒動彈,靜悄悄地觀察著。很奇怪,少女似乎此時並不處於清醒狀態,尚在沉睡中——難道說她在做夢?可做夢不至於這麼大動靜吧,這簡直都是夢遊了。

「媽媽……」

正激烈動作的少女口中,喘息著叫出「媽媽」來,倒是讓瓊恩愣了一下,不明白這是哪一出。一般來說,**的時候應該幻想著喜歡的異性才對吧,男人大概會叫夢中情人或者aV女優的名字;女人估計就是叫明星帥哥的名字了……反正無論怎麼說,也沒道理會在這種時候叫媽媽。

不但如此,梅菲斯的神情開始有些變化,她皺著眉頭,貝齒咬著下唇,原本俏麗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悲傷和恐懼來,像是夢見了什麼不願面對的往事。她的動作更加激烈,長褲已經自己褪下半截,玉腿屈分,纖細修長的手指用力撫摸揉搓著,已經有些陷入體內,但這只會適得其反。

美人自瀆,本是件很賞心悅目的事情,只是這情形卻也未免太詭異了點。身邊放著男人不要,自己去安慰自己,這也就算了,偏偏還一邊叫著媽媽……瓊恩突然打了個冷顫,別告訴我這女聖武士是個戀母加百合啊。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04 PM

沙漠篇 第三十八節 艾彌薇

雖說看多了網絡小說,什麼稀奇古怪的變態也都略有耳聞,戀父戀母的、姐控妹控的、玻璃百合的,也都算是常見。但這種似乎還從沒聽說過,莫非跑到這異世界,倒讓自己撞上了?但也不對啊,就算她是個暗戀自己母親的百合,如今在夢中意淫,可她臉上的那神情,哪有半點喜悅愉快的樣子,分明像是在做極其恐怖的惡夢。

有人一邊做著惡夢,一邊自瀆,還一邊叫著媽媽麼。

正有些不知所措間,見梅菲斯的情形似乎越來越不對勁了,瓊恩皺眉想了想,決定把她先弄醒再說。但無論怎麼推她叫她,全然都沒反應。

「不會中了什麼邪法吧?」

但瓊恩看了半天,以他這個三流巫師的水準,也沒看出有什麼問題。梅菲斯是個聖武士,這種傢伙素來以心智堅毅著稱,很難被精神心智類型的魔法影響到的。這就很奇怪了。

有了。

他俯下身,摟住梅菲斯,吻上她的唇,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儘管在睡夢中,但感受到男人氣息的溫暖,梅菲斯主動地迎合上來,張開檀口,讓瓊恩的舌頭游入。兩人唇舌絞纏著,品嚐著對方口中香甜的津液,少女在喘息,胸口起伏,瓊恩的呼吸也漸漸粗重起來。

他將少女壓在身下,一手枕在她的頭下,一手撫摸過胸前,順著小腹往下。梅菲斯順從地將自己的手縮回,環抱著男人的脖頸,她的眼睛依舊緊閉著,但臉上神情稍稍緩和,不再如剛才那般淒楚悲傷,漸漸泛起誘人的紅暈來。

瓊恩的手指輕輕抹過...立刻又彷彿被電麻了一下。雖然不算多麼刺痛,但到底頗不舒服。怪事,他明明看見梅菲斯自己的手指探進入就沒事,怎麼他就不成,難道這還有什麼自動識別系統麼。

但此時先沒功夫考慮這個,以後再慢慢研究。反正要讓女人高潮,又不是只有一種方法......

瓊恩只是輕輕抱在懷中,伸手為她整理剛才因為激烈動作而散亂的頭髮。梅菲斯雙目緊閉,兩頰通紅如火,小嘴微張不住嬌喘,額頭、鬢角和脖頸上,都滲出細細汗珠來,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愛。

不知過了多久,少女緩過氣來,睜開眼,發覺自己衣衫不整躺在男人懷中,上身襯衫扣子已經大半解開,下身長褲也被褪到腳上,雙臂在無意識中還一直摟著瓊恩的脖頸。

她本能地慌張了一下,隨即定下神來,回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謝謝。」她低聲對瓊恩說,伸手將長褲拉上腰間,扣上襯衫的扣子。

她似乎不想再多說什麼,翻過身,背對著巫師,準備睡去。瓊恩也沒有追問,他從後面抱著少女,親吻她的脖頸。呼吸的熱氣讓梅菲斯的身體微微顫抖,但她並沒有說話。

「做惡夢了?」過了一會,瓊恩低聲問,他知道梅菲斯並沒有睡著。

「嗯。」

瓊恩猜到她大概是做惡夢了,但不明白怎麼會在夢中**。「你剛才一直叫媽媽。」他謹慎地說,從後面觀察少女的反應。

梅菲斯對這句話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反應。「嗯,」她說,「夢見她了。」

「她……」瓊恩猶豫了一下,「還在世嗎?」

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不對,這種話說得太過於失禮,不知怎麼居然脫口而出。但少女並沒有生氣,「去世了,」她淡淡說,「五年前去世了。」

「那你父親呢?」

「也早去世了。」

瓊恩不敢再問,他注意到當梅菲斯提起父親這個詞的時候,語氣中似乎突然多了些掩抑不住的厭惡和敵視。只怕少女和父親的關係相處並不融洽,不過這是對方的私事,瓊恩不願多問,尤其是在目前,兩人關係處於這種微妙情形的時候。

他此時了無睡意,只是靜靜地抱著梅菲斯。過了一會,他突然聽到輕微的抽泣聲,發現懷中少女的肩頭在抑制不住地抖動,瓊恩怔了一下,隨即伸手將她翻過身來,面對著,發現她果然已經滿面淚痕,正在盡力忍耐著,不哭出聲來。

「怎麼了,」瓊恩驚訝著,輕拍她的後背,安撫著她,「別哭,別哭了。」

無數次事實證明,這種安慰只會起到逆反效果,這次同樣也不例外。梅菲斯原本還能強忍著,被他這麼一說,頓時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雖然已經有前世加今世一共三十多年的人生經歷,但對付這種情形,瓊恩依舊手足無措。他只能更緊地把少女摟緊懷裡,撫摸著她的頭髮,安慰著:「好了,好了,別哭了,到底怎麼了?」

梅菲斯抽泣著,沒有回答。過了很久,她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發現已經把瓊恩的胸口打濕了一大塊。「對不起。」她低聲說,用袖子替他擦乾淨。

這種略顯孩子氣的動作讓瓊恩心頭莫明地升起一陣暖意,「沒事。」他說,抱緊懷裡的少女,「對不起,」他說,托著她的俏臉,「我……對不起,梅菲斯。」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麼說對不起,因為侵犯了她的身體?似乎是,但又似乎不是,或者說,只是單純地因為看見女孩哭,有些本能地愧疚。瓊恩自己也說不清楚,甚至也不明白,但梅菲斯卻似乎懂他的意思。「沒事,」她說,「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我也一樣,這只是個交易,公平交易,」她強調著,「不用說對不起。」

瓊恩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抱著少女。「其實,我剛才只是突然起了個念頭,」少女低聲說,彷彿是自言自語,「一個很可笑的念頭。」

「可笑?」

「唔,」她說,「突然地,覺得好像我們是認識很久的朋友似的。」

瓊恩怔了一下,差點也要笑出聲來,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想法。不過說也奇怪,再想一想,發現似乎模模糊糊的也有些道理。不管怎麼說,梅菲斯這麼想,總是個好消息,至少意味著兩人的關係能稍稍穩定,稍稍拉近些。既然她要把自己當作認識很久的朋友,無論是少女的奇怪念頭也好,是一種自我防禦意識也好,反正對瓊恩來說都不是壞事。

「可能吧,」他含糊地回答著,「或許我們有些地方挺像的……」

甫一出口,他悚然一驚。原本只是隨口敷衍,並沒當真,但話說出來,卻隱隱察覺到有些異樣。正當他皺著眉頭,仔細捉摸那一絲游離不定若有若無的感覺時,梅菲斯輕輕說話了。

「睡吧。」她說。

「嗯,」瓊恩不再多想,抱著她,將少女的背貼在自己胸口,嗅著她身上的淡淡體香,「梅菲斯,」他有些遲疑地開口,「那個,我可以叫你艾彌薇嗎?」

女聖武士的名字是「艾彌薇-梅菲斯」,梅菲斯是姓,艾彌薇是名。按照這個世界的習慣,不是特別熟識的人,稱姓不稱名,瓊恩也一直叫她梅菲斯。但或許是心理作用,他不太喜歡叫「梅菲斯」這個名字,總感覺似乎過於剛硬,相比較而言,「艾彌薇」就女性化得多了。

當然這或許僅僅是一個借口,真正潛意識裡的原因,是希望可以籍由稱呼上的改變,進一步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吧。唯有親友熟人之間,才會稱名不稱姓,那麼反過來,是不是叫她艾彌薇,也就意味著兩人的關係在不知不覺間貼近了一些呢。

算是種小伎倆吧,對這方面,女孩子應該是比男人更加敏感的。

梅菲斯沉默著,沒有回答,瓊恩等待了一會,正當他以為被婉拒的時候,少女說話了。

「叫我艾彌薇就行。」她說。



沙漠篇 第三十九節 準備工作

第二天,梅菲斯去城中採購補給,準備路上必須的用品,瓊恩留在房間裡,研究從人面獅那裡搜刮來的物品。當然,他最主要的工作其實是看守那顆黎明之石,這東西有盾牌大小,還是個圓球,梅菲斯總不好背著它上街。

當時從人面獅的藏寶庫裡,拿了一襲斗篷,一柄匕首,一副手套和一副靴子。當時畢竟身處險地,有些匆忙,簡單鑒別了一下就拿了出來,也沒仔細研究。出沙漠這幾天,一直奔波勞累,也沒功夫慢慢琢磨;今天正好休息,可以拿出來看看。

明天就要啟程上路了,雖說雇了馬車,以後又是平坦商道,但到底比不得前世的水泥公路和私家汽車,估計旅程也並不多麼舒坦。路上估計也沒時間來研究,只能現在來了。

斗篷倒沒什麼問題,當時瓊恩就已經初步判斷出來,是個位移斗篷。它能輕微地扭曲光線,讓穿戴者實際所處的位置,和別人眼中看見的位置有一點偏移,以此躲避攻擊。瓊恩在陰魂城時,曾見過軍隊裡很多士兵都穿這種斗篷,不過他們身上的應該是准魔法物品,不是真貨。

陰魂城魔法技藝極其發達,不但能製作通常意義上的魔法物品,還能製作所謂的「准魔法物品」,製作簡單,消耗甚少,也能達到和真正的魔法物品差不多的效果——但只在以陰魂城為中心的一定範圍內有效,一旦離開這個範圍就成了廢物。

以瓊恩目前的能力,僅僅能調配些藥水,真正的魔法物品基本是製作不出來,也不敢做,對自身的傷害太大了。一個巫師,能力所限,每天能準備的魔法數量也是有限的,多了身體也承受不住;但如果他事先製作大量的魔法物品,到時候就可以動用這些物品來釋放魔法,其實近似於一種強行提升自己施法數量的方式。

這當然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天下沒有這麼便宜的好事。一般來說,製作魔法物品都會程度輕重不同地削弱巫師的力量,傷害他們的身體,弄得不好還有生命危險。

按照陰魂城巫師學校的教育,巫師在能觸摸魔網第五層之前,不要嘗試做這種危險工作。如果需要魔法物品,寧可花錢去買。

瓊恩很幸運,既不用自己做,也不用花錢買——實際上,稍微高級一些的魔法物品,一般的地方還真買不到,往往都在地下黑市流通,價格都高得離譜。陰魂城因為在幽影界待得太久,等若一座軍事化管理的孤島,無人敢哄抬物價,跟外面的世界還是不能相比的。

瓊恩將斗篷穿上,淺灰色的布裹著身體,很合身(這種魔法物品都有一定程度內自我調整大小,以便配合主人身材的功能),倒是和黑色的巫師袍有些不太搭配的感覺——想到巫師袍,他倒是突然又想起件事情:得去買幾件新的巫師袍來。自己備用的衣服都遺失了,身上這件也又髒又破。

而且在大沙漠的時候,老族長曾經從這件巫師袍,一眼就判斷出瓊恩的身份,這令他當時十分奇怪。按道理說,從外表看,巫師袍和普通的長袍是差不多的啊。後來才知道,原來這件袍子的式樣,是古耐瑟帝國最流行的式樣,所以被同為耐瑟遺民的老族長認了出來。

雖說耐瑟帝國已經覆滅一千七百餘年,估計當今世上,還認識這件巫師袍式樣的人並不多。但為了以防萬一,瓊恩決定還是再去買幾件普通的來換上。昨天從商隊老闆那裡聽來的消息,說陰魂城因為那個瘋狂計劃,已經成了眾矢之的、全民公敵,而自己就是從陰魂城出來的。倘若這般大搖大擺走在路上,一不小心被誰看出巫師袍的式樣,進而推斷出他的來歷,只怕立刻要關進牢裡去。

還是安全第一。

他再取出匕首來,這顯然是整個用純精金打造的,份量非常沉,托在手中隱隱有種往下墜的錯覺。它的做工十分精緻,握柄和刃脊上,鐫刻著繁複細密的花紋,瓊恩仔細地辨識著,感覺可能是某種文字,但他認不出來。匕首的刃非常鋒利,在陽光下泛著寒光,瓊恩翻轉著欣賞,突然感覺鋒刃上似乎還略帶一點殷殷的青碧色。

難道帶毒?

瓊恩警惕著,小心地握著匕首的柄,四面看了看,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實驗品來劃一刀試試看。有魔法可以檢測毒素,但瓊恩今天沒準備,也不打算為這點事情浪費一個法術。

他閉上眼睛,意識緩緩下沉,潛入匕首,發覺其中並未蘊藏什麼特別的力量。看起來,這只是一把普通的匕首,雖然做工精細,材料珍貴,但並不是魔法物品。

不過也不錯了,精金是非常貴重的金屬——據說勝過同等重量的黃金十倍,而且因為硬度極高,難以鍛造,加工費肯定非常昂貴。總得算起來,這把匕首至少也值上百枚金幣了。

而且身為巫師,雖然不指望要衝鋒陷陣跑到第一線去砍殺,主要擔任的還是軍師、幕僚、輔助等工作,但總得有點防身的武器,不可能什麼事情都大驚小怪地動用魔法。瓊恩這次出來的匆忙,也沒顧得上好好收拾行李,佈雷納斯王子雖然替他準備了些東西,但卻忘了給根法杖之類的武器。如今有了這把匕首,至少也安心些。

他將匕首插進長靴中,又從次元袋裡將手套和浮空靴都拿了出來,這兩件準備是給梅菲斯的。巫師施法的時候不方便戴手套,影響手指靈活,但對於握劍砍殺的聖武士來說就沒有關係;至於浮空靴,其實反倒作用不大,誰閒著沒事浮上高空做什麼,瓊恩特地把它揀出來,送給梅菲斯,更多是一種潛意識裡的紀念意義。

他和梅菲斯雖然認識大半個月,在沙漠中一路同行,但第一次真正的交流談話,是那次他夜晚出來行走,恰好撞上梅菲斯。女聖武士請瓊恩用浮空術帶她升上半空,觀看遠處的埃斯考城情形,借此情形,兩人算是真正接觸,瓊恩也因此知道了她的名字。

反正浮空靴也和他的龍鱗盾一樣,只要不用口令啟動,平時也就如同尋常靴子無益,穿著也沒什麼區別。而且是魔法物品,能一定程度地自動調節大小,反而更合腳舒適。

他將浮空靴放在一旁,打算等梅菲斯回來讓她換上;至於那個手套,卻著實有些蹊蹺。看不出是什麼動物的皮革所制,呈殷殷淡藍色,觸手冰涼,當時他猜測是蘊藏了某種寒冰魔法,但也沒有太細深究。畢竟是在人面獅的神殿裡,萬一又跳出什麼惡魔來,那就吃不了兜著走。

如今再度拿出來看,大體上,還是和上次同樣的判斷:這手套是件魔法物品,裡面應該儲存了某種寒冰類型的魔法——但具體是什麼,瓊恩琢磨半天就一無所知了。因為他是精研變化學派的巫師,最不喜歡亡靈和塑能魔法,對這兩大學派的瞭解僅限於一些基礎。而寒冰類型的魔法,十有八九都是屬於塑能學派的。

魔法物品不能亂用,否則不但沒有功效,反而容易傷到自己。瓊恩研究半天,發現著實弄不清楚,也不敢胡亂嘗試。如果在陰魂城裡,是有專門的魔法物品鑒定機構的,不對平民開放,只對貴族服務。如今在這阿德巴城,不知道有沒有類似的機構。

瓊恩對物質界的情況幾乎是完全不熟悉,從出生就在陰魂城呆著,好不容易出門來,還都一直是在沙漠裡掙扎。這些事情,恐怕得等梅菲斯回來先問問她。

放下這些,瓊恩端詳起旁邊的黎明之石來。他解開包裹,察看著,奇怪自己上次在人面獅神殿裡是怎麼搞的,明明看得很準,結果一抓抓了個空,感覺就像是穿過幻影;但梅菲斯拿在手中又明明是個實體。

他伸出手,試探著去碰觸,卻發現自己的手指輕而易舉地就探進這玫瑰色球體的內部,彷彿沒遇上任何阻礙。瓊恩嚇了一跳,連忙把手縮回,球體依舊完整,沒有絲毫破碎的跡象。他嘗試著用手去抓,然後發現又像上次一樣撈了個空。

真是莫名其妙。

正奇怪著,女聖武士回來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24 PM

沙漠篇 第四十節 矮人美女

根據地圖顯示,此去一路上會經過桑達巴、銀月城(銀月聯邦的首都)、艾爾沃德、雅塔、紅松鎮等較大的城鎮,到達深水城。然後再從深水城轉道南下,一路直達博得之門,也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

梅菲斯是要送黎明之石到博得之門,遏制消除那裡的大瘟疫。其實無論是奧術還是神術,都有遠距離跨越空間傳送的法術,只要找到足夠強的巫師或者牧師來施法。梅菲斯的同僚中,其實就有這樣的人物,開一個傳送門,讓人帶點東西過去,原本並不為難,無奈他們這次要送的是黎明之石。

從本質上來說,傳送門就是暫時創造出一個空間通道,能讓一定的物體通過。普通的東西便罷了,黎明之石是晨曦之神蘭森德爾創造的神器,其中蘊含的力量太強,一旦進入傳送門,會立刻讓空間通道瞬間崩潰掉,到時候反而麻煩透頂。

要知道,就連格拉茲特這種力量可以匹敵神祇的深淵惡魔領主,想拿到黎明之石,都得派遣投影附體凡人,親自過來跑一趟。否則惡魔直接在深淵中打開一個位面通道,讓人面獅首領將黎明之石丟進去就好了,何必這麼麻煩。

教會沒辦法,只得派遣梅菲斯等人親自跑這一趟。

至於瓊恩,他是要去博得之門送信,找一個叫做拉沃克的老巫師——麻煩在於佈雷納斯王子自己都搞不清楚這個拉沃克住在哪裡。從地圖上看,博得之門是個非常大的城市,這讓瓊恩到哪裡大海撈針去,總不成滿大街貼尋人啟事,這世界上又沒有廣播喇叭之類的東西。

尤其是知道博得之門正在爆發無法遏制的大瘟疫,已經死人無數後,瓊恩的腦袋就更疼了。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瘟疫這東西不是普通的疾病,凶險無比。瓊恩自度沒有金剛不壞之軀,要他這時候跑到疫區去,心中實在忐忑不安。要不是有黎明之石這個護身符在,他都要考慮是不是先逗留一段時間,等瘟疫過了再去博得之門。

他沒有告訴梅菲斯自己此行的目的,因為那勢必就要洩露自己來自陰魂城的事情,只說自己左右無事,陪她去博得之門把任務完成。

梅菲斯並不多問,她心中應該是有所疑慮的,但既然瓊恩不說,她也就不管。

算算路程,就算是平坦商道馬車奔馳,大約也得要走近一個月,何況路上說不准又有什麼耽擱,補給自然是不能匱乏的。梅菲斯去城中買了食物、水,以及她自己的換洗衣服,用包裹包著帶了回來。

「都弄完了?」瓊恩問。

「嗯。」

簡短的交談後,兩人不再說話。自從昨晚的事情後,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加微妙起來。若說是朋友,似乎又說不上;若說是敵人,同樣也沒到這種程度;若說是情人,卻更多是肉體關係,很難說有什麼愛情;但若要說僅僅是床伴,或者說是主人與奴隸,似乎也不對勁。

這種微妙中略帶尷尬的氣氛,兩人自然也都清楚感受到了,但他們都是聰明人,互相默契地迴避這個話題,盡可能小心翼翼地維持著某種暫時的平衡。

梅菲斯進門時,正看見瓊恩在研究黎明之石。她沒有說話,走過來,用包裹將它包起,紮緊,放在床上。

「我為什麼碰不到它?」瓊恩問。

「黎明之石只會被善良的心觸摸到,」梅菲斯背對著瓊恩,整理著剛買來的東西,「而邪惡則會被它傷害。」

「那我呢?」

「你處於中間狀態,所以你不會被它傷害,但也碰不到它,」梅菲斯解釋,「於你來說,它等於不存在。」

瓊恩聳聳肩,這個評價聽起來,唔,倒還馬馬虎虎。他自知不是個善良的人,但卻也不願意被評價為邪惡——至少不願意被梅菲斯這麼評價。

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是希望能在女聖武士心中留下一個比較正面的形象。

「艾彌薇,我出去買點東西。」瓊恩說。兩人必須有一個留守,看著黎明之石,另外一個自由活動,這是事先說好的。如今梅菲斯已經回來,他也該去買點自己的私人用品了,至少像剛才想到的,弄幾件新巫師袍。

「嗯。」梅菲斯應了一聲。

※※※

瓊恩走出旅店,按照老闆指點的路線,找到了市場。他這算是第一次到外面的大城市來,不免有些好奇,但看了一會,卻發現怎麼感覺和陰魂城有幾分近似。事實上,瓊恩不知道,阿德巴城和陰魂城一樣,也是個軍事化管理的地方,風格自然有些雷同。

他粗略統計了一下,發現路上看見的行人中,大約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矮人,大概只有不到百分之十的人類,而且大多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而是如他一樣的外地來客,這是一座名副其實的矮人城。

矮人城自然還是有矮人的特色的,最典型的就是道路兩旁的房子,個個都矮小、方正、敦實,而且就像密密麻麻的火柴盒(當然這個世界沒有火柴盒這種東西)重疊壘積在一起,中間往往沒有一絲空隙。以人類的眼光來看,這種居住環境,實在是太擁擠太壓抑了,但這些矮人卻熙熙攘攘,自得其樂,全然不覺有什麼不便。

同時要強調一點的是,矮人們或許是鍛造高手,但絕對不是環保先鋒。瓊恩轉悠了小半個城,居然就沒看見一棵樹,當然也沒有鮮花草地。他抬起頭,看見十幾根煙囪高聳,吐出滾滾濃煙和火焰,叮叮噹噹的金屬撞擊聲隱隱傳來,原本理當蔚藍的天空都有些發黑了。

這情形讓他想起前世在地球上,受到工業化嚴重污染的城市。沒想到穿越到這奇幻世界來,居然還能看到這種類似的情景。看起來,阿德巴城應該是銀月聯邦的一座工業重鎮了,倒真是讓這些矮人們發揮所長。

另外讓他很傷心的一點是:他發現女矮人果然是長鬍子的。

他前世看過不少奇幻小說,裡面都提到矮人。很多書裡都說:矮人中的女性,和男性一樣孔武有力,腰大膀圓,身材矮胖臃腫,而且還長鬍子。

不同的種族有不同的審美觀,對此瓊恩當然可以理解。或許矮人男性認為鬍子越長的女矮人越可愛,對此瓊恩也毫無意見。但他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類,萬萬接受不了矮人的這種審美觀。倘若上述描寫屬實,那也就是說:至少以人類的審美標準來評價,矮人中是絕對沒有美女了——或者說得更乾脆點,矮人中只有醜女。

對於一名以建立後宮為志向之一的淫賊來說,這消息未免太令人沮喪了些。

但他同時還記得另外某本非常非常著名的奇幻小說裡,有截然相反的看法,說女矮人雖然矮小了些,卻都個個前凸後翹,豐乳肥臀,身材玲瓏有致,彷彿小巧的美女雕像。所謂長鬍子云云,純熟謠傳。

瓊恩也不知道該相信哪一種說法,當然他內心是希望後一種。陰魂城裡是沒有矮人的,圖書館裡的記載倒是和前一種說法一致,讓瓊恩很失望,但到底沒有親眼見到,心裡還存了點僥倖心理。

如今眼見為實,這點僥倖心理轟然破滅了。

「***,為什麼我明明記得那本小說裡說女矮人都是美女的。那書叫什麼名字來著,如果有朝一日能回到地球,一定找他算賬……呃,不對,想起來了……」

怒髮衝冠的瓊恩突然想了起來,那本小說的名字,好像是叫什麼《啊裡不大年代記》……如果沒記錯的話,似乎是本18X的少兒不宜讀物,作者是個胖子……

算了,不跟那個死胖子計較。



沙漠篇 第四十一節 矮人巫師

繞過幾個街道,瓊恩終於來到集市,先去找了家服裝店,結果出現語言交流問題,因為他的通用語畢竟初學不久,並不純熟,很多單詞都不會,而那個女矮人老闆比他更差勁,通用語說得結結巴巴辭不達意,不時冒出幾句矮人語來。兩人鬼扯了半天,連蒙帶猜加比劃,最終瓊恩也沒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女矮人猜測著他的意思,給他拿來幾件長袍,但都不是巫師袍,根本不合要求。弄到最後,大概是有點惱火了,那個女矮人老闆伸出圓滾滾的手,啪地往桌子上一拍,滿臉橫肉抖動,嘰裡呱啦衝出一連串矮人語來,雖然瓊恩聽不懂,看表情也知道是罵人的話。

所謂好男不和女鬥,何況身在對方的主場,瓊恩自然不打算奮起反抗,他匆匆落荒而逃,將刺耳的罵聲拋在背後。等逃出百步之外,總算聽不見對方的罵聲了,瓊恩停下腳步,皺眉開始思索。

這事情可有點難辦,自己的通用語還不成,和梅菲斯在一起的時候無所謂,大家都是人類,而且女聖武士非常聰明,相互理解自然沒有障礙。和這些矮人打交道,對於彼此來說通用語都是一門外語,這就很頭疼了。

早知道這樣,應該把梅菲斯帶出來才是。

他又試著進了一家服裝店,這次撞上個男矮人老闆,一臉凶相。瓊恩忐忑不安,但他很快就驚訝地發現,這男矮人的脾氣似乎比剛才的女矮人反而要好些,相對而言頗有耐心。

不但如此,男矮人的通用語也說得還算流利。交談幾句,他明白了瓊恩的意思,但卻搖搖頭,示意幫不上忙。

「你要買巫師袍啊,」他上下打量著瓊恩,用非常懷疑的眼光看著他,「你是個巫師?」

「啊……呃,是啊。」

「唔,不太像啊,」男矮人毫不客氣地當面評價著,「好吧,我說,小男孩,如果你想買件巫師袍裝成巫師過過癮,那可實在來錯地方了。」

「怎麼?」

男矮人解釋了幾句,其中有幾個詞瓊恩沒聽懂,但大體意思是明白了。原來在這阿德巴城中,巫師屬於稀罕物種,壓根就沒幾個;沒有需求就沒有供給,所以這集市上,根本就沒有巫師袍賣。矮人們又沒有玩cosplay的習慣。

不過他還是指點了一條路:如果真想買巫師袍,不妨去「莫拉丁熔爐之殿」這個地方碰碰運氣,或許有用。

瓊恩不知道「莫拉丁熔爐之殿」是個什麼地方,他甚至都不能肯定自己又沒有聽錯詞。因為當那個男矮人老闆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頓時兩眼閃閃放光,臉上神色虔誠景仰,彷彿就像是穆斯林教徒提起麥加聖地似的,連帶著聲音都有些顫抖。

好吧,去試試看再說。

沿途打聽了幾次,在繞過一座超級巨大的水車後,瓊恩終於來到了「莫拉丁熔爐之殿」前,必須說,這確實是個非常有震憾力的建築,高聳、宏偉、莊重、威嚴——基本上一切好的形容建築的詞都可以加上,除了「漂亮」之外。

瓊恩對建築沒什麼鑒賞力,也不在乎它漂亮不漂亮,但當他看清楚標識之後,忍不住想破口大罵起來。

因為……這分明是一座神殿。

※※※

龐大的建築前,一位矮人神祇塑像巍然高聳,全副鎧甲,肩扛戰錘,俯視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在他身後分兩排有十餘位矮人神祇的塑像,既有男性也有女性,個個頂盔貫甲,手持兵刃。巨大的鐵錘鐵砧標誌用整塊大理石雕成,懸掛在建築的正上方。在正門兩旁,矮人守衛橫眉怒目,狀若殺神;幾個身穿重甲的矮人正高舉聖徽,繞著某位矮人神祇的塑像緩緩而行,不知道在搞什麼名堂。

毫無疑問,這是一座矮人神祇的神殿。

雖說瓊恩初次出門,見識不廣,但這麼特徵明顯的神殿,他如果還看不出來,那就真是不用混了。

在這種神祇真實存在的世界裡,神殿自然遍地都是,毫不足奇。瓊恩在陰魂城的時候,逢年過節都要和家人去莎爾女神的神殿裡祈禱,作為一個接受了二十多年無神論教育的穿越者,他本能地對這種活動反感,但也不敢表現出來。陰魂城是莎爾的地盤,居民全是莎爾的信徒,祭祀祈禱是法定義務——確實已經寫到律法裡了,簽署蓋章的就是把瓊恩打發到這裡來的那位佈雷納斯王子。

直到後來進了巫師學校,很多節日連回家的機會都沒有,總算是名正言順地暫時逃脫了這個義務。陰魂城中巫師和牧師並列為統治階層,但關係並不融洽,彼此看不起對方,這點瓊恩都很清楚。雖說不至於公然明爭,暗鬥是肯定少不了。巫師學校的學生,藉著「學校不放假」的名義,拒絕前往神殿祈禱禮拜,算是巫師們爭取到的一點小小的勝利吧。

如今在一個陌生的城市裡,轉悠了大半天之後,瓊恩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座神殿前,這感覺自然是不太好的。他連莎爾女神都拜得心不甘情不願,難道還有興趣來拜矮人的神?

更主要的問題是,自己明明是要來買巫師袍的。神殿是祭祀祈禱拜神的地方,裡面只可能有買神符的,怎麼可能又賣巫師袍的,那個男矮人老闆頭暈了麼,還是說這笨蛋矮人壓根分不清巫師和牧師,分不清奧術和神術,以為都是施法者,衣服也都能通用麼。

這豈不是在純粹搞笑麼,白白讓自己跑了大半天。

巫師學校裡自然也開有宗教學的課程,屬於二年級的基礎課,瓊恩成績還算不差,但他主要關注的都是人類神祇,至於精靈、矮人、獸人這些「非我族類」的傢伙,他們崇拜什麼神,瓊恩才懶得管,連名字都記得不很清楚。如今幾年過去,更是忘得差不多,所以他現在站在神殿前看了半天,也沒認出來這些矮人神祇塑像到底是誰?

「那些矮人神都叫什麼奇怪名字來著?」他回憶著,一時想不起來,隔了幾年都忘記了。算了,不管了,反正這裡是神殿,不是服裝店,不是魔法用具店,也不是巫師塔,不可能有巫師長袍賣。自己又不打算跑來拜矮人神,既然如此,站在這裡做什麼。

正當瓊恩轉身準備走的時候,一位老矮人走過來,似乎已經觀察這邊很久了。「下午好,年輕人,」他客氣地說,用非常標準的通用語,「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比起其他矮人來,這位老人更加的臃腫肥胖,而且似乎個頭更矮一些。他的頭髮已經隱隱有些花白,長長的鬍鬚直垂到腹部,倒是梳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身上穿著暗銀色的板甲,做工非常精緻,修飾得體,上面綴滿了亮晶晶的金銀碎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看得人是眼花繚亂,目眩神迷,頓時就被轉移了注意力,讓他那碩大凸起的啤酒肚也不那麼顯眼了。在板甲的胸口部位,鐫刻著一個標記,是一面灰色的盾牌,上面有一支斷裂的箭矢,這應該是某個矮人神祇的聖徽。他的後腰上,別著一柄戰錘,泛著亮晶晶的光。

瓊恩點頭還禮,「哦,沒什麼,謝謝。」他說,正要離去,轉念一想這老矮人通用語說得非常標準,或許交流起來容易些。而且看他這幅打扮,估計是神殿裡的牧師,應該不會也和前面那個男矮人老闆一樣,把巫師和牧師混淆起來。於是改口問道:「那個,您好,我想請教一下,這附近有什麼地方可以買到巫師的衣服嗎?」

「你是說巫師袍?」老矮人反問。

「對對,」瓊恩很高興,「我想買幾件巫師袍,但不知道應該去哪裡。您可以幫我麼?」

「當然,」老矮人說,「不過你已經站在門口了,為什麼不進來呢?」他說,伸出粗短的手掌,向瓊恩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就在裡面。」

「啊?」瓊恩怔了一下,「裡面……這不是神殿嗎?」

「是啊,」老矮人說,他似乎也有些奇怪,「這是神殿啊。」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27 PM

沙漠篇 第四十二節 雷鳴之子



瓊恩看著老矮人,確定對方沒有在跟自己開玩笑,也沒有發燒說胡話的跡象。顯然,對方是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的,也很清楚巫師袍到底是什麼東西——但為什麼神殿裡會有賣巫師袍的地方?難道說這阿德巴城土地資源太過緊張,巫師和牧師索性都住在一起聯合辦公了麼……

要說土地資源緊張,陰魂城的情形絕對比阿德巴城要嚴峻得多。當年在幽影界,就那麼一座漂在天上的浮空城,因為環境太險惡,又不適合去別的地方擴張殖民,大家全都擠在一座城市裡。但就算如此,巫師和牧師的地盤也都嚴格保持距離,決不會出現這種荒謬的情形。

難道說,巫師和牧師互相看不對眼——這不是常識麼?或者說這只是陰魂城裡的常識,在外面的世界其實沒這回事?

既然如此,那就進去見識見識。瓊恩跟著老矮人,一路上了台階,走進神殿正門。他再次看見了很多矮人神祇的塑像,這令他也頗有些好奇。因為在陰魂城中,莎爾女神就是唯一的神,神殿中唯有她的神像,再無其他。按照瓊恩以前在書上所讀,人類神祇的神殿中,也都是只會單一地供奉某一位神的,極少出現兩位以上的神祇同時出現在某個神殿的情形。便如正義之神提爾和晨曦之神蘭森德爾,他們的教會素來關係融洽,這次護送黎明之石都是合作前來。但你走進任何一座提爾神殿裡,也絕不可能看見蘭森德爾的神像;反之亦然。

人只能信仰一位神祇——聲稱同時信仰多位神祇,那壓根就不能真算是信仰,只能算是偽信徒。一位提爾的信徒,例如梅菲斯,縱然她對晨曦之神蘭森德爾的教義也頗多贊同,和蘭森德爾的牧師關係友善,她終究也不可能跑去拜蘭森德爾,這是原則問題。

所以當瓊恩看見這麼多神祇的塑像都擠在一起,彷彿是一大家子似的,著實有些好奇。而當他看到老矮人先拜了一位神祇,接著再拜另外一位神祇時,就更是莫名驚詫了。

因為對方正在虔誠禮拜,瓊恩不方便打擾,只好自己觀察。老矮人先拜的一位神祇,位居眾神像的正中,就是外面廣場上領頭的那個,長鬚長髮,全身鎧甲,肩扛戰錘,巍然矗立。雖然形象是個矮人,但在塑像者的巧妙安排嚇,卻自有一種高大威猛的凜凜氣派,不得不令人讚歎矮人果然都是天生的工匠大師。這位神祇的神像底座上,刻著一個徽記,是一對巨大的鐵錘鐵砧撞擊在一起。

這個徽記瓊恩剛才在外面見過,就懸掛在神殿正門的頂上。由此看來,這位矮人神祇應該就是這座神殿的主要尊奉對象了,只是不知道叫什麼名字。

再看老矮人正在禮拜的神像,同樣也是一位矮人,也是一副戰士模樣,左手持盾右手持錘,橫眉怒目,一副凶相。神像底座上,也刻著他的聖徽,就是一面灰色的盾牌,上面有一支斷裂的箭矢,和老矮人板甲胸口的徽記一模一樣。

顯然,這位就是老矮人所信仰的神祇了。

正看見,又有幾個矮人進來神殿祈禱,他們同樣也都是先去正中拜那位長鬍子矮人神,再分別去拜各自信仰的神祇。瓊恩約摸有些明白了,很顯然,矮人雖然也是各自信仰某一位神祇,但卻還額外有一位共通的崇拜對象。

「這位神祇是……」等老矮人拜完了,瓊恩指著正中的那個神像,虛心請教。

老矮人的神情頓時肅穆起來,他先用矮人語清楚地說了一遍,雖然明知道瓊恩壓根聽不懂,然後再用通用語翻譯說:「這位是鍛魂者、矮人之父、萬有之父,在天上的持盾兄弟的領袖,最可尊敬的莫拉丁。」

自動忽略掉前面那一堆修飾詞,瓊恩清楚地聽到了最後的名字,「莫拉丁……」他回味著,想了起來,那個男矮人老闆給自己指路的時候,不就是說到「莫拉丁熔爐之殿」來麼。

自己當時聽得不甚清楚,加上也壓根不知道「莫拉丁」是個什麼東西,是名詞還是動詞抑或形容詞都不知道,也懶得多想。如今看到這幅情形,再聽老矮人一說,陡然想了起來,矮人裡有個非常著名的神祇,好像就是叫莫拉丁……

再問老矮人拜的另外一位神祇,說是「流放者、灰矮人守護者、工藝大師拉杜格」,同時還是矮人族的魔法之神。這讓瓊恩嚇了一跳,他從沒想像過,世界上有左手盾右手戰錘的彪悍魔法神,他以為都應該是長袍法杖,溫文爾雅的。

老矮人拜的是矮人族的魔法神,聯想起此前的對話舉動,瓊恩不由得有些懷疑起來,他心中升起一個念頭,但還不敢肯定,畢竟這太偏離他的認知範圍了。「呃,那麼,我冒昧請教一下,」他說,「您是他的牧師?」

「牧師?」老矮人詫異地看了瓊恩一眼,「當然不是,我是個巫師啊,你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

※※※

他X的,瓊恩簡直有點想罵人。他發現今天撞到的事情,無一不在挑戰他的常識。神殿裡賣巫師袍、十餘位神祇擠在一起、矮人同時崇拜兩位神祇——如今面前這個全身板甲金光閃閃屁股上別著戰錘的傢伙,居然還跟自己說他是個巫師。

世界上有這麼彪悍的巫師麼?

沒有哪條法律禁止巫師穿甲拿戰錘,但事實就是不會有人這麼幹。巫師中也有身強體壯的,難道真就承受不住鎧甲的份量?其實是因為一旦穿了鎧甲,身體關節都不靈敏,巫師還怎麼施法呢。

至於屁股後面別個戰錘,那就更搞笑了。巫師畢竟鍛煉少,不是專業的戰士,就算真要動手,也普遍都青睞匕首這種短小輕薄的武器,戰錘又大又重,掛在身上是累贅,拿在手裡是負擔,弄得不好反而傷到自己。

瓊恩在陰魂城裡見過無數的巫師,無一例外不是穿長袍出門。他在書上也曾經讀到過,說精靈族有一種秘而不宣的技藝,能把某些輕薄的皮甲、鏈甲衫之類,製作得彷彿長袍一樣輕柔,不會妨礙巫師施法。但這個老矮人穿的可是板甲,在盔甲中已經屬於重份量的貨色了,遠非皮甲之流可比。

老矮人穿著這麼一副板甲,就不怕施法連連失敗?對了,他的板甲上還綴著這麼多金屬碎片,走起路來叮叮噹噹,是做什麼用的?裝飾麼?

他實在很懷疑老矮人是不是在說胡話,或者自己聽錯了,幾乎要再追問一遍。但想想連矮人的魔法神拉杜格都是左手盾右手錘的模樣,終於還是忍耐了下來。「對不起,對不起,」他連聲道歉著,「我,呃,第一次來這裡,還不太清楚……」

「沒關係,」老矮人打斷了他的話,「我大概能明白,不同的族群,總是有不同的習俗的,可能我們這裡的情形,和你以前所習慣看到的有所不同,是吧。」

「確實。」瓊恩說,其實哪裡是有所不同,分明是截然相反。

「剛才忘了自我介紹,」老矮人說,一邊帶著瓊恩穿過這些神像,拐進一條長廊,「我叫艾伯塔-丹吉爾,是這裡的首席巫師,你呢?」

「首席巫師?」瓊恩又被震撼了一下,這個老矮人雖說有些古怪,卻也算平易和藹,主動在門口招呼他,帶他進來,瓊恩還以為是個普通的巫師甚至是個招攬顧客的,沒想到居然是「首席巫師」。

「瓊恩-蘭尼斯特,」他謹慎地回答,「來自……呃,一個很偏僻的小鎮。」

老矮人丹吉爾點點頭,似乎並不在意,雖然這話聽起來明顯有些水分。「下午好,蘭尼斯特先生,」他說,「你想買巫師袍。你是個巫師,對吧。」

「是的。」

「嗯,我們是同行,」丹吉爾說,此時他們已經穿過長廊,轉過一個拱門,然後就看見了四五個同樣穿著綴金屬碎片盔甲的矮人正在忙忙碌碌,彷彿是在調配什麼藥水,「來,這邊走。」丹吉爾說,引著瓊恩穿過人群,走進內室。

一個女矮人正在桌前埋頭書寫,看見丹吉爾進來也沒反應。丹吉爾等待了一會,敲了敲桌子,說:「坦格納,我們這位朋友想買幾件巫師袍,你幫他選幾件吧。」

女矮人抬起頭,冷淡地朝瓊恩瞥了一眼。「好的,」她回答,起身打開牆角的櫃子,從裡面翻出幾件長袍來,扔給瓊恩,「自己看,上面都有標價。」

不再理會,她有自顧自回桌前坐下書寫。丹吉爾聳聳肩,朝瓊恩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帶他又進了另外的房間,倒是空空蕩蕩的沒有別人。「這是我的房間,」丹吉爾說,「慢慢挑,不著急。」

瓊恩揀起巫師袍,發現都是同一個式樣,要論裁剪手藝…..就算不說粗糙,至少也絕對談不上精緻。不過其中倒都應該附著某些魔法,不是普通的長袍。

他慢慢撫摸著,然後察覺到所有長袍中的魔力波動,其實都來源於領口部位。於是瓊恩揀起一件,翻開領口一看,果然內側鐫著一個小小的奇怪圖案。

這有點像是魔法印記,但卻又缺乏那種聯結完整性,若說是符號,卻又相對複雜很多。「難道是符紋?」他猜測著,不過印記、符紋、浮雕、符號這些圖形魔法領域,主要是咒法學派的研究領域,其中符紋是最神秘的一種,瓊恩並不很懂。他將詢問的目光投向老矮人,等待解釋。

「這是符紋,」老矮人不無得意地說,「別看這幾件袍子不那麼特別漂亮,但可是非常實用的。我們通過這些符紋,把各種原本會相互衝突的魔法力量一齊都灌注在裡面,保證讓你滿意。」

接著老矮人一個一個地向瓊恩解釋,然而年輕巫師的眉頭漸漸皺得越來越緊,因為他發現人類和矮人的思維果然有著無法調和的差異。瓊恩在巫師學校中學到的基本理念,是物盡其用、各司其職,巫師袍上應該附什麼魔法?當然是防護、強化、祝福或者輔助類型的魔法才對。但這些矮人們,居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硬是在這些長袍裡灌注進了火球、閃電束、冰霜暴之類的攻擊魔法。便如瓊恩手裡拿著的這件,據說只要一個口令啟動,就能從長袍中同時射出三支冰箭和三支火焰箭來。

瓊恩實在不明白這些矮人的石頭腦袋裡都是怎麼想的。如果要強化攻擊,直接在法杖、戒指這些地方下功夫就是,何須打巫師袍的主意。其實巫師最大的問題,不在於進攻而在於防禦,不在於傷人而在於自保;與其想像著從長袍中飛出火球把人轟死,不如好好想想怎麼保護自己這具脆弱身體來得更實際點。

果然,矮人都是崇尚勇武的種族,連巫師都是這般有血性。

瓊恩實在不想買這種奇怪的巫師袍,但他也沒什麼可選擇的餘地。這座阿德巴城裡,看樣子是不會有其他地方賣巫師袍了,再說自己已經出來一下午,也沒時間再到處轉悠。於是他掏出錢,買了三件長袍,用包袱包好。

當這一切做完後,他終於忍不住問了個一直就想問的問題。

「恕我冒昧,」他說,「但我確實很好奇,我所接受的魔法教育都告訴我,巫師是非常忌諱穿著厚重的盔甲的,因為這會嚴重妨礙施法的準確性和成功率,」瓊恩看著老矮人,發現對方在微笑,「所以……我想您知道我的意思。」

「當然,」老矮人說,「我明白。而且你說得沒錯,常理是如此,」他衝著瓊恩點點頭,「不過,我們矮人另有他法。有沒有興趣聽我說說,年輕人。」

瓊恩當然有興趣。

※※※

矮人以頑固、死板和勇猛無畏而著稱——當然還有對財富的貪婪。矮人族中,從來就不缺乏勇敢頑強的戰士,也不乏虔誠的牧師,但卻極少會出現巫師,當然更談不上天賦魔法能力的術士了。

很多種族都出不了巫師,比如獸人,因為他們集體比較笨,而巫師顯然對智商的要求很高。但矮人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矮人很聰明,僅以頭腦而論絕不亞於人類,他們之所以極少出巫師,一方面是因為傳統和觀念,另一方面是自身條件限制。

矮人一族,素來崇尚勇猛血性,說得不好聽點,就是以蠻力為榮。一個矮人如果全身重甲提著斧頭衝鋒陷陣,他們就會誇獎為英雄好漢;但一個矮人如果躲在後面用魔法陰人,他們就會視為卑鄙懦夫了。這種觀念千年流傳,一直到近百年間才有所改變。另外,矮人的身材臃腫,手指粗短,這都不太適合精細的施法要求。種種因素疊加起來,導致的結果就是矮人中巫師極少。

至於牧師,他們蒙神祇賜予神術,和奧術表面看起來近似,其實是兩種不同的路子。奧術是巫師自己學習、鍛煉而來,通過觸摸魔網,提取力量塑成,施展的時候需要配合複雜的姿勢動作;神術卻完全是神祇所賜下,通過魔網直接灌入牧師身體,需要的時候直接釋放即可,無需那些繁複的姿勢動作——或者說,巫師近似一個自給自足的手工業者,牧師近似一個有後台老闆支持的蓄電池。

所以巫師只能很可憐地穿長袍,穿襯衫,如果天冷再加羊毛衫和保暖內衣——穿棉襖都是不智之舉。牧師就壓根無所謂,經常穿著全身鎧甲滿街跑,令巫師又是眼紅又是嫉妒。

矮人頭腦頑固,反過來說就是信仰十分虔誠,手指粗短這些先天不足又半點不影響神術施法,所以矮人牧師倒是從來不少。牧師能穿重甲,持巨盾,提戰錘大斧,既能上陣衝鋒,又能庇護戰友,還能救死扶傷,頗為符合矮人的英雄觀,地位素來就很高。

只是,僅靠勇武和血性,終究是不能壓倒一切的。奧法的精微玄妙,遠遠不是刀劍所能比擬。因為沒有強大的巫師群體支持,很多部落都在和巨人、獸人的戰鬥中損耗消亡了,矮人的數量越來越少,這是很令人悲傷的事情。

這種情形持續數千年,終於在近代發生了變化。

DR1306,偉大的矮人神祇莫拉丁對他的子民降下了一道祝福。矮人們把這個祝福稱之為「鑄造」或者「雷鳴祝福」,這一年也因此被命名為「雷鳴祝福之年」。因為這道祝福或者說神恩,矮人當年的出生率陡然提高了一倍。

這一年出生的矮人,通常被稱作雷鳴之子,他們當中接近一半都是同性或異性雙胞胎。雷鳴之子秉承了矮人先輩的勇猛,同時卻也不排斥奧法的力量。儘管大多數矮人仍然更喜歡拿斧子而非法杖,仍有許多雷鳴之子,尤其是那些雙胞胎,踏上了巫師的道路,他們比其他矮人思想更開放,眼光更長遠,更願意走出世代居住的家鄉,進入人類的世界,學習新的知識和魔法。老矮人丹吉爾就是這些「雷鳴之子」其中之一,他看起來模樣顯得很老,其實也才六十多歲,對矮人來說還算年輕。

雷鳴祝福之年距今已經六十六年,若是人類,當年出生的孩子此時都差不多是垂垂老朽,但換作矮人,則卻是正當壯年。這些雷鳴之子很多都成為巫師,而且因為他們是隨雷鳴祝福降生的,被視為是秉承了莫拉丁的意旨而來,所以近些年來,矮人族的觀念漸漸有所轉變,不再歧視巫師和奧術,而是漸漸相對尊重和敬畏起來。

當然,也僅僅是相對,千年的傳統不是那麼容易推翻的。便如這阿德巴城裡,大約兩萬的人口,巫師也不到十個。地位雖然頗高,卻也還比不上牧師。

雷鳴之子從人類那裡學到了魔法技藝,但這並不能原樣照搬過來——或者說,只要矮人的手指頭沒有變得纖細修長,那他們就沒辦法直接套用人類的施法技巧。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這個「人」當然也包括矮人。

雷鳴之子們秉承莫拉丁的祝福降生,他們先天就是比較特殊的存在,和神祇有著相對密切的關係。在這個基礎上,他們糅合了神術和奧術的特點,別出心裁地創造出一種新的施法方式,由此也誕生了一種新的巫師。

他們自稱為「符紋巫師」。

和其他巫師一樣,符紋巫師同樣需要學習、鍛煉,觸摸魔網,從中提取能量,塑成魔法準備起來,在需要的時候釋放。但為了避免矮人身體的劣勢,他們糅合神術,發明了用石板代替自身來準備魔法的方式。

其他巫師準備完魔法後,法術便在自身;符紋巫師卻將魔法準備到石板上,一個法術用一塊石板,通過他們研究出來的特殊符紋固定。在需要的時候,他們直接拿起石板,無需太複雜的施法動作,直接用咒言搭配簡單的手勢激發,就能釋放魔法,這就有些近似神術了。

既然施法姿勢被大大簡化,符紋巫師自然也就不需要非穿柔軟的巫師袍,他們完全可以穿相對嚴實的盔甲上陣,只要不是太沉重太過分——比如全身鎧甲還是穿不得,那玩意簡直是密封鐵罐頭。不過這樣一來,符紋巫師出門就得帶上一大堆石板;低階的時候還好說,等到能力提升,可以準備的法術越來越多,每次需要幾十塊石板,結果就要弄到扛著沉甸甸大口袋出門的情形,這就完全喪失了本意,簡直淪為搞笑了。知道的說是巫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矮人石匠。

於是符紋巫師們再接再勵,終於進一步提升技巧,成功地用金屬碎片代替了石板來準備魔法。金屬碎片比石板輕薄得多,就算帶上幾十片也不是大事,問題終於解決。再到後來,更有人突發奇想,把這些金屬碎片全掛在身上……就是瓊恩面前這位老矮人的模樣了。

聽完老矮人的解釋,瓊恩算是恍然大悟,再仔細看老人的身上,發現那些亮晶晶的金屬片上,確實都隱約浮現著某種怪異的符紋。但隨即,他心頭隱隱升起一絲不安來,確實,這種作法等若是糅合了神術和奧術的優點,不但彌補了矮人的先天缺陷,便是對於人類來說,也不乏借鑒意義。但符紋巫師能做到這一點,只怕更多憑借的其實不是自身的研究努力,而是他們的血脈——他們隨莫拉丁的雷鳴祝福降生。或者說,他們其實是某種特別意義上的術士。

這並不是一種有普遍適用意義的技巧,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其實是把奧法者往神術者的方向拉近了一步。大概這也就是為什麼在這座矮人城中,巫師居然也住在神殿裡的緣故。

身為一名陰魂城的巫師,瓊恩本能地敵視和反感這點。不過這是矮人們的事情,他自然管不著也懶得管。只是,如果這種作法推而廣之,如果人類神祇也模仿莫拉丁推行這一套……

總覺得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呢。

等等……

「那麼,雷鳴祝福之年以後出生的矮人,」瓊恩試探地問,「同樣也是雷鳴之子嗎?呃,我的意思是說,他們也和您一樣擁有這樣優秀的魔法天賦嗎?」

老矮人搖頭。

瓊恩暗自沉思著,莫拉丁突然降下雷鳴祝福,生生造出這麼一批雷鳴之子來,背後似乎大有深意,只怕不僅僅是培養一批矮人巫師這麼簡單吧。



沙漠篇 第四十三節 大勢所趨

不去理會這些,他趁這個機會,將那副冰冷的淡藍色手套取了出來,請老矮人幫忙鑒定。老矮人拿著琢磨了一會,說:「寒冰手套。」

他戴上手套,念了一個字符,將手掌攤開給瓊恩看,手套上已經緩緩升起白色的冷氣,微微凝結起一層寒霜。老矮人伸手,握住桌上的水杯。「波」的一聲輕微裂響,水杯瞬間碎成了七八塊。

老矮人將手套取下,還給瓊恩,告訴他激發力量的咒語。瓊恩默記在心,又把那柄匕首取了出來,請他鑒定。老矮人接過匕首,漫不經心地看了看,陡然臉色一僵。

「這匕首你從哪裡得來的?」

這個問題瓊恩自然不會老實回答,他本來想說是臨行前導師給的,但隨即想到這理由說不通,如果真是導師給的,哪裡還需要拿來鑒定。最後他隨便編了個理由,說是路上在店中看見,店主也不識貨,低價出售,他覺得有些名堂,就花錢買了下來。

老矮人又看了半天,從桌子抽屜裡取出一副深藍色眼鏡,彷彿是水晶製作的,小心翼翼地戴上又看了一會,最終點點頭,「回返匕首,」他說,「你撿到好東西了。」

瓊恩不知道回返匕首是什麼東西,經老矮人解釋才明白。這柄匕首中灌注了一個類似回返真言的法術,具體用法是預先用匕首割破手指,滴一滴血出來,用琥珀封住,放置在某處。以後萬一遇上危險,只要握著匕首念誦咒語,就能自動傳送到琥珀的放置地點。

和傳送術比起來,這回返術十分不夠靈活,它只能固定地傳送到預先指定的地點,而不能如傳送術一般隨心所欲自由指定。而且也很不安全,如果那枚封著血的琥珀被人發現、銷毀,那回返術自然就不能再生效;如果有人惡作劇,把那枚琥珀丟到大海裡去,到時候這邊人一回返,結果發現返回到了海底,身邊都是鯊魚……

雖然有種種不如意,但到底是多了一項保命的護符,何況原本就是白得來的,瓊恩也沒什麼好抱怨。傳送術自然好,但那不是他目前可以去考慮的事情,太遙遠了。

老矮人這裡就有琥珀,現場取來,瓊恩用匕首割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出來,封在琥珀中,收進口袋。老矮人又將激發回返真言的咒語教給瓊恩,他撫摩著匕首,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子,讓瓊恩很懷疑老矮人是不是不想把匕首還給自己了。畢竟,矮人族雖然素有豪爽好客的風評,但其對財寶的貪婪小氣,也是聲名在外的。

但最後,老矮人還是一臉捨不得地把匕首還給了瓊恩。這種鑒定魔法物品的活,自然是要收錢的,老矮人雖然和瓊恩相談甚歡,但收起錢來可是毫不客氣,充分展示矮人一族著名的貪婪習性。鑒定費和三件巫師袍,連帶那份琥珀的錢在內,一口氣收了瓊恩九枚金幣,還說是抹去了零頭。

天色不早,瓊恩起身告辭。老矮人似乎很難得遇到人類巫師,或者說令他想起了當年去人類城市學習魔法的往事,居然還有些留戀。但他又不是美女,瓊恩自然懶得有興趣——事實上,還正有個美女在旅店裡等他呢。匆匆說了幾句,便逃了出來。

※※※

在回來的路上,他順便又買了些其他衣物,回到旅店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黑了。梅菲斯守在房間裡,看著那枚黎明之石。

旅店裡也有晚餐供應,瓊恩讓服務生送了兩份上來。其間瓊恩對梅菲斯說起今天在矮人神殿的遭遇,順便請教為何這些矮人神祇能共聚一堂。而且那座神殿名為「莫拉丁熔爐之殿」,顯然應該是莫拉丁的神殿,為何同時塞進那麼多矮人神祇的塑像進去。在人類神殿中,這是不可想像的。

「鍛魂者莫拉丁是矮人的主神。」梅菲斯聽了瓊恩的描述,絲毫不以為意,平靜回答。

「主神?」瓊恩重複著這個詞,他不甚明白,因為以前似乎沒聽過。

「矮人的神祇和我們人類不同,」梅菲斯解釋,「我們的諸神……比較散亂,」她輕輕蹙起眉頭,思索著,努力選擇了這個比較合適的形容,「但矮人諸神卻是比較有組織化的。」

她搖了搖頭,似乎對自己的這個形容也不甚滿意,但一時也想不出更合適的詞來代替,只好作罷。「我們的諸神,並沒有某一個領袖,或者說一個最高位階者,但矮人諸神是有的,就是莫拉丁。莫拉丁是所有矮人神祇的領袖,這便是主神。」

莫拉丁不但是矮人諸神的領袖,同時還是所有矮人尊奉的神祇。按照矮人的說法,所有矮人的靈魂都是莫拉丁從他的熔爐中鍛造出來的,所以莫拉丁又有尊稱「鍛魂者」。一個矮人可能會信仰其他某位矮人神,但他同時也可以算是莫拉丁的信徒,便如瓊恩碰見的老矮人丹吉爾。

相對人類的諸神來說,矮人神系比較團結緊密,如果要說有矛盾,大概就是以拉杜格和深地-杜菈為代表的灰矮人神比較特立獨行,和其他矮人神祇比較不合。不過就目前來說,大體還算相安無事,至少還能放在同一座神殿裡接受信徒朝拜。沒有惡劣到人類諸神那樣,動不動就你死我活,弄得天翻地覆。

「拉杜格?」瓊恩聽到梅菲斯提起這個名字,想起就是老矮人巫師信仰的神祇,「你說他是灰矮人神?他不是矮人的魔法神麼?」

「魔法神?」梅菲斯略想了想,畢竟她對矮人的信仰其實也不是特別熟悉,「也勉強可以這麼說了,」她評價說,「不過其實他主要的身份是灰矮人的守護神。」

灰矮人這個詞瓊恩倒是知道。矮人是個泛稱,其中包括盾矮人、金矮人和灰矮人三大類,以及一些數量稀少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其他族群。前兩大類矮人基本可以一視同仁,差別不大,但灰矮人便比較特別些,他們是居住在幽暗地域的,很少在地表出現。一般人說矮人,其實指的是盾矮人和金矮人,不包括灰矮人在內。

比起其他矮人,灰矮人的名聲普遍要惡劣些,素有「邪惡」的評價。盾矮人和金矮人往往相處融洽,但對灰矮人也比較敵視。拉杜格作為灰矮人的守護神,和其他矮人神祇關係自然也就不佳。雖然他名義上是魔法神,但其他盾矮人和灰矮人中的施法者,都罕有崇拜他的。

灰矮人頭髮和皮膚全是灰暗色的,非常容易辨認。瓊恩今天遇到的那個老矮人巫師顯然不是灰矮人,他卻信仰拉杜格,也算是非常少見的事情了。

梅菲斯對於這些倒也並不在意,但當瓊恩提到「雷鳴之子」的時候,她微微點了點頭。

「大勢所趨。」她說。

「什麼?」瓊恩沒聽明白她的意思。

「上古傳說,在大約六千年前,矮人族曾經在大陸上建立過龐大的帝國,」少女解釋,「但後來人類崛起,矮人族被迫退居深山。」

矮人族退居深山,奉行保守封閉的作風,和人類社會斷絕往來。初時還能相安無事,但隨著人類繁衍日多,擴張加劇,原有的地域不能容納,不可避免地又開始開發山區,侵入矮人族的地盤。

如今在人類的城市中,矮人的身影已經越來越常見,包括商人、工匠、傭兵、冒險者,甚至移居而來的平民百姓;而在矮人聚居地,也漸漸能看到人類的身影。便如這座阿德巴城,以前純然就是矮人的地盤,根本不允許人類來往,如今也加入了銀月聯邦,也接納人類的商旅和遊客了。人類和矮人,交往越來越密切,越來越頻繁。

這種局面的改變,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雷鳴之子。是他們倡導放棄矮人族的保守作風,主動進入人類社會,學習魔法和人類的文明,參考借鑒人類的社會體制,促使人類和矮人交流來往的加速。

瓊恩微微點頭,他大約明白了梅菲斯剛才所說的「大勢所趨」是什麼意思。

人類的繁衍、擴展,讓矮人族已經無法繼續閉關鎖國下去。長此以往,被吞併,或者說「融合」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人類原本就是極具侵略性的種族。瓊恩甚至可以想像,百年之後,只怕大陸上就沒有「矮人」這個獨立的種族了。

既然融合已經是大勢所趨,不可逆轉,那與其坐守等待,不如積極主動,爭取更大的利益。矮人主神莫拉丁降下雷鳴祝福,誕生雷鳴之子,可能目的也在於此吧。

在剛才和老矮人的談話中,瓊恩也知道:雷鳴祝福之年出生的矮人是雷鳴之子,但其後出生的矮人,依然還是普通的矮人,並沒有表現出多少魔法天賦。雷鳴之子雖然天賦強大,但這種天賦更多來自神賜,只怕也不能繁衍繼承下去。目前矮人族的巫師階層,就是靠這些「雷鳴之子「支撐著,他們後繼無人。

僅僅一代人,能做什麼呢?

矮人的壽命比人類長得多,一般能活到四百歲。雷鳴祝福是六十六年前發生的事情,也就是說,這些雷鳴之子們,大概還能發揮作用的時間是三百年。過了這段時間,雷鳴之子凋零去世,矮人族受先天條件的限制,在魔法上的成就肯定會比現在退步。

難道這三百年內,矮人和人類就要全面融合麼……還是說未雨綢繆,早作準備?

反正,大勢所趨,不可逆轉,只能積極迎上。

瓊恩思索著,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如果矮人族和人類真的融合,那在宗教信仰領域,勢必有一場爭奪,便如人類有人類的戰神,矮人有矮人的戰神——以前各拜各的,互不相干,如今融合為一,難道還能容忍兩個戰神並立不成?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29 PM

沙漠篇 第四十四節 文字遊戲

不過這些事情與瓊恩和梅菲斯都無關,隨口說說,也就放下。晚飯畢,收拾整理好東西,也便早早休息,明天一早便要啟程趕路,馬車都已經停在旅店後院了。和昨晚一樣,瓊恩再一次享受了少女櫻唇的溫順服侍,但當他試圖得寸進尺,想真正一親芳澤的時候,卻被堅決地阻止了。兩人如今的關係微妙,若即若離,瓊恩也不想強來,怕反而弄巧成拙——再說他終究有些膽怯,萬一梅菲斯真發起火一劍砍過來,瓊恩自度是萬萬躲不開。只能暫時打消念頭。

梅菲斯這一夜睡得很安詳,沒有再做奇怪的惡夢。第二天,兩人乘馬車上路,離開阿德巴城,開始前往博得之門。雇來的車伕倒是一把好手,駕車十分穩當,而且極有職業道德,從來不多管閒事,即使他多次聽到後面車廂裡發出的淫糜聲響。

長路漫漫,旅途寂寞,總要有些娛樂消遣。對於梅菲斯,瓊恩是覬覦已久,雖然如今可以算是初步得手,但他自然不會就此滿足。一路上,瓊恩緩慢而小心翼翼地實施著他的調教計劃,雖然直到到達博得之門,他還是沒有成功地吃到梅菲斯,但至少在他的悉心指導下,女聖武士的技巧是越來越高明了。

兩人在車廂中,通常是瓊恩在看他的魔法書,溫習學過的法術,但馬車實在並非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商旅通道雖然較為寬敞平坦,終究也不是水泥路,馬車更不能和汽車相比,還是頗為顛簸搖晃。所以瓊恩的學習計劃往往是中途夭折,改為另一種鍛煉。

博得之門的瘟疫已經持續很久,每天都有人死去,梅菲斯自然十分焦急,一路上幾乎是馬不停蹄。雖然經過銀月城、深水城這種著名的大城市,也都是匆匆而過,根本沒有觀賞的機會。從阿德巴城到深水城的一段路程,因為有銀月聯邦和深水城的軍隊沿途護衛,打擊盜匪,所以倒還平安;從深水城到博得之門,路上就撞上了好幾起強盜。

當然,他們都很不幸,因為遇上了梅菲斯。

「前面還有多少人埋伏?」少女問,她手中的銀劍抵在一個強盜的脖子上,身旁全是被砍斷頭顱的強盜。

「你……你保證……如果我說了就放了我。」強盜戰戰兢兢地討價還價,他看出這個少女似乎是個聖武士,至少是個正義人士。

瓊恩在旁邊以憐憫的眼光看著強盜。

「我保證。」梅菲斯立刻回答。

強盜如蒙大赦,立刻把所知道的情況全都一五一十坦白出來。當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梅菲斯點點頭,「謝謝。」她說,一劍揮出,強盜的腦袋就咕咚滾落在地,兩眼圓睜,死不瞑目。

這種場景見得多了,瓊恩也就習以為常,只是他還是有些奇怪。終於有一次,他提出了疑問。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啊,」巫師建議,「你完全可以在不欺騙他們的前提下達到目的的。」

梅菲斯靜靜等待著下文。

「比如說,你可以對他們說:『如果你們老實回答出我所有的問題,我就饒了你們,否則就殺。』然後等你問完想要的問題,再問一句:天生有多少顆星星——他們肯定答不出,然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動手了。」

梅菲斯的碧綠眼眸裡泛著微微冷笑。

「文字遊戲,語言誤導,這是魔鬼的小把戲,」她說,「我是聖武士,不屑於如此。」

瓊恩皺著眉,「但你現在這麼做不是明顯的欺騙麼?」

「你可以這麼認為,」梅菲斯理所當然地回答,「笨蛋才會相信我會真的答應。」

巫師覺得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但他們不知道啊。」他勉強說。

「那是他們笨。」

「但世界上本來就有人聰明有人笨……這不算什麼錯吧。」

少女微微點頭,「笨不是錯,但既笨還又敢出來當強盜,那不就是自己找死麼?」

瓊恩無言可答,他只能慶幸自己雖然不是個好人,卻似乎還聰明。

※※※

大約在路上走了近一個月,兩人終於到達了博得之門。當瓊恩走進城門的時候,他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座傳說中的貿易大都市。街道上荒涼冷清,家家戶戶關門閉戶,唯一能看見的人影,是那些巡邏的士兵,他們戴著的頭盔是黑色的,兩邊鑲著紅色條紋。據梅菲斯說,這是博得之門的衛兵特有裝扮。

到處都安靜得可怕。

不會人都已經死光了吧。瓊恩心裡想,下意識地看了看梅菲斯背上背著的黎明之石,發現女聖武士已經邁開腳步。

「我們去哪裡?」瓊恩連忙跟上,問。

「市政府。」少女簡短地回答。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32 PM

燭堡篇 序章 殺手的惡夢(上)


莎珞克發覺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沒有任何光亮的所在,黑暗中有無數碧瑩瑩的眼睛在盯著自己。一陣一陣的陰風從地下吹來,冰冷刺骨,凍得她瑟瑟發抖。

她試圖尋找出路,但一無所獲,無論怎樣奔跑都看不到一絲亮光,腳下永遠是那似乎厚實又似乎飄渺不定的土地,周圍則是空蕩蕩的虛無。隱隱約約中,她聽到某種奇怪的聲音,本能地,她就意識到那是種邪魔的低聲呢喃和述說。

她仔細去聽那個聲音,但聽不懂。雖然如此,她還是彷彿明白了一些什麼。無形的恐懼從心底升上來,掌心已經悄悄滲出汗水,莎珞克伸手去取腰間的短劍,但她摸了個空。黑暗中的聲音變清楚起來,彷彿是在低笑,嘲弄著她的緊張和膽怯。

溫度在不知不覺間降低,空氣更加冰冷,莎珞克感覺自己的身體關節都要被凍僵了。對於一個靠動作靈敏而生存的殺手來說,這意味著她離死亡的距離更貼近了。

她感覺自己落入了一個陷阱,敵人在暗中窺伺著,等待著她精疲力竭,然後發動最後一擊。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落入陷阱,也不知道如何脫困而出,這一切彷彿都毫無道理地發生。

無數記憶殘片從莎珞克腦中快速滑過,讓她的呼吸在不知不覺間加快了。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將某段不堪回首的時光完全忘記了,但事實證明沒有,它們只是暫時潛伏起來,在恰當的時候又幽幽浮出。

恐懼像冰水一樣浸透了她的身體,莎珞克輕輕咬著下唇,她知道自己必須做出反應,否則就是束手待斃。她慢慢蹲下身體,半跪在地,顯出疲憊不堪的模樣,悄悄用眼角餘光觀察四周。如果有敵人在暗中窺伺,那麼當她顯露疲態時,對手就很有可能被引誘出來。

但一切突然消失了,沉沉黑暗消失了,碧瑩瑩的眼睛消失了,冰冷刺骨的陰風消失了,邪魔的低聲呢喃也消失了。

她發覺自己正躺在柔軟的床上,熟悉的天花板和黑色窗簾,以及門外隱約傳來的吵鬧聲,讓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房間。一個惡夢,她明白過來,自己剛才只是做了個惡夢。

不,準確地說,是又做了個惡夢。

已經接連幾天了,她總是做這個奇怪的夢,一模一樣,沒有半點變化。每次醒來她都清楚地知道自己剛才是做了個夢,但每次身在夢中時,她卻都無法意識到這一點。

「這一定意味著什麼。」莎珞克輕聲對自己說。

作為一名優秀的殺手,她敏銳地察覺到這個夢並非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雖然醒來之後,她無法再回憶起夢中聽到的聲音,但毫無疑問,那裡面蘊藏了某個秘密,某個她需要去解開的秘密。

她沉思著,最後決定去向神祇尋求一些指引。

莎珞克脫下已經被冷汗浸透的絲織睡衣,穿上放在枕邊的襯衫,隨手扣上幾粒扣子,下了床。她沒有穿鞋,赤著雙足,打開門就走了出來。穿過昏暗的長廊,她走進前廳,原本正在飲酒喧鬧的男人們突然都沉默下來,看著莎珞克從人群中穿過,走上樓梯。

殺手知道此刻廳中十幾個男人的目光都在貪婪地盯著自己,因為她全身上下僅僅只穿了一件襯衫和一條細窄的丁字褲,除此之外別無寸縷,而且襯衫也只隨意扣了幾粒,完全凸顯出火辣誘人的性感身材。當她走過人群的時候,清楚地聽到男人們喉嚨中的吞嚥和粗重的呼吸聲;而當她背對著他們,慢慢走上樓梯,將高翹的臀部和雙腿間的風光毫不掩飾地展露出來時,莎珞克的眼角餘光甚至已經注意到有幾個男人在蠢蠢欲動。

但他們不敢。

莎珞克是瑞塔的養女——瑞塔是鐵王座(IronThrone)在寶劍海西岸地區的負責人,是此處的最高領袖。這些酒館裡的男人,都是鐵王座的成員,他們的身份很複雜,既是商人,也是走私者,也是強盜,甚至還販賣毒品。

莎珞克同樣也具有多重身份,她既是瑞塔的養女,同時也是他的情人,還是他秘密培養的殺手。瑞塔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很大程度上就是莎珞克的功勞,正是她讓瑞塔的競爭對手們都一個個「意外」身故了。

在她成功成為一名殺手後,莎珞克就獲得了自由選擇男人的權力——除了瑞塔以外。她不必再依靠自己的身體去獲得生存,而是改用淬毒的短劍。她的地位日漸上升,已經隱然成為瑞塔之下的第二號人物。

很多人在竊竊私語,討論她什麼時候會更進一步。瑞塔已經很老了,活不了多少年……而且,在瑞塔之前,所有曾經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沒有一個是壽終正寢的,他們全都是「意外」身亡。

瑞塔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近兩年已經極少讓莎珞克外出執行任務,總是讓她留守在本部裡,保護自己的安全。殺手很稱職,替瑞塔至少化解了三撥暗殺襲擊,但這個優秀成績並沒有令暗中的議論消失。因為所有人都意識到:有莎珞克在,很難有人能傷害到瑞塔——但如果莎珞克自己不願意再等待下去呢?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的。無論怎麼看,莎珞克也不像是個毫無野心的女孩,雖然她僅僅才十四歲。

很多人都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但兩年過去了,一切都太平無事,莎珞克彷彿真的甘心於做一個殺手,一個情婦……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

莎珞克走上樓梯,推開一扇小門,走了進來。

「塔佐,」她說,朝正在打瞌睡的牧師點點頭,「我做了一個夢。」

塔佐是陰影與盜賊之神馬斯克的牧師,也是鐵王座的高階成員,算是瑞塔之下的第四號人物。他主要負責毒品貿易,從塞爾的紅袍巫師那裡購買,運送到寶劍海沿岸的城市,例如阿斯卡特拉、博得之門、深水城等等,高價出售,牟取暴利。

除此之外,他還是這個組織裡地位最高的牧師,所以也兼任醫生的角色,包括心理醫生。

看見莎珞克衣著暴露地走進來,牧師嚥了口口水。「請坐。」他說,聲音有點乾巴巴的,起身為她倒了杯咖啡。

莎珞克在沙發上坐下來,翹起腿,端起咖啡輕輕啜了一口。她並不擔心對方會在咖啡裡做什麼手腳,殺手自己就是藥劑學的專家,沒有任何毒藥迷藥或者其他類型的藥物能騙過她的舌頭。

「你做了個夢?」牧師問,他努力避免自己的目光下移,不去看對方赤裸的雙腿。塔佐對莎珞克很有興趣,但他是個明白人,不想因此送掉自己的性命。

莎珞克把夢中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對塔佐講述了一遍。牧師聽得很認真,但聽完以後,他陷入的沉思。

「莎珞克,」牧師想了很久,抬起頭,「我覺得,你的這個夢是一種隱喻。」

「隱喻?」

「一種隱喻,」牧師說,「或者說一種暗示。這往往是一種徵兆,意味著某個重大的事情將要發生……你說你彷彿聽見了邪魔在說話?」

莎珞克點頭。

牧師凝視著莎珞克,然後抓起脖子上的聖徽,低聲念了幾句話。莎珞克坐在沙發上,她彷彿看見空氣中有某種黑色的半透明氣體在向自己靠近,殺手鎮定地一動不動,直到那黑色氣體將自己完全包裹。

聖徽上微微閃爍著烏光,然後黑色氣體完全消散;牧師放下聖徽,將它塞進領口中,「我猜得沒錯,莎珞克,」他對殺手說,「這並不是簡單的惡夢,有一位邪魔正在窺視著你。」

「邪魔?」莎珞克的眉毛揚了起來,「魔鬼還是惡魔?」

牧師搖頭,「這個就不清楚了,」他說,「但毫無疑問,它非常強大。它已經能影響你的夢境,低階的邪魔們肯定是做不到這點的。」

莎珞克默默聽完。「很好,我明白了。」她說,慵懶地站起身來,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似的。「我要回去繼續睡覺了,再見。」

「需要我為你調配一些寧神藥劑嗎?」塔佐說。

「謝謝,不過我想我不需要。」莎珞克說,她朝塔佐拋了個飛吻,走出門去。



燭堡篇 序章 殺手的惡夢(下)

再一次的,莎珞克又陷身於重重黑暗之中,但這一次她並沒有感到任何恐懼。

「你可以出來了,」女殺手說,對著充滿碧瑩瑩眼睛的黑暗虛空,「如果你想談談,那麼現在就是時候。」

低沉的笑聲響起,莎珞克面前的黑暗虛空開始緩慢扭曲,所有的碧綠眼睛都淡去,只剩下一雙。一個高大的人影緩緩走了出來,站在殺手的面前,是個男人。

「晚上好。」他說。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聽在耳中有種說不出的誘惑;皮膚黝黑,卻泛著微微的光,臉上笑容溫和而誠懇,一望而令人卸下防備。

他穿著黑色的皮甲,腰間佩著一柄蛇形銀色短劍,雙手交錯環抱著,莎珞克注意到他的手掌有些特別——他一共長著十二隻手指。

「他不是人類。」莎珞克立刻做出了這個判斷,那麼,是魔鬼,還是惡魔?

「請允許我自我介紹,」對方彬彬有禮地說,「來自深淵的格拉茲特,冒昧前來打擾,還請美麗的小姐原諒。」

莎珞克很少聽到有人稱呼她為「美麗的小姐」,這並非因為她不漂亮。事實上她的美貌性感很吸引男人,但她的淬毒短劍更令人膽怯害怕。極少有男人敢恭維她,因為眾所周知,殺手的脾氣是非常古怪的,他們很可能會把真心的誇獎當作諷刺,然後要你的小命。

來自深淵……那麼他是個惡魔。莎珞克打量著對方,略略有些詫異,惡魔難道長相和人類如此接近麼?如果不考慮他那詭異的綠色眼睛和兩顆微微露出的黃色獠牙,以及六根手指,那他完全稱得上是個英俊的人類男子。

「有何指教。」她戒備地說。

惡魔風度翩翩地微笑著,他實在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或者說是雄性,「開門見山地說,莎珞克小姐,我是來尋找一個合作夥伴的。」

「合作夥伴?」

「是的,」惡魔說,「事實上,我知道一些關於你的傳言……一些關於你的身世的小秘密。你知道的,惡魔在打探消息方面頗有一手。」

我沒聽說惡魔還有這種天賦,莎珞克在心中說,但她不會愚蠢到去爭論這些細節,「是麼,」她說,「那可真是了不起。」

「所以,我們現在已經彼此知根知底,」惡魔說,「接下來我們可以更加坦誠相待,是不是。」

殺手哼了一聲。

惡魔的雙手十二根手指交叉,在胸前握著,他看起來很習慣或者說很喜歡這個姿勢。「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小姐,」他的聲音漸漸壓低,引誘對方更加凝神去聽,「那可真是個遠大的目標,似乎很難,不過並非完全不可能,如果有我的幫助的話,」惡魔的聲音壓得更低了,他不知何時已經走進莎珞克的身前,輕聲地,彷彿擔心被別人聽見似地在殺手耳邊說,「我可以幫助你,小姐,幫助你實現你的夢想,幫助你成為這世界上最受尊敬和畏懼的存在——這不難,而且我只要求在事後獲得一點小小的回報。」

殺手的嘴角微微翹起,露出譏諷的笑容。「別想騙我,惡魔,」她說,「雖然我不是惡魔學家,但我也有基本常識。你們在深淵裡或許能稱雄一時,一旦到了物質界,便什麼都不是。」她微笑著,「那麼,告訴我,惡魔,你能幫到我什麼?」

「消息,」惡魔立刻毫不猶豫地回答,「如你所說,小姐,位面的限制讓我不能給予你太多的幫助,雖然我很希望如此。不過這並非問題的關鍵所在,」他也同樣微笑著,「其實你現在已經不缺乏力量,你所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機會。而我恰好知道現在就有這樣一個機會。」

他的伸出手指,在空氣中快速劃動,暗銀色的絲線從指尖流出,縱橫交錯著,勾勒出一副地圖的形狀。莎珞克看著地圖,她一眼就辨認出這是博得之門的附近地區。

「有兩個人,此時正在燭堡,」惡魔說,「其中一人是個很普通的巫師,不足在意;但另外一個女孩,」他看著莎珞克,「是你的目標。」

「她也是個巫師?」莎珞克彷彿漫不經心地問。

「不,她是個聖武士,提爾的聖武士。」

莎珞克的眉毛挑了起來,「惡魔,我剛剛還以為你有那麼一點點誠意。」

惡魔舉起手,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我非常有誠意,」他解釋說,「雖然我也非常奇怪,但事實就是如此。」

莎珞克思索著,她並不很相信惡魔的話,當然,她從不真正相信任何人的話。但惡魔的話並非全無效用,殺手已經開始隱隱有些動心。

莎珞克不知道,面前的格拉茲特並非普通的惡魔,他是深淵中最強大的領主之一,是足以和神祇相抗衡的存在,同時也是最擅長以言語和魅力誘惑凡人——尤其是女人——的惡魔。雖然他無法直接控制莎珞克的想法,但這並不代表他不能暗中做一些小小的手腳。

「告訴我詳細的信息。」莎珞克要求。

「我已經說了很多,」惡魔聳聳肩,「我想,作為彼此誠意的表示,您也應該考慮一下我提出的條件如何?」

「什麼回報。」莎珞克問。

「我需要一位強有力的盟友,」惡魔說,微笑著,露出雪白的牙齒,「你知道的,深淵中太危險了。」

莎珞克沉默著。

「很簡單的條件,是不是,」惡魔說,「如果你沒意見,我想我們的合作現在就可以開始了。」

莎珞克依舊沉默著,她在想惡魔憑借什麼來保證她會履行承諾呢?殺手並不是個誠實守信的人,惡魔顯然更不會是。那麼,這種合作的真正目的在哪裡呢?

惡魔在等待著她的回答,機會只有這一次。

「或許我已經不需要你的幫忙,」莎珞克說,「一位提爾的女聖武士,正在燭堡。知道這一點,已經足夠了。」

「不,還不夠,」惡魔微笑著,彷彿早就料到對方要這麼說,「你不認識她,她卻能認出你,小姐,這是個劣勢;而且她有兩個人,你只有一個——我想這種事情,你不會興師動眾帶著一群手下出發吧。燭堡那種地方,似乎也並不怎麼適合太多人……」

莎珞克的眉頭微微皺起來,「我為什麼認不出她。」

「因為她是提爾的聖武士,」惡魔解釋說,「所以,我想我還是能小小地幫上點忙的,」他用一種欣賞的眼光打量著女殺手,看著她睡衣下那玲瓏浮凸的身材,「或者,我想,為了慶祝合作愉快,我們可以,呃,增加一些對彼此的深入瞭解,順便更詳細地探討一下我們的計劃,你覺得如何?」

莎珞克沒有拒絕。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38 PM

燭堡篇 第一節 瘟疫是人為



在路上,通過梅菲斯的介紹,瓊恩已經對博得之門有了初步的瞭解。它原本只是一座小城,地理位置十分優越,正好處於深水城到安姆帝國的中間。深水城是北方乃至整個大陸的第一大城市,安姆則是南方最富裕的帝國之一,號稱「商人領地」。所有來往深水城和安姆帝國的商旅行人,無一例外都會在博得之門停留休息,這也帶動了城市的發展,促進貿易繁榮。

這座城市原本並不靠海,後來隨著人口規模增加(如今已經超過四萬餘人,接近陰魂城的兩倍),城市版圖也逐漸向外擴張,最終一直抵達寶劍海,建起了佔地廣闊的碼頭區,成為一座港口城市。

至於「博得之門」這個有些奇怪的城市名字,則是有個故事。很久以前,在這座城市還沒有完全擴張到海邊的時候,已經有一群海盜盤踞此處。海盜的首領名叫博得安,他在海邊建立了高塔,一方面作為回家的導引,另一方面也是一種防禦措施。海盜和城市中的居民相安無事,彼此往來。有一條喬薩河橫穿過城市,流經海盜們的根據地,注入寶劍海中。當海盜們需要進城貿易時,他們就乘船沿著喬薩河逆流而上,進入城區。

後來城市快速擴張,逼近海盜們的根據地—— 由於擔心被海盜們襲擊,城市中的商人和農民組成議會,通過決議,修建了一座高聳城牆,將海盜的根據地牢牢隔在外面。不但如此,而且頒布了法令:如果海盜們想進城貿易,必須交納高額的入城費。海盜們勃然大怒,拒絕交納,雙方對峙。就在此時,半獸人和野蠻人襲擊城市——也襲擊海盜,反正都視為一體。

此時博得安出海歸來,見到這種情況,他立刻率領海盜們攻入城市,殺死了倡議修建城牆的商人們,並且解散議會,只留了四個成員,因為他們當時投了反對票。接著博得安率領海盜和市民擊潰了半獸人和野蠻人,保衛了城市。博得安沒有拆除城牆,而是在河上修建了一座橋門,並命名為博得之門,後來「博得之門」漸漸就變成了整個城市的名字。

博得安當時指定他留下的四個議會成員為「公爵」,作為城市的領袖。後來他們逝去,便由議會選舉產生新的人選,繼承「公爵」名號,統領城市。至於博得安,在建成博得之門後,出海尋找傳說中的安哥美島,自此音信全無。

「也就是說,現在這座城市的最高領袖,就是那四個公爵了?」

「恐怕現在是三位。」梅菲斯回答,在瘟疫的一開始,四位領袖中的貝爾塔公爵就染病身故了。雖然按慣例,有缺位自然要補選,但面臨這場大瘟疫,估計暫時誰也沒心思做這種不急之務。

她以前曾經來過一次博得之門,大致還記得路徑,帶著瓊恩一路直行,到了市政府門口。亮出身份,對守衛的士兵說明來意,兩人便被立刻請了進去。因為這場大瘟疫的緣故,博得之門上上下下,對梅菲斯——準確地說是她背著的黎明之石——已經盼望很久了。

出面接待的是莉拉公爵,一位中年女性,她對瓊恩和梅菲斯一路護送黎明之石的行為十分感謝,並對他們來到博得之門表示歡迎——當然這些全是空話套話加廢話,沒有實際意義。在客套了一番之後,話題終於切入實質。

莉拉公爵說,瘟疫毫無預兆地突然爆發,已經持續近兩個月,平均每天都會有七八十人去世——到現在為止,死亡人數應該已經超過四千人了。博得之門全部人口也不過四萬餘人,已經陡然損失了十分之一,其中包括很多高層人員,這導致整座城市的運作都幾乎停滯下來。而且博得之門是以貿易而繁榮,如今瘟疫一起,商人們避之唯恐不及,恨不得繞道十萬八千里而行,頓時就寥落衰敗下來。

其實瓊恩一直有些奇怪,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雖然科技水準很低,醫學水準也很差,不比歐洲中世紀好多少,但魔法卻是非常發達的。這是個神祇林立的世界,牧師們可以運用神術救死扶傷,在地球上是由醫生來承當的工作,在這裡則由牧師來代替。神術中有大量治療、強化、祝福、祛邪的魔法,比什麼醫學都來得有效,據說特別高階的神術,甚至能有起死回生的效果——當然這就近似傳說了,誰也沒當真見過。

博得之門是費倫的大城市,論規模論人口勝過陰魂城幾倍,各種神祇的教會當然會在此建立神殿。瓊恩在路上也問過梅菲斯,知道在博得之門,工藝與鍛造之神貢德、幸運女神泰摩拉、海洋女神安博裡這三位神祇的教會最為興盛,勢力龐大;此外還有晨曦之神蘭森德爾、知識之神歐格瑪、商業女神沃金等七八位神祇的教會,也都分別建有神殿。倒是沒有梅菲斯信仰的正義之神提爾的神殿,也沒有暗夜女神莎爾的神殿。

既然有如此多的神殿在,神職人員必定不少。雖說並不是所有的牧師都能施展神術治病祛邪,但也總不至於放任瘟疫橫行近兩個月而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著每天死人,只能等梅菲斯送黎明之石過來吧。

什麼瘟疫這麼厲害。

據莉拉公爵說,這場瘟疫來得極其突兀而迅猛,染病者會感覺到全身疼痛、酸麻無力,隨即會在十二個小時內死去。哪怕是再強壯的人,請再著名的牧師,再用什麼神術治療,一概都不管用,只能眼睜睜地在恐懼中等待死亡的降臨。而且很奇怪,迄今為止,瘟疫並沒有向別的地區擴散,只在這座城市中肆虐。

更要命的是,到現在為止,還不清楚這瘟疫到底是通過什麼方式傳播的,否則還可以從這方面著手想辦法。三位公爵商議到最後,派遣使者去燭堡,請那位以脾氣古怪著稱的「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大巫師占卜推算,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這場瘟疫是人為造成的,」莉拉公爵說,「但更具體的情況,烏爾蘭特先生也推算不出來。」

知道瘟疫是人為造成,卻找不到誰是罪魁禍首,這依然還是不能解決問題。日子一天一天過,死亡的人數越來越多,居民們人心惶惶,生怕死亡的陰影落到自己頭上,很多人都已經外逃其他地方了。如果目前這種情形還得不到改善,只要再過一兩個月,這座著名的城市就要完全變成廢墟了。

「不過現在好了,」莉拉女公爵強調說,「既然有了黎明之石,那麼自然一切都不用擔心了。讚美泰摩拉,」她在胸口快速劃了個小小的圖案,「願幸運與我們同在。」

「讚美提爾。」梅菲斯沉著地回答。

黎明之石是晨曦之神創造的聖物,雖然有驅散一切疾病瘟疫的神力,但卻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動用的,唯有蘭森德爾的高階牧師才有這種能力和資格。當然,莉拉女公爵早就已經派人去城中的蘭森德爾神殿,請首席牧師貝納索先生前來。

貝納索前來,看見黎明之石,大喜過望。他說需要舉行一場盛大的祭祀儀式,完全激發聖物的聖潔神力,驅散籠罩城中的瘟疫陰影。但問題在於……

「還要再等十三天?為什麼?」

不但瓊恩有這個疑問,莉拉女公爵和梅菲斯也同樣很奇怪。但貝納索的解釋讓大家都無話可說:因為這種大型的祭祀儀式必須在教會的聖日舉行,而再過十三天,正是夏至日,乃是蘭森德爾教會的聖日之一。

不過貝納索接著說,雖然祭祀儀式暫時無法舉行,瘟疫不能完全驅除。但只要將黎明之石供奉在蘭森德爾神殿中,自然也能相應地減輕瘟疫,至少可以保證方圓一定區域內的絕對安全——當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瓊恩腦中已經浮現出一副場景:無數居民拖家帶口在蘭森德爾神殿周圍搭著帳篷,打著地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難民營……

好吧,反正情況也只能這樣了。貝納索是目前能找到的最高位階的蘭森德爾牧師,算是權威——原本跟梅菲斯一起的那個紅頭髮的坦納斯位階倒是更高,可惜路上被人面獅亂刀砍死了——所以大家只能聽他的。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39 PM

燭堡篇 第二節 前往燭堡



這邊事情基本算是有了結果,剩下來也用不著瓊恩和梅菲斯操心了,自然有莉拉女公爵和貝納索牧師等人去安排籌備。消息很快傳出,瓊恩都已經聽到市政府外面的歡呼聲。說得冷血點,瘟疫橫行這麼久,每天都死人,開始極度驚慌惶恐,如今大家都已經有些麻木了,一副聽天由命的派頭。總算黎明之石到來,算是打了一記強行針,讓大家又看到了希望,否則不等瘟疫把所有人殺死,自己先要從精神上垮了。

梅菲斯來博得之門,就是為了送黎明之石,如今任務完成,可以回去覆命了。瓊恩來此卻是為了找個叫拉沃克的老巫師送信的,他本來準備向莉拉女公爵打聽一下,但看對方正忙得不可開交,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這世界上又沒有身份證和戶口簿這種東西,一個連佈雷納斯王子都找不到住處的老巫師,不知道躲在哪裡隱居,莉拉女公爵身居高位,日理萬機,估計也不會知道,還是自己慢慢打聽好了。就怕老傢伙身體虛弱,在這場大瘟疫中早早掛了,那可真是麻煩。

莉拉公爵安排瓊恩和梅菲斯住下休息——為了安全起見,直接就安排進蘭森德爾神殿裡了,托庇於黎明之石,免得染上瘟疫一命嗚呼。從這點來說,瓊恩覺得莉拉公爵真是個好人,考慮十分周到。梅菲斯是提爾的聖武士,住蘭森德爾神殿倒也沒什麼意見,事情就這麼定下來。

※※※

果然如瓊恩所料,黎明之石的消息一傳出,蘭森德爾神殿的周圍立刻擠滿了還沒逃走的市民們。地位高者直接就搬進了神殿裡,莉拉公爵甚至把整個市政府的班子都帶過來了,就在神殿後院中辦公。

人人都是怕死的,尤其是在已經看到生存的希望時。

所有的行政工作人員都集中到蘭森德爾神殿裡來了,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籌備著夏至日將要舉行的祭祀儀式,除了梅菲斯和瓊恩。一方面是因為不熟悉情況,也幫不上什麼忙,另一方面因為是客人,就算人手再缺乏,也不至於打主意到他們頭上。

梅菲斯對此無所謂,她每日的日常安排就是吃飯、睡覺、練劍、看書。很多時候,當瓊恩看見她一襲便裝,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安安靜靜捧著一本書的時候,都恍然有一種錯覺,彷彿看見的不是那位曾經揮舞銀劍所向無敵的女聖武士。

瓊恩自然更無所謂,他正好趁這個空閒鍛煉提升自己的魔法技藝。出門近兩個月,一直在沙漠和路上折騰,基本沒有多少學習的時間,不但沒什麼進步,簡直都隱約有些退步了。好在陰魂城的巫師學校基礎教育紮實,稍加溫習,很快又恢復過來。

他甚至已經隱隱約約地感覺自己將要觸摸到魔網的更深一層,感覺到自己很快將會見識到更神秘更玄妙莫測的力量——但這些並不就意味著更強大的魔法。

巫師的力量提升,有兩個方面。其一是觸摸魔網的更深層次,汲取更強大的力量;其二則是學習掌握更多更高明的魔法,這兩者是相互作用的。空自能觸摸到深層魔網,汲取強大力量,卻沒有掌握相應層級的魔法,那就像是明明有了高級的原材料,手裡卻缺少配方,依舊發揮不出效用來。除非能自創新配方,那就不是尋常人所能辦到的了,非絕頂天才加頂級大巫師水準不可。

陰魂城的巫師學校圖書館裡,學生的權限僅僅能抄錄到低階法術。瓊恩的魔法書裡記載的法術也不多,基本都已經學過了。要想進一步提升,他需要一個奧術圖書館,學習更高明的法術;或者有一位前輩巫師指點。

博得之門城市裡有這樣的圖書館麼?

當他向神殿的牧師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對方搖了搖頭。「沒有,」牧師說,「城裡有圖書館,但恐怕不會有你需要的東西。」

再仔細一打聽,才知道在博得之門這座城市裡,巫師居然是非常罕見的存在,幾乎找不出幾個,當然也就不會有供巫師使用的圖書館了。

這倒也罷了,瓊恩雖然在陰魂城這種巫師遍地的地方呆習慣了,但至少也在阿德巴城停留過,知道在物質界的城市裡巫師未必如陰魂城一樣普遍。但如果這麼說的話……

「那,如果我想尋找一位老巫師,但除了名字外一無所知,這應該如何著手呢?」

瓊恩向對方虛心請教,他留了點心眼,沒有說出拉沃克的名字。陰魂城如今名聲很惡劣,佈雷納斯王子顯然也不是什麼好人,鬼知道他要來找的這個「拉沃克」是什麼貨色。情況不明,還是不要貿然說出來,免得招來麻煩。

「這樣啊,」牧師想了想,他倒也沒問老巫師叫什麼名字,「這裡確實是極少有巫師的……而且您知道的,蘭尼斯特先生,這瘟疫一起,一切都弄得亂七八糟的。現在這種時候,想找個沒有詳細資料的人恐怕是很難的,而且您也不方便出門啊,」他點點頭,「我看,您不如先把這件事情放一放,等這攤子事情完了,再請莉拉公爵幫忙看看吧。」

必須說,牧師的建議合情合理。這種瘟疫橫行的時期,還是躲在蘭森德爾神殿裡比較安全,有聖物庇護著。貿然走出去,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不過,」牧師接著又說,「您要找的那位老巫師,他確定是住在這座城裡嗎?」

瓊恩搖頭,「只知道在這附近,未必在城裡。」他回答,佈雷納斯王子當時就是這麼說的。

「我猜想,您可以等瘟疫平息了,去燭堡碰碰運氣,」牧師熱心地建議說,「很多巫師都居住在那裡,或許其中就有您要找的人。而且您剛才不是詢問圖書館嗎,燭堡就正是大陸首屈一指的圖書館啊,無論您需要什麼資料,那裡都能提供……不過,收費非常昂貴,您要有心理準備。」

瓊恩這是第二次聽人提起燭堡了。第一次是莉拉公爵在介紹情況的時候,說曾經派遣使者去燭堡,請「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大巫師占卜。

「烏爾蘭特先生啊,」牧師謹慎地評價著,「他是燭堡的最高領袖,一位非常著名的預言師,還有博學士的頭銜。呃,蘭尼斯特先生,請允許我給你一個誠懇的建議,如果您有機會去燭堡,並且有機會能和他共進晚餐,您一定不要拒絕回答他的問題——任何問題都不要拒絕回答。」

「為什麼?」

「這個,」牧師聳聳肩,「他總是喜歡在晚餐時提一些匪夷所思的問題,而如果你拒絕回答,甚至只是稍稍流露出猶豫的意思,他就可能會大發脾氣,把你趕出燭堡。」

瓊恩微微皺了皺眉頭,聽起來這是個脾氣古怪的老傢伙,希望自己要找的那個拉沃克不是這種類型,否則可就有得頭疼了。嗯,

總之,從牧師口中,瓊恩得到了一些有價值的信息,最重要的就是「燭堡」這個大圖書館。他翻了翻地圖,發現距離博得之門不遠,坐馬車最多兩天就到,如果快的話清晨出發,當天晚上都可能到達。

他考慮是等瘟疫結束了再去,還是現在就動身。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明天就出發,在這裡呆著無事可做,實在無聊得很,他又不喜歡吵鬧,每天看到神殿裡人來人往,神殿外熙熙攘攘,就不免有些頭疼。燭堡雖然距離博得之門很近,卻絲毫沒有染上瘟疫,呆在那裡也安全得很。正好看看書,研究魔法,順便打探一下老巫師拉沃克的消息,可謂一舉兩得。

牧師說燭堡收費高,這個瓊恩倒不擔心,他如今口袋也算滿了,總不至於連圖書館的門票都付不起;至於那個烏爾蘭特老傢伙,既然脾氣古怪,自己躲著不招惹就是。不過這一趟去了,至少要等這邊祭祀儀式完成,瘟疫平息了他才會回來,中間有十來天的時間呢,難道要一個人孤單寂寞麼。

自然得要把梅菲斯帶去。

他走到梅菲斯房間的門口,敲了敲門。

「請進。」

少女正靠著床頭看書,她穿著淡藍色的襯衫,淡金色的短髮在長途旅行中不知不覺變長了,已經垂到肩頭,遮住了小半邊臉。她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安靜而乖巧,彷彿還只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

還不知道她的年齡呢,瓊恩想。

問女性的年齡,這是比較失禮的行為,除非是非常親近的人。瓊恩和梅菲斯關係有些微妙,他也一直沒有問過,但猜測起來,估計也就只和自己年齡相當,在十五歲左右,不會太大。

他告訴梅菲斯,打算去燭堡一趟。少女靜靜地聽完,沒有做任何評論,「你要我和你一起去?」她最後問。

「唔,我是比較希望……」

「什麼時候動身?」她直接問。

「我想明天早上就出發。」

梅菲斯點點頭,表示知道,不再說話,低下頭繼續看書。瓊恩站了一會,退了出去,順手把門帶上。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43 PM

燭堡篇 第三節 昂貴收費



第二天,瓊恩和梅菲斯去找莉拉女公爵,提出要前往燭堡的事情。莉拉公爵很爽快地給他們安排了馬車,不但如此,她還寫了一封介紹信,並命人去圖書館,取了兩本書過來。

「這是……」瓊恩奇怪地看著莉拉公爵遞給他的書,是講昆蟲結構方面的,於他來說沒有半點用處。莉拉公爵把這種書給他做什麼?

「燭堡的規矩很特別,」莉拉公爵解釋,「它的門票就是書。」

所有想進入燭堡的人,都必須用一本書來充當門票。當然,不可能隨便什麼書都行,具體的要求就是沒有要求,一切由門口的守衛者來決定。他說可以,那就可以;他說不行,那就不行。

莉拉公爵拿來的這兩本書自然價值不菲,用來當門票應該是不會有問題了,何況還有介紹信。燭堡名義上也隸屬於博得之門,雖然實質上是個自治地區,但莉拉公爵的面子總還是會給的。

對莉拉公爵表示感謝,瓊恩將書收了起來,兩人乘上馬車出城,再次上了商道,一路南下,前往燭堡。

※※※

沿著商道一路南下,然後在中途拐進一條較為狹窄些的「雄獅之路」,第二天早上,兩人已經到達了燭堡。

這座傳說中的大圖書館看起來倒有幾分像是城堡,建在高高的懸崖峭壁上,只有一條蜿蜒曲折的小道通上去。據說它曾經是阿蘭多的住所——阿蘭多是國度內最著名的大預言師,曾經準確預言了諸多重大事件,包括十五年前的聖者浩劫。連瓊恩這種在幽影界長大的人都久聞其名,傳說他是預言之神薩弗拉斯的選民,甚至有謠言說他其實就是薩弗拉斯本人。

門口的守衛在檢查了兩本書之後,點點頭,允許瓊恩和梅菲斯入內。走進大門,瓊恩看見了美麗的花園,當中矗立在九座高塔,中間一座最為高聳宏偉;在花園周圍,呈環狀貼著城牆排列著一圈建築,似乎有馬廄,有倉庫,還有神殿等。

他直接穿過花園小徑,但沒有進入中央的高塔,而是選擇了最左邊一座。莉拉公爵在出發前曾經向他介紹過,這九座高塔便是圖書館,分別由一位「閱讀者」執掌。

燭堡有一套自己的組織機構架設,頗為複雜,最高領袖是卷冊守護者(KeeperoftheTomes),這一代的擔任者就是那位據說脾氣古怪的預言師、博學士烏爾蘭特先生。卷冊守護者的副手是第一閱讀者(FirstReader),是燭堡的第二把手。第一閱讀者之下,又有八位大閱讀者(GreatReader),他們分別執掌一座高塔,負責日常事務。大閱讀者的助手是吟唱者(chanter),其下則是領路人(Guide)和門衛者(Gatewarden)。

八位大閱讀者地位平等,分別執掌一座高塔。任何進入高塔的客人,都可以隨意參觀這八座高塔,翻閱其中的資料;但最中間那座高塔則是不對外開放的,或者說,只對足夠資格的人開放。至於這個「資格」要如何認定,依然是沒有明確標準,完全看卷冊守護者或者第一閱讀者自由裁量。

瓊恩很有自知之明,他不過是個小巫師,就算拿著莉拉公爵的介紹信,自度也不夠資格——就算夠資格,他也不想去見那位烏爾蘭特先生,和他共進晚餐,還要被迫回答各種奇怪的問題。蘭森德爾神殿的牧師用很肯定的語氣向他描述過,讓瓊恩相信那實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瓊恩來燭堡,只想做兩件事情:第一是打聽拉沃克老巫師的消息;第二是提升自己的魔法技藝。他不打算惹麻煩。

出於安全考慮,他沒有貿然就找個人來問「拉沃克是誰?」而是先找到自己所需要的奧術資料,開始慢慢研究起來。梅菲斯則在另外一座塔中,翻閱她感興趣的書籍。燭堡為每一位客人都配了「引導者」,類似於導遊,時刻不離地陪伴著客人,瓊恩感覺似乎還帶監視的意味。

燭堡中的藏書確實豐富,瓊恩所能想到的資料全都可以找到,這令他很高興——但緊接著,他就發現一個很令人不高興的事情:他的「引導者」禁止他往自己的魔法書裡抄錄法術。

「這不被允許,」引導者客氣但很堅決地告訴他,「這裡只能看,不能抄寫。」

瓊恩皺起眉頭,魔法這麼複雜精深的東西,光憑記憶怎麼能記得住,當然要抄進魔法書裡反覆研讀才行,否則萬一記錯半個音符,到時候是真會死人的。燭堡這種規矩,豈不就意味著他其實根本沒辦法獲得新法術。

「當然,您也可以委託這裡的抄寫員替您抄錄,」引導者還是很客氣,「只需一點手工費。」

唔,原來如此,定這個規矩是要拿來賺錢啊。瓊恩心中瞭然,頓時鬆了口氣,早說嘛,「手工費是多少?」他問,並不很在意。

「這個,根據內容不同,價格自然也是不同的。」引導者依舊不緊不慢。

「那如果我想把這三個法術抄進我的魔法書呢?」瓊恩索性直截了當地問。

對方略略瞥了一眼,「每個法術兩百金幣。」

「什…什麼?」瓊恩嚇了一跳,只不過是原文抄錄一下,又不是讓他們製作魔法卷軸,這點活隨便找個文書都能做。就算說這裡壟斷經營,價格提高,這也未免太黑心了吧。兩百金幣,這可是他當年傾家蕩產才湊齊的學費啊。

「每個法術兩百金幣。」對方彷彿早料到瓊恩的反應,絲毫也不驚訝,大概宰客宰習慣了,早習以為常了。

「但怎麼能這麼貴?」瓊恩簡直要大發雷霆,「就算把一個人賣了也不值兩百金幣!」

這話就純屬一時氣急了隨口亂說,但引導者居然還很認真地點點頭。「您說得對,根據我們所掌握的各地人口市場報價表來看,一個人確實賣不了兩百金幣——但這裡是燭堡,先生,在這裡,書比人貴重得多。」

「而且,」對方很有耐心地進一步解釋,「如果您只是抄寫普通的書籍,那麼收費一般是每本五個金幣左右;但您要抄寫的是法術,而且已經是比較高階的法術。兩百金幣的定價,我相信是恰如其分的。」

瓊恩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放棄了跟對方理論的想法。既然到了人家的地盤,又有求於人,自然就得按照人家的規矩辦事,除非有本事把這燭堡給砸了。但瓊恩自度肯定沒有這本事,加上梅菲斯倒可以試試,但這種事情女聖武士會幫他才奇怪。

問題是,他也付不起這個錢。陰魂城給的經費,加上他從人面獅那裡搜刮來的錢財,去掉一路上的花銷和以後回陰魂城的路費,他根本抄不起幾個法術。

「我要看看價目表。」瓊恩最後說,他嚴重懷疑對方在虛報價格宰他。

「沒有價目表,」引導者很乾脆地說,「一切價格都在我們心裡。」

換句話說,這又是自由心證。瓊恩終於發現了,燭堡這地方完全就是個專制統治,一切都是自由心證。進門的門票用書籍代替,能不能代替則由守衛者自由決定;進入中央高塔要「資格」,資格夠不夠則由卷冊守護者或者第一閱讀者自由決定;如今連抄寫費都是自由決定。

不過,如果這麼說的話,我能不能換個引導者,說不定價格會便宜些?

這個念頭剛起,就被對方的一盆冷水澆熄了。「您在燭堡可以停留十天,」引導者說,「這十天內,您可以任意翻閱一切允許翻閱的資料,我會一直陪在您身邊,聽候您的召喚……而且,」他微笑著,「不會換人。」

瓊恩在考慮要不要罵人,但最後,他只是點點頭。

「我明白了,」他說,「沒問題。」

「那麼,您準備現在就抄錄這三個法術嗎?如果需要,我可以立刻請抄寫員過來。」

「再說吧,」瓊恩說,「再說吧,我先看看。」

引導者恭敬地躬身,「一切隨您的意思。」

瓊恩沒有回答,他的眼光隨意在書架上瀏覽著,搜尋自己可能感興趣的信息;突然地,他的目光被一個名字吸引住了。

他此時所在的高塔內,藏書資料原本就全是奧術、巫師這一領域。這個名字所在的欄目是「博得之門」,意思是指這座城市以及附近區域的巫師。

瓊恩在博得之門這裡自然沒有熟人,但這個名字他恰好就認識。

拉沃克。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45 PM

燭堡篇 第四節 少年



瓊恩辛辛苦苦穿過大沙漠,撞上人面獅差點把命送掉,還冒著感染瘟疫掛掉的危險,一路奔波到這裡,所為何來?不就是為了給這個拉沃克送信麼。

這趟來燭堡,一方面是為了抄錄魔法,提升技藝;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打聽拉沃克的消息。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老傢伙的資料就在面前。

按捺住心頭的喜悅,他伸手去抽出那個貼著「拉沃克」名字的文件夾,但卻發現是輕飄飄的。他微微一怔,打開一看,發現裡面連一張紙也沒有,是個空文件夾。

「這裡為什麼沒有資料?」瓊恩問引導者。

引導者看了一眼,「這份資料前些天被取走了,」他解釋說,「烏爾蘭特閣下要查閱它。」

也就是說,現在這份資料在中央高塔裡,那個什麼「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的手中。

瓊恩略略有些皺眉,這個意外讓他感到隱隱的不安,烏爾蘭特查閱拉沃克的資料?當然,他是這裡的圖書館長,要查閱任何一份資料都沒問題,只是似乎也太巧合了點。

沒辦法,既然資料已經不在,瓊恩也只能放棄,另外再想辦法。先放下這件事,他繼續去查閱魔法資料,時間很快過去。

瓊恩找到了一些非常不錯而且適合的法術,但鑒於收費的昂貴,他只可能選擇其中兩三個抄進魔法書,這就很令他躊躇。想來想去,他決定還是暫且先不做決定,反正燭堡的規矩是任何客人可以停留十天,時間還早。

天色已晚,引導者送瓊恩出來,客人是不能在高塔內過夜的。燭堡的佈局,最中心的是九座高塔,高塔之外是花園;花園之外則是一圈建築,緊貼著城牆,包括馬廄、倉庫、醫院和神殿等等,以及客人的住所。

梅菲斯也從高塔中出來,兩人回到住所。晚餐畢,瓊恩打算出去隨便走走,瞭解一下燭堡的情況。高塔夜間是不對外開放的,自然沒法進去;馬廄、倉庫之類他也沒興趣,便慢慢走到了神殿中。

燭堡是大圖書館,知識之地,供奉的自然是以知識之神歐格瑪為首的「知識眾神」,包括歐格瑪、工藝與鍛造之神貢德、文學與藝術之神德奈爾和詠唱之神密黎爾。瓊恩以前也在學校裡學過,略有所聞,不算一無所知。知識無所謂善惡,純然中立,知識眾神的立場也大多如此,既非善神,也非邪神,算是中間派。這導致的壞處是知識眾神的教會常常缺少盟友;好處則是往往能在爭鬥中置身事外。

瓊恩隨意轉了轉,發現歐格瑪的神殿其實就類似一個小型的圖書館,走進去都看不見牆壁,只有書架上一排一排的書籍;德奈爾的神殿風格大體類似,這位神祇是歐格瑪的從神,又被稱為「歐格瑪的書記」。密黎爾的神殿卻彷彿唱詩班或者遊樂場,這麼晚了門口都還有人在撥著豎琴彈唱。瓊恩站定聽了一會,發現大多是些英雄的冒險故事,其實聽起來也近似他前世看過的網絡小說,往往誇張到不著邊際的地步,一聽便知是胡編亂造。神殿中也有很多藏書,但幾乎都是歌謠曲譜,偏重音樂方面。

最具特色的,倒是貢德的神殿。貢德是工藝與鍛造之神,和其他三位文質彬彬的學院派不同,他是實踐派,信徒也大多都是工匠、建築師、發明家等等。貢德被信徒尊稱為「奇跡使者」、「鍛造之王」,他最得意的成就是發明了火藥,傳授給信徒,如今已經流傳整個大陸。

陰魂城也拿到了火藥配方,試製出火炮來。但以瓊恩的非專業眼光來看,這位神祇的科技水準還不及地球上的科學家,這些火藥威力遠沒有他前世所見過的那麼大。瓊恩知道一些什麼黑火藥黃火藥之類的說法,但具體的他也不懂,也懶得多管。

貢德的神殿從外面看起來就火光沖天,一旦走進,立刻就聽到叮叮噹噹的金屬敲打撞擊聲。在神殿外倒聽不見,應該是用什麼法術阻攔了聲音,否則便要招來一致抗議了。整座神殿感覺就像是座大鍛造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牧師都在興高采烈地鍛造打鐵,或者伏案繪圖,還有的則在擺弄各種稀奇古怪的機械。神殿四壁都擺滿了這些牧師們的發明創造,只要瓊恩對其中某一件表現得稍感興趣,立刻就有人上來滔滔不絕為他解說。

四座神殿轉完,夜幕已經沉沉籠罩,瓊恩準備回住處歇息,在馬廄門口看見了兩個人。

一身淡藍色樸素衣服的少女,是梅菲斯;而站在梅菲斯對面的,是一個少年——當然,這種說法似乎不太對勁,因為瓊恩自己也才十五歲。但因為記憶的緣故,習慣性地,他總是把自己視為成年人。

梅菲斯正在和少年說話,看情形,是在問他什麼。少年明顯警戒心很強,不願意回答,想早早脫身,但梅菲斯攔住了他。

「年齡,」女聖武士的口吻冰冷而隱隱帶著些許威脅的意味,「你的年齡。」

瓊恩很奇怪,梅菲斯沒事逼問人年齡做什麼。雖說這世界有點不公平,問女人的年齡是失禮,問男人的年齡就不算失禮——但像梅菲斯這樣,抓著一個陌生人逼問,而且顯然有威脅的意思,這就很不對勁了。她是個聖武士,又不是管戶籍的警察,沒道理這麼幹。

「和你有什麼關係?」少年反駁。他的相貌倒很清秀,只是臉色有些蒼白,沒什麼血色,彷彿長年不見陽光似的。他身上穿著灰色的不甚合身的舊長袍,兩邊鑲著綠色的條紋裝飾,這種裝束瓊恩並不陌生,高塔中的工作人員都是這打扮。

這少年是燭堡裡的人?

梅菲斯對少年的拒絕似乎充耳不聞,「你的年齡。」她再次重複著,語氣更加冰冷,瓊恩懷疑如果少年再拒絕回答的話,梅菲斯恐怕要立刻拔出劍來抵在他脖子上。

少年顯然也看出了這點,他畏縮了一下,想往後退,但梅菲斯已經將他逼到牆邊。「我可以告訴你年齡,」他最後堅持說,「但你得告訴我你是誰。」

「梅菲斯,來自迷斯卓諾,」女聖武士立刻回答,「告訴我你的年齡。」

「十四歲。」少年說。

「你的父親是誰?」梅菲斯接著問。

少年瞪著她,但很快避開了對視的目光。雖然兩人年齡相差似乎不大,但旁人一看便覺得地位懸殊。梅菲斯身為「神選者」聖武士,久居高位,舉手投足自然而然便有一種凜然威嚴,讓對方不得不俯首聽從。

「葛立安。」少年回答。

梅菲斯應該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她也不再追問。少年瞪了她一眼,匆匆忙忙離開,穿過花園走進其中一座高塔中,他果然是燭堡裡的人,否則高塔晚上是不對客人開放的。

瓊恩慢慢走過來,梅菲斯並沒有驚訝,顯然早就發現他在旁邊看著。

「他是誰?」瓊恩問。

梅菲斯沉默著,看著少年的背影,沒有回答。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彷彿是看見了很熟悉的人,但卻沒有絲毫溫和之意。

瓊恩心裡嘀咕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這少年剛才得罪了她?但瓊恩也和梅菲斯認識這麼長時間了,以他對女聖武士的瞭解,就算這少年自不量力想去**她,梅菲斯也不可能會是這種反應。

「他不會是你弟弟吧。」瓊恩隨口說,他腦子裡剛才突然冒出這個念頭,覺得這橋段似乎很熟悉很老套,彷彿就像那些電視劇裡演的從小失散的姐弟重逢,追問對方的年齡之類……當然,也可能是兄妹,但瓊恩本能地就默認梅菲斯比較年長。

從某種程度說,在這點上梅菲斯和瓊恩倒是一樣,都是心理年齡遠遠超過實際年齡。

當然,話一出口,瓊恩就知道不對。且不說這話很失禮,便是看那少年的相貌,也和梅菲斯沒有半點相像,自然不可能有什麼血緣關係。梅菲斯的臉上輪廓稜角分明,鋒芒隱隱,那個少年的臉型則扁平模糊多了,五官中規中矩地排列在臉上,毫無半點引人注目之處,看上去就是一個最最普通的人,屬於混在人群中絕對找不出來的那種。

但梅菲斯的反應卻有些奇怪,少女並沒有生氣——這倒是在意料之中,但也並不是漠然當作沒聽見,而是朝瓊恩看了一眼。

瓊恩心中不由自主地跳了一跳,正要道歉,梅菲斯已經轉過身離去。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48 PM

燭堡篇 第五節 女殺手

似乎只是個小小的插曲,此後並沒有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瓊恩依舊每天去翻閱資料,研讀法術,試圖強行記憶下來,雖然這非常難;梅菲斯同樣也都在高塔中看書,她的閱讀興趣和瓊恩完全不同,主要偏重歷史和哲學方面。燭堡的藏書是按類型劃分的,分別收在不同的高塔中,所以瓊恩和梅菲斯白天基本見不到面。

那個被梅菲斯逼問年齡的少年,應該就住在燭堡中,但瓊恩此後就再沒見過了。瓊恩也懶得在意,一個怎麼看怎麼平凡無奇的小男孩,有什麼值得關注的。再說,他們也只能在這裡呆十天,等博得之門的瘟疫平息了,自然就要返回。

抄寫魔法的問題,其實瓊恩倒不是特別頭疼,反正又不急於一時。等這趟跑腿任務完了,回陰魂城,自然便有學習更多法術的機會,何必在這裡挨宰。他真正頭疼的,是拉沃克。

燭堡裡原本是應該有不少關於拉沃克的資料的,但如今全都不見了,都被那個「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給調走了,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麼。瓊恩試著向工作人員打探消息,但得到的回答是讓他自己去查,燭堡中只負責提供資料,不負責解答問題。他拿出介紹信,請求拜見卷冊守護者,被直接告知「資格不夠」。

瓊恩對此很惱火,但無計可施。他查閱了所有燭堡內居住人員的名單,發現沒有拉沃克此人。事情是越來越麻煩了,看來還是只有回博得之門,請莉拉女公爵幫忙,或許能有希望。難怪佈雷納斯王子說他的手下都推脫沒空,這種毫無半點頭緒的事情,誰都沒法做,簡直就像大海撈針。

既然想明白了這點,也就沒什麼其他事情了。每天的日程安排,不過是看看書、翻資料、鍛煉魔法,清閒自在,彷彿又回到了在陰魂城巫師學校裡的時光。唯一的遺憾,是身邊沒有了嬌小溫順的芙蕾狄,換成了梅菲斯。女聖武士雖然在姿容氣質上更勝一籌,但卻不是那麼乖巧聽話——或者說,雖然聽話,但兩人之間終究隔了一層無形的屏障,無法真正親近。

「暫時也不能指望這麼多吧……人不要太貪心了。」

只能這樣安慰著自己,瓊恩將全副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在研讀法術之外,他還翻閱了大量有關製造魔法物品的資料,這是他的偏好,以前在學校裡就喜歡這方面。但製作魔法物品素來是比較危險的事情,為了安全起見,陰魂城巫師學校禁止學生接觸比較高深的魔法造物學,只傳授基礎原理和入門技巧。

除了魔法方面,瓊恩主要翻閱的就是物質界的地理、國家、宗教、各大主要勢力等方面的資料了。他需要盡可能多地瞭解這個世界,才能更好地融入和適應進來。他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陰魂城裡,這點確定無疑。

雖然時間短暫,不可能有太深入的瞭解,但比起陰魂城學校裡大多都一筆帶過的教材,瓊恩還是知道了很多東西。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間,已經來燭堡七天了。按照燭堡的規矩,任何客人只能在燭堡中停留十天,然後就必須離開,並且在一個月內不准再次進入。算算時間,已經快到夏至日,不知道博得之門那邊的祭祀儀式準備得怎麼樣了。

這天傍晚,他從高塔出來,正遇上梅菲斯。兩人同行走出花園,正要回住處休息,聽見城堡入口處有動靜和說話聲,接著,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她身上穿著銀色的輕薄鏈甲,但其實更像是一種裝飾,因為僅僅只護住了身上的某些重要部位,露出大片的肌膚——她在鏈甲裡似乎都沒有穿襯衣,或許穿了內衣;胳膊、大腿和小腹全都毫不掩飾地暴露在空氣中,粉光緻緻,誘惑無比。

春天已經快過去,夏日將至,氣候漸漸溫暖起來,穿得少點倒也正常……但少到這種程度,似乎還是太過暴露了點。

女人長得並不算特別漂亮,但非常妖媚,身段婀娜修長,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成熟風情,對男人頗有吸引力。瓊恩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對方似乎發現了,也朝這邊看過來,微微一笑,舉手打了個招呼。

瓊恩禮貌地點點頭,算是回答。他快速猜測著對方的身份,如果不是那套鏈甲實在太過暴露,瓊恩會默認她是個老練的冒險者;但如今……好吧,雖然這很不禮貌,但瓊恩不得不懷疑她是個妓女,或者是有暴露癖。

天色已晚,衛兵帶領著她去住處,從瓊恩和梅菲斯身邊走過。在擦肩而過的時候,女人側過臉來,朝瓊恩眨了眨眼睛。

「晚上睡覺要記得關好門哦,小帥哥。」她用充滿挑逗的聲音輕聲說,咯咯笑了起來。

※※※

話語中似乎有某種暗示意味,瓊恩自然不會聽不出來。雖說他不甚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但如果自己送上門,那麼年輕的巫師也並不介意在床上聊聊天。

只是,自己有這麼好運氣麼?

可惜手頭沒有鏡子,否則瓊恩肯定就要掏出來照照,看自己是不是變帥了很多。事實上,他自認長相還不錯,卻還遠沒到能讓女人主動投懷送抱的地步…..

算了,不想這些。

眼角餘光瞥見身邊的梅菲斯,卻發現她也在看著正漸漸遠去的女人。「她是個殺手,」梅菲斯突然開口說,「她想殺人。」

瓊恩怔了一下,沒立刻反應過來,「什麼?」

「她是個殺手,來此是為了殺人。」梅菲斯重複了一遍。

瓊恩有些不太相信,梅菲斯又不是預言師,看別人一眼就知道對方身份來意。不過,她是個優秀的聖武士,經驗豐富,或許確實是看出了什麼跡象吧。

「你怎麼知道的?」瓊恩問。

「她後腰上有兩柄短劍,」梅菲斯說,「那是殺手才會用的武器。她每一步邁出的距離都是完全相等的,這說明她受過嚴格的技巧訓練。」

瓊恩沒注意到那兩柄短劍,不過既然梅菲斯這麼說,他也自然相信。問題是,僅僅這些理由,並不足以作為判定對方是個殺手的依據啊——就算能,那又怎麼能看出對方要來殺人。

「感覺罷了。」梅菲斯說,似乎不肯再多解釋,也可能原本就無法解釋。

瓊恩也不方便再多問,自回住處,只是心中並不太相信梅菲斯的判斷。燭堡雖然看上去不過是個平和的圖書館,但以這樣苛刻奇怪的規矩,這樣高昂離譜的收費,又擁有如此浩如煙海的珍貴藏書和罕見資料,卻能一直屹立不倒,這其中的道理,自然頗值得尋味。

很少有人敢在燭堡鬧事的。

燭堡不僅有知識和書卷,同樣也有刀劍與魔法,只是平時潛藏著罷了。瓊恩並不打算去嘗試一下,但他呆了這麼多天,隱隱約約也能感覺到。

整座燭堡,應該都處於魔法結界的籠罩保護下,瓊恩懷疑很可能是某種大型迷鎖。具體是什麼,以他目前的能力還感應不出來,但顯然非常精密而複雜,力量強大。在進入燭堡的第一天,引導者就曾經說過:在此地,一切傳送類型的魔法全都被禁制了。瓊恩知道高明的巫師是可以突然打斷其他人使用傳送魔法的,但要設下這種長期的、大範圍的普遍魔法禁制,等於是一定程度上封鎖這片區域的所有魔法網絡,那就是極高的能力了。就算是陰魂城的大巫師,也未必能有幾個可以辦到的。他倒也不相信燭堡裡有這等人物,猜測更可能是憑借什麼強力魔法物品所致。

總之,要殺人,燭堡並不是個好地方。

回到住處,吃完晚餐後,瓊恩和梅菲斯各自回房間休息。這些天,瓊恩專心於魔法技巧的鍛煉,回憶消化白天在高塔中看到的知識,把晚上的娛樂活動都給取消了,梅菲斯自然更沒有意見。

瓊恩回到房間,翻開魔法書,先快速溫習一遍已經熟練掌握的法術,再將一些早早記在書中,但一直沒有仔細研讀的低階法術瀏覽一遍,最後小心地在房門上和床的周圍都布下警戒結界,躺在床上開始陷入冥想。

在前幾天,他已經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更深層次的魔網,但總還是隔了一線。世界上不論什麼技藝都是如此,越往上越難,進步越緩慢,魔法也不例外。瓊恩這些天已經算是非常努力,但這最後一步怎麼也衝不破。

再一次地凝聚心神,他感覺自己的意識緩緩下沉,浸入黑暗的深淵之中。冰冷的感覺從四面八方傳來,他努力尋找著出口的光亮,卻一無所獲。

瓊恩知道他不能在這黑暗冰淵中停留太久,那對巫師的心智是一種傷害,但屢試無功,他又實在不甘心。正當他躊躇是最後嘗試一次,還是就此放手的時候,突然一陣警兆傳來。

那是他設在床邊的警戒結界,產生一個半徑大約二十英尺的無形微弱力場。只要有人踏入這一範圍,瓊恩立刻就能察覺到,無論他是在睡著時還是清醒時。

梅菲斯?不對,女聖武士從不會在這個時候過來串門,何況她肯定會先敲門。

他緩緩睜開眼睛,腦海中已經浮現一段咒文,只要發現不對,立刻就先下手制住對方。但當他完全睜開眼睛後,卻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怎麼會?剛才明明有人進入了警戒結界的範圍,否則自己怎麼會感應到。

門窗都好好地關著,沒有絲毫動過的跡象,房間裡也確實沒有其他人,瓊恩從床上坐起,疑惑著,難道自己的法術出錯了?

對於一個巫師來說,這可是個大問題。平時倒還罷了,如果真到生死搏殺的時候,一點點偏差所導致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性命完蛋。

正當他考慮要不要重新複習一下這個法術的時候,角落的陰影中,突然傳來一個嬌媚的聲音。

「晚上好啊,小帥哥,你好像沒有關好門哦。」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53 PM

燭堡篇 第六節 站著別動

陰影之中,傍晚在燭堡門口看見的那個女人正慵懶地倚牆靠著,雙臂環抱在胸前,看著瓊恩。

她依舊穿著那身暴露得一塌糊塗的鏈甲,與其說是遮掩身體,不如說是引誘人往裡看,完全違背了衣甲這種東西被創造出來的本意。她的臉隱藏在陰影裡,看不太清楚,但能感覺到笑意。

此時已經是晚上,夜幕沉沉,這個世界裡有沒有電燈這種東西,只能靠蠟燭照明。瓊恩剛才在研讀魔法書,桌子上點了根蠟燭,已經燃了快半截了。蠟燭的光亮不算很強,房間角落裡就形成了濃重的陰影,瓊恩一時都沒察覺那裡居然還站著個人。

奇怪,自己明明是把門關緊反扣了的,她是怎麼進來的?

瓊恩警惕著,想起梅菲斯的判斷。他快速地抹去了腦中原本已經蓄勢待發的定身術咒文,重新浮出石彈術來,這是他運用得最熟練,也是目前最有殺傷力的法術。沒有經過許可,擅自潛入他人房間,這只會被默認為有敵意;瓊恩不想在燭堡這種地方和人動手,更不太願意用魔法傷人,但他同樣不想自己受到傷害。

梅菲斯就在隔壁房間,雖然這裡建築的隔音效果不錯,但瓊恩只要大喊一聲,她也能立刻聽見。不過巫師暫時還不打算這麼做,畢竟,對方的來意未明,不必這麼大張旗鼓,反而讓人恥笑。

她能悄無聲息地潛入自己房間,由此看來,梅菲斯的前半句話似乎是猜對了,她確實是個殺手。

那麼,後半句話呢?她來燭堡,是為了殺人麼……不會是來殺自己的吧。

瓊恩來這個世界十五年,自度似乎沒有招惹什麼人——如果勉強要說,那就是在沙漠裡壞了人面獅的好事。但人面獅都已經全部死光了,就算有漏網之魚,也不至於還僱傭個女殺手千里迢迢追到博得之門來吧。

幸好,對方接下來的舉動,稍稍解除了他的擔憂。

女人伸手,從後腰拔出兩柄短劍來,遠遠丟在桌子上。「別緊張,」她笑著,「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了嗎?」

瓊恩略略放心了點,但他隨即意識到不能大意。僅僅憑這一舉動,並不能斷定對方就手無寸鐵了。如果她真是殺手,那麼完全有可能在身上再藏一柄匕首之類。雖說這鏈甲似乎太單薄了,看不出還能藏什麼東西,但那兩柄短劍瓊恩原本不也沒看見麼。

女人挺直身體,從陰影中步出,往瓊恩走來,但立刻被阻止了。

「站住!」瓊恩低喝著,指尖已經對準了她,「停下來,否則我不客氣。」

這並不是警告,這是威脅,瓊恩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他很怕死,至少現在還不想死。

讓一個陌生的殺手靠近自己,難道真是嫌命太長了麼。

女人聞言站定,她嬌笑著,臉上神情既媚又蕩,眼波流轉,充滿誘惑。「怎麼,」她咯咯笑著,「我把劍都扔了,你還用得著這麼膽怯呀。」

「我向來膽子小,」瓊恩很老實地承認,「而且我向來不喜歡和陌生人太靠近。」

「所有熟人都曾經是陌生人,」女人笑著,「所以,為什麼不考慮讓我們……加深一些彼此的瞭解呢?」

如果換了梅菲斯對他說這句話,瓊恩想都不想就立刻點頭;但面對這個妖艷卻危險的女殺手,瓊恩絲毫沒有準備拿性命開玩笑的意思。

「站住別動,」他再次說,聲音並不嚴厲,平平淡淡的,「我覺得我們目前的距離就很合適,不需要縮短。如果有什麼事情,那麼現在就請說吧。」

女人皺著眉頭,輕輕歎息著,「好吧,」她說,「我想我應該表現出更大的誠意。」

她張開雙臂,扭動腰肢,原地緩緩轉了一圈,當再次面對瓊恩的時候,身上的銀色鏈甲已經完全滑落下來,貼著滾圓修長的大腿直落到腳面,彷彿一堆銀環。

出乎意料的是,鏈甲下根本沒有穿任何內衣,完全就是赤裸的身體。她大大方方地張開雙臂,向瓊恩展現著,毫無半點遮掩。她並不算很高,屬於普通水準,臉蛋其實也說不上特別漂亮,但身材卻是火爆得一塌糊塗,胸前碩大宏偉,卻又傲然高聳,完全視地心引力為不存在;腰肢纖細,臀部挺翹,大腿滾圓結實,併攏在一起中間幾乎看不到空隙,小腿尤其修長筆挺。重要部位的毛髮應該都是事先仔細地修剪過,幾乎看不出來,僅有淡淡的一點痕跡。

漂亮女人的身體,瓊恩也見過不少,但能像這樣近乎完美的,卻還是第一次。他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不知道對方到底打什麼主意,就見女人媚笑著,慢慢轉了一圈,將自己的身體完全展示給瓊恩看。

「怎麼樣,」她低聲說,「現在,你不用擔心什麼了吧。我們是不是可以好好談談了?」

她此時身上寸縷無存,一絲不掛,每一處都看得清清楚楚,顯然再沒有隱藏任何兵刃武器。而且一個主動脫光赤裸的女人要和你「好好談談」,只要是個男人就都應該明白其中的暗示意味。瓊恩自然是個男人——或者說還是個少年,看起來年齡很小,涉世不深,所以殺手相信她不會被拒絕。

她有這份自信。

但當她扭動腰肢,款款往前走出一步的時候,瓊恩厲聲念出咒語,一道紅光劈面砸來。

※※※

瓊恩是個男人,但他不是笨蛋。

對方是個身材如此火辣性感的美女,又主動脫光了來勾引,雖然他不是很喜歡這種類型,但對男人來說,喜歡和上床完全是兩碼事。就像很少有人真會喜歡妓女,但很多人都願意去和妓女上床。

但和殺手上床那就完全是兩碼事了。

瓊恩沒有愚蠢到真以為自己魅力四射勢不可擋,讓對方一見就春心萌動,主動過來熱烈求歡——如果有人真這麼想,那麼他肯定活不長。

對方悄無聲息地潛入自己房間,這印證了梅菲斯的判斷,她確實極可能是個殺手。一個殺手跑到自己房間裡,瓊恩不得不為自己的生命安全擔憂。

就算她已經把短劍遠遠擲開,已經把鏈甲完全褪下,全身上下一絲不掛,確實是沒有什麼凶器了——但殺手之所以為殺手,就在於他們自身就是最危險的武器,這個道理瓊恩上輩子就懂。

殺手要殺人,原本就不一定需要兵器,空手也照樣能。

瓊恩跟著田伯光練過幾年的武功,但因為後腦枕骨不高這種莫名其妙的緣故,刀法沒練成,拳腳沒練好,內功始終停留在基礎提升不上去,距離傳說中打通任督二脈的境界遙遙無期,唯一勉強可以誇獎的是輕功,雖然達不到飛簷走壁的水準,身手倒還算是頗為靈敏。但他再靈敏,能比得過一個專業殺手麼。

一旦讓對方再靠近,如果她要動手,瓊恩自知就很危險了。雖說梅菲斯就在旁邊,聽到動靜不對馬上會趕過來,但至少也需要點時間。瓊恩不敢保證自己能和一個殺手周旋幾秒鐘。

他沒受過專業的殺人訓練,但扼斷一個人的脖頸,應該不需要多久。

瓊恩更清楚:自己已經警告過,命令對方不要靠近;如今她繼續往前走,那就必須斷然出手,萬萬不能再有絲毫猶豫。威脅這種東西,原本就不是依靠一遍遍的重複來強化的,這只會反而削弱,讓對方更加不當一回事。

他說了「站著別動」,他已經清楚表述了自己的意思。如今對方又往前靠近,無論是出於什麼理由,無論是裸體還是穿好衣服,他都必須立刻動手。

這個道理他很早就懂。

所以對方剛一動,他立刻射出了一直扣在掌心的細小石彈。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7:54 PM

燭堡篇 第七節 我相信你

瓊恩因為反感直接用魔法殺傷敵人,選擇的精研方向是變化學派,卻放棄了塑能和亡靈這兩大最具攻擊力的學派。這導致的結果是他在遇到敵人時,直接殺傷力不足,各種巫師常用的火球、閃電之類的攻擊法術他都不曾學過。

石彈術是以石塊驟然爆裂而殺傷對手,屬於變化學派的範疇,算是他目前所掌握的法術中,最具有直接攻擊力的。當日在人面獅神殿裡,他面對蒂娜岑射失了石彈術,如果不是暗中有人相助,那次差不多就死定了。自從那次之後,他就在石彈術上加倍精研,把這個簡單的魔法反覆琢磨,力求萬無一失。

石彈疾射而出,正朝女人的胸口砸去,只要擊中,就算不死也會重傷吧;而且一旦石彈炸裂,發出的震動巨響自然會驚動其他人,梅菲斯立刻就能趕來。

在石彈脫手的那一瞬間,瓊恩心中不由得略略有一絲遺憾,這樣誘人的性感尤物就站在面前,偏偏是個殺手,不能弄上床去肆意享用,卻必須下重手殺了,不免有些可惜。不過可惜歸可惜,動手的時候半點不曾猶豫,自己的命是萬萬不能拿來開玩笑的。

女人沒料到瓊恩當真突然翻臉,更沒料到他居然還是個水準不錯的巫師,她一直以為這少年至多是個魔法學徒,會一兩手小戲法罷了。事實上,陰魂城秉承耐瑟文明,嚴格正規的魔法教育遠遠超過物質界的平均水準,巫師學校三年級畢業的學生,其實就已經相當於物質界的正式巫師了。如瓊恩這種優秀的五年級畢業生,僅以魔法技藝而論,在物質界已經可以算是比較優秀的巫師了,只是在經驗上可能有所欠缺。

自己獨立的實驗室、隨意領取的法術材料、資料齊備的圖書館和精通各大學派的教授導師,以及隔三岔五的實戰鍛煉——這一切,都不是物質界的巫師學徒能輕易擁有的,但在陰魂城巫師學校中則是標準配備。

不過,雖然事出意外,女人卻並沒有被擊傷。她幾乎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斜錯開半步,間不容髮地將石彈術險險避了過去。一溜火光砸在她背後的牆壁上,砰地碎石爆裂,煙塵瀰漫。

瓊恩見一擊不中,不假思索地叫出口令,讓龍鱗盾浮空而起,擋在身前,一邊伸手往口袋裡去取材料,準備使用下一個法術。巫師剛剛釋放完法術,是相對最脆弱的時候,因為一般都沒法立刻使用新法術,中間需要一個緩衝轉換。他擔心對方趁勢進攻,連忙激活龍鱗盾,卻見女人穩穩站在原地,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她彎下腰,慢條斯理地將墜落在地上的那堆銀環鏈甲用手指勾起來,隨意披回身上,雖然其實和裸體也沒什麼兩樣。「看起來我們中間誤會很深,」她說,用一種饒有興致的眼光打量著瓊恩,「我得說,我低估你了,巫師。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我們下次再見。」

她回身從桌子上取回兩柄短劍,放回後腰,走到門前,伸手撥開反扣的鎖,拉開木門。然後她看見門外正站著一個人,淡藍色襯衫長褲,手提銀劍,金髮碧眼,正是梅菲斯。

「晚上好。」女人甜甜地笑著,和梅菲斯打了個招呼,從她身邊走過,女聖武士並沒有阻攔,微微側身,讓開道路。

※※※

當女人窈窕的身影從走廊盡頭消失後,梅菲斯走進來。

「怎麼回事?」她問。

瓊恩見是她,鬆了口氣,撤銷腦海中已經隱隱浮現的咒文,收回了龍鱗盾。「鬼知道,」他抱怨著,「我都不知道她怎麼進來的。」

梅菲斯靜靜地站著,打量房間四壁,「她可能是從窗戶進來的。」她最後說。

窗戶?

瓊恩抬頭看著那扇最多只能鑽進一隻小貓的窗戶,再想想剛才那個女人的身材,總覺得不太可能。

「殺手往往都有縮小形體的本領,」梅菲斯看出他的疑惑,「就像老鼠。」

這個比方瓊恩不是很懂,但大體意思明白,也就不再多問。「她來做什麼?」梅菲斯又問。

瓊恩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來做什麼?這還真不知道,而且也沒法說。難道告訴梅菲斯:「她脫光了想和我上床?」這種話如果對男人說,那是得意洋洋的炫耀;對女人說,而且還是對自己喜歡的女人說,那就純屬找打。

但難道說「她想來殺我?」這似乎也談不上。從始至終,對方似乎表現得都很有善意,兵器擲開了,連衣服都脫了,只是瓊恩自己不放心罷了。就連到最後,也是瓊恩自己砸了一顆石彈,對方壓根沒動手,直接開門走人。

他躊躇著,一時不知道怎麼措辭,幸好梅菲斯沒有繼續追問。「她沒有殺你的意思,」女聖武士說,「否則早動手了。」

這聽起來真是個好消息。因為此前梅菲斯做出的判斷正確,瓊恩本能地相信她這句話也完全屬實。但既然如此,問題就又轉回來,如果女殺手並不是為了來殺自己,難道還真是想來打場友誼炮不成?

算了,不想這些,以後小心為上就是。瓊恩本能地覺得這個女殺手會是個大麻煩,還是少招惹為妙。

正準備躺下繼續休息,卻見梅菲斯依舊站著,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還有事嗎?」瓊恩問。

梅菲斯搖搖頭,卻不說話,依舊拄著銀劍靜靜站著。瓊恩反應過來,她是怕殺手去而復返,所以守在這裡。想明白這點,心頭微微一暖,「很晚了,」他說,「回去休息吧。」

少女看著他,碧綠雙眸裡似乎略略有絲一閃而過的詫異,「你不怕她會回來?」

「你說她沒有殺我的意思。」瓊恩說。

梅菲斯的臉上漠無表情,「我也不過是猜測,」她說,「你最好不要當真。」

瓊恩搖頭,「這不是猜測,」他說,「如果是其他人說,那麼是猜測;但如果是你說出來的,那麼就是事實。」

他看著梅菲斯,注視著她碧綠色的眼眸,「我相信你。」他說。

少女沉默了一會,轉身走出去,將門關上。「晚安。」她說。

「晚安。」

等梅菲斯走出,瓊恩跳下床,將門反扣上,迅速釋放了一個小型的警戒法術在上面。緊接著他又在窗戶上施加同樣的魔法,最後他回到床上,再度疊加了一道警戒結界。當完成這一系列繁瑣的安全措施後,他小心翼翼地躺下,開始休息。

一夜無事。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8:10 PM

燭堡篇 第八節 又忘了關好門

第二天,瓊恩起床,依舊和梅菲斯去高塔看書。

有一件事很奇怪,昨晚他在房間裡用了個石彈術,砸在牆壁上爆裂開來。雖說石彈裡沒有火藥,不至於真像手榴彈爆炸一樣驚天動地,但到底也是動靜不小。而且當時是深夜,萬籟俱寂,這麼突然一聲爆炸,理當很多人都聽見才對。但卻只有梅菲斯一個人過來,其他人彷彿都睡死了似的。

瓊恩當然不相信燭堡裡的傢伙睡眠質量都這麼好,這其中必定有什麼緣故。他甚至都胡亂猜測這些人是不是都已經被女殺手幹掉滅口了,當然事實證明沒這回事。

難道說,燭堡這麼多守衛,這麼多巫師和牧師,都不管燭堡內的打架鬥毆麼?如果真是這樣,那燭堡哪裡還能留存至今,早該被拆成平地了才是。

「早上好,蘭尼斯特先生。」負責瓊恩的那位引導者正在花園前恭候。

「早上好。」瓊恩說,微微躬身,跟隨他走進高塔。

他今天主要準備查閱的資料,是歷史上著名的巫師介紹,或者可以說是「巫師名人堂」。前世在大學裡上課的時候,教授上講台,既不講原理,也不講歷史,首先詳細介紹這一學術領域內的名家前輩。學生不解其故,教授說:「無他,既然各位都在這個***裡混,總要知道這個***裡有哪些強者。」瓊恩對這句話印象深刻。

確實,既然成為巫師,既然已經身在物質界,總要瞭解歷史上曾經有過哪些著名的前輩,而現今世界上又有哪些高人。

根據他在陰魂城裡學到的知識:這個世界上的人類文明,大體上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傳說時代,大約是指從創世之初到五千年前,因為資料匱乏,無史可征,能流傳下來的基本都是傳說;第二階段被命名為耐瑟時代(這當然是陰魂城從自己的立場上來命名),主要指的是從耐瑟瑞爾帝國建立到隕滅這一階段(-3859DR到-339DR),或者通俗地說,是距今五千年前至距今一千七百年前這一時期;耐瑟隕滅之後至今,被統稱為「後耐瑟時代」,或者稱為「新時代」。

這種分類方法帶有極強的「耐瑟」色彩,很正常,因為是陰魂城裡教的。不過對於瓊恩來說,什麼分類方法並不要緊,只要能讓他清楚地瞭解信息就行。

傳說時代的資料無史可征,基本都是傳說,不必考慮;耐瑟時代的資料,他在學校圖書館裡早就看過不少了;唯有後耐瑟時代(也就是自從耐瑟帝國隕滅後至今)這段時期的資料,因為陰魂城一直被封在幽影界裡,消息不暢,所以介紹極少。

瓊恩快速瀏覽著書架上的著名巫師傳記,他不指望能全都記熟,只是要先有個大概的瞭解就行。雖然如此,他還是花了整整一天,直到把最後一本書放回書架時,窗外已經夕陽殷殷如血,是傍晚了。

他走出高塔,穿過花園,正要回到住處,卻看見了上次和梅菲斯說話的那個少年。他依舊還是穿著那身略顯寬大的灰色長袍,低著頭,匆匆從遠處走來,穿過花園,走進一座高塔中去了。

瓊恩也沒有太在意,回到住處,按部就班地晚餐、洗漱,回房休息。他推開門,點燃蠟燭,翻開魔法書溫習法術,這個過程大約花費了兩小時。最終倦意微微湧上來,他合上書,吹熄蠟燭,藉著窗外微弱的月色脫下長袍,放在床邊的椅子上,爬上床準備休息。

瓊恩從來沒有疊被子的習慣,無論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很懶。每天起床後,被子都是直接就鋪著的,晚上睡覺時掀開鑽進去就是。這次也一樣,他伸著懶腰,坐在床沿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準備做個好夢。

然後,他感覺碰到了什麼東西。

溫暖……柔軟……彈性……肉感……凹凸起伏……還帶著股淡淡的香氣。

在他的大腦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之前,一個香軟火熱的赤裸身體就已經貼了過來,玉臂環抱,像八爪魚一般將他緊緊摟住,嘴唇貼在他的耳邊,吐氣如蘭。

「小帥哥,你又忘了關門哦。」

※※※

瓊恩發誓他以後一定要養成疊被子的習慣,這樣雖然麻煩點,至少不會弄得晚上上床時,才發現被窩裡居然一直藏著個女人。

如果僅僅是女人那倒罷了,但女殺手那就麻煩大了。

瓊恩不知道她是怎麼進來的。回房間時他注意過,門鎖和窗戶上的警戒結界都是完好無損的,意味著應該沒有外人碰觸過才對……她難不成是從地底下鑽出來的?

傳送?不對,他立刻否決了這個念頭。在進入燭堡的第一天,引導者就清楚地告訴過他,此地無法傳送。瓊恩還沒掌握傳送術或者任意門這種比較高深的法術,無法試驗,但引導者應該不至於說謊騙他。

何況傳送術是非常高深的法術,就算是弱化版本的任意門,瓊恩都必須借助卷軸來施展。他不相信一個殺手居然在魔法上也有這種造詣。

但無論原因為何,反正結果就是:這個危險的女人已經躺在床上,四肢並用像八爪魚一樣緊緊纏著他的身體,臉貼在耳邊悄聲低語,彷彿情人親暱。

該死的。

總算他心理素質還行,驟然一驚,隨即勉強鎮定下來。「晚上好,」他說,聲音已經完全平和下來,彷彿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晚上好,」他又重複了一遍,「漂亮的小姐,你來我床上有何貴幹。」

「我叫莎珞克,」殺手在瓊恩耳邊說,輕輕咬著他的耳垂,「晚上好啊,巫師,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蘭尼斯特。」瓊恩回答。

「唔,」她發出可愛的鼻音,彷彿有些不滿意地搖搖頭,「我問的不是姓哦,是名字。」

「莎珞克是名字嗎?」瓊恩反問。

他已經完全鎮定下來,腦中急速分析著當前的局面。作為一個巫師,他被對方如此貼身靠近,近乎於完全喪失了反抗能力,此時叫梅菲斯更來不及;如果這個叫莎珞克的女人想殺自己,那是根本就沒法抵擋的,只能聽天由命。但反過來說,如果對方真的沒有惡意——或者說,暫時不打算殺自己呢?

如果她真想殺自己,早就可以動手了吧。

既然她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瓊恩又不相信自己真有讓對方一見動情的魅力,那結論其實只有一條:自己有某種價值。

當然,是人都有價值,再不濟丟到奴隸市場還能賣點錢。但莎珞克一而再地主動接近,說明瓊恩必定於她而言有某種特殊價值,其他人無法代替。

明白這一點,剩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一個人要活下來,其實未必需要本身實力有多強——實力再強,終究還是有更強的,除非是天下第一高手;更多的時候,能活下來是因為對別人有價值。有價值,就有籌碼,就可以交流談判,確定彼此的底線,分配利益和成果,最不濟,也能暫時——在價值被搾乾之前——保住性命,找機會反擊或者脫身。

莎珞克想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1 08:26 PM

燭堡篇 第九節 偷書?

女人格格嬌笑著,將巫師抱得更緊。她的身體早已完全赤裸,而且應該已經在被窩裡呆了很久,火熱滾燙,散發著濃郁的成熟女人體香。瓊恩昨天就已經見識過她的完美身材,如今這樣零距離接觸,被她八爪魚一樣纏抱著,感覺柔軟而又彈性十足的肉團在胸前不斷摩擦,不由得下腹彷彿有一團火騰騰升起。說起來,自從到博得之門,就再沒親近過女人了,對於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不免有些按捺不住。

「莎珞克就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姓,」女人說,吐出舌尖輕舔瓊恩的臉頰,讓他的身體不由得輕微顫抖,「我是個殺手,殺手是只有一個姓名的。」

「好吧,」瓊恩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抵禦著女人的肉體攻擊,雖然這很難,「我們已經知道怎麼稱呼對方了。莎珞克小姐,告訴我你的來意。」

莎珞克稍稍放開一些,她抽回一隻胳膊,手掌托著半邊臉,若有所思地看著瓊恩。她的頭髮很長,是深褐色的,平時盤成髮髻在腦後,如今散披下來,落在肩頭、背部光滑的肌膚上,看起來十分誘人,「這個問題,」她微微皺著眉頭,「難道不覺得很奇怪麼?」

坦白地說,確實是很奇怪。一個漂亮女孩主動躺在你的床上,而且脫得一絲不掛,百般挑逗,男人還要問這種問題,實在是有些欠扁。

問題在於瓊恩是個思想保守甚至悲觀的傢伙,他從來不指望天上真會掉餡餅——如果天上真掉餡餅,那他的第一反應是裡面會不會有毒藥。

所以他沒有允許女人用反問來迴避這個問題,「告訴我你的來意,」他重複說,「我必須知道這點。」

莎珞克托著腮,笑吟吟地看著瓊恩。巫師平靜地和她對視著,一言不發,等待著回答。最終,女人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她明白對方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做絲毫的退讓。

她的右手正有意無意地撫摸著瓊恩的胸膛,挑逗著男人。纖纖玉指修長而秀氣,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很漂亮,但也同樣充滿力量。

只要一個念頭,她的右手就會貼著對方的胸膛往上,扣住這個男人的咽喉,在一秒鐘內拗斷他的頸骨,讓他變成一具屍體。但她不打算這麼做,這個年輕的巫師對她還有用。

所以她只能妥協。

「好吧,」她歎息著,「難道巫師都是這麼冷冰冰地缺乏感性麼,」她像柔軟的蛇一樣又緊貼上來,用大腿內側輕輕摩擦著瓊恩已經有些勃起的下身,讓那地方變得更加堅硬滾燙,「那麼,我就直言不諱吧: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我喜歡做交易,」瓊恩說,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繃緊,艱難地抵禦著慾望的誘惑,「請具體些。」

莎珞克貼得更緊,她的動作也更加溫柔而熾熱,「很簡單的事情,」她低聲說,「我只是想從燭堡裡取走一些東西。」

瓊恩微微一怔,抬了抬眼,「你說你是個殺手。」

「殺手未必只會殺人,」莎珞克說,「殺手意味著某種能力。這種能力既可以殺人,自然也可以用來轉移某些東西的所有權。」

這個解釋聽起來似乎也有些道理,而且瓊恩也知道,在這個世界,「殺手」這個詞,其實和地球上不完全等同。地球上的殺手是純粹以殺人為職業的,這個世界裡的殺手,其實更多被列入「遊蕩者」、「盜賊」一類,往往是黑道組織的成員,屬於多面手。

但要偷東西,直接去偷好了,來找瓊恩做什麼?難道要找他當幫手麼?

燭堡是大圖書館,來這裡偷東西……十有八九是看上了什麼珍貴書籍或者絕密資料。雖說曾經有人說過「竊書不算偷」,但瓊恩才不信這種謬論——更關鍵在於,就算瓊恩相信,難道他能說服燭堡的這些守衛也相信麼?

如果盜竊成功,那自然萬事大吉,所謂「沒有被發現的犯罪就壓根不是犯罪」;但如果失手被抓住了怎麼辦?雖說偷書似乎算不上是嚴重犯罪,大概不會被抓去砍頭或者上絞刑架,但麻煩總是免不了了。瓊恩是個懶人,最怕的就是麻煩。

「非常好,」他說,「我現在明白你來燭堡的目的了。」

但我還不知道你躺在我床上的目的。

莎珞克顯然聽到了巫師沒有說出口的後半句話,她媚笑著,伏在男人身上,讓兩人的臉貼得很近;她的雙腿緩慢而有技巧地刺激著那越來越堅硬滾燙的東西,直到它已經龐大得超出她的心理預期。「這麼大?」殺手在心裡微微有些驚訝,雖然她的身體也曾經被更粗大的東西貫穿過,但那次是一個獸人,而如今面對的卻是個人類,而且還是個少年。

「看來這次運氣不錯。」她心想,或許,如果對方能表現出和他的器官尺寸相匹配的能力和技巧的話,她可以考慮在事成之後讓他毫無痛苦地死去。

莎珞克並非禁慾主義者,她很早就學會了享受性愛的歡愉和快樂。在最開始是被迫的,在後來就變成了主動。作為一個漂亮的女殺手,身體原本就是她最有威力的武器,當然這是指對付男人的時候。

「想請你幫個小小的忙,」她說,解釋自己前來的意圖,「第六座高塔,我的僱主希望得到裡面的某本書。」

「我能做什麼?」

「我會給你那本書的名字,」莎珞克輕聲說,「明天你幫我找到那本書,在上面做一個小小的記號,這樣,晚上我去取它的時候,就會方便得多。」

瓊恩有些迷惑,「我不明白,」他說,「你為什麼不直接自己去做?」

「因為那是本魔法書,」莎珞克說,「這裡的守衛和引導者都是疑心很重的。如果我去翻閱一本魔法書,他們會格外警惕和關注,讓我沒有下手做記號的機會;而你就不同,你是個巫師,去翻一本魔法書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們會掉以輕心。」

聽起來似乎也很合理,而且風險似乎也不大……

「就這些?」

女殺手點頭,「就這些。」

「那麼我能得到什麼?」瓊恩問。

莎珞克格格嬌笑著,她雙手撐著瓊恩的胸口,支起身來,分開雙腿跨坐在男人腰間。她緩緩移動著腰肢,直到對準那一柱沖天的巨物,慢慢沉腰往下,將它完全吞進自己的體內。

「這就是你的報酬。」她微微喘息著,跪在瓊恩腰側的雙腿用力,身體開始慢慢上下聳動。



燭堡篇 第十節 香唇

「這就是你的報酬。」她微微喘息著,跪在瓊恩腰側的雙腿用力,身體開始慢慢上下聳動。

快感急劇累積,瓊恩幾乎忍不住要立刻發射出來,他深吸口氣才堪堪忍耐住,心中不由得也是驚詫萬分。根據他以前在陰魂城跟老傢伙學過的知識,這要麼就是所謂的天生「名器」,要麼就是練過什麼鎖陰功夫,無論哪一種,都是極罕見難得的床上勁敵。

不簡單呢。

他跟著田伯光學了幾年,除了半吊子武功之外,學得最好的是房中之術,可惜一直沒多少機會施展。到目前為止,真正上過的女人其實只有芙蕾狄一個,姐姐珊嘉和梅菲斯都還沒真正到手。芙蕾狄嬌弱單純,在床上對付起來完全不需要多少技術含量,輕易就能讓她欲仙欲死,癱軟無力,總令瓊恩有種無用武之地的感覺。如今突然遇上這麼強悍的對手,不由得精神倒是一振。

他緩緩呼吸,運起內息,開始悄悄地使用以往學來的方法,挺腰往上。莎珞克正嬌喘著,扭動腰肢,猝不及防之下,「啊」地輕吟出聲,心中不由得又是驚訝又是歡喜,沒想到這個少年居然有這等本事。「挺厲害呢。」她媚眼如絲地看著身下的男人,腦中閃過一絲猶疑,「是不是饒他一命。」但這個念頭瞬間抹消,開玩笑,世界上男人多得是,完全沒必要在乎這一個。

不再考慮這個無聊的問題,莎珞克開始專心享受。昏暗的房間裡靜悄悄的,只聽見兩人粗重的喘息聲,和肉體交合時的淫糜聲響。瓊恩已經漸漸有了發射的慾望,他看著正在身上努力動作的女人,發現她俏臉酡紅,星眸半閉,顯然也已經快要達到再一次的高潮。

他滿意於這個結果,以及自己今天的表現。能在床上征服一個顯然經驗豐富的女殺手,這多少也會讓男人的虛榮心得到滿足。但他並沒有喪失警惕,沒有忘記兩人之間其實還是處於半敵對的關係。莎珞克為她的行為給出了合理的解釋,瓊恩聽不出什麼破綻,但他不會完全相信。

所以當女人俯下身,親吻著他的額頭、眉毛、鼻樑、臉頰,然後準備接吻的時候,瓊恩嗅到了一絲有些奇怪的氣味。

※※※

氣味是從女人的香唇上傳來的。

只有世界上有女人,就一定有化妝品。在這個費倫大陸,化工產業雖然不發達,但眼影、唇膏、腮紅、睫毛膏等等女性的常見裝備都是有的,一樣不少。瓊恩很懷疑裡面會不會含有什麼有毒物質,便如鉛之類,但也沒興趣去研究。反正珊嘉從來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無需擔心。

他用眼角餘光快速地瞥了一下,見莎珞克的唇上似乎塗了什麼東西,在黑暗中有些亮晶晶的。這倒並不奇怪,女性的唇膏往往有這種效果,看起來璀璨如鑽石,頗為誘人。但這氣味卻有些古怪。

香甜之中,彷彿帶著些許的麻醉感。

瓊恩家裡開的是法術材料商店,跟田伯光學了三年的調配春藥,本身又是精研變化學派的煉金巫師,藥劑學是他的專業領域。一嗅之下,立刻察覺到異樣,女人唇上塗的絕不是簡單的唇膏,肯定是某種藥物。

難道是毒藥?

確實,瓊恩聽說過有在嘴唇上塗毒藥,藉著接吻的機會殺人的事例,但如果莎珞克真要殺自己,有無數種直截了當的方法可以動手,何必這麼麻煩,難道覺得這樣殺人很香艷麼。

或許不是毒藥……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不能碰。

這是個很容易做出的結論,但要解決這個問題卻不容易。莎珞克在瓊恩臉上親吻著,淫媚地低吟喘息著,香唇漸漸移到瓊恩嘴邊,如果再不採取措施的話,下一秒鐘她就會吻上來。

她跨坐在瓊恩身上,這種姿勢讓巫師沒辦法發力把她推開,何況兩人的身體還緊密地結合在一起。魔法也不管用,因為兩人的臉貼得太近了,瓊恩如果念誦咒語,立刻就會被對方察覺。傳說高明的大巫師有無需唸咒即可施法的精湛魔法技藝,但瓊恩顯然距離這種境界還差了十萬八千里。

何況施法大多都是要法術材料的,此時裝著材料的長袍正搭在床邊的椅子上呢。

瓊恩腦中急速轉著念頭,眼看莎珞克就要吻過來,那原本誘人的紅唇此時彷彿是催命的令符,嚇得他連深陷在女人體內的巨物都幾乎有萎縮軟化的跡象。該死,這下子真要麻煩了……

陡然靈光一閃。

瓊恩是個巫師,同時因為跟著田伯光學了三年,同時還能算是個三流武者和二流淫賊——之所以是二流,是因為空有豐富理論卻沒多少實踐經驗。

如今拳腳是不用指望了,魔法也是用不出了,那只剩下一條路,就是發揮淫賊的本職技能吧。

田伯光傳授的那些技能裡,除了挑情手法、配製春藥之外,還有最核心或者說最隱密的採補之術,包括那所謂的看家本領,其實壓根就是屠龍之術的采玉訣。陰陽採補之術能吸納女性真陰,補益自身,是一種比較邪門的本事,損人利己,所以素來為正道人士所不取。被採補過的女子,往往都會精神疲倦暈沉乏力,男人反倒更加精神奕奕,越戰越勇,一夜連御十女都不在話下。瓊恩沒什麼道德感,也無所謂什麼損人利己正道邪道之類,照樣都一股腦學會了,和芙蕾狄在一起的時候也偶爾拿來試試,算是調劑氣氛;看著小女孩被**得嬌弱不堪的模樣,確實是很能滿足男人的虛榮心的。

至於那個被老傢伙吹得神乎其神的采玉訣,因為到了這個沒有內功的世界裡,純屬垃圾技能。瓊恩學倒是也學了,根本就沒指望能用上。而且采玉訣在本質上還是一門採補術,只是比普通的採補術更加霸道十倍,所以能夠連內力都吸過來。這功夫用來對付江湖女俠是再適合不過,倘若用來對付尋常女子,只怕一場交合下來,對方就要氣息奄奄了。

瓊恩自然不希望出現這種意外,所以采玉訣是一次都沒用過,幾乎都快要給忘到腦後了。如今事到臨頭,陡然想起這根救命稻草來。

壓抑住心頭的狂喜,他微微側臉,避開莎珞克的親吻。殺手微微一怔,略有些不快,正要再吻他,陡然感覺身下的少年腰身猛挺,一次又一次,中間毫無半點空隙間歇,彷彿機械一般。

「啊……啊……啊……」

這一輪猛攻讓莎珞克原本稍稍消退的慾火再度升起,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伏在巫師胸口,下身隨著衝刺而起伏拋落,盡情享受著這狂野的衝擊,一時顧不上去親他。這正合巫師之意,他看準時機,全力以赴,一邊回憶著口訣,一邊加緊動作。他自然不指望能吸到什麼內力,只想著能在交合中把對方搞脫力,自己就有機會脫身。

這個計劃似乎實施得很順利,莎珞克並沒有察覺——當然,她怎麼會知道世上居然有採補術這種淫邪的法門呢。瓊恩一邊慶幸這個世界中沒有多少田伯光類型的傢伙,一邊慶幸自己還沒有把采玉訣給忘了。他努力衝刺著,悄悄地發出一股無形的吸力。

他此前從沒試過采玉訣,所以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但事實似乎是超出他的預料。內息剛剛運起,他立刻就清楚地感覺到一股力量從莎珞克膣內湧來。

不對……這力量好古怪……

這力量陰寒、冰冷,充滿著不言而喻的邪惡和混亂,它彷彿洪水找到決口一般奔湧而來,通過兩人身體聯接最深的部位傳過來,透入瓊恩體內。瓊恩驟然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浸入冰冷的黑暗深淵,悲哀、傷感、痛苦、絕望……一切黑色的負面情緒,像地獄最低層的幽魂,尖叫著,伸出爪子衝出來,包圍撕裂著他的意識。霎那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彷彿呼嘯的寒風在空曠的墳場裡迴盪。

彷彿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但也可能僅僅過了一瞬間,瓊恩驟然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床上,但身上已經沒有正跨坐著的女人。兩人不知何時分開了,莎珞克被他推下床,或者也可能是自己翻身跳下床,反正殺手此時正赤身裸體地站在床邊,瞪著瓊恩,她的脊背微弓,像貓一樣,這是感覺到危險的本能反應。剛才還充滿性愛歡愉的臉上已經完全不見了那又媚又蕩的神情,變得煞氣凜凜。

「你做了什麼?」她沉聲問。

瓊恩自己都莫名其妙,自然壓根就沒法回答,但莎珞克顯然也不準備聽到一個答案。她手腕一翻,居然又不知從哪裡取出一柄短劍來,握在手中,慢慢走近一步。

她顯然忌憚著,不知道瓊恩剛才到底搗了什麼鬼,畢竟這少年是個巫師。巫師總是令人感到恐懼的,並不是因為他們強大,而是因為他們神秘,誰也不知道一個巫師到底能暗中玩出多少花樣。

她走近一步,作勢欲撲,瓊恩正躺在床上,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正在這危急時刻,「砰」地一聲,門陡地被重力撞開,門板朝殺手砸了過來。莎珞克退後兩步,看見門口站著一個女孩,淡金色頭髮,淺藍色襯衫長褲,手提銀劍,正穩穩站在門口,盯著自己。

梅菲斯。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2 04:26 AM

燭堡篇 第十一節 密洞

看見女聖武士,莎珞克立刻後退。

梅菲斯提劍上前,但殺手退得更快,她錯步後躍,撞開窗子,翻身穿了出去,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果然如梅菲斯所料,她真能將身體瞬間縮成很小一團,從那樣狹小的窗戶通過。

梅菲斯自然沒這種本事,沒法同樣穿過窗戶去追,她轉身看著瓊恩,「你還好吧?」她問。

這個問題有些令人難以回答,瓊恩怔了一下,意識到自己確實安然無恙,點了點頭。雖然赤身裸體地躺在床上,面對著一個少女,但當事人雙方似乎都並不在意這個問題。瓊恩反正臉皮厚,梅菲斯大概是也並非第一次看見了,也不在乎。

「沒事。」他說,覺得嗓子似乎有些嘶啞,可能是剛才太緊張了。

謝天謝地,他想,總算梅菲斯恰好趕到,否則自己這下子真完蛋了。

他前一刻還在女人身體裡衝刺,尚未發射就突然中斷,如今某個部位還正在殺氣騰騰地矗立在冰冷空氣裡。這突然中斷的感覺很不好,不過現在顯然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跳下床,匆匆套上衣服,「謝謝。」他對梅菲斯說。

「走。」少女簡潔地說。

瓊恩愣了下,隨即明白過來。或許這個女殺手確實原本沒有殺瓊恩的意思,但剛才的情形——雖然瓊恩自己都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說明她已經動了殺機。而她是個殺手,今天能悄悄潛入房間裡來,明天自然也能,今天是被梅菲斯逼退了,但總不可能女聖武士寸步不離地保護著瓊恩。

神出鬼沒的殺手,永遠是最銳利的攻擊,要對付她,不能固守等待,只能以攻對攻,把她找出來。

如果說昨晚莎珞克還沒有對瓊恩表現出明顯的殺意,梅菲斯礙於聖武士的準則,不能採取什麼措施的話;如今殺手已經有行兇殺人的表示,她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動手了。

想明白這一點,瓊恩的動作立刻迅速起來。確實,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著想,他必須把這個女殺手抓住,否則明晚就別想睡覺了……不,只怕是以後都別想安心了。

只是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種陰冷、冰寒徹骨的感覺,讓他現在都覺得全身隱隱有些麻痺僵硬,手足四肢不太聽使喚。

瓊恩多少也練過點內功,有點底子,雖然一直上不去,但終究也還算熟悉。這絕對不是內力,而且對方也不可能練有內功,除非她也有個穿越者當老師,或者她也是個穿越者……世界上的事情不會這麼湊巧吧。

來不及思考這些,他穿上長袍,從次元袋中取出龍鱗盾,持在左手上。此時這裡的動靜終於吵醒了燭堡中的人,外面火把的亮光閃起來,皮靴踏在地上發出啪啪聲,幾個守衛衝了過來,看著房間裡的兩個人,以及地上的門板,「怎麼回事?」領頭的一個人問。

瓊恩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他當然不會把具體的細節透露,只是說那個叫莎珞克的女人是個殺手,要刺殺他。衛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梅菲斯,略略猶豫,轉頭傳下命令,讓手下去莎珞克的房間察看。

出了這種事情,莎珞克不可能還在自己的房間裡等著人來,肯定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

衛兵沒有在莎珞克的房間裡發現什麼,這在意料之中。由於有人指控出現謀殺事件,燭堡的衛兵開始行動,他們點燃火把,搜索城堡的每一處角落。梅菲斯穿上銀甲,提著銀劍,和瓊恩也加入了搜索隊伍,但最終是一無所獲。殺手彷彿消失了一般。

難道她逃出燭堡了?

這種可能性不高,燭堡正門是有衛兵日夜看守的,而城牆非常高——不但高,上面還附著了各種強化魔法,就算是蜘蛛人都沒辦法攀爬上去。傳送之類的法術是早就被封鎖了,更不可能。

燭堡並不大,其實就是高崖上的一座城堡,就這麼點地方。既然不可能逃出去,中央高塔在夜間又是用魔法封閉的,剩下無非就中間這一圈環狀地帶。但鬧騰了大半夜,結果卻是一無所獲,彷彿真的人間蒸發了似的。

奇怪啊。

搜索到最後,梅菲斯發現了一個地方。那是在歐格瑪神殿側後方的一塊空地上,貼著城牆根,有一個地穴。入口並不寬,但應該能通過一個人,黑沉沉的,不知通往什麼地方,陰陰的冷風從裡面吹出來,彷彿要刺透骨子裡,站在旁邊的人都忍不住要打個寒顫。仔細傾聽,似乎風中還夾雜著奇怪的聲音,像是某種危險的怪獸在粗重呼吸,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會不會藏在這裡?」瓊恩問。

守衛隊長猶豫著,似乎這個問題不方便回答,「這裡沒法藏人的,」他最後說,「不會在這裡。」

這話很可疑,明明是一個很深的洞穴,為什麼沒法藏人?「但只有這裡沒找過了,」瓊恩爭辯說,「她很可能就藏在下面。」

「這裡面沒法藏人。」守衛隊長重複。

瓊恩皺著眉,看著洞穴。黑沉沉的洞口顯示下面非常深,絕對有足夠的空間容納一個人,而女殺手顯然不是個挑剔地方的人。為什麼守衛隊長堅持不肯下去察看一下,難道這裡面有什麼秘密?

一直沒說話的梅菲斯開口了。

「米莉亞姆是嗎?」她平靜地問。

守衛隊長驚訝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但梅菲斯沒有解釋。很奇怪地,可能是錯覺,但瓊恩真的覺得看見她身上的銀甲似乎在微微泛光,但別人可能都沒注意。最後,守衛隊長點點頭,「對,米莉亞姆,」他說,「所以這下面不可能藏人。」

瓊恩不知道他們口中所說的「米莉亞姆」是什麼,聽起來像是個名字,但這和洞穴裡能不能藏人有什麼關係……難道這個米莉亞姆是某種怪獸麼,就住在這洞穴裡?燭堡是個圖書館,又不是動物園,更不是奇獸農場之類,不至於在城堡底下開養殖場吧。

這個問題不得而知,因為梅菲斯和守衛隊長短暫的交談後,彷彿達成了共識。守衛隊長招呼著他的手下前往馬廄方向搜索,梅菲斯慢慢跟在後面,瓊恩不知緣由,只能跟上。

「米莉亞姆是什麼?」他悄聲問梅菲斯。

少女微微搖頭不答。他們跟隨著守衛,將所有的地方都仔細搜索過了,確認沒有殺手的蹤影,最後大家只能猜測她已經用某種方法逃離燭堡。

折騰了大半夜,東方已經微微發白,再過半小時,太陽應該就要升起了,又是新的一天到來。這是瓊恩和梅菲斯在燭堡的第九天,按照規矩,他們只能呆十天,然後就必須立刻離開,一個月內不准再進入燭堡。

衛兵們各自散去,固守崗位。瓊恩也準備回到住處,打算稍事休息,等八點鐘高塔開門,繼續今天的學習。走了幾步,梅菲斯站住了。

「嗯?」他停下腳步,看著聖武士,「怎麼了?」

梅菲斯看著遠處的守衛,他們都沒有朝這邊看過來。「那個殺手應該就在洞裡。」她說。

「但你們剛才不是說……」

「燭堡下面是他們的禁地,」梅菲斯快速解釋,「裡面曾經住著一隻叫米莉亞姆的銀龍。」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13 AM

燭堡篇 第十二節 我和你一起

好吧,原來所謂的「米莉亞姆」是一隻銀龍。但據瓊恩所知,銀龍在龍族中算是最溫和友善的一種了,它們喜歡和人類打交道甚至成為朋友,喜歡吃人類的食物,在很多傳說故事中,銀龍還喜歡變**類模樣四處旅遊,融入人類的生活中。如果燭堡的地下住著一隻銀龍,那理當可以和平共處才是,何必把這裡設為禁地?又為何就認定殺手不可能藏在裡面呢?

銀龍並不是紅龍那種惡名昭彰的吃人龍啊。除非瓊恩的「怪物學」課程裡在胡說八道,否則一般一個人類誤入銀龍的領地,只要不是笨到去攻擊銀龍主人,就不必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這隻銀龍有些特殊,」梅菲斯簡要地跟瓊恩解釋,「她比較凶狠。當年燭堡犧牲了很多人,才把它封在下面。」

聽起來,這隻銀龍非常凶狠。顯然,如果女殺手真是躲進這裡,那大概也就是個死人了,所以守衛隊長才那樣肯定說:「這裡不可能藏人。」其實他的意思應該是:「這裡不可能藏活人。」

但如果這麼說的話,當時為什麼不直接把銀龍殺死得了。就算無法殺死,只能封在地下,也不用特地還留個通道吧,難道是專門引誘人去送死麼。這設計也太奇怪了。

但梅菲斯也不清楚具體情況。這事應該是燭堡的高層機密,她也只是隱約聽到一點零碎的傳聞罷了。只知道曾經有這麼一隻銀龍在燭堡肆虐,傷害了不少人,後來燭堡花了大力氣,犧牲了幾個高階巫師和一隊武僧,總算把它封在地下,其餘也就不知曉了。

那麼現在怎麼辦?

「我得下去看看。」她說。

瓊恩嚇了一跳,下去看看?既然知道這下面有條脾氣惡劣的銀龍,自然是避之唯恐不及,怎麼還能下去。反正女殺手如果真是藏在裡面,估計現在也差不多是死人了,她難道還能鬥得過龍不成。

但梅菲斯態度似乎很堅決,她要親眼看到殺手的屍體,否則不能確認她已經死亡。坦白地說,瓊恩不太能理解這種聖武士的堅持,他將此理解為一種無可理喻的偏執,覺得毫無必要,但顯然他沒法說服對方。

瓊恩知道,對於梅菲斯來說,這個女殺手在燭堡中,就是一個極大的危險因素。從殺手進入燭堡那天起,梅菲斯就很懷疑她的身份和來意,而如今已經得到證實——要不是梅菲斯及時趕到,瓊恩此時估計已經是個死人了。

如果不能確定殺手真的已經死亡,那麼就有可能發生新的謀殺,作為提爾的聖武士,梅菲斯對此自然無法漠視。

但問題是,就算如此,也完全沒必要下去啊,直接在這洞口守著就是。燭堡其他地方已經被搜遍了,只有這一處有可能。在這裡守株待兔等上半天一天,如果殺手還不出來,那說明差不多真是被銀龍當早餐了。何必非要以身涉險,親自下去看。

但梅菲斯搖搖頭,「我必須下去一趟,」她看著那黑沉沉的洞口,沉吟著,「我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裡面有個聲音在呼喚著我,要我去見她。」

瓊恩皺起了眉頭。

聽到莫名其妙的呼喚聲音,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在很多傳說故事裡,這都往往是邪魔的引誘,是亡靈的陷阱,是女巫的邪術,或者海妖的媚惑。瓊恩小時候,聽父母給他和珊嘉姐弟倆講故事,也往往就會有類似的情節:一個小孩子聽到叢林中有奇怪的聲音在呼喚他,讓他過去。孩子把這事情告訴了父親,父親告訴他千萬別過去。但孩子往往經受不住引誘前去,最後總是落入什麼邪魔或者女妖的魔爪。

當然,這些都是古老相傳的老掉牙的故事,陰魂城裡哪來的什麼叢林、邪魔和女妖,如果有,早被軍隊掃蕩得一乾二淨了。

這地洞裡,據說應該是一條銀龍,難道是它在呼喚著梅菲斯?這倒果然有邪惡生物的作風,不愧是一隻特殊的銀龍。

「我感覺那個聲音似乎沒有惡意,」梅菲斯說,她沉思著,臉上的神情有些迷茫,「總之,我得下去看看。」

對於梅菲斯的性格,瓊恩也算是有所瞭解了。這個少女很聰明——或者說非常聰明,絕對有遠超常人的智商,她行事冷靜,權衡清楚,所有的利害關係她其實全都明白,方方面面都考慮到,根本就不用他人來提醒解釋;但同時,她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聖武士」,她和所有的聖武士一樣,堅持、固執、恪守準則、信念堅定,一旦認準了某件事情,做了某個決定,那就不用想還能勸說她回心轉意。

這種人最難對付。

瓊恩不怕遇上聰明人,因為聰明人也就意味著頭腦清楚,能權衡利害,能分析利弊,能交流談判,是「可以理喻的」。瓊恩也不怕遇上信念堅定的傢伙,因為這種人往往頭腦簡單盲目熱血,略施詭計就能玩得團團轉。但遇上這種既聰明又堅毅的,那可真就頭疼了。

所有的利害分析,她其實完全都清楚,根本就不用你多說;明明知道有危險,偏偏還要去做,瓊恩真就半點辦法也沒有了。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歎了口氣。

「好吧,」巫師說,下意識地移動一下右腿,他能感覺到那柄精金匕首正靜靜躺在靴子裡,這令他安心多了,「我和你一起下去。」

正往洞穴走去的梅菲斯停住腳步,看著他。

「你沒必要下去,」她說,「在上面守著就好。」

瓊恩搖頭,「我跟你一起下去,」巫師說,「彼此有個照應,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或許會有危險的。」她說。

「我陪你。」

梅菲斯的秀眉微微上挑,她的臉上似乎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但隨即隱沒不見。「悉聽尊便,」她說,「你是我的主人,你有決定權。」

瓊恩皺著眉,他不喜歡聽到這句話……好吧,不喜歡也沒辦法。「那走吧。」他說。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14 AM

本帖最後由 jo4jp6vul40323 於 2011-1-16 01:39 PM 編輯

燭堡篇 第十三節 幽靈銀龍

忙亂搜捕了大半夜,燭堡的衛兵們都有些疲倦了,此時守衛的守衛,休息的休息,並沒有人注意到瓊恩和梅菲斯偷偷靠近那個洞穴。

洞口其實很隱蔽,貼著城牆根,被歐格瑪神殿的外牆擋著,不特別留心根本不會發覺。如果今天不是遇上這樁事,瓊恩和梅菲斯應該也不會注意到。

兩人貼著牆壁,站在洞口旁邊。瓊恩低頭往裡看去,黑沉沉的深不見底,不知通往何處,他不敢冒險,默誦咒語,先扔了個閃光術進去,想看看情況。一團亮白色光球從他掌中拋出,落入洞中,瞬間就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見了。

要麼就是這洞特別深,要麼就是有某種魔法禁制,熄滅了瓊恩創造出的閃光球。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冒險一試了。

洞口很小,只能一個人一個人地通過,沒法兩人一起。梅菲斯先下去,瓊恩跟隨其後,這倒並不是說女士優先,所以面對危險也讓女孩子上前——是因為兩人當中,梅菲斯是戰力和盾牌,理所當然擋在前面。瓊恩是個巫師,哪有讓巫師在前面對危險的道理。這種時候,也就顧不得男女性別了。

梅菲斯穿著從人面獅那裡搜刮來的浮空靴,一個口令啟動,隨即便緩緩懸浮起來。她漂移著,緩緩落入洞穴中,瓊恩左右看看,四顧無人,也輕誦咒語,為自己施加了一個浮空術,跟著梅菲斯進入洞中。

他低頭看著前面的梅菲斯,保持勻速緩緩降下,兩人一前一後,垂直降落了很久,一直還沒到底。瓊恩心中有些擔心起來,浮空術也是有時間限制的,不能一直懸浮著,這洞到底有多深,別到時候法術失效,兩人摔死在洞裡,那可就太滑稽了。

幸好,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時候,前面梅菲斯的身形停下來,藉著她身上銀甲的微光,瓊恩看見少女身體微屈,隨即橫移兩步,避讓開來,顯然是已經落地了。

他感覺自己的腳尖碰到地面,立刻也取消了浮空術,站在原地觀察四周。洞穴裡非常黑,壓根什麼都看不清楚,洞口在頭頂高處,非常遙遠,地面的光也透不下來。瓊恩思忖著,伸手往長袍內側口袋裡取了點粉末,在左手龍鱗盾上撫摸了一下,念了句咒語。

盾面上浮起點點碧綠光球,彷彿千百隻小螢火蟲似的,雖然微弱,但聚合起來卻也能將身週五英尺內都照得清清楚楚,只是映著兩個人的臉都有些青碧,看起來頗為詭異。

瓊恩原本以為這裡是一個巨大的洞穴,裡面居住著一隻銀龍,結果卻發現錯了,他們落腳的地方,左邊、右邊和背後全是石壁,唯有前面有一條綿長幽深的隧道,不知道通往哪裡。

事已至此,只能往前走看看。

依舊是梅菲斯在前,瓊恩在後,他低聲念出口令,將龍鱗盾活化浮空,繞在自己身周旋轉,一手取了材料,警惕地看著四周,隨時準備施法。

隧道幽深曲折,不知通往何方,兩邊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壁,雖然是地下,但卻很乾燥,沒有長任何苔蘚之類。只是石壁表面非常粗糙,不像是有什麼生物長期居住在此,至少很少使用這個通道,否則石壁應該被磨得更光滑才是。

不知道這個發現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腳下也是石塊,兩人都穿著皮靴,小心翼翼,盡量不發出聲響。剛走出沒幾步,梅菲斯突然停下來,瓊恩猝不及防,差點撞上她。

「怎麼?」他輕聲問。

梅菲斯沒有回答,偏頭示意他自己往前看。瓊恩的視線越過梅菲斯的肩頭,看見了那令少女停下腳步的東西。那是一顆骷髏頭,以及下面連接著的肩部骨架,懸浮在半空中,其餘部分都已經不見。骨架的手臂高舉著,是一個徒勞無功的遮擋手勢,大張開的下顎表明她臨死前的恐懼尖叫;骨架的脖頸上,掛著一個樸素的金屬項圈,泛著金色和銀色混合的微光。

這具只剩下頭部和肩部的骷髏骨架就這樣詭異地懸浮在面前,擋著兩人的去路。

這算什麼?是銀龍對入侵者的警告?

瓊恩觀察著骷髏脖頸上的那個項圈,他敏銳地發現它上面附著某種魔法,應該就是保住骷髏骨架的上面半截沒有散歸塵土的緣故。那麼,這骷髏生前是個什麼人?某個被銀龍殺死的倒霉蛋麼?

他不敢去碰骷髏,怕上面有什麼魔法陷阱或者機關,但隧道就這麼窄,這傢伙擋在前面,如果不把它移開根本沒法過去。梅菲斯見他神色,提起劍,準備直接將骷髏劈開,但瓊恩攔住了她。

「我來吧。」他說。

「試試這個魔法。」他心想,低聲念誦咒語,伸出手,隔著虛空遙遙對那骷髏推去。他的內力練得一塌糊塗,自然遠沒有什麼隔山打牛或者劈空掌的本事,這不過是一種小戲法,叫做巫師之手,類似於地球上所謂的「意念移物」的氣功或者異能,瓊恩早就學過,如今拿來試試看。

他祈禱著這具骷髏不要份量太重,因為「巫師之手」只能移動很輕的東西。幸好,隨著他隔空一推,骷髏晃晃悠悠地像一扇門似的移開了,沒有任何異常情況出現。瓊恩向梅菲斯點點頭,讓她先過去,自己維持著法術,跟著也從骷髏身旁穿過。

兩人繼續向前,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了微弱亮光,彷彿是一個藍色光球,懸浮在空中。

梅菲斯站定腳步,傾聽著,判斷周圍沒有別的生物,然後兩人緩緩靠近察看。是一個藍色的玻璃球(但又有些像是水晶,材質彷彿介乎兩者之間,很奇怪),大約拳頭大小,中間是空心的,泛著微微的藍光,貼近石壁,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彷彿被什麼無形的力量托著。

「這是?」梅菲斯觀察著,看不出什麼名堂,難道是個裝飾品麼?擺在這裡當路燈用。

她不敢伸手去碰,這是冒險者的常識,不明白底細的東西千萬不要亂碰,否則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顯然,這涉及到巫師的專業領域,所以她側過臉來,看著瓊恩,等待著他的解釋。

「守護者之球,」瓊恩觀察了半天,在腦中搜索著資料,和面前的藍色小球對照,終於下了結論,「應該就是守護者之球。」

光說一個名字,梅菲斯自然還是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她沉默著,等待著瓊恩的進一步解釋。

「一種極罕見的魔法物品,」瓊恩解釋說,「它能反轉法術。」

守護者之球不能攻擊,不能守禦,唯一的作用就是反轉法術。在它周圍一定範圍內,任何人使用攻擊性魔法(無論神術奧術)都會被它反彈回施法者自身。對於巫師來說,這是種非常頭疼的東西,好在它也有很大缺陷,第一是無視敵我雙方,一概無差別反彈;第二是製造起來特別麻煩,花費昂貴;第三它其實是一次性產品——只能反轉一次法術,然後立刻自動摧毀。總得算起來,比較得不償失,頗不實用,所以也很少有人真費功夫去製造。

瓊恩是煉金巫師,魔法物品學屬於他的專業領域,想了半天,總算記起了這東西。

這地下洞窟裡,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守護者之球既然懸浮在空中,說明附近肯定有某個施法者在遙控著,否則就會自動落到地上了。

難道說這隻銀龍,居然還是個巫師麼?雖說龍都是天生的施法者,但真去精研魔法的龍,可實在是少之又少啊。

瓊恩有心要破壞這只守護者之球,但躊躇一會,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守護者之球都是和施法者精神聯結的,一旦摧毀它,施法者立刻就會知道,等於是提前警告「有人入侵」,反而更糟糕。

好在守護者之球只反彈攻擊魔法,瓊恩主修變化學派,原本就不擅長攻擊,所準備的法術中,除了一個石彈術,其餘全是防禦、強化和輔助類型的,倒也沒什麼妨礙。如果真遇上敵人,與其指望自己那點攻擊能力,不如指望梅菲斯。

他們小心地避開這顆守護者之球,繼續向前,走了一會,又發現了一顆守護者之球,不過這次是深紫色的。當然,不同顏色的守護者之球其實在作用上沒什麼區別,不過是外觀上的差異罷了。

此後一路都看見這種守護者之球,五顏六色,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懸浮在通道兩側,簡直便如路燈似的,指引著行人。

大概繞過了七八個守護者之球,他們終於走到了通道的盡頭,看見了一座巨大的洞窟。

彷彿空寂的大廳,黑沉沉的四壁有種令人透不過氣的壓迫感,穹頂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亮,就像夜空中的星星,勉強映照出整個洞窟的全貌。空曠、寬敞、氣派,大體上,似乎也很符合瓊恩腦中對龍穴的想像,儘管他並沒有真正見過——不過少了最關鍵的兩樣東西。

金幣珠寶堆,還有龍。

根據所有的冒險者傳說,龍穴中都應該是金燦燦亮晶晶的,到處都堆滿了金幣和珠寶,然後闖進龍穴的冒險者就看見一隻肥胖的龍正躺在金幣堆裡呼呼大睡。所有的故事裡,都是這麼描述的。就連陰魂城巫師學校的怪物學課程上,都特地有這麼一句強調:「龍和女人最大的相似,就在於他們都喜歡金燦燦亮晶晶的東西。」

顯然,這隻銀龍再次表現出了它的特立獨行。

這裡既沒有金幣珠寶,也沒有龍,這讓瓊恩和梅菲斯在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略略有些失望。難道說,這裡還並不是那隻銀龍的真正居所?

正當他們準備往前走一些,更仔細地察看地形時,洞窟周圍突然亮了起來。幾十個守護者之球懸浮在空中,貼近牆壁,放出光芒,環成一圈五顏六色的光帶。

緊接著,原本空曠的洞穴正中,出現一團巨大的黑色漩渦。一件長方形物體從漩渦中緩緩升起,懸浮半空……看那造型,似乎是個棺材。

棺材?這裡難道是墓地麼?

這是一具非常華麗精緻的棺材,用的木料應該是黑色的沉魂木,四角以金片包裹,飾以各種繁雜的花紋,似乎是龍語,但隔得太遠看不清楚。棺材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幾本書,一色都套著銀色羊皮紙書皮,泛著微微銀光,和瓊恩這些天在高塔內看的那些書籍一樣。

燭堡裡的書怎麼會放在這棺材上?

無暇思索這些,黑色漩渦急速轉動著,彷彿滾沸的湯,從中飛出無數幻象來。轉眼間,瓊恩和梅菲斯就看見棺材周圍顯出一幕幻境,他們看見滿地的羊皮紙碎片和斑斑血跡,以及被撕碎的肉片和骨頭,還有殘破的皮甲、衣服——看起來,它們生前都屬於某些不幸的人類。

在這陰森森的幻象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浮現出來。

它的身軀極其龐大,幾乎佔據了大半個洞窟,巨大的翅膀展開著,高高昂起的頭俯視著瓊恩和梅菲斯,形容威嚴而優雅。它有著亮銀色的鱗甲和水銀球般的雙眼,頭上有一個銀色的碟狀物,彷彿護盾。

這是一隻銀龍。

雖然瓊恩此前從沒見過銀龍,但他依舊一眼就認了出來,因為它和怪物學課程上的「銀龍」一節的描述一模一樣,分毫不差……不,不是完全一模一樣,有一點小小的區別。

或者說,是非常關鍵的區別。

面前這隻銀龍,雖然栩栩如生——卻也終究只是栩栩如生,它的身體是完全透明的,其實只是個若隱若現的虛像,根本就不是實體。

或者,這還是個幻象。

但事實並非如此,瓊恩和梅菲斯都已經有些不由自主地顫慄起來,這並非是因為傳說中的「龍威」,而是因為清楚地感覺到了銀龍身上那冰冷、腐敗和陰暗的味道,那是唯有千年古墓裡才有的亡者氣息。作為一個神聖的聖武士,作為一個成績不錯的巫師,兩人都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

梅菲斯說這裡有一隻叫「米莉亞姆」的銀龍,她說對了——但很顯然,她忘了說一個非常重要的細節,或者說她自己都不知道……

這隻銀龍,已經是個死銀龍了……它現在是個亡靈。

或者用更標準的術語說:瓊恩和梅菲斯如今面對的,是一個幽靈。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15 AM

燭堡篇 第十四節 兇手

總是會死的,龍也同樣。

傳說龍的壽命能達上千年,是人類的十倍不止。但再長的壽命,終究也有盡頭,何況這世界上還有個詞叫「意外」。龍固然生而強大,天賦超群,也不是說就不會被殺死的。這種體型龐大的生物,因為喜歡收集金銀珠寶,把自己的洞穴佈置得富麗堂皇,從來都是被冒險者們視為快速揚名發財的墊腳石。如果能殺死一隻龍,不但立刻成為大英雄,名揚天下,單論從龍窟裡摸出來的那些財寶,就足夠一輩子享用不盡了。而且龍是天賦施法的生物,套用一句話,叫做「全身上下都是寶」,無論龍鱗、龍皮、龍牙、龍骨、龍血等等,一概都是珍貴的魔法材料,這也讓龍招致了很多巫師的覬覦。

而且龍往往都比較自負驕傲,離群索居,老死不相往來——簡單地說就是都喜歡當宅,成天悶在家裡睡大覺。當屠龍者們殺上門的時候,龍往往連個幫手都沒有,只能措手不及,孤軍奮戰。

瓊恩不知道眼前這隻銀龍是到了生死大限,自己老死了,還是被燭堡的人殺了。反正,它是已經死了,而且變成了個幽靈。

幽靈是一種非常罕見的亡靈,是由死者的靈魂變成的。按道理說,一切有靈魂的生物死了,有信仰的自然前往神祇的國度,沒信仰的去死亡之神那裡報到,不應該還留在物質界。但在某些特殊情況下,靈魂被某種強大的力量(或許是魔法,或許是其他)束縛,無法擺脫,結果就成了亡靈。

因為幽靈都是靈魂受到強大力量的束縛而演化而成,往往困在某一地域內,或者某件物品中,無法自由活動。只要逃出這一區域或者不接觸物品,即便安全,不會被幽靈所傷;但反過來說,這樣被永遠囚禁束縛著,就算是人都要怨氣沖天,何況幽靈,往往就變得凶戾無比。

現實中,出現這種幽靈的,往往都是某個巫師殺死了人,用魔法將死者的靈魂囚禁住,變成幽靈。在這種情況下,束縛者同時又是兇手,幽靈的怨憤凶戾可想而知,往往完全喪失生前的心智,見人就殺,不可理喻。

難怪燭堡把這裡劃為禁地……有這麼一隻銀龍幽靈在,不是禁地是什麼。

這下子有大麻煩了。

銀龍幽靈緩緩浮現,低頭看著瓊恩和梅菲斯,出乎意料的是,它並沒有直接攻擊,而是開口說話。

「你們是誰?」銀龍問。

它用的是標準的人類通用語,聲音優美動聽,每個韻律節奏都恰到好處,簡直便是渾然天成的樂章。而且瓊恩立刻發現它其實是「她」,一隻女性銀龍,或者說生前是一隻女性銀龍。

不管是男是女,既然她沒有主動攻擊而是選擇詢問,那自然是求之不得。瓊恩正要回答,梅菲斯卻已經上前一步,面對著銀龍。

她沒有說話,身上的銀甲卻泛起光芒,越來越亮,最後簡直像要把她變成一個小太陽似的。銀龍幽靈一開始也有些莫名其妙,但隨即像是發現了什麼,神色陡然變成了又驚又喜,又是不敢置信。

「薩菲莉婭斯?」她叫出一個名字。

梅菲斯的銀甲上光芒更盛,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其中,看不分明。最終所有的光輝聚集成一道銀光矯夭騰起,躍在半空,幻成一隻銀龍虛像來。

該……該死,今天到底是撞上什麼鬼了,瓊恩只感覺自己的脊背一陣陣發麻,一隻銀龍幽靈已經夠麻煩了,居然又冒出一隻來。

比起洞窟裡這只叫米莉亞姆的銀龍幽靈,梅菲斯身上幻出的銀龍幽靈體型似乎要小一些,而且更加透明虛幻,彷彿一陣風過

吹散似的。當然這座洞窟裡似乎沒有風,於是兩隻▋|吹散似的。當然這座洞窟裡似乎沒有風,於是兩隻▋|吹散似的。當然這座洞窟裡似乎沒有風,於是兩隻▋|吹散似的。當然這座洞窟裡似乎沒有風,於是兩隻▋|吹散似的。當然這座洞窟裡似乎沒有風,於是兩隻▋|吹散似的。當然這座洞窟裡似乎沒有風,於是兩隻▋大一小在空中對視著。

「薩娜迦法斯,」比較小一些的銀龍幽靈開口說,用的是龍語,瓊恩自然也能聽懂。這隻銀龍也是個女性,聲音同樣優雅動聽,只是有種縹縹緲緲若有若無的感覺,「很久不見了。還有,」她抱怨著,「你怎麼改個這麼奇怪的名字,米莉亞姆?聽聽,多傻,簡直就像是個人類的名字。要不是今天偶然靠近那個洞,感覺到是你的氣味,我都想不到會是你。」

米莉亞姆,或者說薩娜迦法斯,反正就是這只燭堡下的銀龍幽靈不滿地搖晃著腦袋,「廢話,難道你以為我很喜歡這個傻名字嗎?要不是……」她頓住了,後面的話沒有繼續,「算了,很久不見……你怎麼弄成這幅樣子啊?」

「唔,我們似乎境況差不多啊,」薩菲莉婭斯的聲音裡有一些隱隱的笑意,「至少看起來差不多呢。」

米莉亞姆看著薩菲莉亞斯,再看看她下面的梅菲斯,眼光落在少女穿的銀甲上。「怎麼回事?」她低沉地輕吼著,「你被人殺了?」

「看也看得出來吧,」薩菲莉亞斯輕描淡寫地回答,語氣漠不在乎,彷彿所談論的被殺對像不是她自己似的,「本來感覺到你在這裡,還想請你幫忙的。現在看來,倒是不必指望了。」

她頗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找別人吧,再見。」

「等等,」米莉亞姆低吼著,「告訴我是誰殺了你?」

但薩菲莉亞斯似乎不願再多說,她懶洋洋地歎息著,虛像散開,化作一團銀光進入梅菲斯身上穿的銀甲裡。

莫名其妙趕上這麼一齣戲,瓊恩可謂是完全摸不著頭腦,但他到底不是笨蛋,腦中稍稍轉幾個念頭,他也已經大致猜出了基本情況。

有兩隻銀龍,一隻叫薩菲莉亞斯,一隻叫薩娜迦法斯……好吧,龍都喜歡把自己的名字取得特別特別長,彷彿這樣聽起來有氣派。其中薩娜迦法斯不知怎麼被封在燭堡下面,成了幽靈,還改了個名字叫米莉亞姆;另一隻銀龍薩菲莉亞斯似乎運氣同樣糟糕,她被什麼人殺死了,而且被做成了盔甲——如前所述,龍全身都是上等優良的材料,龍皮做盔甲既輕薄又牢固往往還附帶各種魔法。而薩菲莉亞斯自己也被封在盔甲裡,也成了一隻幽靈龍。

如今薩菲莉亞斯偶然發現洞口,感覺到裡面有熟人的氣息,發現這個米莉亞姆原來就是薩娜迦法斯,於是準備前來求助,以求擺脫這種幽靈狀態。梅菲斯不知道是被控制還是被誤導,或者其他緣故,總之是按銀龍的意願下來了……順便把瓊恩也帶下來了。結果沒想到燭堡地下這隻銀龍也已經成了幽靈龍,自己都擺脫不了,哪裡還能幫得上忙。

總之,這純屬插曲和意外……但問題是,現在似乎有麻煩找上門了。

薩菲莉亞斯發現求助無望,很瀟灑地直接就回銀甲裡睡覺去了,卻留下瓊恩和梅菲斯面對著一隻發怒的銀龍幽靈——米莉亞姆確實是發怒了,她的口中已經噴出縷縷寒冰氣息,水銀球般的眼睛漸漸轉為鮮紅,瞪著面前的兩個人類。

「是誰殺了薩菲莉亞斯?」她問。

瓊恩在心中咒罵著,他怎麼知道誰殺了薩菲莉亞斯……莫非是梅菲斯?但她是個聖武士,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吧。正想著,梅菲斯抬頭看著銀龍,「是我母親殺的。」她平靜地說。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15 AM

燭堡篇 第十五節 救星

謝各位支持,月票驟然增加到28票了,說實話,這遠TI意料。因為是月中上架,事先又沒準備,原本沒抱太大期望,不想結果比我預想得好得多。

今天多更新一章,^_^,多謝,下一章大概下午更新。

這話一出口,把瓊恩都嚇了一跳,對面的銀龍幽靈也怔了一下,彷彿沒料到她居然會如此回答。但隨即,她就怒吼起來,巨大的龍吟聲震得整個洞穴都在簌簌顫動,環繞著牆壁的幾十個守護者之球彷彿海浪中的浮標,被震得搖晃不定。

「兇手!」銀龍幽靈怒吼著,低下巨大的頭顱朝梅菲斯俯衝過來,女聖武士並不閃避,她甚至都沒有舉劍,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毫不抵抗。

幽靈是靈體,它已經不是物質存在,完全由負能量支撐。幽靈沒有實體,沒法像生前一樣直接攻擊,它可以用魔法,但這裡有幾十個守護者之球,用魔法是自殺行為;除了魔法之外,它還可以用「穿透」來殺人。

生命是以正能量支撐,與亡靈滿蘊的負能量完全相悖相剋。凡人如果被幽靈穿過,輕則虛弱無力,重則大病一場,甚至一命嗚呼。越強大凶戾的幽靈,自然攜帶的負能量越多,面前這只幽靈生前是只銀龍,更不用提了,只要被它穿透,就算梅菲斯是聖武士也承受不住。

當然,幽靈並不是無法抵禦。實際上,梅菲斯身為正義之神提爾的聖武士,乃是受神祇庇佑眷顧的神選者,對付亡靈其實是最恰當不過的人選。當日瓊恩在沙漠初見她時,梅菲斯一劍擊潰骨蟲,若是換了其他人,就算是同樣強悍的戰士,絕對做不到這麼乾淨利落。

牧師和聖武士,原本就是亡靈的剋星。

但梅菲斯不知道搞什麼名堂,居然站著一動不動,彷彿不想活了一般。眼看銀龍幽靈就要衝撞過來,瓊恩急速念誦咒語,伸手在梅菲斯肩頭一按。

「負能量!」

他最後用龍語低喝著,指定了這個法術的防禦對象。一面虛幻的透明巨大盾牌應聲而起,擋在梅菲斯面前,盾面上銀色火焰燦爛燃燒,洶湧猛烈,彷彿一片火海。

銀龍幽靈已經俯衝過來,正撞上正能量塑成的銀火大盾,輕微的嗤嗤聲不絕於耳,彷彿沸水澆在寒冰上冒出絲絲輕煙。銀火盾牌一擊而潰,散歸無形,但幽靈也怒吼著退了回去,她顯然也受了傷。

她並不是唯一的受傷者。

瓊恩的魔法抵消了銀龍幽靈攜帶的一部分負能量,但並不是全部。依舊有很大一部分負能量衝進梅菲斯的身體,傷害到了女聖武士。

少女身體搖晃著,踉蹌後退兩步,她的臉色驟然間變得蒼白,毫無血色,連握劍的右手都有些顫抖起來。但同時她彷彿也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抬起頭,雙手握劍高高舉起,盯著高空中的銀龍幽靈。

銀龍幽靈怒吼著,放棄梅菲斯,朝瓊恩猛撲過來。巫師匆忙後退,正要擲出龍鱗盾來抵擋,身邊光芒一掠,梅菲斯的銀劍上放出耀眼聖光,轟然綻開,朝銀龍劈了過去。

這種神聖輝光,對亡靈最有克制殺傷。銀龍幽靈不敢硬碰,颼地後退避開,梅菲斯側身擋在瓊恩前面,「你走。」她說。

瓊恩緩緩後退,但並不急於拔腿逃命,他在觀察著形勢。銀龍幽靈發出尖銳的嘶吼,這不像是龍吟,反倒更像是來自下層界的呼號。她龐大的虛幻身體急劇縮小,最終凝成了一團灰色的煙霧。煙霧散去,瓊恩和梅菲斯看見了一隻巨大的龍的骷髏頭骨。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對顎骨——上顎和下顎,虛虛地張開著,白森森的牙齒上似乎還沾著暗紅色的血跡。空洞的吼

裡面發出來,尖利刺耳。

這次不再是幽靈,而是實體,這應該是她的屍骨……殘存的部分。

瓊恩的魔法傷害到了幽靈,她似乎剛剛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一位巫師。普通人是沒辦法對付處於虛體狀態的幽靈的,但巫師可以,而且未必一定要使用直接攻擊的法術。

銀龍改變了戰術。

她發出厲聲嚎叫,張開巨顎,朝瓊恩飛撞過來,看架式打算把他的頭一口咬斷。瓊恩脫口叫出口令,將龍鱗盾浮起,隨即準備再施一個法術,但梅菲斯動作比他快得多。少女雙手握劍,箭步擋在瓊恩身前,銀劍上轟然泛出耀眼白光,朝銀龍劈了過去。

巨大顎骨上冒出濃濃灰煙,一股無形的力量迸發出來,梅菲斯的銀劍還沒劈中,整個人都被反彈了回去,差點撞在瓊恩身上。巫師正在念一個咒語,被這一撞差點打斷,他匆忙穩住身形,念出最後一個音節,將已經碾碎的甘草根粉末往空中一灑。

「走!」

瓊恩完成法術,轉身就跑,梅菲斯跟隨在後。他們要通過來時的綿長隧道回去,因為也只知道這一條路,但銀龍米莉亞姆顯然並不打算就這樣放他們走。

尖嘯聲再度響起,隧道口突然升起一道冰牆,擋住了去路。那只巨大的骨再度緩緩飛近,利齒張合著,發出卡卡的響動,似乎打算將兩人全都咬碎。

梅菲斯的銀劍上再度發出白光,砍劈著這具懸浮的顎骨。她此前已經受了傷,氣力不加,而面對的亡靈又極其強悍,畢竟生前是一隻銀龍。因為剛才瓊恩的法術加持,梅菲斯的動作變得比平時更快,銀劍如同急風暴雨般砍劈在顎骨上,但並不能造成太大的傷害,反而一次次被反震回來,瓊恩注意到少女的臉色已經越來越蒼白,喘息聲漸漸粗重起來,顯然已經有些承受不住的先兆。

因為守護者之球的存在,瓊恩和銀龍都不敢使用攻擊性的魔法,導致這場戰鬥變得格外的沉悶無趣,簡直如同一場街頭打鬧。

但必須說,銀龍的這種戰術非常有效。

亡靈是沒有疲憊感的,它們有著無限的精力,而活人則不行。顎骨漂浮著,移動著,糾纏著,聰明地消耗著聖武士的力氣。即使被劈中,被銀劍上的聖光傷害,它也依然能緩慢地自行恢復,事實上,作為被囚禁束縛在此地的幽靈,如果不使用非常強力的魔法,它根本就是無法被徹底摧毀的。就算暫時能將它消滅,那也僅僅是暫時,它可以輕而易舉地復生。

可以說,瓊恩和梅菲斯面對的,是一個以他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摧毀的敵人。因為死亡,因為肉體已經失去,因為攻擊法術的被禁止,銀龍的表現似乎並不多麼強大,但卻非常難纏。

封住洞口的冰牆非常厚,瓊恩根本無法打開。由於有事先準備,他自己要脫身並不難,但卻沒辦法把梅菲斯也帶出去。這就非常麻煩,他不想放棄女聖武士。

隨著時間的推移,勝利的天平似乎越來越傾向於銀龍一方。

正當瓊恩已經要放棄希望的時候,他感覺頭頂傳來一陣魔法波動。巫師抬頭望去,見接近穹頂的地方,悄然劃開一道橢圓形銀色傳送門,一個穿著灰色長袍的身影從裡面走出來,緩緩落下。

來人應該是在身上附加了羽落術,袍袖飄飄,如同羽毛一般飄落下來,左手中似乎還拿著一張卷軸。他詫異地看著場內,臉上神情頗為迷惑,藉著穹頂的閃爍微光,瓊恩立刻認出了這個人是誰。就是那個被梅菲斯逼問年齡的少年。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16 AM

燭堡篇 第十六節 埋伏

顯然沒有料到這裡正在發生一場並不華麗的戰鬥,他地飄落下來,看著場內,然後認出了梅菲斯。至於瓊恩,他倒沒什麼印象。

少年略略猶豫了一下,舉起手中的卷軸,「薩娜迦法斯,」他高聲叫出銀龍幽靈的原名,卷軸上放射出金色的光芒,照耀得整個洞窟都亮堂起來,「薩娜迦法斯,」他高聲呼喚著,「以大術士托爾斯(archsorcerer.的指令。

正在和梅菲斯纏鬥的巨大顎骨退出戰團,一陣濃霧之後,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銀龍虛像,她又現出了幽靈狀態。「托爾斯,」她低吟著,眼睛盯著少年手中拿著的那張卷軸,「那個不守信用的混蛋……好吧,艾格蘭特,你來了。」

少年點點頭,握著卷軸上前兩步。「怎麼回事?」他問,不是問銀龍,也不是瓊恩,而是看著梅菲斯,彷彿她的話才值得信賴似的。這真是莫名其妙,難道他都忘了前幾天是誰在逼問他的年齡麼?

經過激戰,梅菲斯的神情已經非常疲憊,憑借高超的武技和經驗,以及銀龍皮甲的保護,她並沒有真正被那只巨大顎骨咬傷,但體力消耗極大。說到這裡,瓊恩倒是非常奇怪,梅菲斯的銀甲上,顯然也束縛著一隻銀龍幽靈,她到底和梅菲斯是敵是友?若說是敵人,似乎又不太像,因為梅菲斯一直在使用這件皮甲而沒有被傷害到,這不合常理;若說是朋友,怎麼折騰這麼激烈,她還不出來勸架。

聽到少年詢問,梅菲斯簡要地解釋了一下緣由。少年盯著她,彷彿在判斷這番話的真假,但最後他顯然相信了。「我知道了,」少年說,「那麼……呃,這是件很令人遺憾的事情,米莉亞姆,」他看著銀龍幽靈,「你的親人遭遇了不幸。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和這位梅菲斯小姐並沒有關係……」

「她承認是她母親殺了薩菲莉亞斯!」幽靈怒吼著。

「她母親和她是兩個人。」少年說。

「好吧,好吧,」幽靈煩躁地扭動著她那虛無的龐大身軀,「我知道了,」她似乎其實對為親人復仇也不多麼在意,「總之快給我那東西!」

少年走上前,將手中泛著金光的卷軸放在洞窟中央的棺材上,拿起上面堆放的幾本書。銀龍發出高興的聲音,虛像漸漸淡去,地面上再度出現了那黑色的漩渦,將棺材連同上面的卷軸也吞噬進去,最終一切都消失不見,唯有懸浮在四壁的守護者之球,依舊在靜靜泛著幽光。

「走吧。」少年說,捧著手中的書,對瓊恩和梅菲斯說。

銀龍幽靈雖然退去,封住洞口的冰牆卻依舊還在,瓊恩正在頭疼怎麼打開它,他現在隱隱有些後悔,覺得不該完全放棄掉塑能和亡靈兩大學派的法術訓練,否則只要一個非常簡單的燃燒之手,應該就能融化冰牆,不至於這麼麻煩。

單單如此倒也罷了,但塑能、亡靈是攻擊性最強的兩大學派,瓊恩一舉全部放棄,導致的結果就是現在常常只能靠一發石彈術保命,這就很狼狽。巫師這碗飯,如果能一直吃下去,練到高深水準,自然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千軍萬馬中閒庭信步,遠遠超越體力和常識的界限,近乎不可思議境界。但問題是,在還沒練到高階水準的時候,巫師其實是非常脆弱的,比戰士脆弱得多,既缺乏盔甲的保護,又缺乏武技格鬥技巧,能使用的法術也少得可憐。

巫師要想能風光,至少要能觸摸到魔網的第五層,學會「傳送術」這種保命大法寶,大概才有希望。但瓊恩目前是連第四層都屢試不成,何談第五層。

實際上,當時他在學校裡,曾經對芙蕾狄誇誇其談,說塑能、亡靈是劣等學派的時候,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未畢業的巫師,接觸魔法不到五年,更不如那些世家子弟有家學淵源熏陶,哪裡真談得上對魔法有多麼深邃的見識。那些話也就不免空疏,聽起來像模像樣,其實不能仔細考究,拿去騙騙小女孩自然無妨,真要自己反思起來,卻著實有些孟浪冒失了。

八大學派,自從耐瑟隕滅後創立,並存至今一千七百餘年,總是各有所長的吧。如果真像瓊恩以前所認為的,要分個三六九等,那塑能、亡靈學派豈不早早消亡了。

不過,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如果不是出來這一趟,親身體會到這個道理,他恐怕會一直都堅持以前的觀點。如今事已至此,也沒法再回頭改變了。

果然唯有實踐才能獲得真知。再優良的教育,再適合的環境,再優秀的師資和設備,終究也不能培養出真正的人才來。就算是所謂的「軍事演習」,也畢竟是在軍隊的保護下,終究不是真正的實戰。

只能以後更加謹慎了。

正在想著要不要召喚個土元素出來把

開,少年卻朝另外的方向走去。「那條路不通的,I梅菲斯說,「只能進來,不能出去。」

少年領著兩人,穿過洞窟,走到對面,然後瓊恩發現原本一直以為是黑沉沉牆壁的地方還有一個隱蔽的洞口。「從這裡走。」少年說,捧著書在前面引路。

這是一條斜斜向上的路,地上鋪著石板,兩邊都是石壁,和來時的路似乎差不多,但沒有了那些守護者之球看著礙眼。

「這裡是禁地,」走了一段,少年頭也不回地開口說,「以後不要到這裡來。這次是我恰好來,否則你們就死定了。」

「謝謝。」梅菲斯簡潔地回答。

瓊恩趁機打探消息,想知道這條銀龍到底是怎麼回事。所幸,少年倒很隨和,雖然似乎有些敏感,他簡明扼要地把情況介紹了一遍,順便再次警告兩人,千萬不要踏入此處。

根據少年的介紹,原來在很多年前,這隻銀龍不知從何處來到燭堡附近,到處搗亂惹事,給燭堡造成的很大的麻煩。最後,一位居住的燭堡的高階施法者「大術士托爾斯」出手,用強大的法術將銀龍束縛住,命令她必須為燭堡服務,保護此地的成員、建築,以及更重要的書籍,約定期限是二十年。二十年之後,托爾斯將會釋放她。

二十年的時間,對於龍來說不算什麼,但天有不測風雲的是,在第十五年時,托爾斯身故了——而且這位大術士在去世前,沒來得及為銀龍解開束縛。這導致的結果就是,銀龍被這個法術束縛著,一直為燭堡效力。

大術士托爾斯是歷史上名聲最顯赫的施法者之一,他當時施加的魔法太過強大了,導致後來燭堡裡的巫師根本沒有這個能力解開(其實瓊恩懷疑是不想解開,因為這樣一來就多了一個免費永久的銀龍衛兵)。反正結果就是,這位被燭堡人稱呼為「米莉亞姆」的銀龍,從暫住者變成了永久居民。

銀龍沒法擺脫法術的束縛,被迫為燭堡效力,卻不等於說心甘情願。當意識到自由無望後,她變得越來越脾氣暴躁,性格惡劣,對於那些試圖進入燭堡偷書的傢伙進行兇殘而野蠻的攻擊,把他們的屍體咬成一塊一塊的碎片,灑得燭堡到處都是。

然後,發生了一件意外。

一群強大的卡林珊巫師,試圖從燭堡中盜取一份珍貴資料,他們首先面臨的障礙就是這隻銀龍守衛。最後,巫師們花了兩年時間,經過周密準備,終於釋放出一個強大的傷害魔法,將銀龍殺死了。龍的軀體快速腐朽、崩潰,血肉骨骼全都化為塵土,除了一對顎骨。

雖然死亡,但大術士托爾斯的強大魔法依舊發揮著作用,牢牢束縛住了銀龍的幽靈。這導致了更惡劣的結果,變成幽靈後,受到負能量的侵染,米莉亞姆比生前更加的凶暴、惡毒和殘忍,並且脾氣古怪,無可理喻。

由於擔心來訪者的安全,燭堡的領袖們最終做了個決策,他們聘請了一隊巫師和武僧,以自我犧牲為代價,將銀龍的幽靈壓制住,封在燭堡地下的洞窟中,和托爾斯的棺材在一起。

燭堡的地下有幾條通道,偶爾也會有竊書賊試圖從這裡進入燭堡或者逃脫,但他們無一例外地都被銀龍幽靈殺死了。他們盜竊到手的書,則被銀龍小心地收起來,放在托爾斯的棺材上,等待著燭堡的人來取走。當然,他們也會提供一些報酬,作為對銀龍幽靈的安撫和獎勵。

這個叫艾格蘭特的少年,就是來取那些書的,恰好救了梅菲斯和瓊恩。

大致的情形就是如此,瓊恩再和此前梅菲斯所說一對照,便知道問題出在哪裡。梅菲斯聽到的消息顯然不全,是零碎拼湊起來的,中間少了一大截,還有些地方前後顛倒了。

好吧,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又逃過一劫了。

地下洞窟有兩條通道,一條只能進不能出,就是瓊恩進來的那條;另外一條只能出不能進,就是現在正在走的這條。梅菲斯被銀龍幽靈攜帶的負能量傷害,看起來受創不輕,她的步伐有些沉重滯礙,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瓊恩想去扶她,但被避開了,她的嘴唇緊抿著,拒絕他人的幫助。

前方漸漸看到亮光,看來已經快要到地表洞口了。折騰這半天,外面應該早已經天亮了,三人加快腳步。

眼看就要走出洞口,驟然間,毫無半點預兆的,一團濃密的黑暗籠罩了周圍。

「嗤!」

輕微的利器破空聲一掠而過,緊接著就是少年痛苦的慘叫,夾雜著沉重的肉體撞上牆壁的聲音。瓊恩還沒反應過來什麼事情,就見黑暗中銀光綻放而起,彷彿鳴雷閃電一般劃過,梅菲斯叱喝一聲,朝著空氣中一劍劈出。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16 AM

燭堡篇 第十七節 再見虹彩龍

密的黑暗死死籠罩著,瓊恩壓根看不見情形,他只能串的兵刃撞擊聲和叱喝,有兩個人在交手,其中之一是梅菲斯,她的對手則還不知道是誰。

巫師快速給自己施加了一道隱形術,這是他今天所準備的法術中最後一招有效的保命手段。他的身形迅速湮沒,除非經過魔法強化或者特別訓練的眼睛,或者某些天生就能看破隱形的生物,否則便難以察覺到他的存在。

當然,隱形畢竟只是遮掩形體,不是完全抹去一個人的存在。經驗豐富的老手,只要留心觀察,依舊能很容易地從腳步、呼吸、心跳甚至衣服的摩擦聲、空氣中氣流的移動中判斷出隱形者的位置。但這需要時間和場合去從容判斷,而目前並不具備。

所以瓊恩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在隱形魔法生效的同時,他悄悄地離開了原本所站立的位置,脊背貼上冰冷的牆壁,這讓他稍稍安心一些。兵刃撞擊聲依舊在繼續,而且更加劇烈,但瓊恩看不見具體的戰況,他只能憑借梅菲斯銀劍上的光芒,勉強判斷出女聖武士的形跡,而她的對手則完全隱沒在黑暗中,至今還沒有露面。

這片黑暗顯然是人為創造的。

瓊恩還準備了一個光亮術,或許可以創造出一個光球來,驅退黑暗,看見敵人,但他只要這麼做。隱形術就會立刻自動消失,自己肯定就會成為被攻擊地目標。也有法術能夠讓巫師在黑暗中視物如白晝,但瓊恩沒學過,就算學了,他也不會閒著沒事準備這種法術。又沒打算地下探險,要看穿黑暗做什麼。所以他如今只能幹站著,幫不上忙。

他準備的法術已經用了小半,雖然還有幾個能用來牽制影響敵人。幫助梅菲斯取勝;或者他身上的長袍,只要一個口令激發,也立刻可以發射出寒冰箭來——但一切問題的關鍵是如今連對方的影子都看不見,法術朝誰釋放?難道無差別亂砸麼。

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在身邊地上響起,是那個少年艾格蘭特,他走在最前面。結果第一個被襲擊,不過看起來還沒死,至少還能躺在地上喘氣。瓊恩看不清楚情形,也不敢去扶他,他貼著牆壁向外緩慢移動著,想要先走出這片黑暗再說。

這是人為製造的魔法黑暗,那麼範圍必定不會太大,如今身處其中束手束腳,只要走出去,自然就有辦法應付。

但他還沒走出黑暗。兵刃撞擊聲陡然消失了。梅菲斯的銀劍和銀甲上泛著微光,讓瓊恩能清楚地看到她地位置。女聖武士腳步移錯,緩緩轉動身體。察看四周,她顯然也失去了對手的行蹤。

四周安靜下來。

瓊恩停住腳步,不敢再移動。剛才敵人在和梅菲斯激戰,不會注意到自己這個隱形人;如今安靜下來,自己再發出什麼響動,就很容易暴露形跡了。

他看著梅菲斯,少女正雙手握著銀劍,警惕地觀察著。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喘息聲清楚可聞。剛才在和銀龍幽靈交手的時候。梅菲斯已經受傷不輕,體力也消耗很大,雖然憑著一股堅毅強撐著,終究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再被突然襲擊,一輪快速交手後,體力已經快要瀕臨極限了。

瓊恩準備了一個法術,可以讓梅菲斯暫時恢復一些力氣,但他不敢使用。敵人正在黑暗中窺伺,等待著破綻,發出致命一擊,自己只要一施法,立刻就會成為被攻擊的目標。

所以他不敢動彈。

梅菲斯同樣也不敢輕舉妄動,那會露出破綻,被狡猾的對手抓住機會擊殺。她慢慢挪動腳步,保持著守禦姿勢,緊緊盯著面前地黑暗虛空,想從中找出敵人來,但沒有任何蹤跡。

緊張會消耗掉人的全部精力,對手依舊在黑暗中窺伺著,沒有任何動作,但這就是無形的壓力,逼迫得瓊恩和梅菲斯都不敢動彈,唯有那個少年艾格蘭特還在斷斷續續地發出痛苦呻吟。瓊恩的背上已經被冷汗浸透,他感覺自己的心在砰砰跳,快要從胸口撞出來,這樣下去就算不被殺死,肯定也會因為緊張和疲憊而自己垮掉。

他開始小心地移動腳步,準備往洞口方向挪,但還沒走出一步,陡然間眼前明亮,黑暗自行又突地散去。瓊恩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距離洞口很近,藉著外面透進來的晨光,他現在清楚地看見那個受傷的少年,正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壁,胳膊上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血從裡面流出,卻是黑色的,他痛苦地呻吟著,全身輕微抽搐,幾次想用力站起來卻都無法辦到。梅菲斯依舊保持著戒備姿勢,但視線所及範圍內,卻沒有看見任何敵人。

奇怪,難道就這樣放棄退走了?

事出突然,又在黑暗中,瓊恩也沒看見到底是誰在這裡伏擊自己三人,但略略轉念也就能猜測出來。這裡是燭堡,還能有誰?只可能是那個女殺手莎珞克。

找了她半天,原來倒是躲在這裡,只是她到底來燭堡做什麼?她對瓊恩說是來偷書,但現在看起來又不太像;梅菲斯說她要來殺人,但到底是要殺誰?如果要殺瓊恩,那她其實早有機會可以下手;如果要殺梅菲斯,又沒看她有半點動作——而且此時此刻,瓊恩和梅菲斯其實都還沒事,真正受傷挨了一刀的反而是那個少年艾格蘭特。

這到底是在搞什麼?

正當他疑惑地時候,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絲動靜,低頭看去,卻是梅菲斯的影子正微微顫動。這裡已經靠近洞口,外面天色大亮,晨光透進來,梅菲斯地影子淡淡地投在地上,有些扭曲,但如今似乎正在微微顫動,就像蜿蜒爬行的蛇一樣。

他一驚之下,正要提醒梅菲斯,就見那道影子驟然暴起,從中幻出一個人來,褐髮鏈甲,豐乳翹臀,正是女殺手莎珞克,她雙手持短劍,疾如閃電般朝梅菲斯背後刺去。

這一刺猝出不意,快若閃

是在背後發難,梅菲斯理當根本來不及反應,但她卻知道一般,毫不猶豫地扭腰反手就是一劍,朝殺手直直劈下,又快又狠,凌厲無比,彷彿壓根就是蓄勢已久,就為等待這一擊。

但同時她卻沒有閃避,也就是說如此一來,即使她的銀劍劈中,殺手的短劍也會刺中她的身體,這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殺手的工作是殺人,不想自殺,兩敗俱傷的局面顯然無法被接受。莎珞克匆忙中雙臂迴繞一圈,兩柄短劍交叉,格住了梅菲斯的銀劍。

巨大的力量湧來,殺手被撞退了兩步,她的雙臂隱隱酸麻,虎口綻裂出血,幾乎要握不住短劍,心中著實驚駭無比。但緊接著,她發現女聖武士依舊站在原地,並沒有乘機追擊。

梅菲斯已經精疲力竭。

實際上,女聖武士原本就已是勉強支撐,劈出這一劍,已經是強弩之末,再無再戰之力。殺手見狀,心頭一陣狂喜,膝蓋微曲,身體再度如離弦之箭一般彈出,刺向梅菲斯。

「珊嘉!」

千鈞一髮之際,瓊恩將龍鱗小盾擲出,叫出口令。龍鱗盾浮空飛旋,朝殺手猛力撞去,它已經來不及擋住短劍,只能指望逼迫殺手自己閃避,放棄攻擊。

但殺手手中有兩柄短劍。

她左手揮出。短劍擊出,劍尖抵在盾面上,發出令人牙酸地金屬撞擊聲,將龍鱗盾重重推開,身形絲毫不停,右臂依舊直刺,短劍上寒光閃爍,鋒刃似乎還帶著一絲殷殷綠光。梅菲斯無法閃避。也無力舉劍格擋,瓊恩更加來不及救援,眼看這一擊就要得手。梅菲斯的雖然穿著銀甲,卻也未必能擋得住。正千鈞一髮間,陡地眼前虹彩閃爍,一面弧形光壁自虛空中生成。擋在梅菲斯身前。

短劍刺在虹彩光弧上,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陷入半分,卻再也刺不進去。殺手一擊不中,急速收手,縱身後退,幾個起落就躍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見。

瓊恩驚魂初定,正不知怎麼那弧形虹光自何而來,就聽見洞口外面有人在輕輕鼓掌。「早上好,三位。」一個清朗俊雅的聲音說,「一大早。在洞裡做什麼呢?」

說話聲中,一個金髮青年走了進來,他的臉上笑容溫和,彷彿春天的燦爛陽光似的,一身白袍纖塵不染,永遠光潔如新。瓊恩不太記得他的相貌,但眼光一觸到他那虹彩閃爍地奇怪雙眼,頓時想了起來。

就是在陰魂城裡曾經遇上過的那只虹彩龍。

當日在陰魂城裡。這只虹彩龍也是變**形,遇上瓊恩。向他詢問路徑。後來才知道原來是跑去偷陰魂城主的浮空艦,弄得全城戒備,一場大戰之後,副城主霍傑哈納一擊大裂解術轟開了虹彩龍的虹光護罩,把他打得落荒而逃。對了,他當時還有個小胖子跟班,據說穿著厚厚的三層皮甲,真是怕死到家了,結果還被打得最慘。

雖然似乎很狼狽,但瓊恩在心中壓根就不敢絲毫輕視這只虹彩龍。能輕鬆潛入陰魂城,能在大範圍迷鎖的壓制下力敵全城巫師,最後還脫困而出,無論再怎麼不利,那也稱得上是雖敗猶勝了。

陰魂城雖然僅僅是一座城市,人口不過兩萬五千人,但卻是古魔法帝國「耐瑟瑞爾」輝煌文明地唯一延續和傳承,在幽影界積蓄力量近兩千年,擁有一千名以上的正式巫師,其中有兩百名左右都稱得上是高階精英,至於頂尖的「大奧術師」的數量,則是秘密,無人知曉。而且陰魂城的整體水準,遠遠在物質界之上。如瓊恩這種剛剛才畢業的巫師,在陰魂城的巫師階層中只能算是底層,但放在物質界,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人才了。很多巫師受資質、條件、財力所限,苦修到幾十歲甚至老死,也未必能觸摸到魔網的第三層呢。

這還僅僅是指巫師,事實上在陰魂城,由於莎爾女神的威勢所及,首席大牧師瑞瓦蘭地努力,城中牧師一系完全足以和巫師分庭抗禮,實力相當。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陰魂城一回到物質界,立刻便引起各方關注。如今傳出陰魂城創造出遮天蔽日的魔法,要一舉融化志高冰川地消息,這更讓所有人都惴惴心驚。一方面是憤怒於陰魂城的這種行為,另一方面,卻也是震驚於陰魂城地實力。萬年積雪的千里大冰川,能被一舉融化,這是尋常人壓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陰魂城居然都能做得出來,這已經近乎傳奇和神話了。

如此強大的陰魂城,依舊沒能把這只虹彩龍當場擊斃,也確實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情。大約正因為如此,這麼轟動的事情發生之後,居然沒有半點下文,彷彿官方打算早早遺忘,就當沒發生過似的。當然,這僅僅是猜測。

這只倒霉的虹彩龍當時被擊傷,血被拿來製成了虹彩戒指,作為五年級畢業地獎品,可惜瓊恩沒能拿到手。它的鱗片被製成了活化盾,倒是由佈雷納斯王子交給了瓊恩,現在就懸浮在空中……

等等......這盾牌是用他地鱗片做的……

瓊恩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剛才為了救梅菲斯,他擲出了龍鱗盾,此時還懸浮在空中未曾收回,這個變成金髮青年的虹彩龍肯定已經看見了……

他是會火冒三丈直接發飆還是把瓊恩吊起來打……

瓊恩絲毫不指望自己能從一隻虹彩龍面前逃脫,甚至他腦子裡什麼念頭都沒轉——絕對懸殊的實力差距到這種程度,根本就沒有任何盤算思考的餘地。他只能怔怔地站著,看著金髮青年走進來,從身邊走過,伸手虛空一抓,將那面龍鱗盾取在手中。

「唔,」他端詳著,「這是你的盾牌?」他問瓊恩。瓊恩點點頭。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17 AM

燭堡篇 第十八節 我想讓你死掉

發青年笑了起來。「難怪我遠遠地就覺得有種特別▋覺,」他說,手指撫摩著盾牌的表面,「做工不錯,」他誇獎著,彷彿在評價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鱗片似的,「附魔……活化……唔,」他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還有虹彩圖紋……咦?」

他驚訝了一聲,不知發現了什麼,轉頭朝瓊恩看了一眼,「這盾牌是誰給你的……啊,是你啊。」

當日在陰魂城,不過匆匆一面,瓊恩後來知道對方是只虹彩龍,自然印象深刻;但這位虹彩龍卻不過當瓊恩是個很普通的路人甲,哪裡放在心上,總算他記憶力驚人,過目不忘,居然又想了起來。

既然想起瓊恩是誰,自然也就大體知道他的身份來歷,這面龍鱗盾是誰給他的,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金髮青年並沒有追問,也沒有將盾牌還給瓊恩,卻也沒有如瓊恩預料中那樣發怒,「自我介紹一下,」他說,「我是瑞恩斯坦,」虹彩龍向洞中的三個人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對了,這面盾牌能借我看看嗎?」最後這句話是對瓊恩說的。

瓊恩難道還能拒絕麼。

「出去再說吧,」自稱瑞恩斯坦的虹彩龍說,依舊微笑著,他的眼光從三個人的臉上一掠而過,在梅菲斯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但也隨即若無其事地避過,「洞裡空氣很糟糕地。」他將盾牌放入自己口袋裡。慇勤地伸手去扶梅菲斯,卻被拒絕了。

「多謝。」梅菲斯低聲說,她剛才站了這半天,已經略略恢復點力氣,強自支撐著,不肯要他人幫忙。瑞恩斯坦見狀,禮貌地縮回手,躬身退開。他的身體周圍卻突然泛起一層珍珠似的光芒,隨即從中射出兩束射線,打在梅菲斯身上。

梅菲斯被這兩道珍珠色射線擊中,原本蒼白的臉上登時一陣紅潤,精神明顯一振。「謝謝。」女聖武士再次說,微微一躬。行了個騎士禮。

瓊恩看不出瑞恩斯坦用的是什麼法術。按道理說,奧術遵循的基本原則是等價交換,因為沒有一個神祇做強大後盾,奧法者無從借力,基本也就沒有能為他人治療痊癒類型的魔法,至多也就是吸血鬼之觸這種轉移生命力的,治療了一個,就要傷害另外一個。瑞恩斯坦剛才使用地,倒像是種神術,但虹彩龍是天生的奧法者。可能是巫師也可能是術士,卻應該不會去研究神術當牧師。否則豈不等若是浪費天賦。

他見識不足,也看不出來。瑞恩斯坦自然也不解釋。「為您這樣美麗的女士效勞,是我的榮幸。」他彬彬有禮地說,抬手又是虛虛當空一抹,瓊恩完全沒有聽到他念誦咒語,甚至嘴唇都沒有動,空中已經出現了一隻透明的銀色巨掌,往坐在地上的少年艾格蘭特身上一抹。

幾縷黑氣從少年胳膊上地傷口處蒸騰起來,被銀色巨掌一把捏住。同時散歸無形。少年如釋重負一般,掙扎著站了起來。向瑞恩斯坦道謝。

虹彩龍微笑著,轉身走出洞口。瓊恩等人跟著走了出來,他發現自己出現在燭堡中心高塔前的花園,一個白鬍鬚老人正在草地上,看著他們。他穿著灰色的長袍,懷中抱著一本超級厚的書,戴著藍色的水晶眼鏡,神情看起來頗為疲憊,彷彿一夜沒睡似的。

「卷冊守護者,」瑞恩斯坦朝白鬍鬚老人打招呼,「冒昧來訪,打擾了。」

老人微微點頭算是還禮。少年艾格蘭特從人群背後轉出來,上前躬身行禮,將手裡的書遞給老人。「烏爾蘭特閣下,」他說,「都在這裡了。」

老人接過書,並不細看,揮揮手,少年鞠了躬,悄悄退下,穿過花園走到一座高塔裡去了。「歡迎,瑞恩斯坦先生,」老人對虹彩龍說,「您很久沒有來燭堡了,這次想必又給我帶來什麼新奇有趣的消息吧。」

金髮青年微笑著,「自然,」他說,「自然,一些你肯定感興趣的消息——關於陰魂城的,如何?」

瓊恩心中微微一驚。

「陰魂城?好極了!」老人頓時兩眼放光,「晚上我們共進晚餐如何,」他慇勤地邀請著,「邊吃邊談。」

「能與燭堡地捲冊守護者共進晚餐,這是所有嚮往知識的人夢寐以求地榮耀,」瑞恩斯坦微微躬身,回答說,「不過,我有個小小的建議。」

「請說。」

「我這位朋友……呃,稍等,」虹彩龍轉過頭來,問瓊恩,「不好意思,忘了請教你地名字。」

「瓊恩-蘭尼斯特。」瓊恩小心地說,他感覺在這種場合完全插不上話。

「那我叫你瓊恩,可以吧,」虹彩龍說,不等瓊恩答應,再度轉過頭看著老人,「我想邀請我的朋友瓊恩一起參加晚宴,您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

老人疑惑地看著瓊恩,因為虹彩龍聲稱他們是朋友,但實際上,虹彩龍在前一秒鐘還不知道瓊恩的名字,這「朋友」關係也未免太不牢靠了點。但老人最後沒有在意這些,「當然沒問題,」他說,「請,請這邊走,先到我的辦公室吧。」

他隨意地指了指地面,瓊恩隨即身後黑沉沉的洞口自行關閉了。

虹彩龍瑞恩斯坦跟著燭堡的最高領袖,「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進入中央高塔,臨行前告訴瓊恩,到時候會有人來邀請他參加晚宴。

至於那個女殺手莎珞克怎麼辦,烏爾蘭特倒似乎並不關心。「我會處理的。」當瓊恩對他提起此事的時候,烏爾蘭特先生似乎很不耐煩地如此回答。

好吧,既然你這個燭堡地領袖都不在意自己家裡潛伏著一個危險的殺手,那瓊恩還能說什麼呢……只能自己提高警惕了。

不過少年曾經說過,地下地龍窟只有兩條通道,一條只能進不能出,一條只能出不能進,而現在他們出來的這條通道剛才已經被封閉了,那麼女殺手應該也被封死在裡面和銀龍幽靈作伴了吧。

剛才在生死關頭,劇變迭起,一時思緒有些混亂,如今冷靜下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這事情實在莫名其妙的很。這個殺手到底想幹什麼呢?她自從來到燭堡,似乎除了

恩之外,再沒做過其他事情。她想殺瓊恩?早有機I她想殺梅菲斯?沒見有任何動作——但如果她的目標不是針對瓊恩和梅菲斯的話,剛才在洞口,為什麼又要伏擊他們?

殺手雖然以殺人為工作,但卻應該不會無緣無故地殺人,他們不會浪費力氣做沒必要的事情。

還有一點讓瓊恩不明白的是,殺手第一個對那個叫艾格蘭特的少年出手,這有可能是因為他正好走在前面的原因。但殺手為什麼不直接把他殺了?少年的傷在胳膊上,似乎很重,或者說殺手在短劍上應該淬了毒,讓少年當時完全喪失了行動能力——但她為什麼不直接把少年殺死?

這應該並不難,而且可以乾脆利落地解決掉一個對手,換了瓊恩是殺手,既然設下伏擊,自然要上來就以雷霆一擊之勢翦滅掉敵人的有生力量,否則留了對手一口氣在,還不知道會有什麼變故發生呢。

到底怎麼回事呢?

看看時間,已經將要到八點鐘了,平常此時瓊恩和梅菲斯應該都進高塔去開始一天的閱讀了,但經過昨晚半夜到今早這麼一通折騰,先是瓊恩差點被莎珞克刺殺,接著是全燭堡大搜捕,然後又深入龍穴和一隻銀龍幽靈糾纏半日,最後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又撞上殺手伏擊。梅菲斯作為主要戰力。每次都是首當其衝,雖然經過虹彩龍地治療,依舊非常疲憊;瓊恩雖然作為躲在後面的巫師,其實沒有受傷,但這麼一路精神極度緊張過來,此時終於可以鬆口氣,看見陽光明媚草地碧綠,也是不由得大大鬆了口氣。只想著躺在草地上休息,不想再去看書了。

燭堡裡總是靜悄悄的,這裡居住的無非是巫師、牧師或者純粹的學者,晚上大家自然休息,白天則大多都在高塔裡翻閱書籍,察看資料。或者各自在神殿裡忙活。因為收費昂貴,地方又有些偏僻,客人也很少,一年到頭沒幾個。

梅菲斯放下銀劍,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膝,將臉埋在膝蓋中間,沉思著。瓊恩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也不敢多問,在她身邊坐下。看著四周。

到處都是安安靜靜的,初升的朝陽將點點碎金灑了下來。風從枝頭輕輕掠過。燭堡建在海邊,間或還有白腹黑翼的海鳥從頭上飛過。瓊恩地視線慢慢延伸到遠處,漸漸上移,越過城牆,看著外面蔚藍的天空,朵朵白雲悠然自得地散步著。他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悠閒地在草地上坐著看風景了,上一次是什麼時候?似乎還是在陰魂城學校的時候,畢業考試之前,和芙蕾狄一起……

一想起芙蕾狄。心頭微微掠過一絲不快。來這個世界,芙蕾狄算是他第一個女人。兩人在一起度過了大半年的快樂時光,沒想到最後卻是如此結局。事實上,瓊恩至今還不能明白,芙蕾狄為什麼要那樣做——但他不願意仔細去想,潛意識裡在逃避這個問題。

反正一切都過去了,那就都過去吧。

正如他一直所說,刀槍無眼,願賭服輸。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就不用指望事事盡如人意,被人耍了,上當了,那也只好認栽,誰讓自己不夠聰明。人生在世,第一等要緊的,是千萬不可推脫責任,做事情失敗了,別說什麼對手強大、狡猾、邪惡、陰險——這些都是廢話,真正要明白地道理只有一點:虧了就要認,輸了就要付,自己笨被人耍了,那就老老實實認栽,沒什麼好說的。

這世界上,誰也沒有義務要對別人好,誰也沒有義務幫助別人,善待別人——或許,沒有恩情,只有交易。

大約也是在這點上,他和梅菲斯,能在某種程度達成一致吧。善待他人,這是你自己願意;但如果被他人傷害、欺騙、背叛,那麼也不必因此而惱怒,因為別人並沒有要對你好的義務。

只是說是可以說得這麼灑脫,真正自己面對,誰有真能就此坦蕩放開,心無芥蒂。若是真能完全看得開,無所謂,也就不會在想起這件事的時候,依舊覺得有些黯然吧。

不去想了。

他將目光轉向旁邊的梅菲斯,少女不知何時已經抬起頭來,也悠悠地看著遠處的天空,她右手托著臉,金髮散散垂下,有幾縷拂在臉上,神情悠然平淡,既不是平時的淡漠,也不是偶爾表現出來的嚴肅或者軟弱,瓊恩幾乎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勉強形容,只是怔怔地看著,彷彿第一次看清楚這個少女似的。

他從沒想過梅菲斯也有這樣平和閒適的模樣吧。在大部分時候,即使少女安靜地站著不動,都總給人一種壓迫感,彷彿出鞘地利刃,就算不揮動,依舊也是那樣的寒光凜凜,鋒銳逼人。甚至無論她清醒時,她睡著時,她安靜不動時,她揮劍殺敵時,甚至她為做施法專注訓練時,瓊恩都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一個聖武士。

而此刻地少女,卻悄然令人忘記了這種感覺。此刻的梅菲斯,更像是一個涉世不深地純淨少女,悠閒地坐在草地上,看著藍天白雲,勾勒著自己未來的夢想。

此時此刻,瓊恩才真正真切地意識到,這個陪伴自己一路走來的聖武士,其實也還是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

被自己欺負的少女。

論及兩人之間的事情,瓊恩自認談不上邪惡。人面獅搶走了聖物,梅菲斯要去取回,瓊恩並沒有義務要去幫助她。既然自己冒著丟掉性命的風險,幫她取回了聖物,那麼按照事先的協議收取報酬,也是理所當然地事情。梅菲斯出人,瓊恩出力,公平交易,彼此遵守,沒什麼可說的,雙方都對此表示認可。

只是,這終究也不算什麼善良之舉吧,面對地,畢竟只是一個少女。

正當他心中微微湧動,略略覺得似乎有些悵然的時候,少女突然偏過臉來,看著他。

「瓊恩。」少女叫他。

「唔?」

「瓊恩,你知道麼,」少女平靜地說,「其實,今天我是想過讓你死掉的。」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34 AM

燭堡篇 第十九節 沒意思

恩並不意外。

事實上,他已經約略猜到一點。只是一路驚險忙亂過來,也來不及細想。如今定下神來,原本隱隱約約的疑惑也漸漸浮上心頭。

梅菲斯進入洞穴之前,分明是知道會有很大危險的,畢竟下面有一隻銀龍,而且是脾氣惡劣的銀龍。瓊恩敢陪她下去,口頭上是說得豪氣,實際上也是有所倚仗,梅菲斯卻當真是在冒險。

當時瓊恩提出要陪她下去,開始被梅菲斯拒絕了;但瓊恩堅持如此,梅菲斯也就沒有再多說。她當時的神情,似乎有些古怪……

瓊恩並不憚於以惡意來揣測他人,也不認為自己是個多麼人見人愛的對象。梅菲斯和自己在一起,無論怎麼說,也不會是多麼開心的事情吧,但恪於聖武士的信念和彼此的交易,她又必須如此,這自然很令她不爽。

瓊恩設身處地地為她著想,最理想的狀況,自然莫過於瓊恩死掉,那就皆大歡喜了。但瓊恩似乎身體健康無病無痛,自己突然死掉似乎不太可能;梅菲斯又不可能自己動手殺人;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瓊恩被其他人殺了。

所以,當時瓊恩堅持要和梅菲斯一起去龍窟,少女的心裡,未必沒有閃過某些念頭吧……

「我當時突然想,」少女平靜地說,彷彿只是在陳述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我想:好吧,既然你自己堅持要下去,那麼要是出了什麼事情,也就怪不得我吧。」

瓊恩輕輕笑了笑,他能猜得出來。

不過,這種想法對麼?

對與不對,從來都是因人而異的。換了是瓊恩,他肯定覺得這麼做沒什麼不好,反正又不是自己下手,最多也就算是借刀殺人。如果別人指責起來,也就頂多能批評「救援不力,能力有限」,還能怎麼著。但對於梅菲斯來說,標準恐怕就會更嚴格一些吧,畢竟,她是個聖武士。

如果站在一邊袖手旁觀,看著銀龍把瓊恩殺死,那麼梅菲斯自然是解脫了,不必再遵守契約,一輩子跟隨這個自己並不喜歡的男人,從此又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但這麼做,對麼?

瓊恩會說:沒什麼不對的。

但梅菲斯沒辦法這麼說。

所以她最終還是替瓊恩擋下銀龍的攻擊,她最終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如此,她是個聖武士。

念頭會起,但也終究只是個念頭;想法會有,但也終究沒法真正去做。

這點瓊恩能想明白,不是問題;他所不明白的是,在龍窟裡面對銀龍幽靈的時候,梅菲斯一開始不躲不閃,直到受傷後才彷彿恍然驚醒過來,這是為什麼呢?

她不會是當時想自殺吧?

瓊恩沒研究過正義之神提爾的教義,也不知道聖武士是不是有類似「不得自殺」之類的準則,但他總覺得這似乎不太對勁。

當然,這種事情,純屬猜測,當事人自己不說,瓊恩自然也不好詢問。不過很幸運,今天梅菲斯似乎很有交流談話的興致。

雖然她沒有直接說這個問題。

「不僅僅是這一次,」她說,「你和那個殺手在……那個的時候,我其實也動過這個念頭。」

瓊恩這次倒是微微一驚,隨即醒悟過來。

昨夜女殺手莎珞克不知怎麼潛入他的房間,埋伏在床上,一舉將瓊恩制住。好在她似乎沒有殺意——至少當時沒有殺意,反倒是投懷送抱,玩了一場盤腸大戰。直到最後意外反目,殺手要殺瓊恩,被梅菲斯恰好撞進來。

當時瓊恩沒有多想,也只以為是梅菲斯聽到動靜趕過來,但現在仔細一想,當時其實並沒有多大響動,至少不會比此前的**交媾動靜更大,這麼說,梅菲斯當時闖進來救命,要麼是純粹的巧合,要麼就是她其實已經在外面看了很久了。

梅菲斯剛才的話,證實了後者。

和女人上床,被梅菲斯看見,這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瓊恩反正臉皮厚,只當若無其事。但梅菲斯話中的意味,就很耐人尋味了。

她一直在門外看著瓊恩和女殺手的**戲,那麼自然也看見了殺手最後突然翻臉要動手——那一剎那,少女的腦海裡,也閃過一絲念頭吧。

就當自己沒發現,讓瓊恩被這個殺手幹掉好了,一了百了,萬事大吉。

但她最後還是撞開門,救了瓊恩一命。

「謝謝。」瓊恩由衷地說。

對於他的感謝,少女並不在意,她看著遠處的天空,看著那隨風輕飄的白雲,臉上露出悠然神往的神情,彷彿也想像天上的雲一樣無拘無束,悠閒自在。

「今天,我想過死呢,」她輕輕說,「面對那隻銀龍幽靈的時候,我當時想,如果就讓她殺死我,或許也沒什麼不好。」

瓊恩沉默著,過了很久,「為什麼呢?」他問,「我想不會

你母親的緣故。」

梅菲斯的母親殺死了銀龍薩菲莉亞斯,並且剝了皮,製成了皮甲,現在就穿在梅菲斯身上。少女是因為這個,覺得心中有愧麼?這不太符合瓊恩對她的瞭解啊。

少女輕聲笑了起來。

「自然不是,」她說,「我母親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瓊恩點點頭,他贊成這個看法,或者說,如果換了他,也是這麼想的吧。自己的母親殺了銀龍,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如果有人要因此來找自己報仇,那自然是直截了當地一腳踹到天邊去,完全莫名其妙嘛。

對於自己能和少女在這個問題上意見達成一致,瓊恩頗為高興,但若是如此的話,他就更沒辦法明白少女為什麼有想求死的念頭了。

「不知道,」少女說,「好像就是疲倦了,什麼都不想幹了。」

「你太累了,」瓊恩說,微微皺著眉頭,「應該去休息。」

少女輕聲笑著,「你不明白的。」她說。

「但我願意傾聽,」瓊恩說,他看著少女,認真地說,「我想明白。」

少女轉過臉,看著他,碧綠色的眼眸彷彿幽深湖水,「好吧,」她最後說,「如果你想聽的話。」

「嗯。」

「因為……」少女欲言又止,微微皺著眉,彷彿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比如說,」她最後猶豫地選擇著措辭,「我已經把黎明之石送到,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嗯。」

瓊恩沒明白她的意思,確實,黎明之石送到了,梅菲斯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她也幫不上忙——但這不能作為想死的理由吧。

這件事情做完了,還有下一件工作;暫時沒事情做了,那可以躺下來休息睡大覺,或者出門逛街購物旅遊。如果說任務完成就要萌生死意,那瓊恩就真要懷疑聖武士是不是都有些心理變態了。

「反正,」少女似乎略略有些煩躁起來,不知道到底怎樣才能準確地描述自己的意思,「反正我的事情做完了,就算現在死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了吧。」

「可是,」瓊恩小心翼翼地說,「這中間沒什麼聯繫吧。」

「反正我就是覺得很沒意思行不行啊!」

少女突然不高興起來,握拳重重往草地上一砸,大聲說,瞪著瓊恩。巫師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從沒想過這樣一位無論何時都鎮定自若冷靜從容的聖武士,居然也會這樣像小女孩一樣耍性子。梅菲斯話一出口,隨即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兩人怔怔地對視著,最終少女先反應過來。

「抱歉,」她說,「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脾氣。」

瓊恩微微笑著,「沒事的,」他說,「人都這樣,總會有想發洩的時候,我以前心情不好了,就跑到山頂上去大喊大叫。」

「是麼?」少女似乎頗感興趣,「聽起來很有意思,你以前住在山邊?」

「嗯,以前上學的時候,學校後面就是一座山。」

「上學?」少女疑惑地問,瓊恩陡然想了起來,物質界極少有陰魂城那種正式的巫師學校,巫師們學習大多都是採取學徒制,一個老巫師帶著幾個學徒的形式。其實他自己剛才說的,也不是陰魂城的學校,而是上輩子自己上的大學。這些東西自然沒法跟梅菲斯解釋,只能含糊應了一聲,少女也並不多問。

她托著腮,沉思著,瓊恩也不敢打擾她。過了很久,少女再次開口,「大概,就是覺得一切都很沒有意思吧。」

「怎麼說呢?」瓊恩小心翼翼地問。

「我並不喜歡你。」少女說。

瓊恩默不作聲,他自然知道這一點,但難道還能點頭贊同麼,只好沉默了。

「但我們之間有交易,」她說,「你幫我拿回了黎明之石,我答應一直跟隨著你,雖然我不喜歡你。」

瓊恩只好繼續沉默。是的,這確實是件很令人悲哀的事情,不喜歡某個人,卻要一輩子跟隨著他——無論對於哪個女孩子來說,這都是無法忍受的折磨吧,尤其她還這樣年輕。但是難道要他放手麼?瓊恩卻又捨不得。

因為如此,覺得自己未來的漫長歲月都黯淡失色,所以覺得了無生趣麼?

這倒也能說得通。梅菲斯是個女孩子,而無論怎樣堅強怎麼剛毅怎樣冷靜理智的女孩子,終究都還是有一點點感性的。

但僅僅如此麼?

「你想和我……想真正得到我,是吧。」少女目光注視著前方,並不看瓊恩,說。

瓊恩不知如何回答,雖然他明白對方的意思。「嗯。」他最後應了一聲。「但這是不行的,」少女搖頭,「不行。」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34 AM

燭堡篇 第二十節 我做錯什麼了嗎

為什麼?」瓊恩心頭的疑惑越來越重,沒聽說聖武士欲的,難道她發過什麼貞潔誓言之類的東西不成。瓊恩在學校裡是曾經聽說過的,有些虔誠的信徒,會向神祇做出某些變態的「誓言」,同時獲得一些奇怪的能力。比如貧窮誓言,簡單地說就是保證自己一輩子都是個窮光蛋,由此得到一些神力恩賜,貞潔誓言也類似,大概意思就是向神發誓永遠保持貞潔,戒絕性愛。

但這也不可能,因為梅菲斯並不拒絕為自己早安咬,這顯然已經違背了所謂的貞潔誓言——如果她真的發過這種誓言的話。早就說過,這是個文明風格近似地球上西歐中世紀的世界,絕不可能有中國古代那種詭異的貞潔觀。早安咬和性交一樣,都肯定是違反了貞潔誓言的。

那到底是為什麼?

少女並不願意去解釋這個問題。「這不行,可是……」她輕輕歎息著,「你總會想方設法得到的,是吧。」

瓊恩並不否認這點。

「那會是很糟糕的結果,」少女說,「我不願意看到,不能讓它發生……但我知道。我必須永遠跟隨著你,而你終究會得到的。」

她的神情黯然下去,但瓊恩實在不明白這有什麼問題。好吧,他可以理解,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和自己並不喜歡的男人上床,確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但也不至於就像世界末日到來吧。在此之前,梅菲斯也已經為瓊恩做了無數次早安咬,也不曾見過有這麼大反應啊。

這個女孩子到底在想什麼呢?

「我難道做錯了什麼嗎?」少女突然問瓊恩,「我做錯什麼了嗎?」

瓊恩愕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自從我們在沙漠裡遇見,」少女說,「我做錯了什麼嗎?」

瓊恩搖頭,事實上,梅菲斯確實什麼都沒做錯,什麼都沒選擇錯。如果要說當時人面獅挾持貝戴蠻族作為人質,逼迫梅菲斯等人投降,結果少女出爾反爾的事情,那麼瓊恩認為梅菲斯的作法沒有半點問題。對方既然已經做出挾持人質的舉動,難道還真傻傻地放下武器投降,交出黎明之石,等著被人面獅一網打盡?或者不理不睬,看著人面獅把人質都殺了(當然,後來依然還是被人面獅抓住殺了,這是另一回事了)?無論哪一種選擇,至少在瓊恩看來,都是標準的白癡行為,已經不是什麼誠實守信的問題,完全是智商上有障礙。

至於說人面獅襲擊,搶走黎明之石,那是不可預料的外力,誰也沒有辦法;和瓊恩的交易,那是她當時唯一能選擇的道路,否則她根本沒辦法去取回黎明之石。如果是瓊恩,那大概就會直接走人,根本不會去管那什麼黎明之石,但梅菲斯卻沒法如此。

她需要取回聖物,送到博得之門,拯救此地千萬居民的性命。

梅菲斯要取回聖物,單憑自己的力量又無法辦到,時間又緊急,瓊恩是她當時唯一所能找到的助力——但瓊恩是絕不可能平白冒著性命風險去幫她的,巫師沒有這個義務。

那就只能做交易。

瓊恩並不能真正理解一個聖武士的思維,因為他本質上就不可能是個聖武士,但至少他能明白。他知道對於梅菲斯來說,取回聖物是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沒有任何商量權衡的餘地,唯一要思考的是如何才能做到。那麼很顯然,對於當時的梅菲斯來說,和瓊恩做這筆交易——而且事實上是成功了,很顯然這是正確的選擇。

她從來就沒有做錯過什麼,瓊恩相信換了任何一個聖武士,都不可能再比她做得更好。她成功地將黎明之石護送到了博得之門,瘟疫有望得到壓制和消除,千萬人的性命由此得救——除她之外,還有誰能做得更好呢?

「我知道我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少女說,她的語氣平淡,卻確定不移,「我的每一步選擇,都經過精確的權衡和計算,選擇最正確的那條路——那麼,為什麼最後卻還是會弄成這種局面呢?」

好吧,瓊恩其實還是不明白,到底弄成什麼「局面」了。一切雖然不算皆大歡喜,但也不至於就一塌糊塗吧。人面獅被殺死了,聖物搶回來了,博得之門得救了,自己也沒有白白送死犧牲——這不是一切都很完美麼……除了從此要和一個不喜歡的男人在一起之外。

對於梅菲斯來說,這確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情,但似乎也不至於就這麼頭疼吧。何況從她的話語中,瓊恩隱隱意識到:她所

憂的,不是要一直跟隨瓊恩這件事,而是擔心最終會上床。她似乎並不十分在乎為瓊恩早安咬,卻覺得和瓊恩上床就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這邏輯真讓瓊恩覺得無法理解,不知道她那漂亮的小腦袋裡到底是在想什麼。

***,上床而已,又不是會死人……不管怎麼看,你平時也不像是那種死腦筋的女人啊。

但梅菲斯並不願意去解釋,少女悶悶地沉思著,眉頭緊鎖,看著令人有些心疼。瓊恩沉默了一會,起身走過去,在她背後坐下,伸臂將她攬入懷裡,少女沒有反抗,順從地往後靠,貼在瓊恩的胸口,淡金色的髮絲在巫師臉上拂過,有些癢癢的。

「艾彌薇。」他輕聲叫著少女的名字。

「唔?」

「我想說,艾彌薇,」瓊恩慢慢說,「我想我能明白一些事情。」

少女靜靜地等待著。

「我想,我能明白你的想法吧,」瓊恩自顧自地說下去,「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你以此自負,雖然恪於聖武士的準則和你的善良天性,你不願意因此而貶低那些不如你聰明的人,但在內心裡,你還是會隱隱有些看不起吧。」

少女不說話。

「你是個聖武士,雖然我不太清楚聖武士應該是什麼樣的,」瓊恩說,「但我想,力量的強弱,身份的高低,財富的多少,這些想必都不會放在你的心上,視若浮雲。你真正看重的,第一是善良的品質,第二是聰明的頭腦,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吧。」

少女依舊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沒有善良的品質,就沒有目標;沒有聰明的頭腦,就不知道如何才能達到目標,只會誤入歧途,」瓊恩繼續說,「你是這樣認為的吧。」

「這世界上聰明的人並不多,善良的人也不多,」瓊恩依舊自顧自地說,少女聽得很認真,並不發表任何評論,「有很多人,雖然有善良的心地,卻並不聰明,他們缺乏足夠的智慧去應付困境,去打擊邪惡,去追求美好,面對這種人,你會保護他們,憐憫他們,幫助他們,但他們並不會是你所景仰的對象。」

「也有很多人,既不聰明,卻又為非作歹,犯下種種惡行。面對這種人,你不會遵守任何承諾,不會放棄任何手段,即便是恐嚇,是欺騙,是引誘,是出爾反爾,你也不會有絲毫的在意吧。就像在埃斯考城遇到的那個叫卡琳娜的人面獅,當她相信你的所謂保證,釋放人質的時候,你大概在心裡譏笑說:這麼笨的腦袋,也敢出來當壞蛋?劫匪這份工作雖然很有前途,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的吧。」

少女輕輕笑了起來,「劫匪這份工作雖然很有前途?」她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聽起來很有趣。」

瓊恩也笑了起來。「不夠聰明但卻善良的人,是你保護和憐憫的對象;不夠聰明卻又為非作歹之徒,注定會死在你的劍下——或許,他們臨死前還在想,陰謀詭計、言而無信、卑鄙脅迫,這些難道不是我們惡棍才享有的特權麼,怎麼這個聖武士也會玩這些花招。」

少女在懷中側過臉,看著瓊恩,「是這樣嗎?」她說。

「是這樣,」瓊恩回答說,抱緊少女,低頭吻著她的金髮,有一種淡淡的髮香,「艾彌薇,這世界上,或許也會有既有一顆善良的心,又有聰明頭腦的人——這樣的人,才是你的夢想,你的期望,你心目中完美的情人吧,」他低聲說,「但是艾彌薇,這樣的人太少了。這世界上聰明的人很少,善良的人也很少,能如你一般堅決、執著、無論任何時候都能鎮定自若地直面一切,這樣的人世上並不會有幾個。」

他低低地笑著,「艾彌薇,你所憧憬的,所夢想的,其實是你自己,」巫師看著懷中的少女,迎著她的目光,微微點頭,「你所喜歡的是你自己,艾彌薇,因為你自己就是你心中最完美的存在,」他輕輕歎息著,「但世界上只有一個艾彌薇-梅菲斯,只有一個。」

「只有一個。」少女低語著。

「世界上只有一個梅菲斯。」瓊恩斬釘截鐵地說。

少女沉默了一會,「你好像在偷換概念,」她輕聲說,「確實,我所喜歡的,是和我自己一樣的人,但這並不等於我就是喜歡自己;同樣的,世界上確實只有一個梅菲斯,卻並不意味著只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人。」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35 AM

燭堡篇 第二十一節 聖武士試煉

「但確實找不到幾個。」瓊恩爭辯著。

少女微笑,並不回答這個問題。

「夢想之所以完美,就在於它不會被實現,」瓊恩說,「正因為不會實現,所以它才永遠完美。艾彌薇,那終究只是個夢想,它不會真正存在。」

少女不說話。

「聰明而善良的人,這是完美的夢想,也僅僅是夢想,」瓊恩低聲說,「不聰明而善良的人,你會保護、憐憫、同情、拯救——但你沒辦法接受這樣的情人,你不會喜歡一個不聰明的人,因為你太聰明。」

「我們是截然相反的人,」瓊恩說,「你是個聖武士,而我永遠不可能是。你有你的信念,有你的堅持,有你的執著,有你的善良,而這些我都永遠不會有,」他頓了頓,「但我們在某些地方,還是很近似的——不,是一樣的。」

「我們其實都一樣,我們都自負聰明、理智,我們都習慣於權衡利弊、公平交易,因為我們從來不對他人抱有希望。」

「不對他人抱有希望。」少女重複著。

巫師凝視著少女的眼睛,「不是麼?」他反問,「如果你善意對待他人,那麼你會奢望對方也同樣的善意對你嗎?如果你幫助他人。那麼你會期待對方地感激和回報嗎?如果你陷入困境,那麼你會指望他人的慷慨援手嗎?你不會的,艾彌薇,這點你我都很清楚,因為我們都一樣,我們從不對他人抱有希望——或者說,我們唯一的希望,僅僅是公平交易。遵守契約,等價交換,願賭服輸。」

「從本質上說,我們沒有區別;所不同的,是你願意去付出,而我不願意。」

「既然完美的夢想不能實現。那麼為什麼不現實地退而求其次,」瓊恩說,「我不能如你一般,不對他人抱有任何希望,卻依舊能秉持善意;但我想,我至少還能理解你的想法,明白你的心思,而且,我也願意幫助你——我自願地。我想我還算聰明,對不對。」

少女輕聲笑著。將臉貼在他的胸口,「而且。似乎還不算很壞,是不是。」

「我想是吧。」瓊恩說,「我只想做個普通人。」

兩人都不再說話,少女溫柔地任由瓊恩抱著,兩人靜靜地坐在草地上,彼此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和氣息,享受著這難得的安寧。不知過了多久,少女輕輕歎了口氣。

「如果,你也是個聖武士多好。」

瓊恩笑了起來。「我只怕是注定不可能成為聖武士了,」他說。輕吻著少女的臉頰,「對了,怎麼樣才能成為聖武士呢,我聽說要通過很苛刻的考驗是吧。」

「是要通過考驗地,」少女承認,「但不同的神祇,有不同的聖武士,考驗自然也是各不相同的,不能一概而論。」

「你是提爾的聖武士,考驗是什麼內容呢?」

少女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瓊恩也不催促,他反正其實也不如何關心,只是順著對方的話題隨口閒聊罷了。

「我所尊奉的,是正義、律法與公正之神。要成為聖武士,自然需要有虔誠的信仰,要有卓著的功勳,以及維護正義、打擊邪惡、守護善良所不可缺少的力量,除此之外,還需要精通大陸諸國諸城邦地律法條文和官僚制度。」

「唔。」

這聽起來確實挺難,信仰、功勳、力量和知識,樣樣齊備,缺一不可。別的不說,這大陸上城邦林立,國度眾多,要把各地地律法和官僚制度都精通掌握,這就非常非常了不起了。更不可思議的是,梅菲斯才不過是個小女孩啊。

「要成為聖武士,就要通過一系列地考察,內容就是我上面所說的那些,」少女彷彿陷入回憶和沉思,「通過這些,然後…...就是最終試煉了。」

「最終試煉?」

「嗯,在前面的一系列考察結束後,神祇會親自降臨,為通過考察的信徒,做最後的試煉。」

「最終試煉是什麼內容呢?」

少女沉默了一會,彷彿不太願意提起這件事,但最後她還是回答說:「神祇降臨,向我們提了一個問題。」

梅菲斯當年通過一系列考察,進入最終試煉。正義之神提爾降臨,向她,以及所有的候選者,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獨自一人,旅行到了一座小鎮,發現鎮上的居民全部都染上了一種奇怪的瘟疫。他們很快就將會變成兇惡地亡靈,他們會將這種瘟疫擴散出去,把全世界的人都變成亡靈。你清楚地知道,這種瘟疫無藥可治,就連神都沒辦法將它淨化;你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你現在殺死這些居民,在他們還沒有變成亡靈之前,就可以阻止瘟疫地傳播,而且時間還來得及。如果你現在不殺死這些居民,一旦等到他們變成亡靈,你就只會被他們殺死;同時你還清楚地知道,你已經來不及去向周圍城市或者任何地方去尋求幫助。」

「那麼,你怎麼做?」

瓊恩皺起了眉頭,這個問題好難回答。怎麼做?如果是瓊恩選擇,估計是會把所有的居民全都殺死,避免世界毀滅的結果,但問題在於,這些居民應該也是無辜的,他們只是不幸地染上瘟疫,而作為一個聖武士,就算是為了挽救多數人的性命,難道就能剝奪那少數無辜者的生命嗎?這似乎也不對吧。生命不能簡單地用數量來衡量。

但是,難道袖手旁觀,放任世界毀滅?這麼做似乎也是錯誤。

或者,先坐視不理,等居民變成了邪惡的亡靈,然後再去把他們殺死——但題目裡已經明確地說了,一旦居民變成亡靈,你就不再是對手,只會被他們殺死。這麼做,似乎也純粹就是個徒勞無功的下場,照樣是世界毀滅。

瓊恩想來想去,覺得無論怎麼選擇,都似乎是個錯誤,他想了半天,最終放棄了。

「和我一起接受最終試煉的,一共有六個人,」少女說,「第一個人,他回答說:作為正義之神,不應該出這種邪惡的問題來考驗他的信徒。」

瓊恩幾乎

大笑起來,「結果呢?」

結果自然是他沒有通過試煉,沒有成為聖武士。「神說:身為聖武士,就應該明白在現實中總會遇上此種類似困境;沒有經過考驗的聖武士,不敢面對考驗的聖武士,怎麼能算是真正的聖武士。」

「第二個人,他回答說,他會向神祇祈禱,請求指點。」

這個回答似乎不錯,把皮球踢給神,自己聽命行事就是,「結果呢?」瓊恩問。

「失敗了,」少女說,「神說:如果面臨困境就不知如何應付,就要祈求神諭,那還需要你這個聖武士做什麼?」

瓊恩沉吟著,微微點頭。

「第三個人,他回答說,他不知道應該如何選擇,只能自殺或者遠遠離開。」

「結果呢?」

「他也沒有通過,神說:面臨困境,逃避責任,不是真正的聖武士。普通人可以放棄責任,但既為聖武士,就不能逃避,必須直面承擔。」

「第四個人,」少女繼續說,「他回答說,他希望有奇跡發生,或者有能解決瘟疫的人出現,因為他自己實在無能為力。」

毫無疑問,這個也被淘汰了,「神說:指望外援,寄希望於他人,要你這個聖武士何用?」

瓊恩皺著眉頭思索,這些道理其實他也能明白。既然身為聖武士,就要承擔責任。不能說「我只在家看門,一輩子不會遇上這種困境,不用選擇」——這不過是在逃避;也不能說「我不知道怎麼辦,向神祇請求指示,一切聽神地」——這還是在逃避;也不能說「我期望有奇跡發生,有人駕著五色祥雲來救命」——這同樣還是在逃避;至於自殺,那就更是在逃避了。

身為聖武士。便意味著當你面對困境時,不能逃避,不能放棄,不能寄希望於他人,必須勇敢地面對,承擔責任。

「第五個人想了很久。然後說:她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少女繼續說。

「是什麼?」瓊恩好奇地問。

「她說,因為她沒有能力去驅除瘟疫,拯救這些無辜的生命,所以才會陷入這種困境之中——所以她明白了神的意思。神是說,要成為真正的聖武士,就必須有超越一切的力量,所以她要去追求更強大的力量。」

瓊恩對這個回答無法評價,他本能地感覺這是歪理邪說,但聽起來似乎也很有道理。「那麼結果呢?她成為聖武士了嗎?」

「沒有,」梅菲斯說。「神將她逐出了教會……後來她加入班恩的教會,成為一名黑武士。如今在散提爾堡。」

瓊恩默然。

「最後一位試煉者是我,」少女緩緩說。「神同樣向我提出了這個問題,要我回答。」

「你怎麼回答?」

「我說:我會選擇將所有地鎮民全都殺死,避免瘟疫的傳播。」

「這回答對麼?」瓊恩順口問,隨即想了起來,梅菲斯現在是聖武士,自然說明試煉通過;既然試煉通過,自然說明她的回答是對的。

只是……這真的是正確答案?

就算是瓊恩這種不懂什麼是「正義」,什麼是「聖武士」的傢伙。也都本能地覺得不太對勁吧。但要說哪裡不對勁,似乎也說不上來。因為他所能想到地別的方法同樣糟糕。

「我想……應該是正確的吧,」少女的語氣中,罕有地出現了一絲不肯定,「至少在當時,我認為我的回答是正確的。神聽了我的回答,冊封我為聖武士,這更讓我堅信這一點。」

「但是呢?」瓊恩聽出她話語中蘊含的轉折意味。

「後來,我和我的老師烏瑟爾提起這件事情,他非常驚訝,」少女說,「十年前,他也接受了神的最終試煉,成為聖武士。那一次,神也同樣向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但他地回答和你不一樣?」

「不一樣,」少女說,「他的回答是:他會盡力去尋找解除瘟疫地方法。如果最終不能阻止鎮民變成亡靈,那麼他會將他們殺死。」

「但前面不是已經說了,」瓊恩提出疑問,「如果鎮民變成亡靈,你就沒辦法消滅他們了。」

「是,所以他選擇戰死,」少女說,「聖武士不能傷害無辜者,這是準則,老師說,他必須遵守。」

兩種截然不同的回答,但兩個試煉者都成為了被神祇認可地聖武士。

這是為什麼?難道說十年時間,讓提爾改變了看法?還是說這個題目壓根就沒有真正的正確答案,只看神當時的心情?

瓊恩自然不明白,但梅菲斯似乎也並不明白。

「神將它賜予我,」少女說,揀起放在身邊草地上的銀劍,纖長的手指撫摩過寬闊劍脊,「神說,它的名字叫眷戀。」

「眷戀?」

這個名字聽起來似乎太過溫柔,完全不像一把鋒銳無比的大劍,如果拿來給戒指之類的飾物命名似乎還比較靠譜……雖然梅菲斯是個女孩,配一把叫做「眷戀」地劍倒也適合,但總還是覺得怪怪的。

算了,不去追究提爾地命名習慣問題。

「對了,你剛才說,不同的神祇,各自有不同的聖武士,那他們都要接受這最終試煉麼?」瓊恩突然想了起來,隨口問。

梅菲斯輕輕點頭,「若要成為聖武士,就要通過神的最終試煉,只是不同的神,不同的聖武士,試煉的內容也不一樣吧。我認識一位晨曦之神的聖武士,他所經歷的最終試煉是……」

瓊恩正頗有興趣地打算聽聽晨曦之神蘭森德爾會給他的聖武士出什麼難題作為最終試煉,他的眼角餘光瞥見遠處一個灰袍人影走近,那是燭堡裡的一個抄錄者。

「蘭尼斯特先生,」他走近距離兩人大約十英尺的地方,停了下來,「今晚六點鐘,烏爾蘭特閣下在中央高塔設宴,請您務必賞光。」

他的聲音很輕,而且平緩,沒有絲毫音調起伏,彷彿像是個機器人。說完之後,也不管瓊恩聽見沒聽見,轉身逕自離開。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35 AM

燭堡篇 第二十二節 走火入魔?

被這麼一打攪,瓊恩暫時倒忘了追問蘭森德爾的聖武士如何進行最終試煉的問題。不知怎麼搞的,話題轉到了剛才那個女殺手身上,當然,反正也只是在閒聊。

無論是瓊恩,還是梅菲斯,都猜不出女殺手的來歷如何,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不過,當瓊恩提到「她為什麼不直接把那個少年殺死」的時候,梅菲斯眉毛微微一揚,若有所悟。

「難道說……」她低聲自語,彷彿想到了什麼,但隨即又搖搖頭,「不對,不對,她沒那種感覺。」

「什麼感覺?」瓊恩莫名其妙。

梅菲斯搖頭不答,瓊恩也不好追問,何況他原本也不多麼關心。女殺手已經被封在地下,難道她還能鑽地逃出來不成,更別提下面還有一隻脾氣惡劣的銀龍幽靈。既然那個「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都這麼胸有成繡的樣子,瓊恩自然也不必多麼擔心。

反正已經差不多是個死人了。

少女猶自在沉思著,瓊恩偷偷親吻著她的臉頰,輕嚙著圓潤如珠的耳垂,慢慢親到雪白的脖頸,聞著她淡淡的髮香,恍惚間又像是回到了遙遠的從前,回到初戀時一般。他也是這般和女友坐在春天的草地上,抱她在懷裡,看著碧空如洗,草長鶯飛,心中什麼都不想,只願時間永遠停留此刻。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時值春夏將交,碧草繁茂,燭堡的工作人員開始來修剪草坪。他們手中拿著一種奇怪的機械,瓊恩遠遠瞥了一眼,感覺有點像是地球上所使用的割草機,但卻又不太相似,至少噪音要低得多,而且割起草來也速度飛快。

甜甜的清香傳來,彷彿甘蔗的味道。

既然別人在工作,瓊恩和梅菲斯自然不好還坐在這裡,兩人起身,準備各自去高塔內看書,既然來了燭堡這種大圖書館,不宜浪費時間。瓊恩剛剛站起,陡地覺得眼前一陣發黑,緊接著胸口處感覺一陣徹骨陰寒透出來,驟然間散佈到四肢百骸中,全身彷彿被凍僵一般,絲毫不聽使喚,不由自主往後就倒。

梅菲斯一驚,連忙伸手將他扶住,「怎麼了?」她問,卻沒有聽到回答。定睛細看,見瓊恩臉色發青,嘴唇蒼白,毫無半點血色,眼睛雖然睜開,卻毫無半點光采,只是呆呆怔著,眼神渙散。她不知發生什麼事情,一時也隱隱有些心慌,將他扶住,半拖半抱著,又平放在草地上,正準備去旁邊神殿裡去請個牧師來察看,突然聽到瓊恩「呃」了一聲,深深吐出一口氣來。

梅菲斯剛才察看他的情況,臉貼得近,被這一口氣吐出,觸面生寒,不由得也激泠泠打了個冷顫,正在詫異,就見瓊恩原本散亂的目光重新聚焦,臉上青色也漸漸消退,皺著眉,勉強坐起身來。

「怎麼了?」梅菲斯問。

剛才在草地上一席談話,雖然零碎散亂,東扯西拉,卻也似乎讓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一些。一直以來,兩人的關係,情人不像情人,主僕不似主僕,朋友不像朋友,敵人也不算敵人,頗有些模模糊糊,若即若離。現在彷彿貼近了一些,更像是曾經共經患難的同伴了。

這也算是一個進步吧。

瓊恩緩緩呼吸,一時顧不上回答。他剛才也不知道是怎麼搞了,難道是坐得太久的緣故?但眼前發黑就算了,那股從胸口蔓延到全身的陰寒是怎麼回事,直到此時雖然稍稍緩解,但手足四肢依舊還是冰涼僵硬,自己感覺連呼出來的氣都是冷的。

不會得什麼病了吧?

他運起那點粗淺的內功,緩緩調息著,也顧不上和梅菲斯解釋。好在少女見他臉色漸漸緩和,心知沒事,也不多問,只在旁邊陪著。不知過了多久,瓊恩總算勉強讓自己那點微薄的內息運轉一圈,體內陰寒之感大減,感覺恢復了幾分力氣,只是關節部位感覺依舊隱隱酸麻,搖晃著想站起身來,結果都辦不到,最後還是被梅菲斯一把扶住。

「沒事了,」瓊恩向梅菲斯點點頭,「不知道怎麼搞的,剛才突然全身難受。」他突然笑了一笑,低聲說,「謝謝。」

少女點點頭,不再說話。

兩人原本是準備去高塔看書,如今瓊恩身體不適,自然也就作罷。梅菲斯扶著他,回到住處,瓊恩的房間,門被梅菲斯撞飛了,還沒來得及修理,此時空洞大開,自然不甚方便,於是便移居到梅菲斯的房間。

少女的房間裡,有股淡雅幽幽的香氣,不知道是什麼。據瓊恩的觀察,梅菲斯並不用什麼化妝品之類,香水自然是更沒有,反正以她天生麗質,又正值青春妙齡,倒也無需胭脂遮蓋,反而有損顏色。再說,她身為聖武士,想必平時為教會東奔西跑,執行任務的時候很多,女孩子的化妝品往往瓶瓶罐罐一大堆,難道還能都帶在身上麼。

她的房間和瓊恩不同,窗戶較大,原本是可以透進陽光,將整個房間照得亮堂堂的。但實際上卻有些陰暗,因為她總是拉著厚厚的窗簾,連看書都寧願點燈。瓊恩不太明白這是為什麼,曾經隨口問過她,梅菲斯回答說:「安全。」

瓊恩只能聳聳肩

她未免有些太過於謹慎了,不過這也無所謂,反正他不多麼喜歡陽光。對於一個在陰魂城呆了十五年的人來說,這是很正常的反應。

梅菲斯將他扶到床上,替他脫去長袍和長靴,蓋上被子,小心地掖好被角。她做這些事情非常自然,絲毫不覺侷促,彷彿一個服侍丈夫的溫婉妻子似的,瓊恩看得不由有些癡了。

「艾彌薇。」他忍不住叫她。

「唔?」少女轉過臉來。

「你真漂亮。」瓊恩由衷地說。

梅菲斯微微一笑,作為一個美麗的女孩,這種話想必已經聽得太多了吧。「你休息吧。」她說,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銀劍早已縮小,收入腰間,接著伸手一按,不知觸動什麼機關,將銀甲卸了下來。

瓊恩看見她卸下銀甲,倒是想了起來。梅菲斯的這件銀甲,裡面似乎也束縛著一隻銀龍的幽靈呢,而且這只叫薩菲莉亞斯的銀龍,似乎就是被梅菲斯母親所殺。

這件事說起來倒是頗有值得玩味之處,瓊恩對龍類生態學研究不多,但大體也能看得出來,「薩菲莉亞斯」顯然是一隻成年銀龍——甚至已經步入中老年也可能,可不是那種剛孵出來的龍寶寶。梅菲斯的母親到底是什麼人,居然能殺死一隻成年銀龍,而且還剝皮製甲。

龍可算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了。一隻成年巨龍倘若發怒,毀城滅邦都未必是難事,自古以來若是有人類能殺死成年巨龍,立刻便會被冠以「屠龍者」、「屠龍英雄」之類的稱號,昨日猶自默無聞,一朝成名天下知。梅菲斯的母親能擊殺銀龍,並且還將她的靈魂囚禁在這銀甲內,能有這份本事,想必也定然是大有來頭的人物吧。

這還罷了,更奇怪的是,既然這件銀甲中囚禁著薩菲莉亞斯的幽靈,而這隻銀龍和梅菲斯的母親又是仇人——那梅菲斯怎麼能一直穿著這件銀甲卻不受傷害,難道這隻銀龍幽靈就不會遷怒於梅菲斯麼?以常理來說,這種囚禁幽靈的物品,都會成為詛咒物品,具有很強的攻擊性,會給攜帶者造成意想不到的傷害。何況梅菲斯是殺死銀龍的兇手之女。

他試探著向梅菲斯提出這個問題,少女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薩菲莉亞斯的靈魂沒有變成幽靈,」梅菲斯說,「實際上,在此之前,她的靈魂就已經被摧毀了……幾乎被摧毀了。」

所謂幾乎被摧毀了,那意思自然是說還存留了一絲殘魂,也就是瓊恩所看見的。這一絲殘魂,沒有能力形成幽靈,其實她甚至沒有任何傷害能力,只不過作為某個靈體,附著在銀甲上罷了。偶爾能說說話,和梅菲斯用心靈交流,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睡。聽梅菲斯的口氣,她似乎還和這隻銀龍關係相處得不錯,這可真了不起。瓊恩自度若是自己老媽殺了個人,自己只怕怎麼也沒法和那個死人的幽靈做朋友。

那麼,既然薩菲莉亞斯沒有變成幽靈,只是寄宿在這幅銀甲中,因為她此時已經只剩一縷殘魂——那麼她到底想怎麼樣才能擺脫目前的不利局面呢?

對此梅菲斯也不知道,銀龍沒有告訴她,所以她也沒有問。

所以瓊恩也不再多問,他隱隱覺得頭有點痛,胸口漸漸又泛起那股陰寒的感覺來。顧不上再跟梅菲斯聊天,他平躺在床上,開始暗中緩緩運功調息。少女見他不再說話,以為是疲倦了,也就自顧自靠在椅背上,閉目休息。

瓊恩運功調息了半天,陰寒的感覺稍稍緩解,但也只是稍稍緩解,依舊隱隱地在胸口潛伏著,彷彿隨時可能發作。他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只要自己鬆懈,這股寒氣必定又會捲土重來。「這到底是怎麼搞了?」他在心中忐忑著,「難不成練功出岔子,走火入魔了不成?」

這個念頭隨即被否定了。說得不客氣點,走火入魔也要有走火入魔的資格,翻翻武俠小說,從來都是能把什麼乾坤大挪移、易筋經加小無相功或者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功之類的BT功夫練到什麼七八層、八九重境界的強者,才有資格去走火入魔;像瓊恩這種武學廢柴,練了八年內功還停留在基礎階段,也好意思說自己走火入魔?他哪有什麼火可以走,哪有什麼魔可以入。

念頭轉來轉去,只是不得其解。「自己這些天來不過都在燭堡呆著,吃飯睡覺加看書,沒發生什麼事情啊……等等!」

陡然間腦中靈光一閃,想了起來。昨晚和那個女殺手在床上翻雲覆雨,最後為了擺脫,偷偷用了采玉訣,結果不知出了什麼變故,一股奇怪的力量從殺手體內湧進自己身體……這感覺完全沒錯,就是這種陰寒、冰冷,充滿著不言而喻的邪惡和混亂,彷彿徹頭徹尾的哀傷和絕望,令人不寒而慄。

當時瓊恩就嚇了一跳,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還以為是自己沒用過采玉訣,第一次運功出錯。後來一直忙亂,把這件事情完全給忘了,直至此時才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從那個女殺手體內吸來的?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37 AM

燭堡篇 第二十三節 略有所悟

這怎麼搞的?老傢伙明明說這采玉訣是用來吸內力的,但那個殺手難不成也練過內功?再說這陰寒冰冷的感覺,又哪裡像什麼內功了,像中毒了還差不多……

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但知道來歷緣由,總算是心中稍稍安定下來。既然是采玉訣吸來的,不管是不是內力,反正死馬當活馬醫,試試便是。

當時田伯光傳授采玉訣,最根本的目的就是要吸納女性高手的內力——前提是她有內力。所以如何「吸過來」,這只是前半部分的內容;後面還有一半,講的就是如何化解內力,為我所用,否則吸來做什麼,難道存在身體裡儲存著,當定時炸彈麼。

此時他默默回憶那後半部分的口訣,暗自運轉內息,彷彿一扇緩緩移轉的無形磨盤,一點點地將那股隱隱潛伏的陰寒感磨去。采玉訣的基本思路,粗略形容的話,就是先將對方的內力吸來,存在體內,因為和自身內力定然不合,所以無法直接容納,彷彿就是一大團異質。然後用自身的內力做基礎,彷彿磨盤或者銼刀一般,一點點將吸來的內力消解、融化,逐漸吞噬壯大。這個過程的長短,主要取決於自身內力的強弱、根基的紮實程度和吸來內力的多少。瓊恩也算修煉內功多年,雖然提升不上去,基礎總還算打得牢靠,何況這次可以算是「淺嘗輒止」,其實也只吸了一點點。不知過了多久,總算將胸口那股寒氣消去,暫時彷彿是無礙了。

不過他心裡也很清楚,只是暫時無礙罷了。自己的內力太差,所以消解、融化的速度也就慢得出奇。雖然如此,瓊恩心中還是萬分高興,因為這說明一直被視為是垃圾技能的采玉訣,原來在這個世界也還是有用處的。

他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試用,也不用等到今天才發覺。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是沒辦法,陰魂城那種鬼地方,軍事化管理,他一個平民子弟,哪裡敢去勾搭女人,在巫師學校裡也只有一個芙蕾狄,又太過嬌弱,瓊恩怕傷了她,也不敢在她身上試用這種霸道的採補功夫。好不容易畢業了,眼看自由了,結果佈雷納斯王子二話不說把他打發出來……只能說,運氣實在是不佳。

算了,反正現在發覺也不遲。

但有一個關鍵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就是這采玉訣為什麼能起作用。

按照田伯光的說法,這是專門用來對付地球上那些身具內功的女俠的——難道說這個女殺手也練有內功?這種陰寒感覺,其實就是某種邪門內功,比如什麼玄冥真氣之類的東西?

田伯光還曾經猜測說這采玉訣會不會對巫師有用,能像吸內力一樣吸魔法——這種說法首先從魔法原理上就不太說得通;其次就算是真,難道那個女殺手也會魔法,同時也是個巫師?這可能性太低了,她穿著如此暴露,動不動還全裸出場,如果是巫師,那她的施法材料都放在哪裡?瓊恩知道,造詣高深的巫師,確實是可以在施法時省略一些法術材料的,但也只能省略很少的一部分罷了。

這個根本原理的問題搞不清楚,采玉訣就還不能算是真正有價值。否則到處亂吸,出什麼岔子就麻煩了。最好的方法,自然是把那個女殺手抓過來好好研究,如果她真的練有內功,那這一切都好解釋,只不過是采玉訣在正常發揮作用(至於她為什麼會內功,那是另外一個問題了);但如果她其實沒有內功,那這中間問題就大了,需要好好分析琢磨,說不定能發現什麼大名堂。

可惜如今女殺手莎珞克已經被封在地下,和一隻壞脾氣的銀龍幽靈作伴了。

算了吧,瓊恩思忖著,反正以後還有機會,找幾個女人來試驗試驗,未必不能分析出點東西來。燭堡這裡自然是沒有了,博得之門既然是商貿大城市,妓院或者類似的***場所總該是有的,只是剛遭瘟疫,只怕也早關門歇業了。可惜了,身邊就有一個一流的美人,卻是只能享受小嘴,實在浪費……

想到梅菲斯,不由得眼角餘光瞥去,見少女坐在椅子上,右手曲肘撐在扶手上,手掌托著腮,正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臉色似乎不太好。她在地下龍窟裡,被銀龍幽靈攜帶的負能量傷害,後來又遭遇女殺手偷襲,本就已經精疲力竭,那只叫瑞恩斯坦的虹彩龍雖然不知用了什麼法術幫她治療了一下,但顯然也沒有完全恢復過來。否則換了平時,她是不可能大白天打瞌睡的,只能說確實是累了。

瓊恩見她臉色不佳,心頭隱隱起了些憐惜之意,起身下床,將她從椅子上抱了起來。梅菲斯雖然身材高挑,但骨肉勻稱,其實倒並不很重,瓊恩力氣不算大,也能輕鬆抱起。少女似乎確實睏倦得厲害了,迷迷

唔了一聲,卻沒有動彈,任由瓊恩把她抱上床,輕輕。

「如果把內功教給她怎麼樣?」一個念頭突然從腦中冒出來。

其實這個想法瓊恩很久以前就有。當他確認自己是個武學廢柴之後,他就考慮過要不要把那些內功心法暗中教給珊嘉,讓姐姐練來試試,說不定比自己成效更佳;後來學會了采玉訣,更是升起一個想法:「我自己練內功,是基本沒希望能練成高手了。采玉訣雖然被老傢伙吹得神乎其神,但在這個世界裡是壓根沒用——那能不能找一些資質好的女人,把內功心法教給她們,然後我再來吸?」

這主意頗為淫邪而且惡毒,但聽起來倒也似乎可行。但瓊恩猶豫再三,還是暫時放棄了這種不切實際的念頭。首先是因為此前他一直呆在陰魂城裡,這種軍事化嚴格管理的地方,搞小動作是純屬找死。其次,田伯光和自己一樣是個穿越者,他傳授的那些內功心法,全都是這個世界所沒有的東西,一旦流傳透露出去,很容易就會洩露自己的身份,招來麻煩。更何況,瓊恩自己目前也就這點本事,就算真能找到資質出色的女性,傳授內功,而且真的練成了——對方難道就會乖乖地任由自己吸內功?焉知她不會反過來一掌把瓊恩拍死。

就算是姐姐珊嘉,至親至近,也不知道他的秘密。

但如今已經出了陰魂城,天地廣闊,少了約束,又趕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提醒,倒是這個很久以前的念頭悄然浮現出來。

如今梅菲斯已經算是他的保鏢,而且按照協議,是會一直跟隨他的。那麼,是不是要教她內功,試試效果呢,提升她的實力,也算是增加自己的安全係數。雖然沒去注意過梅菲斯的後腦枕骨夠不夠高,但猜測起來,她應該比瓊恩更像個武學天才吧。就算是也練不成,至少打點內功基礎,增強恢復能力也好。

但真要這麼做麼?梅菲斯已經很強悍了,無論戰力、頭腦還是經驗,都是上等之選,要不是事先有協議,她又是個聖武士,那十個瓊恩也被她砍了。她的實力再提升,固然是能更好地保護瓊恩,但萬一她哪一天翻臉,那瓊恩也只會死得更快吧。

雖然這段時間來的接觸,瓊恩覺得可以信任這個少女——但話又說回來,當時在陰魂城,他又何嘗不信任芙蕾狄,結果卻如何?

在自己的力量不能完全壓制、掌握對方之前,奢談什麼信任……這是在開玩笑吧。

算了。

摒棄這個無聊的念頭,他坐在椅子上,看著沉睡中的梅菲斯。房間裡很安靜,隱約還能聽見少女均勻的呼吸聲,看著她熟睡中安詳的臉龐,瓊恩不由得又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她的情形。那時候,她正一劍擊殺了巨大的骨蟲,從碧綠火海中從容步出,取下頭盔,拄著銀劍,背後是夕陽勝血,殘紅漫天,那是何等的英姿颯爽,真如女武神一般。

誰也不曾料到,兩人會弄成今天這種關係吧。

世事無常,誰也預料不到。

對了,奇怪啊,她是聖武士,按道理說,聖武士雖然不如牧師精擅神術,更多的力量在於刀劍,但至少也是會一些簡單的治療神術的。一路同行這麼多天,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瓊恩都不曾見她使用神術治療自己,這倒是有些古怪。

他沉思著,突然聽見外面走廊裡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瓊恩本能地警覺起來,原本在燭堡這種地方,他還是比較放鬆的,但因為昨天女殺手的事情,他已經有些草木皆兵了。仔細傾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正是朝這個房間走過來的,瓊恩伸手悄悄探入懷中,取了一撮黑色粉末,防備著。背後有輕微的動靜,梅菲斯也從床上坐起身來,她很警醒。

這麼看來,瓊恩剛才抱她上床的時候,她其實也是清醒知道的吧,只是不想動彈,裝睡罷了。

腳步聲越來越清楚,已經走到門邊,「篤!篤!」來人敲了兩下門,不等裡面人答話,逕自推門走了進來。

「打擾了,兩位,」金髮青年瑞恩斯坦依舊笑容滿面,他人一走進來,身上便如陽光燦爛般,整個房間都明亮了幾分,「下午好。」

「下午?」瓊恩怔了一下,他和梅菲斯回房間的時候,應該還不到上午九點鐘。然後也沒做什麼,只是運功調息一會,怎麼就到下午了?

梅菲斯的房間裡,一天到晚拉著厚厚的窗簾,也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不過這是小事,瓊恩雖然心頭疑惑,暫時也懶於計較,他的目光落到瑞恩斯坦的手上。虹彩龍的手上,正提著他那面龍鱗小盾。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39 AM

燭堡篇 第二十四節 幫個忙

恩斯坦當時拿走了龍鱗盾,說是借去看看,瓊恩原本沒指望他會歸還,反正是用他的鱗片做的。如今他走過來,提著龍鱗盾做什麼?難不成要付給瓊恩加工費?那倒是多謝了。雖說真正的加工者估計是佈雷納斯王子,但瓊恩並不介意替他收錢。

不過顯然瑞恩斯坦並不是這個意思。

他將龍鱗盾遞了過來,「完美的魔法製品,」虹彩龍誇獎著,「我想就算是奇跡使者的鍛造工藝也不過如此了。」

奇跡使者是工藝與鍛造之神貢德的尊稱。

瑞恩斯坦的這個評價非常高,讓瓊恩都有些無所適從,雖然這其實壓根不關他什麼事情。不過關鍵不在這裡,看瑞恩斯坦的意思,明顯是要把龍鱗盾還給瓊恩,這就讓他有些驚訝。

接下來,瑞恩斯坦說的話就更令他驚訝了。

「這面盾牌上,好像有個小小的監視魔法,」他微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有人很關心你呢。」

瓊恩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什麼,瑞恩斯坦已經從袖中伸出手,往盾牌上輕輕一抹。七彩光華流溢閃爍,瞬間佈滿盾面,柔柔流淌著,泛著微微虹光。

瓊恩正不解其意,就見虹光之中,一顆銀色的眼球狀物體從盾面浮出來,緩緩升起。瑞恩斯坦伸手一抓,將那枚眼球握在掌中,手指用力一捏。眼球悄無聲息地化作粉,散落虛空,就此消失不見。虹彩龍微笑著,轉過臉來,看著瓊恩。

顯然,監視魔法已經被破除了。

瓊恩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佈雷納斯王子對自己不放心,暗中在這龍鱗盾上做了手腳。這雖然在意料之外,卻也還算情理之中,瓊恩也不認為對方這種作法有什麼不對,只是心頭難免還是有些不快就是了。一想到自己原來成天在攝像頭下生活,這感覺無論如何愉快不到哪裡去吧…...靠,想起來了,自己在人面獅神殿第一次搞定梅菲斯的時候,當時身處險地,還取出了這龍鱗盾浮在身邊警戒,這麼說的話,豈不是當時的場景全被佈雷納斯王子看到了?念及此處,瓊恩頓時感覺自己彷彿成了上輩子看的日本A片中那些猥瑣男優。

如今瑞恩斯坦直截了當把監視魔法給破了,瓊恩算是可以鬆了口氣。反正這事是虹彩龍干的,和他沒關係,佈雷納斯王子就算不爽,也怪不到瓊恩身上。

但瑞恩斯坦這麼幫忙,目的何在呢?他總有所圖吧。

瓊恩按下心頭的疑惑,接過龍鱗盾,放回次元袋中。瑞恩斯坦微笑著,眼光落到梅菲斯搭在床邊椅背的銀甲上,「龍魂?」他輕聲說,眉毛微微一挑,走近幾步,伸手就想去抓那副銀甲,卻被梅菲斯伸手攔住了。

「抱歉,」少女有些冷冰冰地說,「這是我的東西。」

「我知道,」瑞恩斯坦說,「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不行。」梅菲斯說。

瑞恩斯坦臉上似乎有些尷尬,但隨即又露出笑容來,「或許我可以幫忙讓她擺脫這種處境,」他建議說,「我只是不想看著一位女士在死後還要遭受如此殘酷的命運。」

梅菲斯面無表情,「不必了,」她說,「如果需要,我想她會主動向你請求幫助的,顯然她沒有這個打算。」

瑞恩斯坦微微皺著眉,看著梅菲斯,他是站著的,少女卻是坐在床上,身高懸殊,眼光自然是往下看的。少女微微垂著眼,並不與他對視,但也絲毫沒有退讓的神色。房間裡氣氛頓時有些僵。

瓊恩默不作聲地旁觀著,他自然覺得這傢伙真是多管閒事。銀甲也好,龍魂也好,關他什麼事情,有什麼資格跑來插手。但既然梅菲斯已經明確地表示拒絕,他自然也不必說話,只管看熱鬧。

「好吧,」瑞恩斯坦笑著,自己打破了僵局,「你說得對,漂亮小姐。」他轉過身來,向瓊恩微微點頭,「晚宴快要開始了,」他說,「我們該出發了,烏爾蘭特先生可是不喜歡等待客人的。」

「晚宴不是定在六點鐘麼?」瓊恩奇怪。

瑞恩斯坦點頭,「現在已經五點半了啊。」

瓊恩凜然一驚,怎麼會就到下午五點半了?難道自己剛才運功調息,化解那股陰寒,不知不覺間居然花費了七八個小時?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及多想,瑞恩斯坦已經轉身走出房間。瓊恩微微皺眉,轉臉朝梅菲斯點點頭,也走出門去

.▊|.也▋|.也▋|.也▋|在房間裡休息就好。

瑞恩斯坦和瓊恩一前一後走出大門,虹彩龍放緩腳步,等瓊恩走上前來,兩人並肩而行。外面確實已經是夕陽將垂,暮氣籠罩,果然是下午五點多鐘了。

在博得之門的時候,瓊恩就聽說過,燭堡的最高領袖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先生脾氣古怪。燭堡雖然是開放的大圖書館,但很多核心的機密資料,自然不是尋常人都能有資格查閱的。但如果能被烏爾蘭特先生看中,被邀請共進晚餐——並且讓他滿意的話,那麼就可以在晚餐後向他提出查閱某些資料的要求,他往往便會同意。

但是,要怎麼樣才能讓烏爾蘭特先生滿意呢?

據說這位老傢伙是個瘋狂的八卦愛好者,最愛打探各種隱密的消息。凡是被他看中,邀請參加宴會的人,往往也都掌握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在晚宴上,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先生就會一手端著酒杯,一面不停地向客人發問,尋根追底地探聽消息秘聞——而且一旦客人拒絕回答或者猶豫,他便會大發雷霆。這種作法往往令客人疲倦不堪,一場晚宴下來,簡直就像是剛剛打完一場大戰似的。

瑞恩斯坦看起來是經常被邀請參加晚宴了,瓊恩卻是第一次,對其中的規矩不甚了了。瑞恩斯坦一路上便向他介紹其中的規矩,包括烏爾蘭特先生的某些怪癬,直到他們快走到中央高塔前,虹彩龍停下腳步來。

「瓊恩,」他微笑著,「我能請你幫個忙嗎?」

「請說。」

「烏爾蘭特先生對陰魂城一向很好奇,」虹彩龍說,「他是個瘋狂的資料收集者,總想把世界上的一切信息都記載下來,裝訂成冊,放在他的書架上。但『陰魂城』這一條目之下,總是空空蕩蕩的,你應該能想像到他有多麼的沮喪,」他笑著,「如果你能向他提供一些關於陰魂城的消息……我是說,即使是那些無關緊要的消息,他都會奉若至寶。」

瓊恩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烏爾蘭特先生對陰魂城的資料非常感興趣,而瓊恩正來自陰魂城,這點瑞恩斯坦是清楚的。如果瓊恩能在晚宴上回答得讓烏爾蘭特滿意,那麼按照規矩,他就可以提出要求,查閱某些秘密資料……瑞恩斯坦是想查閱什麼資料,所以要瓊恩幫忙提出要求麼?

瑞恩斯坦點頭,「據我所知,托爾斯在去世前,一直研究的課題是如何抵禦大裂解術,」他說,「他所有的研究手稿都在燭堡裡,但這是高級機密,我也看不到。那麼,能幫我這個忙嗎,瓊恩?」

瓊恩自然清楚瑞恩斯坦為什麼需要「如何抵禦大裂解術」的資料。當日他在陰魂城裡,明明已經用虹光護罩擋住了所有攻擊,卻被副城主霍傑哈納一擊大裂解術,摧破虹光罩,以至於吃了大虧。痛定思痛,總結教訓,自然就要來尋找抵禦大裂解術的方法。

但大裂解術有抵禦方法麼?

據瓊恩所知,奧法八大學派,千餘年來並行發展,各有精擅。其中防護學派精研的是防護和破法,這「大裂解術」正是摧破敵人魔法防禦的最高成就,需要觸摸到魔網的第九層才能施展。一記大裂解轟出來,任你在身上疊加籠罩多少層魔法防護,一概都要散歸無形;任你穿戴攜帶多少強悍的魔法物品,都有可能被摧破其中蘊含的魔力,變作普通物品——據說就連神器都能被大裂解術轟成廢物。

瓊恩想像不出,這種變態到極點的終極招數,還能有什麼方法可以抵禦。要知道,大裂解術本身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防禦魔法的。

當然,這不關他的事情。以瓊恩目前的魔法水準和進步速度來估計,至少三十年之內,是沒希望觸摸到魔網第九層的,暫時是不用考慮這麼費腦筋的事情。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在自己五十歲之前,在魔法上的造詣,能提升到「可以觸摸到魔網第九層」的水準——就目前來說,瓊恩對自己的期望,大致如此。

所以對於瑞恩斯坦想要的那些「如何抵禦大裂解術」的資料,瓊恩其實倒談不上多麼有興趣,雖然應該很珍貴,但距離自己太遙遠了。既然這只虹彩龍想要……那就幫個忙吧,誰讓自己打不過他呢。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45 AM

燭堡篇 第二十五節 意外收穫

絕一個人的要求,也是需要資格和能力的——面對一,瓊恩清楚地知道自己沒有這種資格和能力。既然對方歸還了龍鱗盾,主動幫忙抹去了盾牌上的監視魔法,又開口相求,已經算是放低姿態,自己最好還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到時候惹怒了這條龍,那就有大麻煩了。

虹彩龍並不以脾氣溫和而著稱。

雖然這位叫瑞恩斯坦的金髮青年看起來性情溫和,彬彬有禮,而且主動出手相助過自己。但瓊恩依舊能清楚地覺察到一點:這種溫和、謙遜、彬彬有禮,其實背後隱含著深深的自負,隱隱透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味道。這並不是說瑞恩斯坦虛偽或者說裝腔作勢,而是因為他顯然久居高位,習慣使然。

一個身居高位的人,往往並不會對低階者頤氣指使、惡語相向——這反而是那些看門小吏或者侍衛隨從才喜歡幹的事情。真正的上位者,往往待人謙遜溫和,禮數周到,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是真的尊重對方,這更多是一種自然而然形成的修養和氣度。

舉個最簡單的比方,一個城主走在街道上,他有可能對一個平民謙遜有禮,但在城主的內心中,他不可能真把對方看作和自己同等地位的存在。當然,這也並非是作秀或者演戲。

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謙遜,意味著修養、氣度或者禮貌,但絲毫不意味著尊敬。

瓊恩明白這個道理,而且他也能清楚地感覺到這一點。當然,這也沒什麼可抱怨的,在虹彩龍眼中看人類,大概就和人類眼中看螞蟻差不多吧,只不過是一隻會說話的螞蟻罷了。你或許會對螞蟻客氣,但你難道還會真去尊重螞蟻?道理就是如此,只不過瓊恩目前扮演的是螞蟻的角色罷了。

無所謂,螞蟻就螞蟻……只要不是個死螞蟻就行。

瑞恩斯坦要瓊恩做的事情,其實也並不難,無非是講述一些陰魂城的情況給烏爾蘭特聽,等晚宴結束,再向他提出要求,查閱那些托爾斯的研究手稿罷了。瓊恩雖然已經算是陰魂城的政府官員,卻也沒簽什麼保密協議——當然,他也不會傻到把重要信息告訴別人,頂多泛泛說一些基礎概況罷了。

雖然這麼做其實還是有風險的,誰知道陰魂城的高層會不會喜歡瓊恩說這些。而且如此一來,烏爾蘭特豈不是就會猜出瓊恩的來歷身份?以陰魂城如今在物質界的糟糕名聲,暴露身份並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瑞恩斯坦隨即看出他的疑惑,保證說他絕對無需為此擔心。燭堡是知識之地,中立之地,從不參與任何外界的恩怨糾紛,唯一關心的事情就是整理收錄書卷資料——或者說收集八卦,除此之外的一切他們都不管。別說瓊恩來自陰魂城,就算他來自九層地獄或者無盡深淵,烏爾蘭特老傢伙也不會放在心上,更絕對不會傳揚出去,這也算是基本的職業道德,否則還有誰願意向他透露秘密。

瓊恩對瑞恩斯坦的保證半信半疑,但事實是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他不敢拒絕一隻虹彩龍。

走入中央高塔,晚宴果然已經準備開始。十幾個異界奴僕正在忙忙碌碌,這是一種用魔法召喚而來的生物,有簡單的智能,可以充當服務員。它們沒有腳,懸浮在空中,下身就是一團雲霧狀的半透明氣體,上身細長,行走起來像是一把巨大的掃帚在移動。它們也沒有類人生物所具有的五官,僅僅在最頂端有一個發著暗藍色光芒的圓點,勉強可以算是眼睛。

烏爾蘭特還沒露面,瑞恩斯坦和瓊恩先入席,幾個異界奴僕端著餐盤上前來,擺放著刀叉和餐巾,然後悄然退去。隱隱約約的音樂聲不知從何處響起,悠揚婉轉,不知是什麼樂器,瓊恩對此是一竅不通,也懶得多管。

他抬頭望去,見這座中央高塔的佈置也和其他高塔沒什麼不同。自己所處之地自然是一層大廳,頗為空空蕩蕩,並無藏書。牆邊有兩道螺旋型樓梯通往二層,以上應該就都是藏書室了。頭頂上是用魔法創造出來的懸浮光球,五顏六色,繽紛閃爍,映得人眼睛有些發花。

然後瓊恩看到牆壁上一行大大的字。

「任何破壞知識的人,無論用墨,用火,用劍,都是他自取滅亡。在這裡,書比人命更重要!」

瓊恩默然無言,這句話,大概可以算是燭堡的格言或者行為準則了吧。

六點鐘,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先生準時出現,坐在主席上,瓊恩和瑞恩斯坦分別坐在左右兩側,晚宴開始。

餐點菜餚都很簡單,不過瓊恩也並不怎麼在乎,他口腹之慾素來很淡,對飲食一道並不如何講究,只要不難以下嚥就行,而且他並不愛飲酒。只是這所謂的晚宴,其實反倒類似於論文答辯,因為烏爾蘭特一直在不停地發問。在開始,他發問的對象是瑞恩斯坦,虹彩龍也去過陰魂城,算是略有所知,也還能說上點東西。但很快,烏爾蘭特就發現其實更瞭解情況的人是坐在他右側的瓊恩,於是發問的對象轉移,瑞恩斯坦樂得清閒自在,在旁邊一邊慢慢啜飲著鮮紅的葡萄酒,一邊看著瓊恩狼狽不堪地招架烏爾蘭特連珠炮般的發問。

瓊恩小心地迴避著那些可能比較重要的問題,盡量回答諸如「陰魂城地域大小」、「人口多少」、「是長期浮空還是間或降落」之類比較簡單的問題。好在烏爾蘭特果然對陰魂城瞭解極少,近乎是一無所知——這說明陰魂城的保密工作做得實在不錯。他又沒有什麼明顯的針對性目的,只要是相關的信息一概都想瞭解,甚至連陰魂城內街道兩側種植什麼樹木他都饒有興趣。在適應了他的發問風格後,瓊恩也漸漸應付自如起來,畢竟他在陰魂城裡生活了整整十五年。另外,他發現烏爾蘭特的長袍領口部位,綴著一顆小小的紅寶石,每當他自己或者瓊恩說話,那顆紅寶石就微微泛光,瓊恩很懷疑那是某種錄音設備,否則應該會有個書記員在後面記錄他們的談話才對。

終於,足足過了一個多小時,老傢伙也累了,心滿意足地停止了發問,開始品嚐已經冰涼的菜餚。瓊恩說了這麼大半天,也覺得口乾舌燥,端起面前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也懶得仔細品嚐味道,直接當白開水就喝了下去。瑞恩斯坦看他如此牛飲,微微笑了笑,朝他使了個眼色。

瓊恩會意,開口向烏爾蘭特提出要借閱托爾斯有關「抵禦大裂解術」相關資料的要求,老傢伙怔了一下,微微皺眉,看著瓊恩,隨即把目光轉移到瑞恩斯坦身上。

「這不是您的要求,蘭尼斯特先生,」烏爾蘭特對瓊恩說,「您只可以為您自己提出一個要求,不能替他人提出。」

瓊恩也怔了一下,他此前並不知道還有這種規矩……何況烏爾蘭特憑什麼去分辨某個要求是「為自己」還是「替他人」提的?這也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吧。

但烏爾蘭特顯然沒有準備講道理的意思。

瑞恩斯坦一直笑容燦爛的臉上漸漸有些陰沉下來,「那麼,我想借閱那份資料,可以嗎,卷冊守護者?」

烏爾蘭特搖頭,「你帶來的消息太少了,不足以抵充這份珍貴資料的價值。」

瑞恩斯坦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不再說話,沉默地端起酒杯,彷彿在掩飾自己的思索,瓊恩注意到他原本如虹彩般閃爍的眼睛似乎開始隱隱轉為淺灰色,但烏爾蘭特老先生似乎並沒有在意。

「蘭尼斯特先生,您有什麼想要查閱的資料嗎?」

瓊恩思忖著,他本來只想著幫瑞恩斯坦要那份資料,壓根沒考慮自己。如今被這一問,一時到有些茫然,但隨即他就想了起來。「萬分感謝,烏爾蘭特閣下,」他恭謹地說,「我聽說居住在博得之門附近,有一位大巫師拉沃克先生,我想查閱他的資料,不知可否。」

烏爾蘭特盯著瓊恩,他粗重的眉毛明顯地皺了起來,「拉沃克?」他重複著這個名字,眼神中似乎有某種意味不明的含義,但最後,他還是點點頭,「如您所願,蘭尼斯特先生。」烏爾蘭特說,抬手招了招,一隻異界奴僕飄了過來,站在他身旁,等待著。

烏爾蘭特沒有說話,他應該是在心中發出了什麼指令。異界奴僕隨即飄然退開,晃晃悠悠地上了樓梯,過了一會,捧著兩份檔案盒下來,回到烏爾蘭特身邊。

「這是有關拉沃克的一部分資料,」烏爾蘭特說,從異界奴僕手中取過檔案盒,遞給瓊恩,「我相信,它與您今天為我提供的信息價值匹配。您可以在此處翻閱,或者回到住處慢慢看——但不能帶離燭堡。」

瓊恩微微躬身,伸手接過。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53 AM

燭堡篇 第二十六節 玩笑開大了

即將離開燭堡之前,意外地被邀請參加晚宴,又意外沃克的資料,瓊恩深覺自己運氣著實不錯。反倒是瑞恩斯坦,空自忙碌一場,結果卻彷彿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到頭來一無所獲。

晚宴結束後,瓊恩抱著兩份檔案盒,走出高塔,準備回住處好好研讀。此時大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夜幕降臨,不過燭堡的九座高塔上倒都有明光閃耀,近似路燈的作用。在穿過花園的時候,瓊恩意外地撞上了一個熟人——其實倒也說不上熟人,不過是一面之交罷了,連話都沒說過。

就是當日跟著瑞恩斯坦去陰魂城的那個小胖子跟班,他正站在花園前的草地上,看著瓊恩走過來,微微點頭。瓊恩一直沒看見他,還以為這次沒跟著瑞恩斯坦,原來也來了燭堡。

這次他似乎比瓊恩記憶中更胖了——不,是身上穿得更加鼓鼓囊囊了,瓊恩目測不出,但猜測他至少一口氣穿了五六層皮甲,簡直便如一隻狗熊般。和瑞恩斯坦一樣,他也是一頭金髮,雙眼虹彩閃爍……這個叫迷幻的小胖子,不會也是一隻虹彩龍吧。

瓊恩也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正準備從旁邊走過,小胖子叫住了他。

「聽說你正為抄錄資料的事情頭疼?」他問。

瓊恩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在燭堡這些天,他確實也挑選出了一些不錯的法術資料,但燭堡收費太昂貴了,瓊恩付不起抄錄費用,只能望而興歎。小胖子說的,應該就是這件事吧。

他怎麼知道的?

沒空去思索這些,小胖子已經一抬手,丟出一個小包裹來,瓊恩連忙接過,手中傳來的感覺……像是一堆石頭之類。他解開紮著袋口的細繩,往裡看了看,吃了一驚,居然是一顆顆珍珠、鑽石、瑪瑙之類的珠寶,璀璨奪目,耀眼生輝,其價值不可估量。

「這是?」瓊恩疑惑地看著小胖子,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對方顯然沒有準備詳細解釋,「反正我也用不著。」小胖子說,轉身離去。

瓊恩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的身影在遠處消失,手裡還托著沉甸甸的一袋珠寶,不知道今天是撞上什麼好運了,走路都能天降一筆橫財。

不過不管怎麼說,有人主動送錢,總比自己破財好,尤其是瓊恩目前正是需要錢的時候。

他探手把珠寶袋也丟進自己的次元袋裡,抱著檔案盒回到住處,習慣性地準備回自己房間,然後想起門還沒修好,於是折返過來,走進梅菲斯房中。

少女已經睡醒,點著檯燈,坐在床頭看書。她對書籍的興趣似乎非常濃厚,在燭堡這段期間,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手不釋卷。如果沒見過她以前提劍砍人時候的模樣,瓊恩甚至會懷疑她是一位學者,而非聖武士。

當然,她的閱讀興趣和瓊恩完全不同。瓊恩所偏好的,主要是「魔法」、「巫師」等相關領域,以及物質界的概況;梅菲斯所閱讀的,則幾乎全是涉及「神祇」、「宗教」、「政治體制」或者「律法」這些內容。兩人的閱讀範圍幾乎沒有任何交集。

看見瓊恩抱著兩卷資料進來,梅菲斯並沒有多麼驚訝,只是抬眼略略看了看,依舊低下頭去翻手中的書。少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但瓊恩並沒有注意到,他的全副心思都落在手中的資料上了。

雖然烏爾蘭特老先生說,這僅僅是「有關拉沃克的一部分資料」,但對瓊恩來說也足夠了。他又沒想著去給拉沃克寫傳記,只要知道大體情況——最重要的是知道他住在哪裡就夠了。

早早把信送到,回陰魂城覆命吧,姐姐珊嘉還在家裡等著呢。出來已經差不多三個月了,說長倒也不算長,但自從這輩子出世以來,還從沒和珊嘉分開過這麼久呢。以前就算是在巫師學校裡,起碼也都是每個月末能有假期,能見上一面的。

希望別出什麼事情才好。

他摒棄念頭,坐在桌前,將檔案盒拆開,取出裡面的兩份資料。這個世界沒有發明造紙術,用的還是羊皮紙,看起來厚厚一大疊,其實沒多少張。瓊恩倒也曾經起過念頭,想客串一下蔡倫同學,發明紙張——但很快就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發現自己已經把當年中學歷史課本上蔡倫造紙的方法完全給忘了。

算了,自己不是這塊材料,就不要冒充發明家。

他翻開第一份資料,開始閱讀,然後怔住了。

紙上,黑色的筆跡開宗明義地寫著一行字:「拉沃克瑟瑞爾時代的大巫師,如今他是一位巫妖。」

冷汗從瓊恩背上悄悄滲出來,他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輕微顫抖。靠在床頭看書的少女敏銳地發覺到不對勁,抬頭看他,瓊恩對此一無所覺,只是不敢置信地盯著面前羊皮紙上那行字。

他……***……這下子玩笑開大了。

「拉沃克是一位耐瑟瑞爾時代的大巫師。」

這句話本身就大有文章,耐瑟瑞爾時代,指的自然是耐瑟瑞爾帝國存續那段時期——但帝國隕滅距今都已經有一千七百多年了。也就是說,如果這拉沃克現在還活著,他至少也有一千七百多歲了。

如今僅僅這一點,瓊恩倒也不至於多麼驚駭,因為他此前已經見過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了。佈雷納斯王子,同樣也是耐瑟帝國隕滅前出生的,如今還活生生地站在那裡,還能把瓊恩打發到這裡來。可見在這個魔法世界裡,活上一千兩千年,還真是有可能的。而且他既然是耐瑟時代的大巫師,說不定和佈雷納斯王子,甚至和陰魂城主相識,王子這次派自己來送信給他,倒也就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但問題是後面半句話……「如今他是一位巫妖。」

只要是巫師……不,只要是稍有見識的人,有誰不知道巫妖的。

巫妖是一種亡靈,而且公認是亡靈中最強大的存在,它們生前往往都是非常高明的大巫師,為了逃脫死亡的終結,追求更強大的力量,自願將自己變成亡靈。通過某種儀式,他們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靈魂卻沒有進入神祇的國度,而是被他們自己用特殊方式保留了下來。這讓他們完全保留了生前的記憶、思維和精神力量,以及魔法造詣,並且會變得比生前更加強大——因為亡靈不會再死了,時間變得不再是奢侈品了,巫妖們完全可以花費上百年去研究某個魔法,而不必擔心死神的召喚,而且他們從此不用吃飯不用睡覺不用洗臉刷牙不用護理皮膚甚至不用照鏡子了,這些瑣事都是很浪費時間的。

變成亡靈之後,巫妖的心態自然也會發生變化,再不會和活人時一樣。既然選擇變成巫妖,選擇了這條不生不死路,強行逃脫萬物皆有滅亡的規律,便也就承受最深的詛咒——喪失一切人類的情感和快樂。

巫妖是亡靈,這種狀態可以稱為不死——然而並非永生,確切地說,是永遠徘徊在生與死之間。靈魂進入了亡者的國度,死亡的肉體則被負能量操縱,在邪惡的意志下行動;既沒有永恆的生命,也沒有得到死亡的平靜,而是處於特殊的物質形態。肉體由自己的意志控制,但是沒有知覺和痛苦,也沒有歡樂的感受,只有永恆的不朽。

萬物皆有滅亡,這是鐵一般的規律,凡人可以變成亡靈來迴避,但這同樣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代價就是:雖然你似乎還活著,其實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死人的想法,從來與活人不同——具體如何不同,瓊恩也不清楚,反正無論是上輩子看電視看小說,還是這輩子在巫師學校裡聽教授講課,所得知的信息大體一致:在負能量的影響侵蝕下,即便是生前再善良的人,變成亡靈後也會墮入黑暗,成為邪惡的存在。這聽起來和地球上流傳的人死後化為厲鬼的說法差不多。

所以,和巫妖打交道,絕對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而且拉沃克還不是個普通的巫妖,根據瓊恩手上這份資料,他生前是一位「大奧術師」——這是耐瑟瑞爾時代的一種尊稱,意思是指第一流的巫師。後來耐瑟隕滅,他把自己變成了巫妖,若論歲數,至今已經超過兩千年,是個名副其實的老古董。

而且是個超級危險的老古董。

瓊恩這次是來送信的,不是上門尋仇,所以以常理來推斷,如果拉沃克是個普通的老巫師,那麼瓊恩上門送信,理當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但如今得知拉沃克是個巫妖,那情形就完全不同了。說不定對方一高興,抬手就把自己也變成了亡靈,那可真是嗚呼哀哉。

瓊恩不想去面對一個巫妖,堅決不想,半點不想。但佈雷納斯王子交代的任務怎麼辦?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54 AM

燭堡篇 第二十七節 龍戰

世界上沒有郵政系統,要送信就得親自上門。而且I楚,他是有問題要請教這位拉沃克先生,所以寫了這封信。也就是說,瓊恩除了要把信送給拉沃克之外,顯然還要把拉沃克的回信帶回陰魂城,交給佈雷納斯王子。當然,如果拉沃克不願意回信解答,那就不關瓊恩的事情了。

所以,除非他罷工不幹,否則這趟差使他非要親自上門跑一趟不可。

瓊恩感覺自己的腦袋開始隱隱疼起來,他不敢違抗佈雷納斯王子的命令,因為這等於就是背叛陰魂城。作為一名在陰魂城出生、長大,整整生活了十五年並且接受過系統的魔法教育的巫師來說,瓊恩非常明白陰魂城的恐怖實力。或許他們還不能橫掃世界,但要想殺死瓊恩,不過是舉手之勞,輕而易舉。

更何況,珊嘉還在陰魂城裡呢。

難道真要去拜訪一位千年老巫妖?

在最開始的驚懼之後,瓊恩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那也只能硬著頭皮上。去見巫妖雖然危險,總也不是必死無疑,畢竟自己還有個陰魂城信使的身份頂著,拉沃克看在同是耐瑟一脈的份上,說不定手下留情。但若是違抗佈雷納斯王子的命令,那就真是死定了,還會連累姐姐珊嘉。

瓊恩總算是徹底明白佈雷納斯王子為什麼說「我手下那幫傢伙全都推脫說沒空」了。染上就死的大瘟疫正在肆虐,收信人還是個千年老巫妖——要是瓊恩有推脫的能力,他也打死都不會願意來。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繼續翻閱著手中的資料,想盡可能找出更多的信息,讓自己此行變得稍微安全些。資料其實很少,瓊恩很快翻完了,他看到記載上說,拉沃克一直隱居在博得之門北方的巨魔山脈中,他居住的地方是一座破敗的城堡,就是他當年擁有的浮空城墜落而形成的。至於具體的地點,資料上沒有提及,只說了個大概方位。

資料裡記載說,拉沃克一直像個「安靜的隱士」,悄無聲息地呆在自己的巫師之墓裡,從不出頭露面,偶爾有闖進巫師之墓的傢伙,也都被他乾脆利落地變成了亡靈手下,所以到目前為止,沒有多少人知道拉沃克的存在。絕大多數人連這個名字都沒聽過,小部分人雖然知道拉沃克,但也只知道他是古老的耐瑟時代的著名巫師,以為早已經隨同耐瑟的隕滅而喪生了,壓根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如果變成巫妖還算活著的話。

也只有燭堡這種超級八卦機構,才能收集到一些拉沃克的準確消息。

另外,資料上還特別強調說,拉沃克是個瘋狂的寶物收集者。

巫妖大都喜歡收集寶物,這點瓊恩早就知道,不足為奇,但按這份資料上的記載語氣,拉沃克對「收集寶物」的酷愛,已經超出了尋常巫妖的界限,可以稱得上是「瘋狂」了。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這上面——而眾所周知的是,巫妖的本職工作應該是研究魔法,不是尋寶。

收集寶物只應該是業餘愛好,但拉沃克似乎把它當作首要工作來做,這就有些奇怪了。在資料中,記錄者也頗為不解地反問:「他到底是想找到什麼呢?」

除此之外,羊皮紙上的最後一句話,引起了瓊恩的注意。

「DR1351,,一~人,迄今不知緣由。據信,此事與拉沃克有關。有秘密傳聞說,當時有幾個魯莽的冒險者準備穿過巨魔山脈,偶然發現了拉沃克的居所『巫師之墓』,並偷走了拉沃克的某件收藏品。巫妖追殺冒險者至博得之門,引發了這場大瘟疫……」

這句話,雖然說得是DR1351,麼,看起來這麼熟悉的感覺呢……

二十年前,拉沃克位於巨魔山脈的居所「巫師之墓」被發現,幾個冒險者偷走了他的某件收藏品,並逃到博得之門。拉沃克前往博得之門,擊殺竊賊,奪回他的寶物,但他的到來卻引發了一場大瘟疫,造成博得之門近千名居民染病身亡。

當然,資料上並沒有確認這是事實,只是用了「據信」、「有秘密傳聞」這種字眼。但瓊恩知道,燭堡既然會把這種記載寫在這裡,必然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拉沃克是個巫妖,既是巫師,又是亡靈,如果說他在研究什麼生化魔法,玩玩瘟疫病毒,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瓊恩半點都不奇怪,說不定老巫妖滿身都是病毒,等於就是個移動的傳染源。他去博得之門溜躂一圈,引發大瘟疫,這也沒什麼不可思議的。

但所謂鑒往而知來,看看歷史記載,再想想如今……

靠,不會這次博得之門的大瘟疫,又是拉沃克這老巫

好事吧。

這很有可能,畢竟他有前科,這次的事情又很像。瓊恩隨即想到,不僅僅是自己在如此懷疑,明顯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也是有這種猜測的,所以才會突然把有關拉沃克的資料全都取走研究了。

可惜資料裡也很簡略,語焉不詳,不知道上次瘟疫的具體情況,否則倒可以和這次相互印證看看。

上次的大瘟疫,雖然讓博得之門損失慘重,但因為拉沃克的保密工作到家,沒有多少人知道他是罪魁禍首。否則博得之門的四位大公爵,只怕早就決議要發兵把拉沃克的巫師之墓給踏平了……呃,說老實話,能不能踏平還真是未知之數。雖說博得之門的「烈焰之拳」是大陸歷史上第一流的傭兵團,受四位大公爵中的伊爾坦公爵直接領導,但要去對付拉沃克,只怕還略嫌不足。

這些事情瓊恩懶得關心,他最在意的其實是拉沃克的脾氣如何,性情怎樣,有無隨意殺人的愛好……但很遺憾,資料裡對這些隻字不提。

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後,確認再沒有什麼遺漏之處,瓊恩放下資料,靠在椅背上,默默沉思。

怎麼辦呢?

在燭堡還能再呆一天,後天早上便要離開,這是規矩,瓊恩也沒想多待下去。博得之門那邊,差不多晨曦之神的祭祀儀式也該完成了吧,蘭森德爾牧師使用黎明之石,應該驅散瘟疫了。

這些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也算是少了後顧之憂,否則瓊恩都不敢在博得之門裡走路。拉沃克的情況也知道了一些,雖然沒有具體地址,但也有了大致的範圍……這麼說,接下來的安排,應該就是要和梅菲斯返回博得之門,然後去巨魔山脈找那個巫師之墓了。

可是真的很危險啊……

要不要告訴博得之門的大公爵們,上次的大瘟疫就是拉沃克引起的呢?

這個念頭突然升起,瓊恩思索著。從莉拉女公爵的談話來看,他們還不知道這件事,否則早把懷疑對像鎖定到拉沃克身上了。如果把這個消息告訴莉拉,他們很有可能要對拉沃克採取措施吧……這樣一來,局勢攪亂,會不會比自己直接去找拉沃克要更安全一些呢。

正要仔細分析一下可能出現的情形,權衡利害輕重,看能不能找出一條相對安全的路。陡然間,外面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著就是聲聞九霄的龍吟聲浩蕩傳來,綿綿不息,整個地面房屋彷彿都微微顫動起來。

瓊恩一驚,不知出了什麼事情,正要起身出去察看,就見一直靠在床頭看書的梅菲斯已經一躍而起,提起銀劍,「走。」少女簡潔地說,當先跑了出去。

不知何時,外面已經***通明,九座高塔和所有建築的頂上,全都騰起巨大的白色光球,彷彿探照燈一般,將夜空照得彷彿白晝。

便在這白晝般的夜空之中,兩條巨龍正在絞纏廝殺。

正處於劣勢的一方,是一隻粉紅色的巨龍,週身虹光流溢——無疑,這是一隻虹彩龍,但比瓊恩上次在陰魂城看到的那只體型要小很多。這顯然不是那個瑞恩斯坦……是他那個小胖子跟班?

另外佔優勢的一方,卻是那只叫米莉亞姆的銀龍……準確地說是銀龍幽靈。

奇怪,燭堡不是把這個銀龍幽靈封死在地下麼,怎麼又跑出來了?

無暇多想這些,兩隻巨龍在空中翻滾絞纏,已經打得不可開交。其實若純以物種而論,虹彩龍是比銀龍更強悍的存在,大概勉強類似於大地精和地精的區別。但無論是年齡還是戰鬥經驗,米莉亞姆都顯然遠遠勝過小胖子,而且她還是個幽靈。

幽靈基本不怕直接的物理攻擊殺傷,它懼怕魔法,或者魔法武器——但這個小胖子雖然也是以魔法天賦著稱的虹彩龍,卻更多是用利爪尖牙撕扯咬噬,走的是肉搏一系,似乎並不怎麼擅長法術一道,這就很吃虧。

可能是因為年齡尚幼,魔法天賦尚未完全覺醒的緣故。但奇怪的是,就算他不擅魔法,至少也有天生的龍息啊,凡是龍族皆有龍息,紅龍吐火,白龍吐冰,綠龍吐毒,黑龍吐酸,不一而足。虹彩龍的吐息則是虹光噴射,足可殺傷幽靈的。怎麼這小胖子只顧張牙舞爪,卻就是不肯噴吐龍息,否則也不至於這般窘迫。

當時瓊恩和梅菲斯在地下撞上銀龍幽靈的時候,因為周圍遍佈守護者之球,銀龍並沒有用魔法,純以肉搏,也就沒顯出她真正的魔法造詣。如今不知怎麼脫困而出,又撞上這只虹彩龍,彷彿遇上旗鼓相當的對手似的,連聲長吟,風雲震懾,前爪極快速地劃出一道道符文,配合龍語咒言,瞬間轟出數十道魔法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8:54 AM

燭堡篇 第二十八節 脫身

胖子虹彩龍的利爪尖牙雖然兇猛,但卻打不中幽靈虛落空,他又不施魔法,局面就成了完全的被動挨打。總算他是虹彩龍,天賦就對魔法有極強的抵抗能力,銀龍幽靈的魔法攻擊雖然凶狠凌厲,連綿不絕,打得虹彩龍左支右絀,狼狽不堪,一時卻也難以真正傷害到他。

虹彩龍打不中銀龍幽靈,銀龍的魔法一時也傷不到虹彩龍,雙方就這樣僵持住了。好在他們是在高空中鏖戰,沒有波及地面的人群和建築。

只是,為什麼會弄成這麼一副局面?銀龍幽靈好端端地被封在地下,怎麼會跑出來?小胖子不是瑞恩斯坦的跟班麼,怎麼突然跑來跟這隻銀龍打架?

這些答案都無人解答,兩隻巨龍的廝殺,造成的動靜把整個燭堡都吵醒了,燭堡自然有夜間巡邏的衛兵,但他們對空中激戰的巨龍也束手無策,只能旁觀。瓊恩看見很多人從高塔中跑出來,其中也包括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老先生皺著眉頭,仰面看著空中兩條巨龍激戰,他身旁站著一個身材非常高大的中年人,比烏爾蘭特要整整高出一個頭還多,穿著灰色長袍,手裡握著一柄黑色法杖,面色蒼白,不見半點血色,配上鷹鉤鼻子和總是抿緊的嘴唇,看起來倒有點像哈利波特裡的史內普。而且他顯然也是個巫師。

「怎麼回事?」這個像史內普的巫師沉聲說,他的聲音並不大,卻清清楚楚地傳到燭堡內每個人的耳朵裡,彷彿就在身旁說話似的。瓊恩微微一驚,這看起來只是個小伎倆,實際上卻是非常強大的法術,意味著這個巫師在魔法上的造詣非常高深。陰魂城巫師學校的那些教授,很多也都做不到這點的。

一名衛兵跑過來,在烏爾蘭特和鷹鉤鼻子巫師面前停下,躬身,不知說了幾句什麼。鷹鉤鼻子巫師聽了,微微點頭,高高舉起手中的法杖。

彷彿天崩地裂似的一聲轟然震響,原本晴朗的夜空驟然間烏雲四合,紫色閃電彷彿巨蛇一般在雲層中蜿蜒穿梭,蓄勢下擊。瓊恩感覺周圍空氣的溫度悄然急劇下降,不知不覺間自己口中呼出的已經是白汽。此時正值春夏之交,氣溫漸升,雖然是夜晚,也不過是微有涼意,被這突然一冷,不由得微微打了個寒顫,轉臉看梅菲斯,少女卻彷彿一無所覺,只是全神貫注地看著高空中的兩隻巨龍。

燭堡中心共有九座高塔,一座居中,八座環繞拱衛。中央高塔中所藏的都是機密資料,若不是能被捲冊守護者宴請的客人,都沒資格進入,只能在周圍八座高塔中查閱。此時這八座高塔上,陡然都衝起白光來,直射夜穹。八個人影自塔頂出現,灰袍長杖,升上高空,將正在爭鬥的兩條巨龍遙遙圍住。

銀龍米莉亞姆正在和虹彩龍糾纏,見這情形,彷彿突然醒悟了一般,長吟一聲,振翼就要上飛,脫離戰團。其實她此刻已經是幽靈,純然虛體,上天入地穿牆過山,都不過是隨心所欲,完全無需再借助雙翼飛行,只是生前的習慣使然罷了。

她是虛體,虹彩龍僅憑爪牙根本牽制不住,要來便來要走便走。只是剛一飛起,頭頂上陡然現出一面透明的半球形牆壁來,彷彿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將整座燭堡方圓五英里內全都牢牢籠住了。

銀龍幽靈撞上護罩,砰地被重重反彈了回來,幾乎墜落到地。她厲聲怒吼,待要掙扎,就見高空中八個灰袍人手執長杖,同聲誦咒,千百道若有若無的灰色光線從穹頂直射下來,糾纏著,捆縛住銀龍。雖然是幽靈虛體,卻也無法擺脫這些灰色光線,片刻間越纏越多,密密匝匝,已經形成一個半透明的灰色大繭,將銀龍幽靈封閉其中。

瓊恩仰面觀看,見那半透明的灰色護罩上,無數細微而繁複的怪異符文若隱若現,流動不休。這類似的情形他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以前在陰魂城時,就曾經見過。當日是陰魂城要自幽影界返回物質界,這種位面穿梭素來凶險,何況是要移動整座城市,所以迷鎖全力開啟,翼護全城,就差不多也是這樣一副情形。

瓊恩曾經猜測燭堡也有「迷鎖」或者類似的大型魔法陣,果然所料不錯。

迷鎖開啟,將銀龍幽靈困住,天空中烏雲壘積,雷鳴陣陣,千萬道紫電銀蛇盤旋繞匝,蓄勢下擊,只是含而不發。黑色的漩渦在地面上出現,逐漸變大,彷彿其中有無形的吸引力,將被灰色光線捆縛住的銀龍幽

進去,隨即漩渦消失。想必是又把銀龍封入地下了▋

迷鎖並未消失,反而隱隱更加強化,灰色護罩上的符紋咒言流轉閃爍,發出五顏六色的微光來。八位灰袍人依舊站在高空,手執長杖,將那只虹彩龍遙遙包圍住。

打架的一方已經被制服,對於另外一方,燭堡顯然也並不打算放過。

虹彩龍漫不經心地在空中盤旋著,彷彿對環伺周圍的敵人並不放在心上。瓊恩不明白他的自信從何而來。迷鎖威能莫測,近似於創造出一個絕對領域,只要激發起來,區域之內甚至連魔法規則都能暫時扭曲修改,當然也需要有高明的大巫師才能啟動。升上高空的八個灰袍人,大約就是分別執掌高塔的八位「閱讀者」了,在燭堡中位階僅次於卷冊守護者和第一閱讀者,算是領袖人物了。

被重重圍困,迷鎖又已經開啟,就算是虹彩龍,看他剛才和銀龍幽靈爭鬥中的表現,想脫身似乎也不容易。

八位閱讀者同聲誦咒,長杖高舉,半球形的透明護罩內壁上,轟然湧現無窮無盡的殺戮魔法來。銀蛇閃電交相轟射,熊熊烈焰侵襲掃蕩,寒冰徹骨的冰牆化成了千萬顆冰錐飛舞,無數猙獰恐怖的怪物悄無聲息地從透明護罩上具現出來,先是透明虛幻的身軀,緊接著化為實體,嘶吼著撲向虹彩龍。

正在此時,燭堡中央高塔中,陡地射出一道虹光來,瞬間撞上半空,綻放開來,化作一個人形,正是瑞恩斯坦。金髮青年依舊一身白袍,週身卻是虹光流溢,閃爍生輝,左手中抱著一卷羊皮紙。

「多有打擾了,卷冊守護者,」瑞恩斯坦朗聲大笑,看著地面上的人群,「就此別過,我們後會有期。」

他抬起右手,虛虛一抓,將那原本牢牢籠罩的灰色護罩硬生生撕裂一道縫隙。瑞恩斯坦當先鑽了出去,「迷幻!」他叫著小胖子的名字,「該走了。」

小胖子正陷入迷鎖連綿不盡的魔法攻擊中不得脫身,聽瑞恩斯坦招呼,長吟一聲,口中噴出一道錐形璀璨虹光來,所有被虹光觸及之物,無論是閃電,是火焰,是冰錐還是召喚怪物,齊齊都化作粉末,散歸虛空。虹彩龍騰身而起,也從縫隙中鑽了出去,瞬間飛得遠了,隱沒夜空。

這一場激戰莫名其妙,不知來由,但瓊恩倒也隱隱約約猜到了幾分。十有八九,是瑞恩斯坦想要那份托爾斯的手稿,卻被烏爾蘭特拒絕,索性動了怒氣,派小胖子跟班搗亂,吸引眾人注意力,自己乘機去偷了資料來。

瓊恩心中微微冷笑。他大約也能猜想得到,瑞恩斯坦既然身為虹彩龍,天生就是這世上最強大的生物,似乎還和神祇有些關係,想必也是自視甚高,從來都是順風順水慣了,哪裡把這些物質界的凡人放在眼裡。他客氣相求,若是烏爾蘭特識相,早早奉上資料,自然皆大歡喜。如今烏爾蘭特卻斷然拒絕,這無疑是逆了他的心意,大大拂了他的面子,虹彩龍豈能容忍。

我可以客氣,但不是尊重。所謂客氣,這是修養,我不想顯得像個強盜或者惡棍,但不等於我會真的尊重你。如果你順我心意,一切好說,滿堂和氣;但如果你掃我面子,那我就要發飆了。

這種貴族子弟的心態,大約如此罷。瓊恩冷笑著,卻也懶得多管,反正是燭堡的事情,與自己無干。而且真要說的話,那兩隻虹彩龍至少對自己還是不錯的,瑞恩斯坦破掉了龍鱗盾上的監視魔法,又引薦瓊恩給烏爾蘭特,間接讓他得到了拉沃克的資料;那個叫迷幻的小胖子,還不知何故送了一袋珍珠鑽石。

說起來,自己還沒給它們估價呢。不過瓊恩也不清楚物質界的交易行情,只知道很值錢,但到底值多少錢,卻也是不知道的,大概得去請教梅菲斯。

銀龍幽靈已經被重新封住,瑞恩斯坦和小胖子又已經早早遁走,燭堡的迷鎖自然也無維持的必要。八位閱讀者各自回歸高塔,再不露面,瓊恩看草地上烏爾蘭特和他身旁那位鷹鉤鼻子巫師(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第一閱讀者」,燭堡的二把手了),發現他們倒也沒有多麼惱怒的神色,彷彿被這麼大鬧一場,又被偷走資料,也不是什麼大事似的,並不放在心上。

權當是看了場熱鬧。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9:09 AM

燭堡篇 第二十九節 被抱著的感覺

到住處,瓊恩取出小胖子迷幻給他的珠寶袋,遞給梅她幫忙估價。少女雖然年輕,經歷卻多,既曾經在社會最下層打拼,也曾經身居教會高階,眼光見識遠非常人可比。她將袋子裡的珍珠寶石全都一股腦倒在床上,藉著燈光開始鑒別。

「白珍珠、黑珍珠、紫水晶、天藍石、鑽石,還有紅寶石和藍寶石,」梅菲斯一一報出名字,然後從其中特別揀出十幾顆來,放在一旁,「這些你或許有用。」

瓊恩看去,他雖然於珠寶一道不甚熟悉,但梅菲斯揀出的這些他倒是都認識的,玉髓、紅鋯石、薔薇輝石、君王之淚、緋紅之淚,這些都是著名的魔法寶石,可以用來製作各種相應的魔法物品,比如玉髓,就很適合製作成避亡護符,能讓佩帶者躲避低階亡靈的感知,即使從一群殭屍面前走過也不被察覺。當然,如果有人以為戴著這東西就能去招惹吸血鬼或者巫妖,那純屬活得不耐煩了。

瓊恩於製造魔法物品一道倒是頗有所好,只是目前能力還不足,手頭也缺乏材料,一直還不曾真正自己製作出什麼東西來。如今意外得了這些寶石,價值都頗不菲,若是自己去市場購買,估計幾百上千金幣都未必能買到,真可謂是天上掉餡餅了。先留著,日後總會用上。

那些完全不適合用來製作魔法物品的珠寶,梅菲斯也都特別挑揀了出來,大致估算了一下價值,足以付十幾個法術的抄錄費用了。這讓瓊恩高興至極,燭堡一行,終於算是有了比較滿意的結果……除了知道拉沃克是個巫妖以外。

這***真是個噩耗。

因為心裡多了這件事,瓊恩連睡覺都睡不好了。他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原本打算運氣調息,但腦中轉來轉去的,全是某個披著華麗長袍的骷髏架子——據說巫妖大多都這個形象,估計拉沃克也不例外吧。

梅菲斯溫順地躺在瓊恩懷裡,背貼著他赤裸的胸膛,感受著起伏不定的呼吸。少女感覺到瓊恩並沒有睡著,他有正在煩惱的心事。但既然瓊恩不說,她也不問,事實上,她幾乎從來不曾過問過瓊恩到底是什麼身份,什麼來歷,來博得之門做什麼。所有這些,梅菲斯一概不提,彷彿這個少女完全沒有好奇心似的。

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就不必去理會吧,梅菲斯一向都如此。不是冰冷,而是冷淡,往往讓人覺得她對什麼都漠不關心,進而就會覺得這個女孩拒人於千里之外,如冰山般不可親近。但實際上,她只不過是懶而已。懶得多說廢話,懶得多管閒事,只有砍人的時候不懶。

時候不早了,少女正要睡去,突然覺得背後隱隱有股寒氣透衣而來,瞬間全身皮膚都泛起細小寒粒,不由自主地微微打了個顫。她驚訝著,不知道怎麼回事,只隱約發覺正摟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似乎體溫在急劇下降。

梅菲斯翻轉過身,看著瓊恩,見他臉色微微發青,卻無什麼表情,雙眼緊閉,彷彿沉睡,但呼吸卻瞬間變得平緩悠長起來,不知道到底是睡是醒。他的體溫還在下降,已經觸手生寒,少女隨即敏銳地發現這股寒氣似乎是從他的胸口部位散發開來的。

這樣下去,他只怕會凍死吧。

梅菲斯也不知道瓊恩得了什麼病,更麻煩的是,她雖然是聖武士,卻沒辦法使用神術,否則還可以初步治療一下。看來只有去旁邊的神殿請牧師了,好在離得近。

正要起身,卻被抱住了,瓊恩彷彿感覺到溫暖,本能地往她身上貼過來,雙臂抱得緊緊的。梅菲斯若要用力掙脫,怕又傷了他,不由得一時有些進退兩難,略一猶豫,已經被抱緊在懷裡。

此時已經是春夏之交,氣溫較高,梅菲斯睡覺又穿著襯衫長褲,原本就有些熱,被他這一抱,倒是一股冰涼清爽的感覺傳來。冷熱相濟,瓊恩的寒意似乎也微微緩和,臉上青色都有些消退。

少女便不掙扎,任他抱著。只是瓊恩雖然似乎迷迷糊糊,手卻彷彿習慣性地摸到胸前,就去解她襯衫的扣子。少女將手撥開,不片刻又移了回來,倒是鍥而不捨一般,她既好氣又好笑,轉眼見他已經凍得全身微顫,心中一軟,也就不再抵抗,任他摸索著把扣子全都解開,將襯衫脫了下來。

瓊恩卻得寸進尺,伸手往下又去褪她的長褲,只是梅菲斯身高與他幾乎相當,兩人並枕而眠,只要她不主動配合,除非瓊恩鑽下去,否則要褪下長褲還真不容易。少女微微皺眉,索性自己將長褲褪了下來,全身赤裸,任他抱著,好在瓊恩也沒進一步動作。

兩人肌膚相親,少了衣服阻隔,那股寒氣越發清楚地滲透過來,少女也不禁微微打顫,感覺自己

貼著一個大冰塊。常人若是這種體溫,按道理早該▋|X::|對,但瓊恩明明還有呼吸心跳,實在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不知過了多久,梅菲斯自己都覺得快要被凍僵的時候,感覺瓊恩的體溫似乎又恢復過來,漸漸發熱。少女凍了這麼久,全身感覺都有些麻痺,感受到男人懷中的溫暖,本能地往裡貼緊,蜷縮著。

終於,兩人的身體都漸漸溫暖起來,只是依舊緊緊摟抱著。這兩天頗多意外,折騰不休,今晚又一直忽冷忽熱地弄到現在,少女著實是睏倦了,不知不覺間,便在溫暖懷抱裡沉沉睡去。

當瓊恩睜開眼睛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精神奕奕,充滿活力。

這不僅僅是因為睡眠的緣故——事實上,自從內功基礎打牢,他就很少需要真正的睡眠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他已經基本將從女殺手體內吸來的那股寒氣給化解了。

當然,只是「基本」,還未完全化解,但應該不會再出什麼意外了。

他晚上入睡前,原本在思慮拉沃克的事情,千頭萬緒,紛至沓來,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對於修習內功的人而言,這正是大忌,恰恰此時,偏生胸口那股陰寒之氣又突然發作,一時間幾乎壓制不住,週身血脈冰冷浸透,幸虧梅菲斯用身體溫暖,倘若再緩上半刻,只怕就要凍成屍體了。

總算藉著少女體溫,漸漸緩過氣來,凝聚心神,運功調息,不知花了多少時間,終於把那股陰寒之氣大體給消解了,如今已經隨著內息散佈四肢百骸,循環不息。

更令他驚喜的是,自己此前的猜測可能沒錯,這個陰寒之氣,真的是某種內功。因為將它消解融化後,瓊恩感覺自己原本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內息明顯增強起來,調息運轉的時候,以前很多艱難滯礙的地方,也都順暢無比地衝過。這意味著,在苦練八年卻一直停滯不前後,自己終於迎來了一個小小的突破。

沒想到來一趟燭堡,莫名其妙地撞上個女殺手,一番驚險之後,居然還有這等意外好處。

睜開眼睛,發現已經是次日早晨,厚重的窗簾雖然拉得嚴嚴實實,卻也微微透出些光亮進來,太陽顯然已經高高昇起了。瓊恩低頭看著自己懷中的梅菲斯,少女依舊睡得迷迷糊糊的,將身體又往他懷裡擠了擠。天氣有些熱,被子被她無意間踹開了,露出玲瓏浮凸的玉體,香艷無比。

昨晚的事情,瓊恩雖然忙於運功調息,但也都還記得,知道自己最危險的時候,多虧梅菲斯救了一命。他看著沉睡的少女,見她面容安靜,想必正睡得香甜,俏臉上透著微微的紅暈,忍不住親近之意大起,低頭吻了一口。

少女大約確實倦了,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似乎是在拒絕,瓊恩卻不就此停手,伸手輕推她的香肩,讓少女平躺下來,俯身去吻她的櫻唇。

一吻之下,少女有些清醒過來,本能地要推開身上的男人,卻被瓊恩按住雙臂,繼續吻她。少女略略抗拒,也就不再掙扎,反而環臂抱著他的脖頸,檀口微張,主動迎合,兩人唇舌絞纏,彼此吮吸著對方口中的香滑津液。瓊恩噙著少女的丁香舌尖,慢慢品嚐,不覺有些情動,他本就已經憋了多日未曾發洩,前夜被女殺手挑起慾火,結果又硬生生嚇了回去。此時清晨,正是情慾最盛的時候,和懷中玉人這番熱吻纏綿,不由得慾火難耐,再也壓抑不住。一翻身,壓在少女身上,分開她緊並雙腿,想要破關而入。

雖然慾火焚身,他倒也沒有失去理智,還記得梅菲斯的身體另有玄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進入的。待要下去仔細察看一下,少女卻清醒過來,連忙伸手掩住下體,「不行,」她低聲說,「我們說好的,那裡不行。」

「我只看看。」瓊恩哄她。

「不行啦。」

她剛剛睡醒,聲音裡還帶了些慵懶之意,說不出的誘人動聽,但話中的意思卻是堅決得很。瓊恩不想惹她生氣,只得放棄念頭,環臂將她摟到懷中,「好,不看,」他低聲說,吻著少女的額頭,「再睡會吧,昨晚累了。」

少女微微搖頭,示意不用,此時晨光大亮,也是該起床的時候了。她欲待起身,瓊恩卻不肯這溫柔鄉早早結束,他這段時間來獨守空房,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抱著少女纏綿,何況這次還是赤裸玉體的,自然更不能放過,以前梅菲斯就算肯讓他抱著,也是堅持要穿著襯衫長褲的。瓊恩伸手一拉,又將她拉到懷中,雙臂環抱著,不肯放鬆。

「再陪我一會。」他說。

少女並不違拗,輕輕「唔」了一聲,便乖乖地蜷縮在他懷中,任他的手撫摩著自己光潔柔嫩的

像一隻溫順的小貓。她能感覺到男人呼吸的粗重,I異樣的感覺,彷彿有什麼堅硬滾燙的東西在頂著。梅菲斯還是**,但並非不懂事,她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因為自己曾經多次將它含在口中,舔著,讓它膨脹堅挺,直至發洩。想起這點,不由得臉上有些發燒起來。

她感覺男人的手從自己的脊背上緩緩往下,在腰間優美的凹陷處稍稍停留,然後移上了臀部。「真不錯,」她聽見男人滿意地評價著,「很翹呢。」

梅菲斯知道自己擁有完美挺翹的臀部,她也一向以此自傲,只是以她的身份地位,連個閨中密友都沒有,自然也沒有人欣賞誇獎,未免總是略有遺憾。如今聽男人這麼說,雖然羞澀,卻也有些甜絲絲的。

「艾彌薇,」瓊恩說,他的語氣中似乎有些不懷好意,「你看,它現在硬挺著,很難受呢。」

他故意挺了挺腰,讓少女感覺到那傢伙的堅硬滾燙。梅菲斯真要說話,聽見瓊恩又說:「既然那地方不行……艾彌薇,」他的手指扳開雪白的臀瓣,食指指尖輕輕地按著那精巧的洞口,「讓我用這裡怎麼樣?」

少女的身體陡然一僵,她不敢置信地抬臉看著瓊恩,「那裡?」她失聲問,縱然是這樣堅毅剛強的女孩,聽到瓊恩這個要求還是禁不住眼中閃過恐懼之色,「那裡……那裡怎麼行的…….」

「可以的,」瓊恩哄著她,「很多情人都會這樣玩的。」

少女連連搖頭,看起來既害怕又覺得不可思議。瓊恩不想嚇壞了她,連忙伸臂抱住,手輕撫著背,安慰著她,「開玩笑啦,」他說,「逗逗你而已,玩笑啦。」

少女沉默著,將臉貼在他胸口。她很聰明,當然能看得出來瓊恩剛才並不是在開玩笑,他是認真的,只是因為自己反應太強烈,所以改口罷了。既然瓊恩說是玩笑,她自然也不會再提,彼此心照不宣。只是……那地方也能用麼……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纖細修長的手指分開臀瓣,摸到那精緻小巧的洞穴。「這麼小的地方,怎麼可能被那麼大東西……」想像瓊恩那猙獰巨大的傢伙要擠進來,少女就有些不寒而慄,感覺自己的身體彷彿要被撕裂開來一般,「會死的吧。」她低聲說。

瓊恩見她害怕,也不強逼,只是溫語安慰,一邊乘機將手伸到她胸前佔便宜。只是懷抱著這樣的美人卻不能吃,慾火鬱積,心情自然而然有些煩躁,手上不知不覺間用力,卻把少女弄得疼了。那地方又嬌嫩無比,再堅強的女子也忍痛不住,待他意識到,發現梅菲斯眼中已經隱隱有些淚光,不由得心下愧疚,正要道歉,卻見少女摟著他的腰,身體緩緩往下鑽到被子裡去了。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被一陣溫暖濕熱包裹,彷彿泡在整浴池的熱水裡一般。瓊恩滿足地唔了一聲,享受著,伸手撫摸著她的淡金色秀髮。這些天來的調教,已經讓梅菲斯的技巧提升得很快,通過瓊恩撫摸她頭髮的輕重力道,她就能準確地判斷出男人此刻的反應,以及進一步期望。

這些技巧被她運用得恰到好處,沒過多久,她就成功地讓瓊恩爆發了。

溫柔地做完事後的清理工作,慢慢從被子裡鑽了上來。「舒服點了吧。」少女輕聲問。

瓊恩抱著她,點點頭,「謝謝,艾彌薇。」他說。

少女微笑,「這是我應該做的吧,我是你的……」

話說到這裡,陡然停了下來,兩人不由得都有些尷尬,又有些茫然。我是你的什麼?情人?床伴?隨從?還是女奴?只怕是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吧。

瓊恩定定地看著少女,看著她那因為剛才的劇烈運動有些通紅的俏臉,她的眼神裡似乎有種複雜的神色,瓊恩看不懂。「對啊,」他最後笑著,「你是我的情人嘛。」

少女也微微笑起來,並不說話。

瓊恩抱著她柔軟的身體,聽著均勻平緩的呼吸,不知為何,突然有種特別安心的感覺,彷彿只想著這一刻永遠停頓下去。「艾彌薇,」他輕聲說,「你沒發覺嗎,我們之間的關係,好像有點改變呢。」

「有麼。」少女隨口答應著。

「有啊,你不像以前那樣討厭我了嘛。」

少女輕笑著,「我本來也就沒討厭過你啊。」

「那就是你比以前更喜歡我一些了。」

少女突然沉默著,不再說話,瓊恩有些愕然,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過了一會,少女輕輕開口。「我想,」她說,「我是喜歡被人抱著的感覺吧。」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9:12 AM

燭堡篇 第三十節 新麻煩

人在床上纏綿半日,起身時發現都已經是早上十一點世界沒有鐘錶,但也有類似的記時工具,就是沙漏了。魔法沙漏足以保證記時精確,不亞於鐘錶的。

燭堡高塔是八點鐘開門,但也沒規定過了時間就不能再進。今天是他們停留燭堡的第十天,也是最後一日,明天早上就得動身離開了。

燭堡雖然收費昂貴,宰客極狠,但倒還沒有當鋪習氣。瓊恩拿出昨天挑揀出的幾顆鑽石,原本還擔心對方會不會故意壓低價格,但「引導者」只瞥了眼,報出一個價格來,和梅菲斯之前估算的相差無幾。

付出這些鑽石,瓊恩換來的是魔法書上新抄錄了十個法術。那麼,這次來燭堡一行,可謂是大有收穫,雖然莫名其妙被一個女殺手追殺很不爽,但反正她都已經活埋在地下了,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只剩下一個拉沃克的事情要頭疼了……其實,這才是最頭疼的問題吧。內功有無提升,魔法技藝有無增進,佈雷納斯王子是不是在監視自己,甚至和梅菲斯的關係是否有進展,這都是可以暫且放下慢慢再說的事情,唯有拉沃克這件事,卻是當務之急。避不過,繞不開,必須去做,偏偏還風險十足。

為什麼偏偏自己會攤上這麼個燙手任務。

不暇考慮這些,他開始自己在燭堡期間地最後一次閱讀。該抄錄的法術都已經抄錄了。他也不打算再研究新的,只在書架上隨手翻閱,看有沒有什麼新鮮有趣的東西。

「塞爾的紅袍巫師?」

翻閱了半天,瓊恩被這個書名給吸引住了。這世界上巫師多得是,但特地以袍子顏色來命名的,倒是罕見……如果單單如此倒也罷了,但瓊恩不知怎麼搞的,總覺得以前像是在哪裡聽說過這個名字似的。

「紅袍巫師……紅袍巫師……」瓊恩皺著眉頭。思索著,一時想不起來。他伸手從書架上取下書,翻開瀏覽,當他看到目錄中「環法儀式」一欄地時候,陡地回憶起來。

「是了,在學校的時候。教授曾經說過:物質界有一個叫塞爾的地區,政體風俗頗有類似陰魂城之處,同樣也是巫師秉政,魔法昌盛,而且於魔法技藝一道,同樣也是秉持『專精勝於博學』這一觀念,所有的高位階者,全都是精研某一學派的巫師。因為一律穿紅色巫師袍,所以通常稱為紅袍巫師。這環法儀式,據說就是紅袍巫師的獨門密技。具體情形不知,似乎是一種大型地魔法陣。能積聚多名巫師的力量,暫時大幅度提升某一名巫師的施法能力。」

當時教授也只是泛泛而談。沒有仔細解說,瓊恩心中頗有些好奇,但時間長了也就忘記。如今想起,登時對這份資料起了興趣。

翻開看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副畫像,倒是把瓊恩嚇了一跳,「和尚?」

定睛再看,發現不是和尚。只是同樣也剃著光頭,而且頭上還有奇怪的圖案。自己看錯成了戒疤。從紅色的長袍和手中法杖來判斷,這顯然就是紅袍巫師的形象了。

「靠,當巫師就老老實實當巫師,把頭髮剃光算什麼,想進少林寺裝和尚啊……等等,怎麼除了頭髮,連眉毛都剃了?」

瓊恩來這世界也十五年了,生活在巫師遍地走的陰魂城,自己也是個巫師,從沒聽說誰吃飯沒事幹把頭髮眉毛給剃了。

翻開後面的介紹,看到一行字如下:

紅袍巫師們會剃除頭顱上所有的毛髮(包括眉毛與眼睫毛)——有些甚至會刮去全身地毛髮——並紋上花樣繁複的魔法刺青。這些刺青通常都儲有法術,可供情況危急時使用(因此許多在國外被捕地塞爾囚犯常常會『神秘失蹤』)。

原來如此,這幫紅袍巫師真是變態。剛才那光頭上的奇怪圖案,應該就是這所謂地「魔法刺青」了,自己差點看成了戒疤。

繼續看下去,漸漸開始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來。果然如教授所說,這紅袍巫師的很多情況,確實和陰魂城頗為相像,無論是政體,是教育制度,是巫師選拔體制,甚至很多魔法上的理念和看法,都有異曲同工或者不謀而合之處……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點。

一處兩處雷同,可以說是巧合;但這麼多近似之處,只怕就有抄襲……不,借鑒的嫌疑了。

但陰魂城一直封在幽影界一千七百多年,幾個月前才剛剛回到物質界;而塞爾國是DR922立的,距今不過四百五十年,時間根本對不上。

很奇怪。

瓊恩起了好奇心,想仔細研究一下,但時間已經剩下不多了,他連通覽全書都來不及。不過沒關係,燭堡不僅僅是可以抄錄法術的,只要你付錢,抄書也沒問題。

用一塊藍水晶做代價,瓊恩請抄錄員將這本《塞爾的紅袍巫師》復錄了一份,收入懷中。窗外暮色漸起,快傍晚了。

瓊恩和梅菲斯走出高塔,準備回到住處,明天一早就得動身離開了。瓊恩地房門已經在白天被燭堡派人修好了,但他打算繼續像昨晚一樣賴到梅菲斯房間裡去,明明有這麼漂亮的美人可以抱著,為何要一個人孤枕難眠,這不是虐待自己麼。正思忖著,背後突然傳來一聲喊叫。

「神選者閣下,蘭尼斯特先生!」

瓊恩和梅菲斯齊齊回頭,見燭堡地城門口衝進來一個人,風塵僕僕,穿一身皮甲,戴著黑色頭盔,兩邊鑲著紅色條紋,這是博得之門的衛兵的標準制服。

來人喘息著,跑到近前行禮,自稱是莉拉公爵派來的使者,特來送信,隨即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上。梅菲斯接過信,拆開一看,眉頭微微皺起來。

「莉拉公爵說有急事,請我們回博得之門商議。」

瓊恩頗有些奇怪,按道理說,梅菲斯的任務是要護送黎明之石到博得之門,如今已經完成了。剩下來的事情與她無關,也插不上手。算算時間,晨曦之神的祭祀儀式也該完成了,難道又有什麼變故不成?

「瘟疫情況如何?」瓊恩問使者。

回答是一切順利,蘭森德爾牧師準備妥當,在今日凌晨舉行祭祀儀式,激發黎明之石的聖力,一舉驅散消解了籠罩在博得之門的瘟疫陰雲,如今全城歡慶,張燈結綵……

「好了好了,」瓊恩更加不明白了,如果出了問題,來找梅菲斯還可以理解,如今既然一切順利,那這麼急匆匆的做什麼?難不成是要開表彰大會麼,那也不用這麼著急吧,「那到底是什麼事情?」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9:14 AM

燭堡篇 第三十一節 新任務

者不知道,他只是奉命前來,信上也沒具體說是什麼是語氣似乎很急迫。瓊恩和梅菲斯略作商議,覺得反正也是正準備離開燭堡了,不差多待這一晚上。於是兩人直接收拾東西起身,離開燭堡,和使者趕夜路回了博得之門,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瘟疫解除,原本冷冷清清的城市頓時恢復了幾分熱鬧,到處張燈結綵,雖然是凌晨,仍然有很多人在廣場上歡慶,看起來應該是徹夜狂歡。瓊恩和梅菲斯不去理睬這些,逕直回到市政府,莉拉公爵起身迎接。

「此次瘟疫消除,生民脫難,全賴兩位護送黎明之石到此,此恩此德,博得之門全城銘記不忘。」女公爵說,對梅菲斯和瓊恩深深行禮。

「分內之事而已,談不上什麼恩德。」梅菲斯漠然回答。

莉拉公爵微微一笑,大概以為她在謙遜,瓊恩卻知道少女不過是說實話罷了。在梅菲斯看來,護送黎明之石到來,那是她自己願意,覺得應該做;既然是自願,那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恩德了。

「公爵大人說有急事請我們回來商量,」梅菲斯直截了當地問,「請問是什麼事情。」

莉拉公爵點點頭,「是有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她說,「我們已經知道這次瘟疫不是天災,而是人為——而且我們已經知道罪魁禍首是誰。」

「是誰?」梅菲斯問。

瓊恩突然莫明地感覺到一陣緊張。他隱約已經猜到了莉拉公爵將要說出地人名。事實上,他猜對了。

「拉沃克,」莉拉公爵說,「一個巫妖。」

正如瓊恩所猜測,卷冊守護者烏爾蘭特也疑心這次瘟疫是拉沃克所引起。在查閱了燭堡中關於拉沃克的資料後,烏爾蘭特先生給博得之門的安塔-銀盾公爵(四位大公爵中的首席)寫了一封信,陳述了自己的懷疑和分析。

作為一位學者,烏爾蘭特先生秉持了嚴謹的學術態度。在心中。他並沒有直接斷定拉沃克就是造成瘟疫的罪魁禍首,因為他覺得證據不足。但學者看問題的角度,和政治家看問題地角度,永遠都不可能相同。證據不足不是問題,莫須有都能定罪,何況拉沃克確實大有嫌疑。

博得之門四位大公爵中。貝爾塔公爵最為不幸,在瘟疫剛爆發時就染病身故了,剩下三位中,伊爾坦公爵一直是「烈焰之拳」(FlamingFist)傭兵會的指揮官,如今兼掌軍隊衛兵,萊拉女公爵負責處理日常行政事務,至於資歷最高的安塔-銀盾公爵,則因為年事已高,精力疲倦,大多數時間都在家中休養。

接到烏爾蘭特先生的來信後。安塔-銀盾、伊爾坦、莉拉三位公爵緊急商議——商議的結果是不問可知的,三位公爵一致認定拉沃克就是造成前後兩次大瘟疫地罪魁禍首。事實上。也確實想不出還有其他可能了,就連烏爾蘭特先生。也只是因為學者的謹慎,不肯貿然斷言,但字裡行間的傾向性也很明顯了。

能造成這麼大瘟疫的,除了就住在旁邊巨魔山脈的拉沃克,還能有誰?二十年前就是他幹的,二十年後又來了一次,正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博得之門這次遭受這麼巨大的損失,雖說是瘟疫。怪不得政府無能,但總也要對居民有個交代。

所以。剷除拉沃克,勢在必行。

烏爾蘭特先生在信中,已經大略介紹了拉沃克的情況,一位耐瑟時代的大巫師,一位巫妖,這兩點就足以令大多數人望而生畏了。而且巨魔山脈那地方,地形險惡複雜,怪物橫行,還多有巨魔部落出沒,絕不適合派遣大部隊進入。倘若大公爵們派軍隊去圍剿拉沃克,只怕命令下達,士兵們就要集體嘩變或者請病假了。而且興師動眾,讓拉沃克有了防備,事情就更加麻煩。

最好的方法,就是派遣一支精銳小隊,秘密進入巨魔山脈,找到拉沃克地巢穴,將他剷除掉。莉拉公爵請梅菲斯和瓊恩回來,也就是為了這件事。

梅菲斯是提爾的聖武士,斬殺邪惡,護佑百姓,這是她地職責所在。雖然護送黎明之石的任務已經完成,博得之門地瘟疫也已經解除,但撞上這種事情,她自然義不容辭地要插手相助。至於瓊恩,因為一直對莉拉公爵宣稱的身份是「梅菲斯的朋友」,所以也被拉了進來……好吧,事實上,大公爵們根本沒有把瓊恩放在心上。

雖說以瓊恩目前的造詣,在物質界其實也已經算是不錯的巫師了,但要去對付拉沃克,他這點本事還差得太遠,簡直可以忽略不計掉。

好吧,現在事情都糾纏到一塊來了。

佈雷納斯王子打發瓊恩來送信——收信人是拉沃克。

梅菲斯護送黎明之石來博得之門,驅散瘟疫;如今瘟疫是驅散了——但發現罪魁禍首是拉沃克。

世界上的事情,還真就是有這麼巧。

對於瓊恩來說,這也未必是壞事,雖然也未必是好事。具體是好是壞,是禍是福,他一時也盤算不清,反正局面是更加混亂了,或許能渾水摸魚亂中取利,也或許是稀里糊塗中完蛋。但至少有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就憑自己和梅菲斯兩個人,不可能完成「剷除拉沃克」這種高難度任務的。

博得之門地三位大公爵,不至於對自己兩人期望這麼高吧。瓊恩是不用說了,小巫師一個;梅菲斯雖然是神選者,畢竟也只是個少女啊。如果認為這兩個人就可以衝進「巫師之墓」,把一個千年老巫妖幹掉,那還不如祈禱拉沃克突然洗心革面改邪歸正來得容易些。

幸好,大公爵們看起來還沒有腦袋壞掉,或者說沒有完全壞掉。

「這件事情很艱難,而且危險,神選者,」莉拉公爵對梅菲斯說,完全把瓊恩給忽略不計了,「不情之請,但我們別無其他辦法,只能依靠您。」

少女的嘴角微微彎起一個弧線,「我責無旁貸,」她說,「但我想,我需要幾位優秀地助手。」

莉拉公爵鬆了口氣,「那是自然,」她說,「請稍候幾天,我們已經貼出告示。」

梅菲斯微微點頭,「我希望能由我來親自挑選。」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9:24 AM

本帖最後由 rickey1270 於 2011-1-16 09:31 AM 編輯

燭堡篇 第三十二節 沃金牧師

處早已安排,瓊恩和梅菲斯自回去等待消息。據莉▋|>..f政府已經貼出告示,招攬有膽量有能力的冒險者,來協助他們完成這項任務。當然,告示上不會明說是要去砍一隻千年老巫妖,只強調高風險高回報,事成之後,重金酬謝。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博得之門是商貿大城,位於南北交通要道,此前是因為瘟疫的緣故,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如今瘟疫驅除,自然又很快恢復了繁榮景象。那些逃出去的居民紛紛又遷回來,商旅行人再度熙熙攘攘地擁擠街道,酒館裡同樣又塞滿了各式各樣的商人、水手、酒鬼、密探,以及追逐財富和榮耀的傭兵和冒險者。

聽說市政府在重金招聘勇士,頓時就有很多傭兵和冒險者來自薦。但大部分人一聽說要進巨魔山脈,頓時就先打了退堂鼓;剩下的人中,得知是去對付一隻巫妖,馬上也退縮了大半。

難得剩下幾個膽量大的,沒有被「巨魔山脈」和「巫妖」嚇跑的,卻又立刻被淘汰了,因為他們甚至都接不下梅菲斯一劍。

「這種水準,去了不過是白白送死,」梅菲斯對莉拉公爵說,「我需要更強一些的助手。」

莉拉公爵也很頭疼。這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很多,有膽量的人也不少,但既有能力又有膽量,此時恰好又在博得之門,還願意去冒這個險——同時符合以上條件的人,確實是不容易找。

這事情又不能久拖下去,誰知道拉沃克那個老巫妖會不會什麼時候心血來潮,再發動一次瘟疫。據梅菲斯說,黎明之石雖然有驅散瘟疫的威能,但用過一次之後,就要過很長時間(大約一年)才能再次使用。這也是當時面對人面獅的時候,梅菲斯堅決不肯讓蘭森德爾牧師使用黎明之石的緣故,因為一旦用了,就沒法再用來對付瘟疫了。

也就是說,如今黎明之石已經暫時是個廢物了。如果真的再來一次瘟疫,那大家只好逃難吧。

正當大家都很失望的時候,終於有一個合格的應徵者出現了。

一個沃金牧師。

「沃金?」瓊恩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微微怔了一下,隨即想了起來,「就是那個失蹤的商業女神?」

陰魂城的巫師學校裡,也開設有神祇學課程,瓊恩對精靈、矮人、獸人等等非人類神祇不甚在意,但對人類諸神,還是都略有所知的。

沃金是執掌商業、貿易和財富的女神,崛起大約近千年,以神祇的眼光來看,算是非常年輕了。她的教會發展極其迅速,信徒日增,曾經一度躋身於大陸最強大的教會之一,瓊恩對此很能理解,畢竟,她其實就相當於財神,而在任何世界裡,只要共產主義還沒實現,崇拜財神的人就永遠都不會少。

但如果瓊恩記得沒錯的話,在十幾年前——準確地說好像是十五年前,也就是瓊恩出生的那一年,整個國度發生了一場劇變。具體詳情瓊恩並不很清楚,只是聽說很多神祇都以聖者形態出現在物質界,其中幾位被殺死了,同時誕生了幾位新的神祇。在這期間,所有巫師的施法都遭受了極大的混亂,所有牧師的祈禱都得不到神祇的回應,很多地區都爆發了戰爭、破壞和毀滅,整個物質界都陷入一場大混亂。

幸好,混亂並沒有一直持續下去,大約折騰了四個月,一切又突然恢復了原狀。神祇們從物質界消失了,返回各自的神域,巫師們的施法又穩定了,牧師們的祈禱又得到了回應,一切重新井井有條。

因為此事,這一年也就被稱為「動盪之年」。

動盪結束後,大部分神祇安然歸位,他們的教會繼續正常運轉。有幾位不幸的神祇被摧毀了,不過這沒關係,自然又有新的神祇繼任。

但沃金卻是個例外,她既沒有安然歸位,也沒有被摧毀,她失蹤了。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但她並沒有死亡。她的教會依舊維持著,她的牧師依舊祈禱,並且能獲得回應,因為有另外一位神祇,歡樂女神黎爾拉,沃金的盟友,代她執掌神職。黎爾拉明確告訴沃金的信徒,他們的女神並沒有在動盪年代中死亡,只是暫時不知去向。

但這個「暫時」,一直持續了十幾年。動盪年代是DR1358,直

;.I:.失蹤,很多信徒紛紛離開,改變信仰,另投其他教會,沃金教會的勢力已經急劇衰退,大不如前了。

女神其實已經死了吧,很多人都這樣猜測。

聽到瓊恩這麼說,梅菲斯略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沃金不是去年就回歸了麼?」

作為提爾的信徒,梅菲斯對沃金談不上什麼敬意,直呼其名。但瓊恩聽她這麼一說,倒是微微一怔,「回來了?」

原來沃金沒死啊。

DR1371,,+有的信徒展示神跡,宣告她的復出。在那一刻,所有的沃金信徒(大部分是商人),都發現他們的金幣上,突然浮現出一個有著亮金色華麗長髮,雙眼彷彿融化金球的美貌少女的影像來——這正是沃金女神的形象。

沃金回歸,取回了由歡樂女神黎爾拉代為執掌的神職,親自統領教會。但在她失蹤的這十三年間,很多信徒流失,其中大部分轉投到黎爾拉的教會中。沃金試圖奪回這些信徒,這造成了兩位神祇的嫌隙加劇,昔日的盟友關係已經逐漸破裂。

瓊恩在陰魂城中消息不靈通,也不知道原來沃金已經回歸,不過這些事情原本就與他無關,也懶得多在意。博得之門是商貿大城,沃金的信徒自然不少,也是建有神殿的。只是沃金牧師秉承神意,素來以商人自居,積極開設各種金融機構,參與各種商業活動,極少有願意去野外冒險的。這個牧師主動前來應徵,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不管怎麼說,人都已經來了。

瓊恩在旁邊看著這位自稱名叫「蘇尼-科恩」的沃金牧師,他感覺自己的眼睛有點發花,因為這位牧師的衣飾打扮實在是太過於富麗堂皇了,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珠光寶氣,閃爍耀眼。他穿著用昂貴布料製作的短上衣,外面罩一件顏色濃重的鍍金大紅色披風,披風上綴滿了無數金銀亮片及掛勾,不知有何用途;下身是一件燦金色的長褲,配上白色的長筒襪和皮製短靴,銀白色腰帶上,掛著一些瓊恩看不出用途的小工具。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鍍金法冠,上面綴滿各種細小精緻的寶石。雖然已至夏日,他依舊戴著雪白的手套,左手持一柄鍍金權杖。

第一眼看見的時候,瓊恩暗自懷疑這是個暴發戶,或者是個格調庸俗的商人。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就在剛才,這位全身珠光寶氣的沃金牧師展示了他驚人的實力。

他坐在椅子上,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枚金幣,彷彿漫不經心地往旁邊的木桌上輕輕敲了一敲。正當瓊恩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的時候,那張木桌突然活動起來。它居然展開四條腿,開始原地旋轉跳踢踏舞,或者是某種近似的舞蹈。

「幻術?」瓊恩隨即否決了這個念頭,他能看得出來,這並非幻術,而是牧師真的讓這張桌子「活」了起來,彷彿有了生命一般。

牧師微笑著,指尖的金幣輕輕翻了個面,那張正在跳踢踏舞的桌子停下來,然後四足交錯,像一隻笨拙的貓似的,朝梅菲斯走過去。女聖武士等桌子走近,伸手在桌面上按了一按,讓它安靜下來。「活化物體?」她問。

牧師頗為自得地點點頭。

梅菲斯唔了一聲,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對方,她的眼光在牧師的胸口停留了很久,這讓瓊恩很奇怪。巫師順著少女的眼光看過去,見她關注的是一枚在牧師短上衣上的徽章。

那徽章像是一枚金幣,上面雕刻著一位金髮女子的側臉。

「是沃金的聖徽吧。」瓊恩猜測,這很正常啊,牧師基本都會樂於在衣服上繡聖徽的標誌,時刻向人宣告自己的身份,除非那些習慣隱密身份的邪神牧師。

但梅菲斯看得很認真,不知她到底發現了什麼異樣,對方似乎也不覺奇怪,只是靜靜地坐著等待。不知過了多久,梅菲斯收回目光,朝牧師微微點頭,「我們可能會在四天後出發,可以嗎,科恩先生?」她直截了當地說。

「沒問題。」牧師立刻回答。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9:34 AM

燭堡篇 第三十三節 特殊場合

送走牧師之後,瓊恩好奇地問梅菲斯剛才到底在看什回答說:「沒什麼,只是在判斷他的身份。」

「身份?」瓊恩不解,「他不是個沃金牧師麼。」

蘇尼-科恩自我介紹的時候已經說過,他是一位沃金牧師,來自安姆的阿斯卡特拉城,途徑此地看見告示,所以前來應徵。莉拉公爵請城中的沃金神殿核實過身份,應該無誤。

「他是個中金。」梅菲斯說。

「中金?」這個從沒聽過的新詞彙讓瓊恩有些摸不著頭腦。

「中金是沃金教會的一種位階,」梅菲斯解釋,「僅次於聖幣和上金。」

商業女神的教會,體系嚴整,層級分明,並且極具特色地以貨幣作為位階的標誌。最高領袖稱「聖幣」(Holycoin),聖幣之下,分別是金幣、銀幣和銅幣三大階層。而每一階層,又有上、中、下之分,比如上金、中金、下金等。

「聖幣」是最高領袖,沃金女神在凡間的代言人,「上金」則是統領某一地域教會組織的大主教,目前不足十位。「中金」雖然權位稍遜,但也已經是教會的高階牧師了,往往都能執掌一座神殿。博得之門的沃金神殿,主教便也只是一位「中金」。

來應徵的這位沃金牧師,同樣也是「中金」。當然,他來自阿斯卡特拉,那地方是沃金教會的總部所在,「聖幣」大主教的居住地,他一個「中金」,也就不算什麼了。

「沃金神殿應該不缺錢吧,」瓊恩奇怪著,「一位『中金』牧師,需要為這點賞金,冒這種風險麼?」

沃金牧師雖然大多都是財迷,但他們更願意用商業貿易手段(包括合法的和非法的,公開的和走私的)來獲取財富,冒生命風險的事情,他們是能避則避的。

除非是初出茅廬的小牧師,可能想籍此取得第一桶金,但這位科恩卻是個「中金」,位階很高了。

「不清楚,」梅菲斯說,「可能……我聽說沃金教會有點變化吧。」

梅菲斯語焉不詳,似乎不太想評論其他神祇的教會,但瓊恩頗為好奇,一再追問,最後梅菲斯還是簡略地解釋了一下。原來沃金女神此次回歸之後,她治理教會的方針有了明顯變化。在以前,女神並無性別歧視,凡是她的信徒,無論男性女性都一視同仁;但現在情形卻不同了,很多人都發覺,女神似乎變得更加信任和青睞女性。她大量提拔女性牧師,擢升她們的位階,讓女性在教會中佔據主導地位,而男性牧師則無此優待,反而動輒得咎。如今的「聖幣」大主教是男性,但他已經垂垂老邁,行將就木,眼看就要退休或者蒙女神召喚了;最有希望繼任為「聖幣」的牧師共有五位,全都是女性。

從種種跡象看起來,女神的傾向性已經非常明顯。有傳言說,十年之後,沃金教會將完全被女性把持,「聖幣」和「上金」只可能由女性擔任,甚至「中金」都未必能容許男性涉足。這雖然是傳言,卻也反映了現實的情形和憂慮。

梅菲斯是神選者,在提爾教會中位階甚高,往往能知道一些外人不清楚的密聞。據她說,如今沃金教會內部,已經隱隱有分裂跡象,很多男性牧師對女神的這種突然態度轉變憂心忡忡,而女性牧師則氣焰囂張,不可一世。

「也就是說,現在沃金的男性牧師日子都不好過是吧。」瓊恩總結說,梅菲斯則點頭認可。

這倒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很少聽說神祇也會搞性別歧視的。據說生活在幽暗地域的卓爾(就是黑暗精靈了)崇拜一位蜘蛛女神羅絲,也是重視女性,貶低男性的,除此之外,似乎就沒聽說過這種例子了。

好吧,不管這些,反正現在梅菲斯算是有了第二個隊友了(瓊恩默認算第一個),而她的看法,是這支小隊的規模,最好是在五人到六人左右。這也是標準的冒險小隊的配備,否則別的不說,晚上守夜的人就輪換不過來。

按慣例,野外小隊冒險,每晚應該派兩人守夜,防止睡夢中被突襲,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次日輪換,這就最少需要四個人了。同時根據默認的冒險準則,巫師是享有不守夜的特權的,因為巫師如果不能保證充足睡眠,第二天他就無法準備法術,就成了廢物了。

瓊恩就是個巫師……雖然他有些特別,睡得比普通巫師少些,但按照大家默認的慣例,他是不必也不能守夜的。所以除了他之外,梅菲斯至少還得再找三到四個人來。

現在已經有了個沃金牧師。

牧師和巫師、戰士等不同,後者主要靠的是自己刻苦磨煉得來,牧師的能力卻基本來自於神賜。一個高階牧師,能得到神祇更多的庇佑,被賜予更多更高階的神術,自然也就更強大。這個牧師是個「中金」,那怎麼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而且,對付一個巫妖,牧師也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巫妖是亡靈,而超度亡靈原本就是牧師的本職。

於是,這支冒險小隊,終於有三個人了,一個聖武士,一個巫師,還有一個牧師。

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很快,他們又迎來了新隊友。

還是個牧師。

這位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貝納索,博得之門蘭森德爾神殿的首席牧師,前天就是他率領神殿牧師舉行祭祀儀式,使用黎明之石驅退了瘟疫。

貝納索先生並沒有應徵,他是被半邀請半強迫來的。

聽說招募冒險成員的事情受到了阻礙,正在家中修養的安塔-銀盾大公爵出了個主意——必須說,確實還是個不錯的主意。

「此次要對付的敵人,是一個巫妖,」莉拉公爵轉述安塔-銀盾公爵的話,「巫妖,既是亡靈,又是巫師,所以我們招募的人,也應該針對這兩方面著手。」

那麼,具體怎麼針對法呢。

很簡單,誰是亡靈的剋星?

牧師。

那麼在各位神祇的牧師之中,誰又最擅長對付亡靈?

蘭森德爾牧師。

晨曦之神以憎恨亡靈而著稱,他賜予他的牧師們多種專門克制亡靈的特殊神術。摧毀亡靈,這是蘭森德爾牧師的神聖職責,是不可推卸的義務。

如今既然是要去對付一隻巫妖,怎麼能忘了蘭森德爾牧師呢;反過來說,既然是要去對付一隻巫妖,還是個剛剛造成全城大瘟疫的巫妖,晨曦之神的僕人,怎麼能坐視不理呢。

在博得之門,貝納索就是位階最高的蘭森德爾牧師,所以他無法拒絕地被拉了過來,成為隊伍的第四位成員。

那麼,現在小隊裡已經有了兩個牧師,一個聖武士,針對巫妖的「亡靈」一面,準備得已經算是比較充分了。但巫妖不但是亡靈,它更是第一流大巫師,這怎麼應付呢?

一般來說,要克制巫師,自然最好也是用巫師。

「我們也有一位巫師。」莉拉公爵說,他指的自然是瓊恩。

對此瓊恩只能暗自苦笑,這點自知之明他總還是有的。根據在燭堡這段時間的閱讀,瓊恩大約清楚自己目前的能力,在陰魂城是三流,在物質界大約可以算是二流了——但拉沃克卻是個兩千年的老巫妖,昔日耐瑟帝國的大奧術師,這傢伙就算放在陰魂城都肯定是超一流……

但這也沒辦法,瓊恩早就知道,博得之門裡根本沒有什麼巫師,否則他也不至於特地跑到燭堡去花高價抄錄法術了。

這件事令大家比較頭疼,但也沒什麼好辦法。巫師大多都喜歡當宅,悶在家裡或者泡圖書館,出來遊蕩的其實很少,瓊恩這種已經算是特例了。招募告示雖然貼了出去,但也不指望真能招到優秀的巫師。

不過,有句老話是怎麼說來著,車到山前必有路……用這個世界的一句諺語來說就是「只管往前,必有通途」。正當大家都不抱什麼希望的時候,第五位隊友出現了。

他並沒有來應徵,是瓊恩無意間認識的,然後邀請入隊……認識的場合有些尷尬,是在妓院裡。

燭堡一行,瓊恩第一次動用采玉訣,從女殺手體內莫名其妙地吸來了一點陰寒之氣,雖然差點把自己凍僵,但最終還是成功化解,自覺有所裨益。自此之後,瓊恩就已經暗自存了個念頭,打算有機會找更多的女人試試,看這采玉訣到底效用如何,是不是真的只能吸取內力,還是說別有用途。

如今回到博得之門,隊員一時也招募不齊,左右別無他事,瓊恩便動了心思。待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他出了住處,順著街道隨意閒走,正好看看夜景。

因為地理位置上的優勢,瘟疫剛消除沒幾天,城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七八成繁榮景象,雖然是夜間,依舊也是熱鬧非凡。瓊恩擠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越大街小巷,根據日間打探到的情報,最終成功地站在妓院面前。

好吧,其實不是妓院,是酒館,鼎鼎大名的「燦金之家」,博得之門最大的酒館。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9:55 AM

燭堡篇 第三十四節 初次經歷

麼庸俗……呃,金碧輝煌的名字,一聽就知道和沃金不了關係,事實上也是如此。這家酒館的三個大股東,其中有兩個是沃金的信徒,另外一個乾脆就是神殿的牧師。

因為瓊恩和梅菲斯護送黎明之石到此,如今又要去巨魔山脈送死……不,是去剷除邪惡的老巫妖,所以他們被作為貴賓對待,不但衣食起居都有專人服侍,而且照顧他們初來乍到,連導遊都安排好了。瓊恩要做這種事情,自然不方便帶導遊,事先只是略略問了問路,透露了點意思,對方便心領神會,臉上浮出曖昧笑容,向他大力推薦了這家酒館,並且詳細介紹了很多情況。

既然是酒館,自然是喝酒的地方,但酒喝多了難道不會頭暈麼?頭暈難道不需要睡覺麼?睡覺難道不需要開房間麼?開房間難道不需要美女陪伴麼……

直截了當地說,這就是博得之門最大的**場所了。當然,這是文明世界——文明世界的意思,就是說不會有公開掛牌的什麼「怡紅院」、「翠綠樓」,只有和酒館合為一體的「燦金之家」。飲食男女,原本就是連在一起的,也正常得很,不足為奇。

瓊恩雖然早就不是處男,但出來嫖妓倒還是第一次……不,準確地說,他連就酒館這種地方都是第一次來,因為他基本不喝酒。上輩子他是個奉公守法地良民。這輩子雖然不是良民,但陰魂城又不提供**服務。所以,雖然事先已經盤算過幾遍,真正到了門前,依然還是猶豫了半天,最後終於鼓足勇氣,在門口衛兵疑惑的目光注視下,盡可能坦然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博得之門既處於南北交通要道,是聯接北方的深水城和南方的安姆帝國,以及更南方的泰瑟爾和卡麗珊的陸上中轉站,同時還是個大港口。由於這些年的嚴厲打擊,海盜漸漸銷聲匿跡了,至少表面上收斂很多。但城市裡的水手是越來越多了。水手長年在船上生活,難得有時間下了船,上陸地,進入城市,還能做什麼?無非是喝酒狂歡打架鬧事罷了。

所以當瓊恩走進酒館地時候,他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海腥味,夾雜著煙草味、啤酒味以及各種說不出來的味道,耳朵裡則瞬間被嘈雜聲塞滿,滿眼都是人頭湧動,一張一張都是喝得通紅的臉。這讓他一時有些暈眩,彷彿突然被灌了十杯烈酒。頓時醉醺醺的感覺衝上腦子。

唔,這味道好難聞啊。

作為新手。瓊恩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幸好燦金之家的服務到底是一流。立刻有侍者注意到這位新客人,熱情地跑過來招呼。

幾句話一搭,經驗豐富地對方立刻就明白了瓊恩的意思,帶著他穿過大堂,推開一扇灰色的側門,走下樓梯,進入到一條隱密曲折的長廊中。長廊兩側是一個又一個的房門。有的緊閉,有的敝開。其中頗有幾間裡,傳出某種瓊恩很熟悉的聲音,讓他一聽就知道裡面正發生什麼。侍者推開一扇虛掩的門,向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即朝長廊盡頭喊了一聲,便有幾個塗著鮮紅嘴唇地女子款款走過來。

這倒正是他此行的目地……只是,有些事情似乎不太對勁啊。

自己來之前,明明問得很清楚,燦金之家是博得之門最大的酒館兼最大地**場所,雖然這個「最大」並不一定就是說質量最好,但既然有如此規模,總該差不到哪裡去吧。

那麼,為什麼瓊恩發現他所能挑選的對象,全都是這樣「安全」呢。

當然了,平心而論,這些女子倒也未必真的難看,說中人之資還是沒問題的,其中有兩個還能算是不錯,但問題是瓊恩從小看習慣了珊嘉,後來看習慣了芙蕾狄,再如今又看習慣了梅菲斯,眼光標準已經不知不覺間提得很高。差一點的貨色,他就感覺有些無法接受了。

不僅如此,這環境也令人非常不滿。狹窄的小房間裡,只擺著一張床,全然是一副拍小成本AV的架式,光線既黯淡,隔音效果也差。瓊恩都可以清楚地聽到隔壁的動靜,似乎已經到了緊要關頭,正在最後衝刺。

後來瓊恩才知道,並不是「燦金之家」徒有虛名,而是因為自己進錯了門。燦金之家有好幾道門,分別接待不同層級地客人;瓊恩進得是「銅門」,所以看見的就是一群醉醺醺地酒鬼水手,聞到的就是廉價啤酒,可供他挑選的女人自然也是三流貨色,因為這本來就是接待下層市民的。如果他進的是「銀門」,那待遇就迥然不同,醇酒佳餚、美貌女子,這些自然是不必說的,就連管絃樂隊都給你配齊了,保證你乘興而來,盡興而歸,當然收費也是昂貴得一塌糊塗。至於「金門」,那倒不必指望,沒有特殊身份的人,是根本沒資格進去的。

瓊恩既沒有泡吧嫖妓的經驗,來之前又沒有打聽清楚,結果出了這種錯。他此時不知道,還以為是這「燦金之家」徒有虛名,不免有些憤慨,看著侍者招來的幾個女子,著實提不起興趣,正準備走人,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轟隆哐啷的撞擊聲,彷彿有人在打架似的。

他怔了一下,走出房門,見幾個酒館的衛兵正東倒西歪地躺在走廊上,一個個鼻青臉腫,彷彿剛剛被人痛打了一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一個灰色的人影正施施然從他們身上跨過,走上樓梯,回酒館的一層大堂去了。

瓊恩有些好奇,他反正也正要準備出去,便跟在後面,也上了樓梯。剛剛推開那扇灰色的側門,還沒看清楚大堂內的景象,耳邊就已經聽到猛烈的呼喝聲。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09:59 AM

燭堡篇 第三十五節 賴賬的武僧

恩看見了剛才那個灰色人影,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粗糙的灰色布袍,赤著雙足,除此之外別無其他衣飾。因為是在背後,看不清臉,感覺像是個中年人,一頭黑髮有些蓬亂,除此之外似乎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

這個男人的雙手空空,身上也沒有攜帶任何武器,瓊恩觀察著,有些奇怪。顯然,剛才就是這個男人在走廊裡打翻了那幾個衛兵。從聲音判斷,戰鬥過程非常短暫,最多不超過五秒鐘。

一個赤手空拳的人,能在五秒鐘之內,打翻幾個武裝整齊的衛兵。就算可能是出其不意,也是非常駭人的實力了。瓊恩甚至懷疑梅菲斯都未必有這個本事,她用劍自然沒問題,但空手只怕就不行了。

灰袍男人好整以暇地穿過大堂,準備離開,便在此時,刺耳的鈴聲從樓下傳來,應該是剛才被打翻的那幾個衛兵拉響了什麼警報。大堂裡正在痛飲狂歡的酒鬼們都呆了一下,頓時安靜下來。緊接著,瓊恩聽見背後樓梯聲響起,他側身讓開,見一個侍者噔噔噔跑上來,掃視一眼,伸手朝那個正準備出門的的灰袍男人一指:「就是他!」

頓時連聲叱喝響起,六個全副武裝的衛兵從大堂各處奔過來,要把這個搗亂的傢伙制服。這種事情似乎經常發生,因為那些原本還醉醺醺的酒客們迅速無比地避讓,空出場地,不少人還敲著酒瓶開始高聲吶喊,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為哪一方助威。

但這場衝突似乎並沒有什麼懸念。

灰袍男人站定,雙手籠在袖中,兩個衛兵衝在最前面,抄起手中的鏈枷和釘頭錘就砸過來,下手倒是很有分寸,都避開了要害部位,只朝皮厚肉多的地方招呼,顯然沒準備真置人於死地,只打算痛打一頓。

但他們的對手似乎就沒有這麼客氣。

砰砰兩聲,瓊恩只覺眼前一花,還沒看清楚是怎麼回事,兩個衛兵已經齊齊臉上開花,鮮血長流,直直仰面往後倒了下去。

出手好快!而且瞬間就讓對方喪失了戰鬥力,這份本事真不可小覷。

後面四個衛兵見狀,腳步略停,互相看了看,大約也都有些心驚,但職責所在,只得也都呼喝一聲,一齊撲上來。卻有一個衛兵停留在最後,從腰間的金色口袋中取出一枚漂亮的寶石來,緊握在手中,口中念誦了一個詞,隨即朝灰袍男人砸了過去。

「寶石炸彈?」

站在遠處的瓊恩看得分明,在投擲出來的那一瞬間,那塊寶石陡地變成了透明的虛體,閃爍著七彩光芒。如果他看得不錯,這正是「寶石炸彈」,和石彈術有異曲同工之處,但卻是神術,而且是種頗罕見的神術。單論殺傷力,寶石炸彈要比石彈術強很多;但若論成本,一顆寶石和一顆普通的小圓石,價值何止相差百倍。

能玩得起這麼奢侈的神術……也只有沃金的牧師了吧。這座「燦金之家」酒館是沃金教會的產業,派幾個牧師在這裡看場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灰袍男人被前面三個衛兵糾纏住了,一時未能脫身。他此前打倒兩個,是因為對手並沒有下重手的意思,所以鑽了空子;如今衛兵們打起十二分警惕,刀劍齊施,下手毫不容情,他以寡敵眾,就不免有些侷促。但他身手反應極快,任憑對方強攻猛打,每次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躲過去。

寶石炸彈呼嘯飛來,精確地避開了正在圍攻的衛兵,照著灰袍男人砸去。牧師到底還是不敢弄出人命,故意避開了頭臉這種要害,只對準大腿,估計如果砸中,這灰袍男人大概要斷條腿了。

但這種事情並沒有發生。

灰袍男人見寶石炸彈砸來,反而嘿嘿笑了一聲,不閃不避,反而伸手迎上一撥。寶石撞上他的手掌,轟的一聲爆炸開來,七彩碎光如雨四濺。正在圍攻的三個衛兵措手不及,被這碎光亂濺波及到,一時都有些狼狽不堪。灰袍男人自己首當其衝,卻似乎半點都不曾受傷一般,雙拳如閃電般揮出,重重砸在三個衛兵的臉上、胸口,砰砰砰連響,三人便如沙袋一般軟軟癱下去。

灰袍男人打倒三個衛兵,轉過身便朝剛才施展寶石炸彈的沃金牧師衝來;牧師慌忙後退,一把從脖子上拽下聖徽,朝灰袍男人虛虛一按,「定!」他大喝一聲。

沃金女神的聖力從聖徽上迸發出來,將空氣化作無形的束縛,朝灰袍男人身上纏去。正在前衝的灰袍男人應聲而止,硬生生頓住腳步,停在原地,牧師微微鬆了口氣,這是定身術,很少有人能掙脫這法術的壓制,雖說持續不了半分鐘,但也已經足夠了。

牧師一面後退,趕緊拉開距離,一面從腰間口袋裡掏取寶石,想再度施展一個寶石爆炸術。當不等他取出寶石,被法術定住的灰袍男人陡然又開始動起來,

覺眼前灰影一晃,緊接著面部劇痛傳來,他清楚地聽斷折的聲音,隨即人事不知了。

灰袍男人閃電般打倒了六個衛兵,自己全然無事,這讓酒館裡所有客人都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但驚訝歸驚訝,「燦金之家」作為博得之門的第一大酒館,沃金教會重要投資產業,倘若連這點事情都搞不定,那也不必再開店了,趁早關門大吉。隨著不知哪裡響起的一聲呼哨,空氣中劃開銀色的傳送門,六七個沃金牧師出現在酒館裡,他們的身份一望可知,因為全都穿著金燦燦的鎧甲,罩著大紅披風,戴著鑲滿鑽石的頭盔——除了沃金牧師,再沒有誰以這種奢華造型出場了。

與此同時,從幾個側門中,又湧出十多個衛兵來,他們這次卻學乖了,吸取同伴的教訓,一個個都不上前,全都抽出十字弓來,搭上箭矢,瞄準灰袍男人。只要他敢亂動,便要將他射成刺蝟。

事情越鬧越大,灰袍男人似乎也有些始料不及,他縱然再強悍,也總不能敵得過這重重包圍。遠處衛兵用十字弓逼住,又有沃金牧師壓陣,便是想逃跑也遲了。

雖然如此,他卻並不緊張,神色間依舊輕鬆自若,只是似乎總帶著些冷笑意味。「失陪了。」他說,身體周圍陡然泛起一層波紋狀空氣,隨即整個人快速變得透明、虛無,完全消失。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包括衛兵、牧師和一旁觀戰的瓊恩,這有點像傳送術,或者是簡化版本的任意門,總之是這一類型的空間傳送魔法。但問題是,這灰袍男人是怎麼施展出這法術的?

如果他是巫師,那麼他至少要誦咒,要有施法動作,要從懷裡取材料;如果他是牧師,那麼至少他應該取聖徽之類的法器在手;但他什麼都沒做……難道是暗中啟動了什麼魔法物品?

能瞬間發動空間傳送的魔法物品,這可是非常罕見非常難得並且非常珍貴的呢。瓊恩手裡有一把回返匕首,只不過能固定地返回預設地點,屬於比較低級呆板的傳送魔法,當時就已經讓阿德巴城的老矮人暗自垂涎,戀戀不捨了。原因無他,有此類東西在手,就算被十萬大軍重重包圍,你都能穩穩先立於不敗——至少是不死——之地,等於是一道保命護身符,其價值能不高麼。這個灰袍男人看上去一副寒酸相,全身上下沒半點值錢東西,難道會有這種寶物?

牧師招來侍者,詢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得到的答案令人驚訝。原來事情很簡單,只不過是這個灰袍男人上了女人卻賴帳,堅持聲稱付不起錢,所以才打起來。

這就很奇怪了。

這世界上窮人很多,不足為奇,但以剛才那傢伙的身手,隨便去做保鏢、做護衛、做傭兵、做冒險者,不說能發大財,至少用不著賴這點帳啊。這是燦金之家的「銅門」區域,原本就是消費水準最低的一塊了,就算你連上十個女人,也花不了多少錢的。有必要為這點小錢冒被人痛打的危險麼,還是說他就喜歡這樣?

誰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而且誰也不認識那個灰袍男人是誰,都說此前從沒見過。被打倒的幾個守衛被扶了起來,傷勢倒都不重,看起來,那個灰袍男人下手還算頗有分寸,只是打暈了,並沒有真正重傷。

忙亂之中,瓊恩走出酒館,遠離喧囂和污濁,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頓時精神一振。他判斷了一下大致方位,回憶著來時的路徑,沿著街道開始往回走。

走了大約十來分鐘,他已經遠遠看見市政府廣場,轉過去就是自己的住處了。市政府廣場是發佈通告、演講集會的所在,招募冒險者的告示就是在這裡貼的,此時是深夜,大家都忙於玩樂或者休息,廣場上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不對,不是空無一人。通告欄前面,似乎就站著個人,正在看那張招募告示。

瓊恩有些好奇,走近兩步,想看看是誰這麼大半夜來看告示。藉著昏黃的路燈,他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模樣:黑色亂亂的頭髮,灰色粗布袍子,赤著雙足,雙手空空,環抱在胸前。

那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是了,人生何處不相逢。誰也不曾想到,在不到半小時後,瓊恩會再次撞上這位上完女人不給錢的賴帳傢伙。

灰袍男人也發覺有人走近,他轉過身來,一雙小眼睛裡精光微射,打量著瓊恩。「晚上好。」他先開口。

「晚上好。」瓊恩回答,他快速猜測著對方的身份。精通空手搏擊,對魔法顯然有很強的抵抗,能使用類似「任意門」的空間傳送能力,再加上這一身打扮……似乎只有一種可能了。

這人是個武僧。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10:01 AM

燭堡篇 第三十六節 墮落者

僧這個詞其實是瓊恩自己的翻譯,原意應該是「修道「修煉者」,指的是某些成天躲在僻靜修道院裡隱居苦修的傢伙。當年瓊恩在陰魂城圖書館裡看到這種修道者的資料,第一反應就是:「這不就是傳說中少林寺的武僧麼?」於是索性就把自己翻譯成武僧了。

之所以說和少林寺的武僧很像,是因為他們同樣注重苦修,注重肉體鍛煉,精擅拳腳功夫。當然也有不同,少林寺的武僧,除了拳腳至少也還玩刀槍棍棒,這些傢伙卻有個宗旨:「強化自身,不假外物」,除了自己的拳頭,什麼武器都不練,最多偶爾抄根棍子掄掄;同樣的,他們也不願穿盔甲,持盾牌,認為這都會損害自己的修煉,屬於旁門左道。

瓊恩當年讀到資料,對這種死腦筋的傢伙也頗有些不以為然。強化自身固然沒錯,但也不必就把外物視為敵對,能有刀劍可用,有衣甲庇護,有何不好?瓊恩自己因為是巫師,施法需要,否則他早早定做一套輕薄的鎧甲套在身上了。

人之所以比野獸強,不就是因為「善假外物」麼。

瓊恩的想法,顯然是多數人的想法,所以武僧在物質界也屬於罕見貨色。武僧一般都敬拜某個神祇,隸屬於某個教會,也和牧師、聖武士一樣,屬於「體制內」的神職人員,但卻並不像牧師那樣四處招搖,到處宣講布道,而是在遠離城市的僻靜地方建修道院,隱居苦修,基本不參與教會的日常事務。

武僧的這種苦修磨煉,讓他們確實也擁有了一些特殊的能力。根據瓊恩讀到的資料,武僧普遍的特點是身體強壯,拳腳兇猛,而且對魔法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修煉到高深處的武僧,據說還能有類似「打擊穴位」這種功夫,能直擊要害,一拳斃命,著實是凶悍非常。

瓊恩很早就知道物質界有武僧這種特殊人群的存在,但沒想到今天還真撞上一個……更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是在這種場合遇上的。

不對啊,雖說此武僧非彼武僧,並不真是少林寺的和尚,沒有什麼清規戒律,但也不至於跑到這種場合來吧……難不成和女人上床也是一種「修煉」的方式?這可太幸福了。

簡單的交談之後,瓊恩證實了自己的判斷,對方確實是一名武僧,來自某個他從沒聽過名字的修道院,他的名字頗有特色,叫「隆奇-十二」。

「隆奇-十二?」瓊恩重複著,這名字可真奇怪。

「隆奇是我的名字,十二是序號,指我是進入修道院的第十二個武僧,」對方解釋說,「你叫我隆奇就行。」

好吧,那麼就隆奇,反正叫什麼名字瓊恩也不在意,他真正在盤算的,是把面前這個傢伙拉進隊伍。武僧因為變態苦修,獲得一些對魔法的抵抗能力,這正是施法者,尤其是巫師的剋星。

雖說瓊恩是要去給拉沃克送信的,並不打算真把這老巫妖給轟殺了,否則任務豈不無法完成。但至少在此之前,他要保證自己能活著走到老巫妖跟前吧。聽說巨魔山脈那裡怪獸眾多,巨魔橫行,拉沃克的巫師之墓裡又塞滿了亡靈,遍地都是殭屍骷髏,如果不事先找好足夠強力的同伴,自己只怕連拉沃克的面都見不到,估計半路上就被巨魔抓去當晚餐了。

事已至此,他當然不敢跟莉拉公爵或者梅菲斯提及自己來博得之門的真實目的,也不敢單身前往巨魔山脈去找拉沃克,只能藉著這次機會,看看能不能渾水摸魚,就中取利了。

這個叫隆奇的武僧,剛才正在看招募告示……他似乎還很窮,連嫖妓都付不起錢……

正是最合適的炮灰啊。

三言兩語,一拍即合,瓊恩還沒費多少口舌,隆奇就已經點頭同意了,表示原意參加這次冒險。另外,隆奇表示自己身無分文,要求先預付一半的報酬,對此瓊恩無法做主,只能帶他回來,和莉拉公爵商量。

莉拉公爵倒沒什麼意見,眼下正是用人之際,花錢不是問題。而且在看見隆奇一拳砸穿一堵牆之後,所有人對這個貌不驚人的傢伙都暗自提高了評價,但梅菲斯的一句話,卻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

「隆奇先生,」少女用一種很平淡,卻不容否認的聲音說,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想,你是一位武僧……曾經是一位武僧,對吧。」

所有人都注意到,她把「曾經」兩個字的發音咬得很重。

顯然,梅菲斯的意思,是說隆奇如今已經不是武僧了,或者說,喪失了武僧的身份。

如前所述,武僧和牧師一樣,

會的神職人員,雖然大多避世隱居,不參與教會管理卻到底是有正式身份的。如果說隆奇已經喪失武僧身份,那意思就是說,他已經脫離了他的教會……甚至是放棄了對神祇的信仰。

這可是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這是一個神祇真實存在的世界,不同於地球,可以玩什麼宗教信仰自由。在這個世界,信徒放棄信仰,脫離教會,往往意味著招致神祇的不快,善神或許可以寬宏大度地不計較,邪神估計就要派人來追殺了。普通信徒尚且如此,何況武僧還是正式的神職人員,身份性質是類似於牧師的,理當屬於信仰非常虔誠的一類。

瓊恩不知道梅菲斯怎麼做出這個判斷的,但所有人都被她這句話給嚇了一跳,看著隆奇,等待著他的回答。隆奇抬眼盯著梅菲斯看了一會,點點頭,「您說得沒錯,聖武士,」他說,「我曾經是伊爾瑪特的追隨者,隸屬於黃玫瑰武僧團,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

伊爾瑪特是殉難之神,他的信徒中武僧非常多,有好幾個著名的武僧團,「黃玫瑰武僧團」是其中之一。

隆奇承認了梅菲斯的話,他確實是個「曾經」的武僧。

「能冒昧請教一下您現在的皈依嗎?」梅菲斯不動聲色地繼續問。

隆奇搖搖頭,「我尚未尋找到新的指引者。」

也就是說,他現在是個無信者……

梅菲斯對此倒似乎並不多麼在意,再談幾句,便定下來出發日期。隆奇自去休息,住處已經安排,他出去後,瓊恩按捺不住好奇,問梅菲斯怎麼看出他是個已經脫離教會的武僧的。

「他的左眼下方,有一個淚滴狀的灰色刺青,」梅菲斯解釋,「注意到了麼?」

瓊恩還真沒注意,因為是晚上,光線又不佳,何況他盯著人的臉看做什麼。被梅菲斯這一說,勉強回憶,覺得似乎模模糊糊有這個印象,點點頭,「那怎麼了?」

「伊爾瑪特的神職者習慣這麼做,」梅菲斯說,「而且伊爾瑪特的信徒裡,武僧最多,所以我就大致猜到了他的來歷。」

「但你怎麼知道他已經脫離教會了。」

伊爾瑪特是善神,他的神職人員大概確實是不應該去嫖妓的——嫖妓倒還算了,至少並不違法,但上完了還不付錢,反而把酒館的衛兵給痛打了,這就著實說不過去的。從這點來看,確實有理由認為隆奇已經墮落,但問題是……梅菲斯並不知道隆奇嫖妓並且不付錢的事情。

瓊恩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自然不會把這種事情對梅菲斯說,否則少女要是問「你去那地方做什麼」,豈不是無辭可答,大大糟糕。他只說是路上偶然遇見,好在隆奇也很識趣配合,沒有說漏嘴。

「伊爾瑪特的武僧,基本都會發貧窮誓言的,」少女不緊不慢地說,瓊恩覺得她臉上的神情似乎是在微微冷笑,「他剛才接錢的時候,你沒注意他習慣性地要拒絕麼?」

因為隆奇要求預付一半報酬,莉拉公爵答應了,派人送上,而這個武僧在接錢的時候,確實似乎是畏縮了一下,瓊恩當時還沒在意,現在聽梅菲斯提起,頓時回憶起來。

所謂貧窮誓言,通俗地說就是某些無聊的傢伙,在神祇面前起誓,保證這輩子都過艱苦樸素的生活,除了最必需的生活物質外,不得擁有任何多餘財富。比如就像隆奇這樣,身上只有一件粗布灰袍,其餘什麼都沒有,保證能不被凍死就行。

發下貧窮誓言,神祇會賜予一些特殊的力量,這其實類似於聖武士的「神恩」;但如果背棄誓言,敢於收取超過「必需」的財富,那立刻就會喪失這種神恩——這也就罷了,據說規矩嚴苛到,發了貧窮誓言,連稍稍值錢點的裝備都不能用,否則就是墮落。

類似這種變態的誓言有一系列,不知道是哪些神搞出來的,比如什麼貧窮誓言、貞潔誓言、純潔誓言之類的的。瓊恩就曾經懷疑梅菲斯在神面前發過貞潔誓言,雖然後來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伊爾瑪特是殉難、忍耐、承受苦痛之神,他的武僧如果發貧窮誓言,倒是很正常的事情。

隆奇肯定發過貧窮誓言,所以在接錢的時候本能地畏縮了一下——但他最終卻把錢接過去了,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已經背棄貧窮誓言了,他背棄了在神面前的誓約。

所以梅菲斯有理由猜測他已經脫離教會了——或者更直截了當地說,他已經墮落了。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10:02 AM

燭堡篇 第三十七節 出發吧

然了,都已經跑去嫖妓還不付錢,也確實是墮落了.....I 8心裡想,當然這話不能說出口。

不過這沒關係,隆奇墮落不墮落,是他自己的私事。梅菲斯沒興趣去替伊爾瑪特教會清理門戶,雖說她信奉的正義之神提爾和伊爾瑪特算是盟友,教會關係不錯。瓊恩就更加無所謂了。只是墮落而已,又不是就成了殺人放火的惡棍,說不定只是忍受不了苦行僧的修行,想出來享受生活罷了,人之常情,不足為奇。

而且墮落歸墮落,他以前刻苦修煉得來的本事可沒拋下,這不像牧師。牧師如果叛離教會,背棄神祇,自然不會再被神祇賜予任何神術 (除非他又找到新的神祇來拜),就算不說成了廢物,至少戰鬥力要削弱一大半。武僧的一身本事全在拳腳筋骨上,墮落雖然不能說全無影響(比如隆奇的貧窮誓言就自動廢了),但基本還是能保持原有水準的。

最最關鍵的一點是,他苦修得來的那變態的抵抗魔法的能力,還是繼續保持的。此去對付拉沃克,正要借重他這本事。

好吧,如今已經有了一位聖武士,兩位牧師,一位武僧,以及瓊恩這個巫師,五人小隊湊齊,基本也該準備出發了。

但是……最後還少一個人。

少一個領路者。

這次的任務,並不是執行三光政策,轟殺巨魔山脈裡的大小怪物,而是要悄悄進村,直奔拉沃克的老巢,實行斬首行動,幹掉這隻老巫 妖……當然,瓊恩是另有心思就是了。

所以得先知道路徑。

莉拉公爵已經派人去燭堡,從烏爾蘭特老先生那裡弄來了更詳細的拉沃克的資料,其中也包括一張簡陋的地圖,標出了巫師之墓的大致方位。但問題是,僅有這點信息是遠遠不夠的。你什麼時候見過執行斬首行動的特種兵,憑一個「大致方位」就能順利找到目標,完成任務。

巨魔山脈地形非常複雜,僅有一個大致方位,只怕找上一年半載也到不了目的地,他們需要更詳細的地圖——最好是活地圖。

這五人中,瓊恩、梅菲斯、沃金牧師科恩、武僧隆奇,都是外來 人,壓根不知道巨魔山脈的路徑;蘭森德爾牧師貝納索雖然是本地人,但他身為此地神殿的首席牧師,位高權重,事務繁忙,又怎麼可能去過巨魔山脈這種鬼地方。此次如果不是大公爵們決議,半邀請半強迫,他壓根就不會參與這次冒險。

顯然,這支五人小隊,全屬於路盲,需要一個合適的嚮導。

作為默認的隊長,梅菲斯向莉拉公爵提出了這個要求,但後者面有難色。因為就算是博得之門的居民,只怕也沒幾個進入過巨魔山脈的——或者準確一點說,能進去過,知道大致路徑,並且還能活著出來的 人,沒有幾個。那裡實在太危險了。

老辦法,再次貼出招募告示,但一天過去了,沒有半個人報名。最後,招募告示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倒是伊爾坦公爵,也就是烈焰之拳的最高指揮官,推薦了個合適的人選,是他的屬下。

一名遊蕩者。

所謂遊蕩者,這是一種比較客氣的稱呼,同時也是種含義非常寬泛的稱呼。盜賊、密探、殺手、間諜、賞金獵人,甚至流浪惡棍等等,都可以被通稱為「遊蕩者」。如果某個人自我介紹是巫師,那麼無疑他所擅長的是施法;如果某個人自稱是吟遊詩人,那麼無疑他所擅長的是彈奏樂器唱英雄史詩或者民歌,這些大體都是可以預料到的。但如果某個人自稱是「遊蕩者」,那麼他很可能是個精擅隱遁暗殺的殺手,也可能是個飛簷走壁的竊賊,還可能是個成天混跡酒館,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八卦消息愛好者;他有可能精通安裝拆卸各種陷阱機關,也有可能擅長調配各種毒藥,還有可能是個易容化裝高手,或者樣樣都懂點。

一個小偷可以算是遊蕩者,一個密探可以算是遊蕩者,燭堡撞見的那個女殺手,也可以算是遊蕩者,甚至田伯光這種採花賊,也可以算是遊蕩者。這是個非常寬泛的概念,寬泛到你沒辦法直接知道對方到底擅長什麼。

所以,當梅菲斯看著面前這位「遊蕩者」的時候,除了能從有些尖長的耳朵和綠色瞳孔判斷出他是個半精靈外,其他方面依舊還是一無所知。

「鎮耀-夏拉非,」半精靈遊蕩者自我介紹著,深深行禮,「烈焰之拳第三分隊副隊長,奉伊爾坦閣下之命前來,聽候您的差遣。」

簡單的交談之後,梅菲斯得知,這位鎮耀-夏拉非,外號「寂靜之步」,最擅長的是隱遁潛行,埋伏躲藏,對發現、拆除陷阱也頗有心 得,至於飛簷走壁、開鎖撬門,則就非其所長。除此之外,他還懂一點魔法,據說是曾被一位老巫師收為門下,學過幾年,勉強也能算是個初級巫師。

最最關鍵的是,他曾經幾次進入過巨魔山脈,對裡面的地形路徑頗為熟悉。

那麼……一切就沒問題了,出發吧。

出發之前,自然是要做充足的準備工作的,這次不是進山遊玩,是去對付一隻巫妖呢,而且根據夏拉非的說法,沒有三五天是不可能找到巫師之墓的。食物、睡

水、弓弩彈藥等等都是要提前準備的。

梅菲斯最簡單,不過一劍一甲,別無其他,她的騎術甚佳,平時出門都是會備馬匹,但這次要去巨魔山脈,那裡地形複雜,根本不望騎 馬,只能步行。

博得之門有蘭森德爾和沃金的神殿,兩個牧師,貝納索和科恩,分別到神殿去請各自的教友相助,製作了一大票神術卷軸,裝了整整兩口袋,準備在路上使用。這陣仗把瓊恩都嚇了一大跳,他沒想過真有人扛著整袋整袋的卷軸去冒險打架的,如今算是見識到了。

一個是本地神殿的首席牧師,一個是以豪富闊綽著稱的沃金牧師,果然出手氣派不凡。

至於武僧隆奇,他的準備就簡單多了。雖然貧窮誓言早就被他背棄了,但武僧原本就不必也不宜借助外物,他的一身本事,全都在拳腳 上,如果給他配一把劍,反而會礙手礙腳,如果給他穿個盔甲,反而活動不靈;他又不會魔法,就算塞一堆卷軸給他也沒法用。當日燦金之 家,他使用的那種類似任意門的能力,其實是武僧的一種獨門秘術,類似於忍者的遁術,並不是真的魔法。

他從莉拉公爵裡提前拿到的一半報酬,全都被花在吃喝玩樂上去 了,短短兩三天,他就已經幾乎把博得之門所有的高檔娛樂場所全都逛了一遍。從這點來看,瓊恩的猜測應該沒錯,這個武僧十有八九是因為耐不住修道院的苦修生活,跑出來體驗外面這花花世界了。

至於半精靈遊蕩者夏拉非,原本就是烈焰之拳的高階軍官,一身裝備早就自己配備整齊,無需操心。

唯一比較鬱悶的,就是隊伍裡唯一的巫師瓊恩。

因為博得之門這地方基本沒有巫師,所以他壓根買不到什麼巫師可用的裝備。他也想和那兩個牧師一樣,背著一口袋的卷軸出門,但問題是弄不到。牧師使用的神術卷軸,和巫師使用的奧術卷軸,從外表上看起來都不過是一張羊皮紙,沒什麼區別,其實大相逕庭,也沒法通用。

除此之外,另外一件事情也令他不爽。

在出發之前,他又悄悄去過燦金之家,這次有了經驗,再不會像上回那樣,傻乎乎地跑到「銅門」裡去。必須說,燦金之家作為博得之門第一娛樂場所,的確是名副其實的,別的不論,至少這幾次瓊恩所見到的女子,質量較之上次好得多,雖然還說不上絕色佳麗,但也都能稱得上優質上等了。論容貌美色,或許比珊嘉或者梅菲斯遜色一些,但卻都是久經陣仗,床上功夫一流,侍奉起男人來盡心盡職。瓊恩正好借此機會,理論結合實際,將從田伯光那裡學來的各種理論知識付諸實踐,在這些女子身上一一嘗試,不亦樂乎。

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的真正目的。

上次在燭堡,誤打誤撞之下,他用采玉訣從女殺手莎珞克體內吸來了一點陰寒,莫名其妙地,居然真能運功化解開來,感覺自身內息隱隱有增強的趨向。這個意外發現令他既驚且喜,不明所以。

田伯光說得很清楚,采玉訣就是用來吸內力的,通過交合從女子體內吸取內力,化歸自身,對此瓊恩沒什麼不明白的,不就是淫蕩版的吸星大法或者北溟神功麼,很好理解——但燭堡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想來想去,只有兩種可能。或者,女殺手也像瓊恩一樣,修煉過內功,被瓊恩吸了過來;或者,就是采玉訣的功用不僅僅只有田伯光說的吸取內力這一種,它還另有妙用。

瓊恩不太相信女殺手身居內功。他自己也練過這麼多年內功,雖然不成氣候,但基本的眼光總還有。一個人有沒有練過內功,普通人自然看不出來,瓊恩這種半內行,還是能琢磨出其中差別的。這幾天來,他腦中反覆回憶和女殺手打交道的一幕幕場景,一遍一遍地分析她的每個動作,最後得出來的結論是:女殺手應該沒有內功。

如果這一條被基本否定,那麼就只剩下另外一種可能性比較大:采玉訣不僅僅只有吸內力這一點,它還另有其他用途。

具體情況,田伯光已經死了,沒法再去問他——或者說,老傢伙說不定自己都不知道。瓊恩只能自己去摸索研究,這就是他來燦金之家的真正目的……好吧,是目的之一。

他打算在這些妓女身上試驗一下采玉訣,看看能不能琢磨出什麼東西來。很遺憾,他一無所獲,施展采玉訣的唯一結果,就是每個和他交合的女人都會被干到有氣無力,彷彿大病一場,而他除了一點有限的女性真陰,什麼都沒吸到。也就是說,在這些妓女身上,采玉訣不過就是霸道一些的陰陽採補之術,沒什麼特別效用。

爽是爽了,但沒能發現采玉訣的更多奧妙,總是不免遺憾。可惜女殺手被活埋在燭堡地下,和銀龍幽靈作伴去了,否則倒還有希望抓過來研究研究。

不過,也不是完全的令人沮喪,至少有一件事,還是令他很開心 的。

經過不懈努力,在出發的前一晚,他發現自己終於能觸摸到魔網的第四層了。

第三卷燭堡篇結束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10:05 AM

巫妖篇 序章 惡魔的拜訪(上)

沉沉的密室中,永遠瀰漫著一股陰冷和死亡的氣息,墓室一般。黑色的天鵝絨窗簾將窗戶遮蔽得嚴嚴實實,讓外面的陽光半點也透不進來。

歐凱並不喜歡這種壓抑的氣氛,他喜歡更加明亮、輕快一些的色調……呃,或者簡單地說,他的審美傾向其實和他的前任老闆格拉茲特很相像,喜歡銀色、白色或者象牙色搭配,雖然偏冷,卻不失明快,精緻中透出富麗堂皇。格拉茲特的銀色王宮,就是這種格調,倒影在湖水之中,看起來彷彿幽冷的夢幻城堡。

可惜現在他的新老闆是奧喀斯,亡靈君王——雖然奧喀斯自己不是個亡靈,但他的手下卻是大票大票的亡靈。奧喀斯居住在無盡深淵的第一百一十三層,那地方天空是陰沉沉的,陸地是陰沉沉的,連空氣都彷彿是陰沉沉的,遍地都是墳地、墓碑和遊蕩的骷髏殭屍。奧喀斯居住的城堡叫做「那拉泰爾」,翻譯成通用語就是「死者之城」(thetyDead),是在冰凍海洋表面雕切出的寒冷國度,整個就是一座僵冷的大墓地。城中散佈著高大的陵墓,以及高聳的方尖碑(葬禮所用),地面上鋪著厚密而有彈性的地毯,是從成千上萬無法安息的死者身上取下的毛髮編織而成。骷髏、殭屍、食屍鬼、吸血鬼以及巫妖,在城中遊蕩者。彷彿鬼。

作為一位以「推倒女神」為畢生理想地惡魔,歐凱顯然屬於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呃,當然無紀律的那一類型,他實在無法容忍奧喀斯這種差勁的審美觀,在死者之城裡只住了半個月,他就感覺自己都快要變成一隻殭屍了。所以這次接到指令,被奧喀斯派到物質界來出差,他倒也暗中舒了口氣。

只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奧喀斯派給他的第二個任務,就是要來給拉沃克送禮,平息他的怒氣,順便幫某個辦砸了事情的倒霉傢伙擦屁股。

拉沃克雖然是個巫妖,但至少曾經是耐瑟帝國的大奧術師,歐凱原本指望他的審美觀能比奧喀斯好一點。把居所佈置得華麗精美一點。然而事實讓他大失所望,拉沃克地品位和奧喀斯完全處於同一個水準,就算略有提升,也可以忽略不計。

話說回來,剛剛把自己領進來的那個女孩,叫莉法兒-銀月的,應該是個吸血鬼吧,倒是挺漂亮的,至少以人類的審美觀是如此。從這點來說,拉沃克比奧喀斯強。至少懂得找個美女當助手……只是怎麼總覺得不太對勁,似乎和其他吸血鬼有些地方不太像……

「大奧術師閣下。」歐凱使用熟練的耐瑟語,向拉沃克躬身行禮。「我奉亡靈君王之命前來,為庫林夏那個笨蛋犯下地愚蠢錯誤,向您致以最深切的歉意。」

正背對著歐凱的巫妖緩緩轉過身來。

一襲華麗的黑色絲織長袍,包裹著消瘦的身軀,骷髏頭骨彷彿象牙製成,即使在黑暗中也散發著柔和的乳白色微亮,空洞的眼眶裡透出橘紅色的光,像針尖一般尖銳刺人。

「一個炎魔?」拉沃克問。他的聲音陰沉、冰冷,彷彿帶著輕微的金屬摩擦聲。死亡和恐懼地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彷彿有形的壓力,牢牢籠罩住正躬身行禮地歐凱。

察覺到巫妖輕微的敵意,歐凱依舊不動聲色。「能認識物質界最強大地巫師,我深感榮幸,」他恭維著,「我是歐凱,如您所見,來自深淵。」

拉沃克盯著歐凱,一時略略有些不解。作為深淵惡魔中最強大的存在,炎魔是極少來物質界的,何況巫妖清楚地知道對方並非一個投影,而是本體。因為諸神的干涉,越強的惡魔越難以穿越位面壁障,要讓一隻炎魔的本體來到物質界,需要付出大量的犧牲祭祀,極少會有人這麼做的,得不償失。

奧喀斯以前派來地那個惡魔,庫林夏,不過只是迷誘魔罷了,在深淵中位階屬於中等偏上,不算什麼厲害角色。這傢伙辦砸了事情,惹怒拉沃克,如今已經被巫妖變成了個殭屍,正在外面院子裡充當守衛。

雖然知道奧喀斯肯定會派新使者前來,但巫妖也沒想到居然會是一隻炎魔。不是聽說奧喀斯正在深淵中和另外一位惡魔領主格拉茲特交戰麼,炎魔這種強力手下,居然會被打發來物質界做使者?

「奧喀斯派你來的?」他問。

「是,謹代表亡靈君王向您致歉。」歐凱簡捷地回答,他來之前就聽奧喀斯說過,拉沃克喜歡直截了當地交談方式,討厭囉唆和繞***。

見巫妖沒什麼反應,歐凱伸出右手,七根手指攤開,炎魔的掌心上,現出一塊薄金碎片來,上面隱隱約約地有銀色的文字在流動變幻。「亡靈君王托我向大奧術師閣下呈上一件小小的禮物,」炎魔輕描淡寫地說,「希望能彌補因為庫林夏的愚蠢,給我們彼此之間造成的一些小小不愉快。」

巫妖的注意力立刻被那塊薄金碎片給吸引過去了,他的喉嚨裡發出格格的輕微響聲,這只在兩種情況下發生:或者,是他遇上了什麼大難題,舉棋不定;或者,是他的心情極度激動。

無論哪一種情況,對於一個兩千年的老巫妖來說,都是極其罕見的。

他彷彿漫不經心地抬起右臂,白骨手掌從袖中伸出,食指輕輕一屈,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在空氣中畫了個小小的咒符。

薄金碎片從炎魔的掌心緩緩升起,接著朝巫妖平平飛來,在面前自動停住。巫妖伸手將薄金碎片抓住,用食指和拇指夾著,低頭仔細辨認著上面流動不息的銀色文字。和歐凱不同,他清楚地認識這上面寫著什麼,這和語言能力無關,僅僅因為他曾經是耐瑟帝國的大奧術師。

這正是他兩千年來一直在尋找的東西……準確地說,是其中之一。

巫妖收起薄金碎片,看著炎魔,後者正在微笑。「希望您能喜歡這份禮物。」歐凱說,雖然他知道這是廢話。雖然對於物質界的絕大多數人來說,這塊薄金碎片都是毫無用處的廢物,但對某些人——比如拉沃克——來說,這就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奧喀斯煞費苦心才打探到這塊碎片落到多瑞森手中,派歐凱取來,其間還差點被虹彩龍瑞恩斯坦捷足先登。花費這麼多功夫,自然是有把握能讓拉沃克滿意的。

事實證明,拉沃克非常滿意……不過比起庫林夏那個笨蛋給他造成的損失,這點補償似乎還不夠。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10:06 AM

巫妖篇 序章 惡魔的拜訪(下)

很不錯,」巫妖直截了當地說,「我接收奧喀斯閣下 贈,那麼,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了。」

歐凱微笑,他注意到巫妖並沒有像他一樣使用「亡靈君王」這個尊稱,而是直呼奧喀斯的名字,這意味著拉沃克並不喜歡這個稱號,也不願意承認奧喀斯對一切亡靈存在的主宰權。不過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不必計較,炎魔從來也沒有興趣捍衛自己老闆的榮譽。

巫妖伸手,做了個請坐的姿勢,炎魔彬彬有禮地躬身謝過,然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他龐大的身軀重重壓在椅子上,四肢伸展開來,感覺頗為舒適,可惜並沒有僕人端上咖啡,因為巫妖壓根不需要這些,也從沒打算準備飲料招待客人。

拉沃克並沒有坐下,他負著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然後停了下 來。

「撒寇席爾之座已經歸還,」巫妖說,「但死月法珠不見蹤影。」

「或許是薩扎斯坦忘了?」歐凱順口說。

巫妖冷冷地朝惡魔看過來,他的骷髏眼眶中紅光變得更加尖銳, 「很好的理由,」他說,「所以我想應該有人去替我催一催他。」

歐凱在心裡歎氣,但他對於這個結果早就有心理準備。事實上,他此次來不就是要給那個笨蛋前任擦屁股的麼。死月法珠是耐瑟瑞爾時代地神器。何等珍貴之物,居然被薩扎斯坦那混蛋給弄丟了——弄丟也就算了,但問題是,當初可是因為有庫林夏以奧喀斯的名義做擔保,拉沃克才出借的啊。如今出了差錯,拉沃克是個宅,成天呆在巫師之墓裡懶得出門,也不願意千里迢迢去塞爾的紅袍巫師總部找薩扎斯坦算賬。所以怒火就全都發洩到作為擔保人的惡魔身上了。

奧喀斯不願意失去拉沃克這個盟友,所以歐凱的善後工作就必須做好,做得讓這位老巫妖滿意了。作為直接責任人,庫林夏自然是要死,不過他已經被拉沃克變成了殭屍;薄金碎片可以暫時平息巫妖的怒火,但要真正解決麻煩。還是得把那件死月法珠找回來。

歐凱自然也沒辦法憑空變出死月法珠來,他只能去找薩扎斯坦算 賬。是這個紅袍老巫妖弄丟的,自然還要著落在他身上找回來。

看來得去一趟塞爾了。

歐凱其實也很想不通,拉沃克居然真會相信一個惡魔地擔保,就把死月法珠和撒寇席爾之座這兩樣珍貴神器借給了薩扎斯坦。歐凱自己就是惡魔,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惡魔的信譽之差……或者說,對於惡 魔,壓根就沒有「信譽」這種東西吧。

拉沃克雖然是個巫妖,腦漿都已經在漫長的歲月裡乾枯腐爛掉了,但這並不等於說他真就成了白癡啊。身為國度內最強大的巫師之一。理當也是最聰明的人之一,拉沃克居然會相信惡魔的擔保。這可真是令歐凱囧到不行。

當然,說是這麼說。歐凱很清楚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奧喀斯願意為薩扎斯坦做擔保,歐凱很清楚是為什麼。同樣地,拉沃克肯出借兩件神器,絕不可能真是因為「惡魔的擔保」這種荒謬到不行的原因,他必定另有所圖。

只是誰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意外:薩扎斯坦借了神器去辦事,事情沒辦成,居然還把神器弄丟了一件……

這世界上意外果然是無處不在的。

但既然事情出了,拉沃克自然就有理由來找擔保人算賬;奧喀斯既然要和拉沃克繼續保持良好關係。替他把事情辦完,辦得圓滿。這就很有必要了。

這,就是歐凱此次來物質界的主要任務。

或者說,主要任務之一。

「我正準備去一趟塞爾,」歐凱欠身說,「我會督促薩扎斯坦,讓他盡快歸還死月法珠。」

巫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希望如此。」他說,似乎不想再多說話。

歐凱站起身來,準備告辭。拉沃克的住處,被強大的魔法籠罩著,阻斷了一切空間傳送法術,所以炎魔必須走下樓梯,而沒辦法直接傳送離開。事實上,炎魔也很想早早離開,這房間裡的氣氛太壓抑了,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

在走出兩步後,歐凱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似的,站定腳步,轉過身來。

「大奧術師閣下,」他說,「我恰好得到一個消息,或許您會感興趣。」

巫妖靜靜地等待著下文。

「博得之門最近發生的大瘟疫,他們將之歸罪於您,」惡魔不緊不慢地說,觀察著巫妖地反應,雖然已經只剩一副骷髏架子,沒有什麼面部表情和眼神之類,但仔細關注,還是能看出細微跡象的,「博得之門地領袖們,派遣了一支小隊,正朝您這裡前來。」

「哦。」巫妖淡淡地應了一聲,看起來他對這個消息並不在意。

是他早就已經知道,還是說他壓根就不放在心上?

炎魔頗感興趣地伸手托住臉,七根手指在下巴上習慣性地摩挲著,「當然,那些凡人螻蟻自然無足掛齒,」他不動聲色地恭維著,「不過另外有個消息很有趣,這支小隊中,有一位巫師,他好像來自陰魂 城。」

令他失望的是,巫妖似乎依舊沒什麼太大反應。惡魔微微皺眉,隨即又微笑了起來,「那麼,我就先告退了。」他彬彬有禮地說,走下樓梯。

當惡魔地身影完全消失後,巫妖轉過身來,它的白骨手指輕微在空氣中畫了個符號,隨即房間的角落裡,緩緩現出一扇黑色的門,一個窈窕的身影從中走出,在巫妖身側站定,躬身行禮。

「有何吩咐,閣下。」

這是一個女性的嗓音,低沉、略帶沙啞的磁性,她的身體完全被包裹在黑色地皮甲和披風中,兜帽壓得低低的,僅能看見精緻地嘴唇,嘴角微微上翹,彷彿總在從容不迫地微笑著。

拉沃克的手下,不會有活著的人類,她是個吸血鬼

「有幾個人正朝這裡過來,」巫妖說,它伸手在面前一抹,空氣中現出一副景象來,正是瓊恩等人,「去盯著他們,莉法兒。」

「需要殺了他們嗎?」叫莉法兒的吸血鬼問。

「不,」巫妖說,「讓他們來……我要看看這個人,」巫妖的手指指著瓊恩的圖像,「看看他的能力,你知道怎麼安排。」

「我明白了,」吸血鬼低沉地笑著,「不會讓您失望的。」   她躬身,後退,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10:11 AM

巫妖篇 第一節 巨魔山脈

炎魔和巫妖在密室裡談話聊天的時候,某支小隊正在中艱難跋涉。

一個提爾的女聖武士,梅菲斯。

一個來自陰魂城的巫師,瓊恩。

一個脫離了伊爾瑪特教會的前武僧,隆奇。

一個沃金教會的「中金」牧師,科恩。

一個博得之門蘭森德爾神殿的首席牧師,貝納索。

一個「烈焰之拳」第三分隊副隊長,半精靈遊蕩者,夏拉非。

六人小隊組成,準備進入巨魔山脈,直闖巫師之墓,將那只散佈瘟疫的老巫妖拉沃克正法。

「等等!」半精靈遊蕩者夏拉非抗議,「我只是奉命給你們帶路的,到了那個什麼巫師之墓我可不進去,打架的事情別找我。」

「知道知道,」瓊恩安撫他,「放心啦,這句話你都已經強調一百遍了。」

「安全第一嘛。」遊蕩者嘟囔著。

在這支拼湊成的小隊中,大家此前都沒什麼瞭解,雖然臨時合作,總不免都彼此抱著些戒心。梅菲斯、隆奇和沃金牧師科恩都有些沉默寡言,不太愛說話;貝納索原本是博得之門蘭森德爾神殿的首席牧師,自恃地位尊重,也不太願意和這些傢伙打交道。結果就是瓊恩和夏拉非兩個人反倒說話最多,關係漸漸融洽。

這種野外冒險。時時刻刻都身處險地,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跳出幾隻兇猛怪物來,小隊在前進時都是一直保持警惕地。按慣例,夏拉非作為精擅潛行的遊蕩者,責無旁貸地擔任了斥候的工作,負責探路指引;梅菲斯和隆奇擔任兩旁的護衛工作,兩個牧師和瓊恩這個唯一的巫師則被保護在中間。

必須說,巨魔山脈果然不是人類能來的地方。難怪博得之門的居民人人聞名生畏。剛剛進山沒兩小時,他們就已經遭遇了兩次襲擊,一次是地精,一次是豺狼人,都被輕易打發了。地精是一種繁殖能力和膽量都可以和老鼠媲美的綠皮小怪物,豺狼人則是一種狼首人身地怪物。都算不上厲害角色。

但巨魔山脈真正的威脅也並不在於此。

既然叫巨魔山脈,顧名思義,自然是說此地是巨魔的地盤。根據莉拉公爵提供的情報,巨魔山脈中,大約散佈著將近一百多隻巨魔,它們居住在洞穴中,已經組成了一個巨魔王國,奴役統治著這座山脈中的所有其他生物,包括地精、大地精、狗頭人、豺狼人以及蜥蜴人等。不過遊蕩者夏拉非在路上悄悄說,莉拉公爵的情報並不準確。真實情況是:這座山脈中地巨魔超過兩百隻,而且它們並沒有組成一個統一的巨魔王國。而是分裂成幾個部落,互相混戰。

巨魔是什麼。這個世界中只要是稍有常識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這種怪物實在是太著名了。幽影界沒有巨魔,但陰魂城巫師學校的課本上也詳細介紹過,並且配有圖鑒,簡要來說,巨魔是一種身高接近十英尺(將近三米),有些類似猿猴的巨大怪物。乾枯,瘦削。前肢超長,據說個個都能「垂手過膝」,它們的皮膚上長滿了粗糙的顆粒和腫塊,遠遠看起來就像是一塊一塊的鱗片。巨魔全身都是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毛髮,頭頂卻長著濃密茂盛的、亂糟糟的深綠色毛髮,看起來便如戴了個綠帽子。

據說巨魔彼此之間能通過頭髮地顫動來傳達訊息,表達自己的情感,這似乎是一種特殊地巨魔語言,當然人類是看不懂的。除此之外,巨魔最大地外貌特徵,就是它們的長鼻子。

所有的巨魔,無一例外都長著皮諾曹式的長鼻子,直直地豎在臉上。

長了長鼻子,自然不是為了裝飾用的。巨魔的嗅覺極其靈敏,比狗都強上幾倍,它們捕獵食物,追蹤敵人,全靠長鼻子之功,也正因為如此,鼻子的長短,對於巨魔來說還是地位的象徵,甚至是會影響對異性吸引力地大小。

不過這些都還不是巨魔最出名的地方。

對於人類來說,巨魔真正出名,並且真正令人恐懼地地方,是它們強悍得可以媲美吸血鬼——不,準確地說,是連吸血鬼都自歎不如的再生能力。

砍掉一隻巨魔的手,他可以在十分鐘內就再長出來;砍掉它的整條胳膊,他也能在二十分鐘內重新生出;甚至就算是把頭砍下來都沒用,只要半小時功夫,巨魔都能再生出一個頭來,依舊活蹦亂跳。這種匪夷所思的能力,已經超出了常識的範疇,就連吸血鬼都要甘拜下風。

但這其中就有個大問題,瓊恩一直沒搞明白。

砍掉一隻巨魔的胳膊下來,出現的情況是巨魔長出新胳膊,而不是那只被砍掉的胳膊長出一隻完整的新巨魔——這也就是說,巨魔並不是蚯蚓,它還是有一個「關鍵」或者「核心」所在的。胳膊並不是這個關鍵所在,所以就算被砍掉也能再生,而胳膊自己沒法長出一隻完整巨魔來。

根據已經知道的資料,巨魔的手足四肢甚至腦袋砍下來都能再生,而砍下來的部位不會變成新巨魔,只會幹枯腐爛。顯然,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巨魔的那個「關鍵」,在他的軀幹內。

是心臟?是脊髓?還是某個內臟?甚至是某一塊皮膚,某一塊肌肉?瓊恩對此一無所知,而他讀到的資料上,也都從沒提及過。人類對巨魔的瞭解還是太少了,真正確切的資料其實並不多,更多是謠言。瓊恩曾經讀過一本物質界某個吟遊詩人寫的小說,講述的是大陸北部冰風谷一帶的故事,其中提及巨魔的恐怖再生能力,描寫說「不只一隻的

狼曾經享用過巨魔屍體,然後在腹內長出一隻新巨魔——這就是標準的胡說八道,真以為巨魔是蚯蚓麼,還是會分身術的孫悟空。

巨魔的肉不好吃是沒錯,但也沒有毒性,更不會變成一隻新巨魔,吃了是決不會死人的。上面那種說法,不過是民間謠傳罷了。還有人說他曾經撿到一隻巨魔的爪子,放在背包裡準備帶回家,結果路上發現爪子長成了一隻巨魔——瓊恩必須說,如果這種事情真的會發生,那麼首先要考慮的問題就是:這個故事的敘述者,為什麼還沒有被那只新生巨魔當晚餐,還能坐在酒館吧台前一邊灌著酒,說這個故事,一邊和女招待調情。

好吧,且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總之,巨魔是種非常棘手的,凶狠的,這毫無疑問——而且聽說在這座巨魔山脈裡數量超過兩百隻。

就算夏拉非探路指引的能力再怎麼強,也不可能指望這一路上一隻巨魔都不碰上。別忘了,巨魔可是以嗅覺靈敏著稱的,隔著遠遠的距離它們就能聞到人類的氣味。

如果撞上了,怎麼辦?

巨魔力氣大,身強體壯,但並不聰明,以人類的標準來看,基本都是弱智,從這點來看並不難對付。不說別人,就以梅菲斯的實力,砍掉一隻巨魔的腦袋估計並不難,但問題是砍下來之後呢?

看著它再長出腦袋來。然後再砍?然後再生,再砍…..

顯然這是不可能地事情。

「沒關係,」半精靈遊蕩者安慰眾人,「巨魔並不是真的不死之身,它們還是有弱點的。」

這是自然,如果巨魔真的都是打不死的超人,那世界早被它們佔據了。巨魔可不是愛好和平一族,它們凶殘得很。而且是肉食性動物——據說最喜歡吃人肉了。

巨魔的弱點,就在於他們怕火怕酸。一般情況下,巨魔身上是不會有傷疤的,再嚴重的傷他們都能自動完美癒合;但唯有火焰或者酸液造成地傷害,會給巨魔留下永久的印記,終生無法癒合。就算把那塊皮肉甚至肢體砍下來,再生一個,傷痕依舊存在。

要殺死一隻巨魔,最好的方法也就是用火或者酸。當然,巨魔很強壯,一點火焰是肯定燒不死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先用刀劍把它的頭砍下來——巨魔會暫時暈迷,處於瀕死狀態,等待頭顱復生——然後用火焰灼燒傷口,讓它永遠無法再長出新地頭來。這只巨魔自然就此完蛋,酸液也有同樣的效果。

因為這個緣故。來之前他們準備了大量的瓶裝熾火膠,分裝在四個口袋裡。一人背一個(瓊恩作為巫師,按照冒險慣例,擁有不背行李的特權;夏拉非作為前行探路的遊蕩者,自然也不可能背這種累贅),準備在遇上巨魔的時候使用。夏拉非甚至給自己準備了滿滿一袋的火焰矢,他是個遊蕩者,除了擅長短劍之外,也很喜歡用十字弓遠程射擊。

做了這樣充足的準備。估計就算撞上巨魔,只要不是同時面對七八隻。應該都沒什麼大問題了。而據夏拉非說,同時撞上七八隻巨魔,這種概率並不高,因為巨魔是群居性的生物,往往十幾隻甚至幾十隻住在一個大洞穴裡,但出門捕食狩獵的時候卻最多兩三隻結伴同行,甚至單身出動。畢竟,憑藉著可以匹敵巨人地力氣和強壯身體,以及變態的再生能力,他們就是這巨魔山脈地霸主,無論是地精、大地精、豺狼人、狗頭人、蜥蜴人甚至食人魔,都只能作為巨魔的食物或者臣屬而存在。

夏拉非曾經幾次進入過巨魔山脈,也曾經和巨魔正面遭遇過,並且殺死過一隻。巨魔地頭被他砍下來,製成標本,掛在自己辦公室的牆壁上,作為記念。他的話應該是比較可信的。

一行人早上出發,進入巨魔山脈,此時已經是下午大約一點鐘。除了撞上一群地精和四五隻豺狼人外,倒是再沒遇上其他怪物,沿途彷彿都安靜下來,只聽見鳥蟲脆鳴,一派清幽景象,但誰也不敢當真掉以輕心。此時已是夏日,山嶺中草木繁盛,樹林蔽日,只怕蛇蟲等物也都出來活動,萬一咬上一口倒也麻煩,雖然帶了解毒藥水,又有兩個牧師在。眾人小心翼翼,不敢冒失,跟著夏拉非緩緩前進。

山路崎嶇,因為人跡罕至,也沒有什麼道路,很多地方甚至要一邊走一邊自己開道。行走半日,都已經有些疲倦了,夏拉非從前方返回,說有一處避風的山洞,可以稍事歇息。

眾人走過,剛剛坐下,陡地聽見遠處山崖邊,傳來一聲低沉的,如野獸般的咆哮聲。

原本還神態自若的夏拉非一聽到這聲音,陡然面色一變,「巨魔!」他低聲說。

彷彿是為了印證他地話,轟轟轟轟的腳步聲傳來,一隻巨大地怪物從山崖邊轉過來,它正是一隻巨魔,大約有兩個人高,乾枯瘦削的身材,色的皮膚上長滿了粗糙的顆粒和腫塊,頭上頂著一團亂糟糟的綠色毛髮,因為前肢太長,奔跑起來上身佝僂著,手指關節幾乎都要碰到地面,看起來就像一隻長臂猿。當然沒有人會真把這種全身光禿禿的兇惡傢伙當作長臂猿,尤其是在看見它那超長的鼻子時。

一隻巨魔,基本符合夏拉非事先的描述,和瓊恩以前在書上看到的圖鑒也很像……只有一點小小的差別。

它細細的脖子上,長著兩個猙獰巨大的腦袋。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10:13 AM

巫妖篇 第二節 雙頭巨魔

雙頭?」眾人都不免有些愕然,就連幾次來過巨魔山經驗豐富的夏拉非都有些被怔住了。巨魔倒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什麼時候聽說巨魔長兩個腦袋了?

還是說,這是新品種的雙頭巨魔,基因變異的產物?

但此時來不及考慮這些,雙頭巨魔已經大踏步衝上前來,它的口中發出呵呵的低沉嘯聲,右手中還抄著一根巨大的灰色粗木棒,看來打算把這幾個人類當午餐了。

瓊恩稍稍後退一步,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撮粉末,腦中開始浮現咒文,但並沒有急著釋放出去。僅僅一隻巨魔罷了,不足為慮,這隻小隊的目的,可是要去幹掉拉沃克的,如果連只巨魔都不能輕鬆搞定,那直接打道回府得了。

他用眼角餘光瞥向隊友,發現沃金牧師科恩似乎也和他抱著同樣的想法,神態悠閒,不慌不忙,一副袖手旁觀的架式。蘭森德爾牧師貝納索則要緊張多了,他匆匆忙忙地從腰後取出釘頭錘來,又準備從口袋裡掏卷軸,一時有些手忙腳亂。這位首席牧師顯然平素嚴重缺乏實戰經驗,或者說,他在神殿裡養尊處優得太久了。

瓊恩曾經旁敲側擊地打聽過這位貝納索牧師的經歷,知道他是博得之門土生土長的居民,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晨曦之神的虔誠信徒,他從十五歲就進入神殿,侍奉神祇,逐漸累積資歷,提升位階,最終成為教會的高階牧師,執掌本地神殿。

作為高階牧師,他自然也接受過戰鬥訓練。蘭森德爾教會素來以「崇善」著稱,以打擊各種邪惡勢力(尤其是亡靈)為己任,神職人員除了傳教布道之外,往往也兼任正義使者和亡靈獵手,必須要有一定的戰鬥能力,否則豈不是空談。只是看來是和平安逸的日子過得太久,貝納索先生都已經把當年接受的訓練差不多給忘光了。

夏拉非取下十字弓,搭上火焰矢,已經瞄準了巨魔,但沒有射擊,他也在等待著。梅菲斯和隆奇已經一左一右包抄了過去,這兩人之前從沒在一起合作過,臨時配合起來倒是頗為默契,看起來都是實戰經驗豐富之輩。

一隻巨魔罷了,雖然長兩個腦袋,應該也不足為慮,梅菲斯和隆奇兩人出動,無論如何也能輕鬆格殺了。關鍵倒是要速戰速決,別拖得久了,引來更多的巨魔,那就比較麻煩了。

巨魔飛奔而來,見梅菲斯和隆奇迎上,突地站定腳步,左邊的那顆腦袋張口大叫一聲,不知吼了句什麼,左手抬起一指,一團球狀閃電轟然從指尖迸出,朝隆奇飛射過去。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巨魔居然是個巫師......還是個術士?

眾所周知,巨魔的腦筋很不靈光,用人類的標準來看就是弱智,他們繁殖能力又不強,倘若不是那近乎無限再生的特質,只怕早就已經被滅絕了。這種愚蠢的生物怎麼可能掌握魔法這種高深技巧?

但更令人吃驚的事情還在後面。球狀閃電朝隆奇疾射而來,武僧雖然千錘百煉,有抵抗魔法的能力,但也不是說真傻到會平白無故去硬挨一記。他硬生生頓住前衝的身形,側撲翻滾,險險避讓過去。球狀閃電擦身而過,擊在他身後一顆樹上,登時將那顆碗口粗的樹攔腰打斷。

隆奇這側受阻,另外一邊梅菲斯已經逼近,她見這巨魔頗不尋常,長兩個腦袋就罷了,居然還能釋放閃電,這已經大大違背了常識,只怕耽擱下去,不知它還要弄出什麼花樣。當下也不多說,躍起身來,一劍當頭劈下。

巨魔雖然直立起來有兩人高,但因為前肢太長,總是佝僂著身軀,所以看起來並不比人類高多少。梅菲斯藉著前衝之勢一躍而起,銀劍猛劈,眼看就要將這只雙頭巨魔劈成兩半。她那把銀劍名字叫「眷戀」,聽起來溫柔,其實鋒銳至極,斷金切玉都不是難事。

但巨魔並沒有被劈成兩半。

它迅捷無比地抬起右手中握著的灰色粗木棒,穩穩格住了劈下來的銀劍,發出沉悶的撞擊聲。這根木棒不知道是什麼材質做的,既不像金屬,又不似尋常木頭,居然抵住了梅菲斯的銀劍。巨魔的兩個腦袋一齊怒吼著,手臂一振,將梅菲斯倒撞出去。

以人類的標準來說,梅菲斯的力氣已經算是極大,但和這巨魔相比還是遜色幾分,她又身在空中,無從借力,被巨魔一推,登時撞退回來。剛剛落地,正要再上前攻擊,就見那巨魔右邊腦袋上雙眼一瞪,巨口大張,轟地噴出一道烈焰來,滾滾如濤,朝梅菲斯湧去。

火焰!

巨魔不是最怕火焰的麼,這

的致命剋星。這只雙頭巨魔能釋放閃電已經夠驚人I能口中噴火,這豈不是說它連火焰都不怕?

所有人都鄭重起來,就連一直有些漫不經心的沃金牧師也都伸手探入腰間的金色小口袋,不知準備取什麼東西出來。雙頭、能釋放閃電球、能噴火……這已經完全顛覆了他們對巨魔的認知。

難道說這是特殊的巨魔?還是說,它其實壓根就不是巨魔,只是長得有些像而已?

此時無暇琢磨這些。梅菲斯見火焰噴來,並不閃避,她身上的銀甲是銀龍皮所製,依舊保持了銀龍的寒冰特質,足以抵禦火焰,當日擊殺骨蟲時,她就從火海中安然步出,半點不曾受傷。如今見這巨魔居然能噴火,雖然驚詫,卻也並不慌張,迎著火焰再度衝上。

這邊武僧避過球狀閃電,略一耽擱,也已經從另外一側夾攻上來。巨魔怒聲吼叫,震的遠處山巒隱隱迴響,一手揮舞粗木棒,朝梅菲斯當頭砸去,一手四指如利刃,朝隆奇抓來。

它同時攻擊兩人,動作毫不滯礙,簡直便如傳說中的分心互搏一般。瓊恩在遠處看得都是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它有兩個腦袋嘛。

這巨魔有兩個腦袋,就算不能智力翻倍,至少視野倍增,對周圍反應更快,關鍵時還有分心互搏的能力,又能釋放閃電,口吐烈焰,再加上天賦怪力,只怕都能算得上這山脈中的一霸了。只是很可惜,它今天運氣不佳。

梅菲斯能受封聖武士,憑的不僅僅是信仰虔誠,更因為她曾身經百戰,為教會立下卓著功勳。否則若信仰虔誠就是聖武士,教會的高階牧師就都是天然的聖武士人選了。方才進攻受挫,只是這巨魔太出乎意料,完全違背已知常識,如今有了準備,自然再不會容它逃脫。她知道巨魔天生怪力,不能硬碰,見粗木棒當頭砸來,銀劍斜斜迎上,將木棒磕開,借勢逼上,一劍朝巨魔肩頭劈下,打定主意要先把它一隻胳膊卸下來。

嗤地一聲,銀劍劈中巨魔,但梅菲斯隨即發覺到不對勁,手上傳來的觸感好奇怪。她這把銀劍「眷戀」是神祇親賜,鋒銳無比,征戰斬殺無往不利,莫說血肉之軀,就算是鐵也能砍斷了。怎麼這次砍中巨魔,銀劍居然只沒入半寸,接著就再也砍不下去了,難不成這巨魔的骨頭是精金做的不成。

便在此時,另外一側武僧腳步連錯,靈巧地避開了巨魔的利爪,三轉兩轉繞到巨魔身後,揮拳連擊,砰砰砰砰砰,一口氣揮出五拳,重重砸在巨魔佝僂著的後背上。

瓊恩等人都是見識過武僧鐵拳威力的,能一拳砸穿牆壁,簡直比精金戰錘還凶悍。一口氣轟出五拳,著著擊中,莫說是巨魔,就算是巨人估計也要被打成癱瘓了。

但武僧和梅菲斯的反應一樣,拳頭轟出,頓時就覺得不對勁。拳勁到處,皮肉塌陷,但這巨魔的骨骼卻彷彿堅硬得出奇,武僧照著背上連轟五拳居然都未能把脊椎砸斷,反而震的自己手臂隱隱酸麻。

梅菲斯撤劍退開,見武僧也有些驚詫地躍後兩步,兩人對望一眼,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巨魔只是以再生能力強悍而著稱,到底還是血肉之軀,並不曾聽說鋼筋鐵骨啊。

巨魔連連攻擊不中,反而被劈了一劍,又被轟了幾拳,雖然似乎不曾受傷,卻更加激起怒氣,兩個腦袋巨吼連連,木棒橫掃揮舞,沒頭沒腦地朝兩人砸下來。梅菲斯和武僧各自閃避,一時心中都有些驚疑不定,不知道怎麼對付這雙頭巨魔。

瓊恩等四人原本在遠處袖手旁觀,不以為意,沒想到梅菲斯和隆奇兩人居然兩個照面都還沒把這巨魔打倒,不禁也都驚詫起來。夏拉非抬起十字弓,連發兩支火焰矢,準確地射中巨魔,只是並沒起多大效果,這雙頭巨魔果然不怕火焰。

貝納索已經匆匆忙忙展開卷軸,準備念誦施法,卻被沃金牧師科恩攔住了,「等等。」他沉聲說,盯著正在爭鬥的人影,雖然夏拉非的火焰矢並沒有給巨魔造成太大影響,但卻燒開了它的皮肉,隱約露出裡面的森森白骨。沃金牧師微微皺起眉頭,他似乎發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距離太遠了,看不清楚。

他伸手從腰間的金色小口袋裡掏出一枚金幣,拋起在空中,念了一個字符,攤開手掌接住。金幣在他的掌心急速旋轉,泛出點點碎光,最終幻出一個小小的影像來。一顆模糊不清的骷髏頭。
作者: rickey1270    時間: 2011-1-16 10:13 AM

巫妖篇 第三節 亡靈?

恩不知道科恩此舉何意,但作為同行,貝納索卻是明靈?」他驚叫著,臉色有些難看。他倒不是害怕,而是因為身為晨曦之神的高階牧師,理當是亡靈的天然剋星,這算是他的專業範疇,結果他卻沒有察覺到跡象,反倒讓商業女神的牧師拔了頭籌,這可太丟面子了。

被貝納索這麼一叫,瓊恩也明白過來。科恩的意思,是說對面那只雙頭巨魔是個亡靈?

但它可實在不像個亡靈啊……至少亡靈就從沒聽說還能吼叫得這麼中氣十足的。

但科恩剛才使用的是沃金牧師獨有的金幣占卜術,理當不會出錯。既然金幣上現出骷髏頭來,說明對方肯定是個亡靈——就算完全不像,那也是個偽裝得非常好的亡靈。

既然知道對方是個亡靈,那就一切好辦了。這裡有兩個牧師,其中一個還是晨曦之神的信徒,對付別的或許勉強,對付亡靈正是拿手好戲。

或許是為了掩蓋剛才居然沒有第一個發現亡靈的疏漏,貝納索氣勢洶洶地衝上前去。當距離拉近到一定程度,他便覺察到了若有若無的一絲死亡氣息;身為晨曦之神的牧師,他對此特別敏感。

這巨魔果然是個偽裝得好的亡靈!

梅菲斯和隆奇還在和巨魔纏鬥,他們的劍和拳頭已經無數次擊中對方,但就是無法徹底打倒這隻怪物。巨魔的兩個腦袋中不斷噴出烈焰來,間或從指尖迸出球狀閃電,因為距離貼近,幾次差點將梅菲斯和隆奇擊中,它來來回回似乎也就只會這兩招,別無其他本事,但仗著鋼筋鐵骨,卻是穩穩立於不敗之地。

夏拉非接連發射火焰矢助攻,巨魔的皮肉一塊塊被燒焦、脫落,並且沒有再生長出來,這說明火焰還是能一定程度上傷害到這只雙頭巨魔的,雖然它會噴火。隨著皮肉掉落,巨魔的骨骼一點點暴露出來,在下午的陽光下泛著白森森的冷洌寒光,上面居然光潔如新,連一點血絲都沒有。

這怪物彷彿就是一副骨頭架子,外面套著巨魔的皮囊,根本就不像是一個真正的生命體,反倒有點類似魔像傀儡。

貝納索高高舉起右手,掌心握著一塊由紅、黃各種顏色的寶石鑲嵌而成的一個圓盤,那是晨曦之神的聖徽。「邪惡的亡靈!」他厲聲呵斥,「以晨曦之名,結束你這扭曲的存在。塵歸於塵,土歸於土,願光輝與你同在!」

當「光輝」這個詞說出口時,一道耀眼的灼熱光輝從他的掌心迸射出來,筆直擊向巨魔。巨魔欲待閃避,但它的體型太大,又被梅菲斯和隆奇逼住,轉動不靈,被灼熱光輝正中胸口。

「噗」的一聲輕響,灼熱光輝透體而過,將巨魔的胸口擊出一個大洞。原本無比頑強的巨魔被這光輝一擊,頓時彷彿洩了氣的皮球似的,軟軟癱倒下來。

貝納索舉著聖徽,放出耀眼白光,小心地靠近,害怕巨魔還沒有真正喪失戰鬥力,但事實證明巨魔暫時不會動彈了,雖然它還在微微喘息。所有人都靠近過來,他們面面相覷著,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它是個亡靈?」梅菲斯問貝納索,但牧師皺著眉,也不敢貿然回答。這雙頭巨魔十分古怪,它身上有亡靈的氣息,但也有生者的跡象,它還在喘息,身上被火焰矢射中的地方,皮肉焦黑脫落,但被梅菲斯的銀劍造成的傷口中,還在流淌著淺綠色的鮮血——而亡靈是不會流血的,就連吸血鬼這種外表非常近似活人的亡靈都不可能流血。

它彷彿是一個半生半死,生者與亡靈混合的怪物。

所有人都圍了上來,觀察著,他們要麼是經驗豐富見多識廣的冒險者,要麼是學識淵博的牧師,但這個怪物從頭到尾都已經超出了他們的常識範疇。它既是生者又是死者,既是巨魔又是亡靈,長著兩顆能噴火的腦袋,擁有隨意釋放球狀閃電的能力,而且骨骼堅硬得彷彿精金——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貝納索小心翼翼地俯身仔細檢查,「它的骨骸是亡靈之物。」蘭森德爾牧師做出結論。

其他人都沒聽懂這句話,「什麼意思?」夏拉非問,「什麼叫『骨骸是亡靈之物』?」

貝納索隨即也意識到自己的說法很有歧義,「呃,也就是說,它現在的骨骸……呃,怎麼說呢,上面的死亡氣息非常濃重,至少是已經死去上百年的亡靈了。」

這表達得還是有些莫名其妙,但

不多都已經明白了。也就是說,這只巨魔的身體裡I該屬於亡靈的骨架。

一個活物的身體裡,有一副亡靈的骨架;或者說,一副亡靈的骨架,卻支撐著一個活著的生命。

這可真是奇妙,或者說詭異。

不僅如此,貝納索同時還有另外的發現,在仔細檢查了巨魔暴露出來的骨骼之後,他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天哪,」牧師驚歎著,「這幅骨架上……是被精金骨骼魔法改造過的。」

「精金骨骼」是一種非常高階的法術,正好屬於變化學派,所以瓊恩也知道一些,雖然以他目前的能力,是壓根不用去想學。使用這種法術,足以將一個亡靈的骨骸變得如同精金一般堅不可破、牢不可摧,著實厲害得緊。這也就是梅菲斯和隆奇無論怎樣也無法真正將它打倒的原因,精金是這個世界上最硬最堅固的金屬,就算是梅菲斯的「眷戀」銀劍和隆奇的拳頭,也沒辦法對付。

但問題是,這種法術並不是永久性的,它只能起到暫時性的強化作用——如果要將它永久性地附著在某個亡靈的骨骸上,也不是不能,但這需要更加高明…..高明到瓊恩暫時都有些不敢想像的魔法能力和技巧。

所有人都有些面面相覷,他們本能地意識到:可能遇上大麻煩了。

夏拉非提議不必理睬,反正現在它已經快完蛋了。附著了精金骨骼魔法的骨骸確實堅固無比,但這僅僅只是針對物理攻擊而言,不能抵禦法術。晨曦之神賜予牧師的灼熱光輝嚴重傷害到了它,而火焰矢又抑制住了它的皮肉再生,只要再扔兩瓶熾火膠,應該也就沒什麼問題了。瓊恩和科恩也贊成這個看法,梅菲斯和隆奇沒有說話。

但貝納索反對這個意見,這位首席牧師的聯想能力非常豐富,他認為這很可能意味著一種新的亡靈出現,甚至他懷疑是有邪惡之徒正在有意識地製造新的亡靈。而身為晨曦之神的虔誠信徒,如果不知道這件事情就算了,既然今天撞上,就一定要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怎麼搞清楚?」瓊恩反問。

如今這巨魔已經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死了,難道還能嚴刑拷打,逼問口供不成?就算巨魔還有力氣說話並且願意招認,這裡也沒人能聽懂巨魔的話吧……梅菲斯會不會能聽懂,她似乎是精通各種語言的,連人面獅的話都能說。

正當大家商議未決的時候,那只巨魔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嚎叫,彷彿野獸絕望的哀鳴,眾人還以為它要瀕死反擊,卻見巨魔全身劇烈抽搐,緊接著口吐白沫,就此氣絕身亡。

「死了?」

確實是死了,在場有兩個牧師,他們都第一時間意識到,生命的氣息已經從這只巨魔身上快速消散,它已經徹底變成了個死屍。

這只巨魔實在太沒有巨魔的風範,強悍的生命力和自我再生能力還沒來得及展示,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斷氣了,這實在是令人沮喪……不過這樣一來也好,如果巨魔沒死,或許貝納索還能讓它開口招供這是怎麼一回事;但如今它死了,正好一了百了,大家繼續趕路就是。

貝納索似乎並不甘心,但他也無計可施。其實在這個奇幻世界,倒是有一些魔法是能讓死人開口的,瓊恩就聽說過幾個能拷問折磨死者靈魂,逼迫吐露信息的奧術,但都屬於亡靈學派的專業範圍,恰好是他最反感的類型,自然是壓根不會。

神術中也有類似的法術,但這種驚擾、折磨逝者亡魂的行為,素來都被認為是邪惡之舉,善神是決不會賜予牧師這種神術的,一般只有邪神的牧師才有可能會。如今這裡兩個牧師,一個信蘭森德爾,一個信沃金,拜的都不是邪神,沒什麼用。

貝納索或許很擅長摧毀一個亡靈,但要他去拷問一個死者的靈魂,逼問信息,這種事情他既做不出來也辦不到,晨曦之神不會允許的。如果瓊恩記得沒錯,在對待亡靈這點上,晨曦之神蘭森德爾和死亡之神克蘭沃算是志同道合的盟友——而死神克蘭沃曾經公開展示神跡,向他的所有信徒,以及借他們之口向全大陸的人宣佈:「我必保證死者獲得永遠的安眠,不被任何邪惡力量再度侵擾。」

怎麼辦?似乎只能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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